祸世逢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徒然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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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古坐在水榭亭台的卧椅上,有些愣神的看着结了薄冰的湖面。月人侧卧在他身边,闭着双眼,月牙色的长发拖了一地。
一个石子“啪”的一声砸破了冰,沉入水中,圣古抬头看,夜枭正坐在榭顶上,手里石子一抛一抛的。
“被人家小两口赶出来了”夜枭打趣道,随手又向湖中砸了一颗石子。
“并没有。”圣古继续看他的湖面,“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容不下别人了。”
“说来,人间皇上颓了几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怎么是非一来就好了,还能上朝了。”夜枭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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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朝堂之上
朝堂之上,众臣跪拜。
泷文坐在卷帘之后,隐约看着座下的人,少了很多,剩下的,都毕恭毕敬,眼神都不敢乱飘。
“看来,这几天圣古帮你做了不少事。”是非站在泷文身边。
这是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泷文从未处理过朝事,临场上阵,难免应付不来。是非一向是宠着泷文的,在他苦苦央求下,在朝堂上安置了卷帘,让他能隐在幕后,助他一臂之力。
这是他们的想法,台阶下的朝臣们却各有想法,虽然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在想,新皇为半妖异仙所控这个传言定是真的,现在龙椅上的人,根本是披着人皮的妖,怕众人看出破绽,才藏在帘后。
“众爱卿,有何要奏”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是以法术变声泷文声音的是非,泷文本人的声音细弱,近来又身体不好,气力不足,恐怕用吼的,才能让朝臣听到。
众人惶惶,不敢言语,生怕有失。
“无事”是非问了一句,用的是平日雷打不动淡淡的语气,可这一句,听在朝臣耳中却像隐隐有杀气,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庭中一片骚动。
一名大臣从列队中走了出来,行了一礼:“人间东涝西旱,至今已有两年,民不聊生,各地还有匪徒四起,成群结队,打家劫舍,皇室威仪已不复存在。新皇初立,应以雷霆之势平复灾情,以此昭告天下,人间皇族犹在!”
“他是”是非侧过头,问泷文道。是非一向不在意人间朝廷,更多关心民间之事,所以对朝臣的了解,还没有泷文从小串门串出来的熟。
“他,是蓝姐的父亲,当朝的丞相,沈清。”泷文怎么会不认识他,只是,他瘦了,也不如两年前精神,鬓间生了许多白发。
两年前,沈清痛失女儿,也失去了他的君主,与好友——他与泷司,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文练武。他总说,他身为丞相,每日劳心之事比泷司这个当皇帝的还多,虽与他年纪相仿,看上去却要年长一些,肯定是会比他早死的。
现在,泷司不在了,他却在三年之间,做了三朝元老,真是讽刺。
凡间流言四起,沈清从不轻信,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泷启对外宣称,泷文杀害了泷司与沈鸢,沈清不信,那个孩子,他是从小看到大的,吃块肉都要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情,为它祈福,然后才敢下筷,这样的孩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泷启当朝的期间,不理朝事,他的奏本也从来没有得到回应,人间在这两年间一天一天变糟。
后来泷启又说,泷文为精怪附身,招了许多民间术士来宫。人间之事,一概不管。
再后来,泷启死了,宫中传出流言,泷文勾结半妖,血洗皇城,其中还有一个强得出格的术士,名为逢生。
逢生。别人不知,他却知道,这是只有皇族知道的秘密,但他与泷司一同长大,泷司小时还不那么沉稳,也藏不住秘密,他便知道一二。
如今时隔过十年,再听见这个名字,世间已是大乱。在这乱世之中,沈清选择相信泷文,也相信逢生。
如果他能让这个人间恢复正常,是泷司、泷启、泷文,都一样。
是非还没有开口回答,只见旁边一人跳了出来,对沈清怒道:“大胆沈清!你怎么能对皇上如此不敬!什么叫做皇家威仪不在你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人间混乱,是先皇的责任,现在我们新皇新政,定能整治人间,哪需你多言!”
沈清正眼都没有给他,在沈清眼里,这个人比耍猴还要不如。这人,是在泷启当朝时混上来的,那时的泷启,上朝不听大臣奏报,尽爱听些吹捧之词。
若是泷司的朝堂,怎么容这种人存在沈清想着。
是非看向泷文,只见他抬起手,示意是非,自己有话要说,是非一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想要说些什么,是非安然袖手在旁。
泷文无声地清了清喉咙,试图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些,他说:“你从原来,就是如此谄媚的吗”
话一出口
第十六章 排兵布阵
“你要去找圣古、月人和逢生吗虽然他们是很厉害,但我上次态度那么差,他们不愿意帮我怎么办要我自己一个月内解决东涝、西旱、还有匪帮……不可能的,我从人间东边到西边怕是都要一个月,而且……”泷文正在后面喋喋说着,突然是非放开他的手,回过身,用双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别慌。”是非看着泷文,摇头笑了,撤了手指,转身带头走向圣古他们所在之地。
泷文讷讷地舔了舔嘴唇,乖巧闭上嘴,跟了上去。
圣古一行,除了在安排给他们的殿中,最喜欢的就是临水的一处亭台,那里靠水、有草木,十分僻静。
这次他们却不在那,一行人都聚在了逢生身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破阵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真是辛苦了。”是非摇扇走到他们身边,只见三个捂着耳朵的人,一齐向他回过了头,看着甚是好笑。
“结束了”圣古指的是带泷文上朝之事。
“是的。”圣古点头,“所以有一些事,想要找你们商讨一下。”
“我们”圣古想到了泷文之前的表现,心生一丝刻薄,但言语间好歹稳得住,便问道,“什么事”
又是“轰”的一声,忘了捂住耳朵的圣古吓得一抖肩膀,泷文则原地炸毛,跳了老高。
圣古揉揉耳朵无奈道:“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说罢带着圣古泷文向他们常待的水边走去,月人夜枭也跟着一起来了,只有逢生,孤身一人向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一只站在一旁的小黑兽也迈开脚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是非无意回头,看见一人一兽远去的身影,问圣古道:“逢生不来吗”
圣古回头看了她一眼,回是非道:“她在钻牛角尖呢。”
“怎么说”
圣古解释道:“逢生她不太会与人相处,从小一直孤身一人,上次北皇甩开她的手,吼着恨她……”
说罢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泷文,只见泷文一脸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圣古知道他想说什么,接着道:“我可以理解,那只是皇上的一时宣泄,可逢生就不这么觉得了,她想不开生死,又放不下悲欢,只要遇到这种情况,就会一个人待着,谁也管不了她。”
是非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没想到她外表冷漠,能力卓绝,内心却还是个孩子。”
圣古忍不住一笑:“初见时我也觉得她冷酷,这两年来,我看透了,什么高深莫测,什么漠不关心,她只是个孩子罢了。”
是非接着道:“以我对逢生一族的了解,他们以言灵左右天地,总是孤身一人,而如今的逢生,不用言灵,多用符阵,身边还有你们相伴,万年来不变的逢生一族,也到要变化的时候了吗”
月人听了,半真半假地调笑道:“你这话说得刻意,莫非,此番是来打探消息的”
是非见被识破,也只一笑,道:“我只是有事相求逢生,便想多了解她一点罢了。”
说话间,到了亭台之下,月人寻了她一贯待着的长椅,端坐下,手中揉卷着发丝,看着是非说道:“既是有事相求,便说来听听吧。”
圣古引是非、泷文坐在月人对面,自己坐在月人身侧,龙女夜枭则找了他们喜欢的位置待着,一个窜上了顶,一个像没骨头的蛇一般,慵懒靠在石柱之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在朝上,允了一个承诺。”是非说道。
泷文惊道:“一个月内平东涝西旱、各地匪徒之乱,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呢”
月人笑道:“确实不大,圣古他们虽为半妖,却也身怀妖力,逢生的符阵修炼之法,又十分适合他们,经过两年,早已能够独当一面。这种小事,你只与圣古商量吧,不需劳烦逢生。”
“真的不大”泷文问圣古。
“真的不大。”圣古点头,一边又看着月人叹笑,“你这么说,真不知是心疼她,还是心疼我。”
月人轻拍他的肩,宽慰他道:“毕竟女儿要富养。”
圣古琥珀色的瞳孔向上转了一圈,翻了一个不显粗鲁的白眼,转头正色与是非泷文说道。
“东涝西旱,是人间气运紊乱所致,首要的,是破坏仙族设在皇宫下的大阵,逢生已经着手进行了,看她的效率,今日之内便能尽除。”
是非点头:“逢生的能力,我自是放心。人间气运不再向外流窜,下面要走的,便是修复人间气运的锁。”
“没错。”圣古说道,“两年前,至西山脉曾被炸毁,好在当时逢生就在场,用阵符及时修补,如今应已修复完成,我们需要着重考虑的,是东边的参云神树。”
“据我所知,参云神树,是在两年前的某天,一夜枯萎,这两年间,又经历洪灾,整日浸在水中,不知它还能否得救。
第十七章 赈灾前夕
是非又与圣古商量了些人间可以配合的事,决定派五千骑兵,护送粮草,前往受灾之地。
一切敲定后,是非泷文便回去决定人选,调兵遣将。
临走前,是非留下了一句:“对了,今日朝上,我已把你们的存在告诉了一众朝臣,以后,你们就是泷文身边最得力的人了。”
还不待圣古反应,他就拉着泷文离开了。
留圣古看着眼前的湖面,在发呆,又似在思考,月人则闭上双眼,躺在他身后。
圣古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收留逢生,到相助人族,都是为了向自己的目标接近,而如今,一向冷漠无情的命运,似乎都站在了他这边,人皇与是非,竟主动向他们伸出手。一切都很得顺利,却让他无端有些心慌。
圣古问道:“你可相信,我们有这样的运气”
假寐的月人睁开眼:“你觉得,得到太过容易了”
她坐起身,靠在圣古身边:“有时候老天就是这样,喜怒无常。”
圣古笑了一声:“是啊,我曾以为,自己能够看透命运的走向,选择什么,发生什么,我都能预料得到,最近,我却觉得,是我小看他了。”
月人抚了抚圣古的肩膀,道:“那个是非,修为不浅,他若有心,完全能以一己之力,助人间度过难关。他今日找我们,抱着招揽的想法,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是啊,我们不过是得了逢生万分之一力量的半妖。”圣古赞成月人的看法,猜想道,“你说,他是想招揽我们,从而拉拢逢生,还是想绕开逢生,收服我们”
月人想了想,看了看枝头有了些绿意的树:“逢生自古随性,只把天下放在心上,恐怕不会被我们牵制,那若是后者,你如何打算”
圣古思绪一转,却没有想太久:“虽我不愿终生留在血池,想在人间占有一席之位,但若逢生有难……我愿抛弃一切,与她同生共死。”
“哇……”月人拍拍手,“命运真是无法违抗呢。”
圣古不解:“这与命运有何关系”
月人没有回答,他也不再追问。
他从不信命运。要如何活着,只得自己决定。
这个寒冬,就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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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文的一天,被从是非温柔地叫他起床开始的,洗漱后,用早膳,上朝,批复奏折,用午膳,与是非商量着批复奏折,睡午觉,起来继续,用晚膳,看些是非为他选的圣贤之书,睡觉,周而复始。
这日也是,用了午膳后,泷文打了个哈欠——到了他该睡午觉的时候了,是非不再拿奏折为难他,为他铺好被褥,让他好好歇息。
是非坐在他床边,轻拍他的被褥,直到他呼吸深沉时,才起身离开。
是非以为泷文睡着了,其实没有。
待到是非本就轻微的动静都消失了、寝殿一片寂静之后,泷文清醒的睁开了双眼,看着房顶,一动不动。
曾经他渴望活在梦中,梦里,有父皇、大哥、蓝姐。但是现在,他被迫扛起了北皇的重担,他要清醒过来,他不能让是非担心,他要如所有人希望那般,做个正常的人。
所以他每每梦醒,都要在懵懂中挣扎,努力辨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随着他渐渐清醒,泷文发觉,一切美好都是虚无的梦,现实如同被烈火烧毁……他便再也睡不着了,睁着双眼,没有眼泪,直到天明。
他开始害怕睡觉,每每梦醒时都控制不住自己悲伤,与满心的怨愤——他们这一生都未做过坏事,为何只能走向这样的结局。
他恨这个世间不公,恨自己无能为力。
他有时会想到想杀死那个东仙,一遍再一遍。
他问过是非,那个东仙,究竟是谁,可是是非不告诉他,只说那仙人,修为颇高,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他只能活下去,不负逝去之人的期望,像现在这样活下去。
可他不甘心。
曾经他的生活那么幸福,那些已经不离去的人仍像活着,仿佛走在宫中便能遇见。
泷文无神的走出大殿,把大大小小的宫殿,走过一遍又一遍,怀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想要再见他们一面,也强迫自己,接受他们都已不在的事实。
他还想找一个人,逢生。
是非知道的,她一定知道,是非不愿告诉他的,她一定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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