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了这碗孟婆汤

    “呃……奇了怪了。”

    叶北摸着下巴，心渐渐沉了下来。

    这只西伯利亚拉车狗看上去耐力和速度都超出了一般妖怪的范畴，四灾罗盘的指针仿佛喝了假酒，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晃晃悠悠地停在【吉】上。

    ——是神仙

    他倒是没把这大狗放在心上，忘忧茶的功效使然，昨天夜里与白毛妹的际遇，一并跟着武装组老哥们的酸味儿快消化干净了。

    看看这速度和力量，这思必得（speed）和抛瓦（power），人家如果真的要搞事，轻轻往动车上一跳，忽悠局又有新的故事要编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叶北是信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猫主子缩着身子，在叶北怀里瑟瑟发抖，脑袋不时左顾右盼，眼睛本来是一线兽瞳，渐渐变成了圆滚滚水汪汪的样子，像是受了欺负。彻底进入自闭模式。

    经过一千三百余公里的车程，叶北到达衡阴东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走出高铁站时，叶北嗅着故乡熟悉的味道，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马路扬尘和点点湿气。

    他心情愉悦，敲下录音机的播放按钮，给猫主子来了一首老毛子欢度新年的单曲。

    穷奇竖起了耳朵，听见录音机中传来的鼓点，沧桑声线带着充沛的生命力，是一首俄语单曲，曲风非常老，就像是从老旧杂货铺里收拾出来的旧物一样，有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骚气。

    “这是啥曲子”

    叶北答道:“歌手亚历山大?马普兰，已经六十一岁了，是个军人，玩摇滚的，曲名叫《生活》。”

    猫主子连忙抽出叶北的手机，想盗了奴才的歌单。

    “这首歌是去年俄罗斯新年晚会上的曲目，中央音乐频道《蓝光之夜》播过，网上很难找到喔，磁带是我托小黑淘来的，超棒！”

    猫主子搜了半天都没找着资源，寻到这老军人的歌手详情页，却发现人气低得可怜，在国内非常冷的样子。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些歌的”猫主子嘟囔着。

    叶北抱着穷奇，一路搭着bgm，抖起腿，走进高铁站的停车场花坛。

    “看电视。”

    猫主子惊呆了。

    “8102年了你还看电视”

    “没错，常常有其他市县的委托，我也会经常出差，在酒店休息的时候，为了应付门缝里塞进来的小卡片，我会清空大脑，开始看电视，科教频道和音乐频道是我的最爱，一个讲农业致富经和家禽养殖技术，另一个则是音乐鉴赏节目。”

    穷奇看叶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外星人。

    “我在你家呆了两个来月……愈发感觉到手机电脑的魔力，它们上边附着无上邪法，你居然不受它们的影响真是可怕的意志力。”

    叶北抱着猫主子一路扭出停车场，在路口停下，他左右张望，跟着音乐的节奏微微低着头，开始等候【正主】出现。

    “对，要问我为啥不喜欢其他娱乐活动，游戏啊什么的……”叶北给猫主子解释着:“我人生已经足够光怪陆离，感谢你赐我一根看不见尽头的血条。”

    叶北做着奇妙的比喻。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开始我被命运这个小婊子绑在了椅子上，她拍了一部为我量身定做的电影，给我播了一卷又臭又长的胶片，每个镜头切出来的都是惊悚恐怖题材，两个小时里，我好不容易通关了第一部绝世烂片，结果这位命运姐姐轻声细语温柔色情地吹着我的耳朵，和我说，它出了续集。”

    这就是《生活》。

    “我费尽心机，挣扎前行，熬过了第二场烂片的洗礼，命运姐姐开始往我嘴里塞爆米花，没事儿还会瞥见她……”

    停车场开进来一辆香车，保时捷的驾驶位上坐着韵味十足的少妇，穿着低胸长裙，手上戴着婚戒。

    叶北伸长了脖子，对着这位阔太吹了声口哨，没皮没脸的样子引得人家投来厌恶的眼神。

    他接着说道:“没事儿还能瞥见她投喂甜食时，性感的【马里亚纳海沟】，这瞬间，我感觉之前被烂片强奸的大脑，我受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这也是《生活》。

    穷奇翘起了尾巴，它感觉奴才灵体的光芒越来越夺目，越来越刺眼……

    叶北轻轻将猫主子的尾巴给抚了回去，让它局部地区不那么三俗，要它稍稍懂一些礼数，变得淑女一点。

    他接着说道:“紧接着，这位命运姐姐即将宽衣解带，因为我坚强乐观的观影态度，让她感受到自己的艺术天赋受人赏识，想要好好嘉奖我一番，好好让我脖子上的大脑休息一下，让我下半身的两颗大脑开始工作，可惜这是个全年龄向节目，所以……在那之后——”

    叶北看见了……

    ……看见花丛里钻出来的“萨摩耶”。

    它的尾巴低垂，用来散热的舌头冒着热气，用两条前爪抓着人行道的方孔砖，伸了个懒腰。

    叶北恍然失神:“——你跳了出来。”

    不知在说穷奇，还是在说这只异兽。

    他一时不知如何打招呼，因为这头拉车狗跑出来时，他嗅到了一种非常非常新鲜的味道。

    ——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从鼻腔直达脑部嗅觉神经，仿佛阔别重逢，又如初次相遇，是巧合也是天命。

    “你好。”

    叶北伸出手，用万能的打招呼方式，和这异兽小心谨慎地开始交流。

    异兽黄澄澄的眼睛眨巴两下，伸出一只爪子，搭上了叶北的手。

    “真乖……”叶北心头一喜:“阿穷，你看看人家，多有礼貌呀。”

    穷奇冷漠道:“喵。”

    叶北蹲下来，挠着这白色犬科动物的下巴，轻轻揉着它的脸颊和肩膀，仔细观察着它的体征。

    它很大，体长约有一米七左右，如果按照犬种来分，算大型犬，通体雪白，四爪呈黑色，尾巴末端有红毛，像是朱砂毛笔。

    怀里的猫主子不安分地扭着身子，仿佛见到了天敌。

    “奴才，你最好小心点儿！别往家里乱带东西。”

    叶北:“小心它我以前对你是小心翼翼的，这白捡的萨摩耶我怎么舍得丢呀。”

    “唔……”穷奇喉咙中冒出来威胁意味十足的低吼声。

    看叶北伸出左手，那白毛异兽两爪抱上手臂，对着叶北的手心轻轻




第一百零八章 你自己退还是我动手？
    叶北牵着大犬，回到衡阴新宅。

    一看时间，差不多到了晚饭的点儿，屋里也没人，看来玲希丫头还在奶茶店工作。

    他刚踏进门，就听见阿西欢快地叫唤着，像是许久没见到男主人了，在门口地毯上打着滚。

    猫主子望见同伴时，心中有种莫名感动的错觉，它连忙从叶北怀里挣脱出来，跑到阿西身边，摸着阿西的肚皮一顿好揉。

    “这世间，四处都是冷冰冰的……”穷奇脸上带着沧桑，语气透出落寞:“只有阿西的屁股还有点温度。”

    不过几个眼神之间的交流。

    阿西突然翻起身，眼中透着好奇，这小犀牛懵懂无知地凑到大狗跟前，嗅了嗅味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可乐呵了！

    大狗点了点头，像是和这镇水灵兽约定俗称似的，用爪子按着阿西的小脑袋，举止神态中，十分拟人，就像是在说“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穷奇刚从桌上拿的毛板栗，还没捂热乎呢，正准备喂给阿西。

    看这颗板栗又圆又大，上边满是毛刺，阿穷明白，这是阿西喜欢的东西。

    ——只是现在，阿西好像不喜欢了……

    板栗从穷奇爪子里滚出去，一路滚到卧室大门，撞在门板两枚小贴纸上。

    一枚贴纸是猫爪印，一枚贴纸是犀角印。

    这是穷奇托奴才做的，是它们友谊的铁证。

    叶北一声不吭进了浴室，准备好好洗个澡，晚上清清爽爽回奶茶店，见见他的佳丽三千斤。

    而穷奇还看见，那头大狗熟门熟路地托着行李箱进了门，像个女主人一样，将叶北的鞋放好，拉上门把手，把门栓链稳妥地锁上，四只爪子在地毯上擦了好久好久，才肯进来，跑去厨房的洗手台好好洗了一遍，用纸巾包住，最后嘴里咬着拖把，将整个客厅都拖得干干净净。

    穷奇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再看那只大狗眼中红黄不定，光芒流转，只要看向穷奇，那一定是示威的红色。

    “你这家伙！”穷奇咬牙切齿:“你这家伙！要不是……”

    猫主子有难言之隐，除了和奴才的命契除了问题以外，还有恶疾在身。

    “要不是我这孱弱的身体收拾不了你！轮得到你在我面前耍威风！”

    大狗眨了眨眼，两只兽瞳缩成一线，像是在示威。

    “你这臭狐狸！装什么傻！”穷奇恶狠狠地骂道:“都是千年的妖精，和我玩什么聊斋说话呀怎么装哑巴了”

    “大狗”笑容中有天真无邪，它开口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一只萨摩耶。”

    穷奇压低了声音，生怕奴才听见似的，“你可是狐仙！凭什么缠着我的私人财产”

    “哼……我知道你的身体出了毛病，你是一只凶兽，不会讲道义对嘛”白狐狸振振有词句句有理:“我也不用和你讲道理呀，乘兽之危在你们的生存法则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而且……有你做靶，我也好狐假虎威，避开野仙精怪的耳目和天枢的闲言碎语，不用去管什么俗事，可以安安稳稳地和我的小北过日子。”

    “嘶……”穷奇被气得一口气咽不下去，差点当场昏厥，可不出一息，又回过神来，“你故意气我的”

    “算不得故意，你好好想想，穷奇……”白狐狸眼中透着深深的敌意:“你几个小时之前，喊我作甚么”

    穷奇怒吼:“小贱人！”

    浴室里传来叶北的质问。

    “怎么了主子啥情况呀我记得给你买了吃的呀?”

    穷奇两眼发着凶光，还嘴骂道:“qnmd吃的！我dnlmgdxb！”

    叶北不说话，单单继续洗着澡，心中琢磨着猫主子今天是怎么了，凭空哪儿来这么大火气。去了一趟行州海鲜过敏了又变得这么儒雅随和了。

    听叶北连嘴都不还了，穷奇心有惊惶之意。

    又听白狐狸轻声细语，绵里带针地说，“哎哟，四凶喔真厉害！好威风！我家男人都不敢还嘴啦！这种叫什么你好好想想呀——是不是……人家都懒得搭理你啦”

    “你！——”穷奇哪里想过这茬，它一对猫眼转了又转，一声不吭地跳下桌。

    阿西还想上来蹭蹭猫猫伙伴，被穷奇一爪子按住脸，冷漠地推开。

    眼看它跳上窗，往窗外的树丛而去，身后又传来白狐狸一声声酸入骨髓的嘲弄。

    “哈！要走啦”

    穷奇两爪抱于胸前，站在窗台上，高高仰着头，显得大度，气宇轩昂的样子，要把白狐狸的话都听完。

    白狐狸歪着脑袋，跳上沙发，故意选了个稍稍凹陷下去的位置。

    ——它知道，这个位置原本属于穷奇。

    狐狸舒心地蜷做一团，言语中句句诛心。

    “谢谢您照顾我家小北这么多时日。”

    “看您身上的命契有缺，反受其害的样子，还大义凛然地要走啦，一定是想成全我和小北，毕竟……您不能赖在小北身边一辈子呀，这肚子是要闹，不舒服也没关系，只怕呆在我俩新婚之夜的床头床尾，您会更不舒服哒。”

    “您看我说的是嘛”

    穷奇面无表情，神色冷酷，“你觉得我认输了小贱人”

    白狐狸连忙作害怕的模样。

    “不不不，我哪里有想和穷奇斗的意思呐只是……现在你这身子骨——”狐狸冷笑，“——哼，阿北的左手，好吃嘛”

    穷奇脸色一变，被人戳穿肉身秘辛的感觉很不好受。

    白狐狸振振有词:“阿北很快就会发现的，你藏不了多久，我也没有赶你走的意思，穷奇，只是以后若你腆着脸要当我的女儿，我这位后妈，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听听你说的什么话，真是没教养！”

    猫主子硬气地回了一句。

    “这！”

    它指着屋里屋外。

    “是朕的江山！”

    说完这句，它便跳去屋外，不见了踪影。

    叶北的听力很好，但浴室里水声嘈杂，也不知道外边猫主子在咆的什么玩意儿。

    等他洗香香，看见衣架上新睡衣时，心中有那么点诧异。

    那是一件粉色的大猫咪睡衣，订做的，看尺寸正是留给叶北的。

    “哇，丫头好贴心呀，有点小感动呐。”

    叶北套上之后才发现下边的书信，果不其然是玲希小姐留的。

    【老板！我赚钱啦！】

    【你去出差以后，我在五阿哥的指导下苦练飞剑！终于可以蒙着眼睛打中他脑袋上的苹果了，不要问我问什么蒙眼，因为帅，而且我晕血。】

    叶北额上冒着黑线。

    【然后……我把你那电脑翻了翻，出去biu了几个野鬼，原来老板你的私活来钱这么快的哇，难怪不去奶茶店蹲着，不说了！睡衣给你，回来的时候好好休息，本女侠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