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了这碗孟婆汤

    ……

    时间是九月三日，离中元节还有两天。

    阳光洒在出租屋的百叶窗上，空气中弥留着阵雨之后的新鲜湿气。

    一切都很美好——叶北是如此想的。

    他躺在沙发上，享受着午休时的静谧安详。

    ——没有委托。

    ——没有工作。

    ——没有妖怪。

    ——没有幽灵。

    十来天的奔波几乎让他心力交瘁，失去了睡眠之后，他的大脑一刻都不能停止思考。直到从大兴安岭的【天枢】基地回到出租屋里，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直到一只猫爪按上了他的脸颊。

    “我饿了。”穷奇以两腿直立的姿势，一巴掌敲在叶北脸上。“给我吃的。”

    这记软趴趴的猫爪攻击将他拉回了现实，叶北翻了个身，指着桌上的鲑鱼片。

    “自己吃去。”

    穷奇扭过身子，一步步走到桌腿旁，为四十厘米的暖水瓶身高犯了难。

    它没有猫咪那样灵动迅捷的身法，喜欢用两腿直立行走，连七十来厘米的小桌都跳不上去。

    叶北眯着眼，观察着这头“凶兽”的习性，直到穷奇像是一口气憋不住了，开始嚷嚷。

    “滚过来！抱我上去！”

    叶北叹了口气，拿起碗，给猫主子投喂鱼肉。

    穷奇将一片片鱼肉抱在嘴边，尽数送进肚子里，又将爪子舔得干干净净，还去厨房洗了一遍，蜷在小窝里，开始睡觉。

    叶北看得内心直犯嘀咕——这妖怪还挺爱干净的，省了不少麻烦呀。

    回到客厅，叶北开始审视起他的职员装备。

    苏星辰在叶北回到家之前，早早就给他安排了一套除灵师套装。

    茶几上放着几个大包裹，叶北一一将其拆开。

    第一件包裹，是三套调查员服装。

    叶北瞅着米色双排扣风衣的造型，在这炎炎夏日怎么看都像是能捂出一身痱子的玩意儿。

    衣服里侧有两个内袋，一个枪袋，十二个金属挂钩，以及一处像是给弹匣留的置物小袋。

    “说明书……说明书。”

    他在包裹底部找到了说明书，和【雷风恒】的排版差不多。

    【《周易?文经》——灵衣?既济】

    【性状:为里黑外黄衣袂及膝的长衣。】

    【衣装类别:对灵类】

    【说明:本品主要用于对灵类生物的防御、安抚。】

    【泛用性:衣装恒温二十四摄氏度，可抵御极限环境的温差。】

    【说明:远离明火，需要清洗时请联系【天同】后勤部门，交付专人清洁。】

    【衣装说明:取易第六十三卦，水火既济之意，里玄外黄，初吉终乱，意为提醒调查员，执行任务时不可全依赖本品，在穿上它时，能力与祸患已经一同到来。】

    【使用说明:如遇凶灾，保你一命，如遇吝灾，万事随心，如遇悔灾，处处留心，如遇吉灾，走为上计。】

    【生产机构:cgc（国有服装企业股份有限公司）与【天同】后勤科共同研制。】

    【备注:探员，任务开始了】

    【备注二:不要穿着它去把妹！重复一次，不要穿着它去把妹！】

    看完说明，叶北穿上这身衣装，它给人的感觉十分修身，紧紧贴住身体却感觉不会影响行动，是非常高明的版型设计。

    站在镜子前，还真的有那么点谍战片里lyb的感觉。

    “帅啊……”

    叶北嘟囔着，打开了下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沓证件，从驾驶证到各国签证，苏星辰曾经展示过的火箭筒使用证明都有。

    “浮夸。”

    下一个。

    入眼所见，是一支雷风恒配枪，以及三十六颗子弹，十八颗黑色，十八颗白色。

    “你们这武器设计师经常感冒呀，不然怎么就做成白加黑了呢”叶北吐了槽，弹药盒上有说明。

    【缚灵弹】

    【性状:长约两厘米，周长约一点五厘米的无烟火药子弹。】

    【消耗品类别:对灵类/对妖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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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一路上，叶北的大风衣扮相和肩头的猫咪赚足了路人眼球。不时还有农大的学生妹跑上来要求合影。

    叶北眼看穷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撩开额前碎发，展示着惨白脸色下的带疤凶眼，凑热闹的妹子们纷纷收了好奇的心思走远了。

    陈小五这会儿在店里招待客人，眉飞色舞地介绍着他印尼淘来的不动尊明王像，客人看着那挺金光闪闪的加特林机枪，嘴上一个劲的夸着好，可没见掏腰包的意思。

    不过几分钟，小五灰心丧气地送了客，抱着不动尊菩萨坐在店铺外边，远远便瞅见叶北从巷口走来，肩上还挂着一只白猫。

    “哎！叶哥！”小五一见生意上门，立马站了起来。

    “等会！东西收拾好了嘛”叶北隔着十来米喊道。

    小五往屋里瞅了瞅，答:“门外说话不打紧，请回来的菩萨都只管一屋事，你只要不进门就行。”

    巷子里静悄悄的，从纸扎铺中飘出浓郁的香火味道。

    小五举着手中的金佛，给叶北说着生意上的事。

    “叶哥，刚来俩客人抠门得很，这宝贝玩意儿他们都不要，还一个劲地夸莆田系加工厂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我真没办法，不动尊菩萨这么好的像，可惜了……”

    叶北做贼心虚一般，一步步踏了过去，这回可是带了凶兽本尊过来，内心早就做好了吃瘪的准备。

    “其实它灵验得很，我也不知道为啥满屋子佛像都针对你一个，就它不认你，我记得你属鸡来着九三年的”小五问。

    叶北咽下一口唾沫，眼看离纸扎铺越来越近，肩头穷奇两眼瞳孔微缩，仿佛锁定了某个目标。

    他答道:“没错，我属鸡。”

    小五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肯定是不动尊菩萨把你认成了信众，要成你本命年的守护神……”

    咔咔————咔咔——

    尖锐刺耳的金铁之声传来，小五回过神来才发觉，手中的金佛六管加特林机枪的炮口，直直对准了叶北——不，应该是叶北肩头的猫。

    一瞬间，穷奇弓着身子攀上了叶北的脑袋，眼神凶狠，叫声凄厉。

    叶北眼疾手快早有防范，双手拿过猫咪往前一递。

    听枪声如雨，佛像宝身上的金漆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都化作一颗颗灿金弹丸迸射而出。

    听叶北手中的小猫浑身骨骼像是爆豆般发出松散的沙响，不消十余秒。

    小五睁开了眼睛，两手还高高举着佛像。

    “我就说……它管用……”

    叶北手中，穷奇像是受了极大的冲击翻着白眼，身上的皮毛光洁如新，一颗弹孔都没留下。

    “管用。”叶北走到小五身边，把不动尊菩萨的掉漆金身给收下了，手在小五面前晃了晃。

    陈小五这才反应过来。

    “我去……叶哥你手里这畜牲什么玩意儿”

    叶北自顾自地坐下了，把穷奇扔上桌，揉着大猫的肚皮，像是在安抚宠物。

    他答:“凶兽，穷奇。”

    “骗我的吧”小五盯着白猫的脖颈毛，刚才那三千六百发子弹都打在它这要害上，他狐疑道:“倒是挺皮实的。”

    叶北张开嘴，露出一口尖牙，又把大猫的嘴给掰开，同小五比了比样貌。

    “像嘛”

    陈小五:“开什么玩笑呐。”

    叶北小心翼翼翻开穷奇背脊上的毛发，从中露出一条条黑底的细纹，又展示着手臂上的纹身。

    “一模一样吧”

    陈小五将信将疑，立马问道。

    “这玩意儿多少钱”

    叶北故作神秘:“非卖品。”

    等他从大白猫的毛发中摸出来两只小翅膀，小五这才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信了叶北的话。

    不过半小时的光景，叶北给小五描述完这些天的来龙去脉，陈小五才稍稍搞明白【天枢】是个什么东西。

    “牛逼啊，叶哥……你说那组织怎么没找上我呐，我可是高材生!”小五打开一罐焦糖忘忧茶，品着茶香。

    “要不我给你投个简历你的东西也实用，估摸着能去后勤混个闲职。”叶北看见小五对洗手水赞不绝口的样子，内心难免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

    小五笑道:“成！叶哥大气。”

    “那这佛像送我了”叶北意指不动尊的金身。

    “没问题，我看它没有伤害叶哥的意思，是与叶哥有缘。漆都掉光了，我回头帮你补补。”小五嘱咐道:“它上个主人是个菲律宾的华裔富商，在咱们这儿做地产的，动不动刨人祖坟，请了这尊菩萨，灵验得很。”

    “怎么个灵验法”叶北瞅见佛像的枪管上还冒着徐徐青烟，难免脑补出一大串游灵跑出来给人排队枪毙的光景。

    小五从屋里拉出来一套古玩工具，他答:“灵验一次就得补漆，差不多得有十来克，金价来算也就是三千六百块。那富商经不起这折腾，就转给我了。”

    合着这尊菩萨打出去的每一发弹药都是人民币啊——叶北汗颜。

    不过看着大猫昏迷的样子，以后要是它犯了什么癔症ruarua喊着要吃人，也有对付的办法了，这钱必须花。

    等小五给明王像上了漆，拿着锦盒包好免得擦枪走火，



第三十一章 风尘女子
    ……

    ……

    叶北去4s店领了他的新车，给副驾装上儿童座椅，在销售小姐见了鬼的眼神下，把穷奇塞进儿童座椅里，一路哼着小曲心情愉悦朝目的地开去。

    茹云山是衡阴市唯几个拿得出手的旅游地，原本算省级自然风景区，旅游政策加持之后，外商也扎堆来做观光客的生意，山腰上开了几家人造温泉酒店，附近的农户们也搞起了农家乐，如今依然保持着很大的客流量。

    叶北此行不单是为了去照顾大千金，在茹云山和衡阴市的乡野路上有一起灵灾，优先级处于委托列表的前三——至于大千金那条短信，既然顺路就一块看看吧。

    经过一百八十余公里的跋涉，叶北在乡镇道路旁停下车，时间刚过下午四点。

    道路两旁种着杨树，两侧是绵延至远山脚下的广袤水稻田，午后的阳光伴着季风，照在身上的感觉十分舒适。

    在车前百余米有一条通往乡屯的小路，叶北选择在这儿停车的原因也是这个。

    灵灾文件上对案情的描述简单粗暴。

    “近三年衡阴市村镇兵役人数堪忧，民情调研结果显示，民众多数意为积极配合政府工作，但部分青少年体质不符合兵役标准，主要表现为精神不振体质消瘦，并伴有梦呓和遗精。”

    “这些青少年人口集中在蔡家屯——”叶北放下手机，看着路牌。“——也就是这里。”

    在叶北锁车时，穷奇总算是醒了，距离它中弹昏迷已经过了整整九个小时。

    叶北抓着穷奇的双腿:“你醒啦”

    穷奇眨巴着眼睛，猫脸上表情十分生动，微微眯眼皱眉，像是在回忆什么，满是嫌恶之意，等完全清醒过来时，它挣开叶北的手，爬上肩。

    穷奇问:“你这是在干嘛”

    “除灵呀，还用问呢”叶北答。

    “嘁，无聊的行为。”穷奇不屑:“每一秒都会诞生新的灵，你们人类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又要去亲手除掉，真是蠢到极点。”

    叶北轻轻抚着穷奇的后颈毛，给主子做按摩，这大猫猛地一下弓起身子，察觉到奴才的温柔之处时，又得意地趴了下来。

    大猫的脸上挂着笑，“干得好，我很满意，继续。”

    叶北安抚完凶兽，接着低头看向灵灾目标的详细说明。

    翻过文件，他心中大抵有了数。

    乡镇靠山沿水而坐，这条小路是蔡家屯通向衡阴市郊唯一的交通要道，每天最晚回家的是上完了晚自习的初中高中学生，从市郊赶回来大多过了晚上十点，是亥时，也符合文件上蔡家屯兵役人口身体素质差的说法。

    再看一个个小老弟梦呓和遗精的症状，如果这小乡下不是什么神秘代码资源大厂——那么灵灾正主的真容，就是啖精鬼了。

    什么是啖精鬼

    《地藏菩萨本愿经》和《药师经》中有记，啖精鬼可化美人，使人梦遗。

    这类妖艳贱货叶北在青春期是见得多了，也充分磨砺了叶北同志坚忍不拔实力单身的精神力。

    只是文件记录上的灵灾等级为【悔】，是不好对付的主，要说叶北以前遇上的啖精鬼如果算怡红楼里的歪瓜裂枣，这位怎么着也有一代名妓的实力，身上的怨气估计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能摆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