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药叶儿看见邵子牧并不行礼，琴胤也是微微欠身。

    邵子牧并不在意，转头问竹青，“怎么了”

    竹青眼睛微垂，“回王爷，昨天早上




三、布局（8）
    琴胤皱了皱眉，回道，“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伤，是否是被人下了毒”

    药叶儿抽出银针，在竹海身上各个地方下针，发现针都没有变色，“目前看来是没有中毒。”

    琴胤有些不解的看着竹海的尸首，“没有中毒，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只有几处打架或者碰撞留下的青痕……很难判断死因。”

    药叶儿抱着手，沉思了片刻，对门外的竹青说道，“竹青，你介意我解剖竹海的尸体吗”

    “什么……什么意思”竹青愣愣的回了一句。

    药叶儿走过去说道，“就是用刀子，把竹海的肚子打开，检查内脏……这样可以知道竹海是怎么死的。”药叶儿说完看着竹青，她知道，这些人思路封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要说解剖了，就连剪头发都是要被谴责的。

    竹青脸色惨白，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为在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人解剖过尸首。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站在门外一直看着屋里的邵子牧忽然出声问药叶儿。

    药叶儿难得正眼看邵子牧一眼，认真的回道，“在‘我们那里’，就是这么检查尸首的。”药叶儿把在‘我们那里’这四个字说的非常重，是在暗示邵子牧，在她的世界里，解剖尸体巡查死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邵子牧自然能听明白药叶儿说的话，看向竹青，“你想知道竹海的死因吗”

    “想！”竹青只有这一个想法坚定不移。

    “既然想做不可能的事，就要用不可为的方法，你有这种觉悟吗”邵子牧继续问道。

    竹青看着邵子牧，“是要……”她不忍心说下去，自己的弟弟已经死的不明不白，她身为姐姐还要让人损害他的身体，于心不忍。

    就在沉默的时候，邢武从外面跑进来，“殿下，寻人去打听了，据说昨天白天，竹海跟人在街上起了冲突，似乎跟人打了一架，对方人还挺多。”

    邵子牧用疑问的表情看向邢武，他似乎听见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邢武点点头，“确实是的。”

    “知道原因吗”邵子牧又问。

    “这个就要问盛大人了……”邢武说道。

    邵子牧以一副你活得不耐烦的表情、不满的看着邢武，邢武连忙把查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方才影袭去调查竹青外出的路线，沿街问了经商的百姓，百姓们说，昨日典官盛元普的长子盛乐宁，似乎带人把竹青打了一顿……听边上的百姓议论，似乎是说竹海与盛大公子看上的女人苟且……”

    “不可能！”竹青不相信邢武说的。

    邢武无奈的说道，“这都是打听到事情，没有证据，我们也不知道这事原由。百姓们只说盛桓边打竹海边说‘让你跟我抢女人，让你多管闲事……’，都觉得是竹海不自量力，喜欢上盛大公子喜欢的女子……”

    “与人打架这事应该是真的，身上有几处明显青痕……”药叶儿看着躺在床上的竹海。

    “不！竹海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竹青一直摇头，她不信邢武说的话。

    药叶儿轻叹了一声，走出门，来到竹青面前，“让我解剖尸首，找出死亡的原因……如何”

    竹青几乎是崩溃的看着药叶儿，“现在知道死因又如何，市井百姓都说这事是竹海的不是……”

    药叶儿打断竹青的话，“你是竹海的姐姐，竹海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不清楚吗难道你就不想从他的尸首上寻找到蛛丝马迹，去探查竹海死亡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吗你不想让杀死他的凶手伏法吗”

    “凶手”邵子牧眉毛一挑



三、布局（9）
    狴犴打量着药叶儿，“原来如此，汝就是十八年前那个时间缝隙中被召唤而来的人……好，吾与汝承诺！若汝查清此事来龙去脉，吾便给汝一信物……期限十二个时辰！”狴犴神识消失在药叶儿的脑中时，周围又恢复了原状，院子里的人声依然吵杂，狴犴展开的结界已经消失。

    “啊……十二个时辰啊……”药叶儿盯着屋顶，喃喃自语。

    邵子牧似乎察觉到药叶儿有些不对劲，他顺着药叶儿的目光看去，隐约看见有一个近乎透明的东西正在注视着他们。

    邵子牧略微沉思片刻，闭上眼睛，暗自从丹田之处凝聚了少许青龙之力，而后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一个面目可怖的虎型的怪物趴在镇王府的楼顶上看着他们。

    邵子牧心下一震——龙七子狴犴。

    邵子牧猛然想起药叶儿之前出了坤山跟他说的话——有人召唤她的灵魂来此。

    她要寻找龙九子，召唤青龙兽问清楚来这里的缘由……

    邵子牧看着狴犴，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不断的回闪，他的内心开始不安，太多的迹象表明，有些事情他知道的太容易。

    莫不是……召唤药叶儿灵魂来此的人，正在操控着整个事情的走向！想到这里邵子牧犹如醍醐灌顶，以前太多的细节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看似药叶儿好像是在他的邀请下出的谷，但是仔细想想，他之所以会去寻求荀药谷的力量，还是当初偶遇的那个老者……堰洲水患之时，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偶然看见了霸下……

    邵子牧的脑子里思绪飞快的翻转。

    ——他与药叶儿在坤山遇见了龙一子囚牛。

    ——在堰洲看见了龙四子霸下。

    ——玄栾在药山出事是因为龙二子睚眦。

    ——此时在龙城他又看见了龙七子狴犴。

    而这些事情似乎正是发生在他所有谋划的轨迹之上，但是他谋划的轨迹好像又有一双看不见得手正在牵引着……

    局中局

    邵子牧的脑子里瞬间就呈现出这个词语。

    但是这个人牵引所有事情的走向，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好像不是为了争权，玄武帝国的事情最终还是玄然独掌大权……

    想到这里，邵子牧看向药叶儿，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先退下，本王有事要与叶儿单独说。”

    药叶儿眉头微皱，不知道邵子牧忽然抽什么风，“我没有什么要同你说的。”

    邵子牧把头凑到药叶儿耳边轻吟，“狴犴。”

    药叶儿眼睛微侧，看着邵子牧那一抹魅惑到极致的笑容，果然……他看的见上古神兽……

    邢武见药叶儿没有再说话，识相的对周围挥一挥手，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鱼贯的退了出去。

    琴胤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谷主，我先把暮夕送回荀金药房。”说完便回屋子抱出暮夕，对邵子牧与药叶儿欠身行礼，也离开了这个院子。

    冬日寒风凌冽，铺天盖地而来。药叶儿与邵子牧面对面站着，她面无表情。

    邵子牧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我们……好好谈一谈罢。”

    龙城的这一场雪，来的很突然，没有征兆，没有缘由。前一刻还是冬日暖阳，天空一碧如洗，这一刻便起了风、下了雪。

    邵子牧虽然一直习武，但是进入冬日以后，身上一直披着兽毛大氅，穿的极其厚实。其实药叶儿看得出来，他体内的寒毒已经是毒发之际，哪怕是一点点的凉气都是在助长他体内寒毒的翻腾，本就受不得冻，此时他已经是在硬撑，脸色苍白的吓人。

    药叶儿则是一身轻纱薄衣，丝毫不在意这冬日的寒风。

    远远看去，他们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边寒风



三、布局（10）
    “所以玄然在独掌玄武帝国兵权以后，迅速培养了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隐藏在朝堂各部，他虽然不上朝，其实朝中各个势力纷争他一清二楚。”邵子牧看了看药叶儿，见她没有想问的，便继续说道，“他一直派人监视玄兮、玄沐、玄青与玄武帝。玄兮是玄武帝表面上用来制衡玄青与玄然的人，所以玄兮的一举一动，几乎就代表了玄武帝的意思。”

    邵子牧站起来踱步到窗口，“其实，哪个人不想成为这片大陆上唯一的王，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任何人都渴望的，就连玄武帝也不例外。授意玄兮结束玄和的生命，只是为了让他的帝位更加稳固。”

    “你也是吗”药叶儿看着桌子上的茶杯，问道。

    邵子牧回身，看着药叶儿，缓缓回道，“是的，我也渴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药叶儿淡淡的问道。

    “十岁。我第一次随我外祖父出征战场时。生在王族的我，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人间地狱。我看着保护我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看着他们浴血奋战，只是为了博得一丝生存的机会。”

    “我的外祖父，就那样在我面前斩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我——不寒而栗，恐惧由内而外，让我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邵子牧眉宇间凝重的神色，话语声停了下来。

    药叶儿亦是皱着眉，她完全想象得到，当一个至亲至爱之人，为了保护他，在他面前亮出自己的恶魔般獠牙的时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恐惧，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不管是青龙帝国战士还是玄武帝国战士，洒在战场上的血，那都是生命！我们都是同类！既然是同类……为何要进行这种无休无尽杀戮！我不止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问外祖父。可是外祖父回答我，若他不反抗、不屠杀，我们会连最后可以栖身的地方都不复存在……我不明白，为何！为何我们的存在要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之上……直到外祖父握住我的手，教我杀死第一个人开始，我就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邵子牧看着窗外，温泉之下盛开的花朵格外鲜艳，忍不住的皱眉。

    “……这就是你想统一这片大陆的原因吗”药叶儿看着邵子牧。

    “你看过《四国图志》，里面讲述四国分裂之前的事情。”邵子牧回过身，“如果只有统一才没有战乱、才不会让我最熟悉的变成嗜血的修罗……那，我愿意赌上我所有的人生，去终结这一切。”

    “为什么需要医术”药叶儿问道。

    “因为那是操控人生死的捷径。”邵子牧脱口而出。

    药叶儿苦笑，现在，她终于明白在玄武帝国，她对医术有所期许的时候，圣冼回答她的话——若是医术也能成为一种力量，那掌握它们的我们为何要拒绝这种力量。

    原来，她手上掌握的不是医术，而是人的在面前不正的心术——而她也差点沦陷在着泥沼里。

    药叶儿默默地拿起桌子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邵子牧继续说道，“所以当我想明白这一切开始，我便开始筹划我未来的样子。长年累月的战场厮杀，让我明白，我若想获得那份权利，我必须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于是在我十四岁那年，我提议——建设汇财钱庄，与帝国国库五五分成。我虽然生来不缺少银钱，但是我也明白，那些银钱远远不够我谋划我的大业。”

    “养军队要花钱，养战马要花钱，培养自己的江湖势力更需要花钱……原来如此，你只需要默默地做好一切，不参政，不回龙城，当王城里鹬蚌相争的时候，青龙帝自然会想到你这个常年带兵在外，一身正气凌然的‘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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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布局（11）
    “天花怎么会是那么好染的病八年前让栾染了天花，逃出官牙，遇见我。几年后又散播天花，让栾去治愈，结识圣冼，在圣手城等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导我。”

    药叶儿的手蜷在袖子里，微微的颤抖。

    “我察觉二哥动静，亲走堰洲，看见霸下……根据我手头的情报，自然而然便会联想外侵……”邵子牧眼睛微微眯起，确实，沁墨那里有些消息，来由太过简单。

    他与玄沐博弈过一局，玄沐不是一个做事如此粗心大意之人。若不是他手下漏了消息，那便是有其他人故意给他透露的消息了……

    邵子牧面容开始凝重起来，看向药叶儿，“我一直以为是我部署周全……现在看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跟着别人部署的局，一步一步的往下走……而那人非常擅长将计就计……算计了我们所有的人！”

    “嗯。”药叶儿轻哼，表示赞同。

    药叶儿目光从茶杯移向邵子牧，眼前这个帝国皇子身上冰毒，是她出谷的缘由，那人知道邵子牧一切计划与玄沐一切计划……邵子牧与玄沐之间博弈，从结局上来看，受益者是邵子牧。

    所以说，设了局中局的人是让她……来帮邵子牧的

    不，虽然邵子牧从结果来看确实是最大的赢家，但是她也得到了龙九子中三子的信物……现在她又遇见龙四子狴犴，说明——在她得到龙九子所有信物之前，她都必须按照别人替她安排的轨迹走下去

    得到这个结论的药叶儿非常不满意，秀眉微皱。

    邵子牧注意到药叶儿看着他，说道，“叶儿……我们和解罢，我无意与你为敌，也无意伤害你，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

    药叶儿不言语，但是也不再是看都不看他的样子，邵子牧继续说道，“你应该知晓我在龙城的处境……”

    邵子牧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的看着药叶儿。

    药叶儿右手四个手指不断轮流的轻敲桌子，眼神没有交点，似乎正在认真的思考什么问题。邵子牧很有耐心，他知道药叶儿正在权衡利弊。

    “我要变更医治酬金。”药叶儿再次开口，语气柔和了不少，不再似之前一般，对邵子牧争锋相对。

    邵子牧点头，“你说。”

    “一，用你一切资源来支持我寻找、收复龙九子。二，在我收集齐龙九子的信物之时，带我上青龙塔顶。三，消息互通，我需要知道你手头现在所有的消息。四，我保你在龙城这场夺嫡之中——不死。”药叶儿说完自己的条件，看着邵子牧。

    邵子牧点头，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便答应，“好。”

    看着药叶儿松了口，不再似之前一般对他冷漠，邵子牧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咳了咳，只觉得身上更加寒冷了。

    药叶儿看着邵子牧脸色，说道，“手。”

    邵子牧拿过身边的兽毛大氅，披在身上，伸出自己的左手，药叶儿起身，坐到邵子牧的身侧，把手放上去，细细的诊脉。

    邵子牧用手捂住嘴，忍住想要咳的。

    药叶儿收回手，“再有几日，冰毒毒发，冬日冰毒极其霸道……这次恐怕不是在热水里引毒就可以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