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额……”药叶儿看了看圣冼，圣冼轻笑，“这些孩子们总是要出来磨练的，第一次出诊就是如此大的义诊，对他们来说，算是一次增加人生阅历的机会。”

    药叶儿点头，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云景的肩膀，“遇见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是！”云景当然没有体会到药叶儿为什么会如此跟他交代，只是觉得药叶儿格外的照顾他，心里一阵欢喜。

    远远看着药叶儿那边情况的金芯，无奈的摇了摇头，土芯正在整理自己身上衣服，他把袖口全部都卷了起来，抬头看见金芯摇头，不觉得有些奇怪，问道，“金哥哥，你怎么了”

    金芯轻笑，说道，“你一会出诊，坐在云公子边上帮帮他，他虽然是圣府门下医术最出众的，可终究是富家公子，没出过诊，还不明白这些流民的厉害。我怕他应付不来。”

    土芯看了看那个与药叶儿攀谈的年轻男子，点点头，“嗯，金哥哥交代的，我便多看着点。”

    辰时，荀药谷府邸外面，所有的白色篷帐里面都坐了一名医师，每一个医师身边都站着一个手里拿着一个账簿的助手。这次义诊的所有医师包括，药叶儿、圣冼、土芯、圣府下属的医师馆前来参加年后御医院里考试的年轻医师、以及金芯从荀金药房里面筛选出来的年资不短的老医师共计五十余人前来坐诊。

    两万流民全部都要一一查验，也就是说，在这义诊的几日里，每一位医师都要查看将近四百人。

    第一批流民纷纷而至，每一个白色的篷帐前面都排满了流民，每一个医师的都带上了口罩。

    药叶儿与土芯篷帐前面的流民是诊的最快的，因为他们已经很适应这种这种车轮式的诊脉，诊脉、查看舌苔、断面色，每一个人诊脉时间不超过一分钟。每一个诊过脉的流民，都可以凭借之前金芯给他们发的编号牌，去医师后面助手那里领取一件冬衣以及少许的口粮，还有一碗驱寒的汤药。

    荀药谷义诊龙城流民的事情，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龙城的大街小巷。许多闲着无事的人都来荀药谷的府邸前面一探究竟，渐渐的，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已经




八、义诊（2）
    苏钰冉虽说是龙城的富家公子，但是好歹年少的时候也在黎将军府受训，到现在也没有落下功夫，抱这冬衣也不费劲。

    水芯见苏钰冉如此殷勤，有些不太敢接话。

    金芯则是一肚子坏水，“苏公子，你今日来可是因为昨日府上的药膳对你的身子用处极大”金芯对着苏钰冉眨眨眼睛，苏钰冉立即心领神会，一副会意之色，忙接话道，“啊，对，自从昨日在这里吃了一顿药膳，我觉得我身体舒畅多了！”

    “那药膳是水芯亲手调配的，苏公子若觉得好，让水芯再给你调一副汤药喝”金芯展开扇子，笑吟吟的看着水芯。

    “好好好！如此甚好！我先帮水芯姑娘搬完东西，再麻烦姑娘给我看看”苏钰冉不等水芯回话便拉着水芯去搬东西了。

    圣冼带来的医师，确实经验不足，云景刚开始的时候诊断一个病症所花的时间，土芯已经断了三个了。

    眼看着前面排的队伍不见缩短，后面排队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寒冬腊月的天气，云景的额头上居然也渗出了长长的汗。

    土芯拉了拉云景的衣袖，低声说道，“云公子，这次主要给这些流民诊的是否有疫病，并不是给他们做全身的检查，你诊的如此仔细……”

    “喂，那个医师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到底会不会看病啊”土芯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云景面前排队的流民就已经等不及，开始出言不逊。

    云景没有出过诊，也没有跟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病人直接接触过，此时有人对他恶言相向，他便脸红的无地自容，本来就动作就慌了神，现在被人一吼，手更是开始发抖。

    那闹事的人，见云景年轻，不敢回话，胆子便大了起来，一直在后面骂骂咧咧，“早知道我就去排那些看起来年纪大点的医师了，真是倒了血霉了。”

    土芯皱着眉，他跟随荀药谷出诊，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了。曾经他也因为年纪小亦或者是诊病太慢，被人说过。

    因为这个人的不满，其他队伍里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所有年轻医师前面排的队都开始嘈杂起来。

    云景手足无措的看着后面排队的人，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现在的这种情况。

    不远处的药叶儿听见土芯那边人声开始嘈杂起来，回头对金芯说道，“金哥哥，你帮我顶会，我去看看。”

    金芯点头，替换了药叶儿的位置。

    药叶儿起身来到土芯这里，只是看了一会，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目光扫过去，只见云景满脸通红，跟他前面排队的人议论之声越来越大。

    药叶儿走过去，轻轻握住云景发抖的手，抬头，冷声呵斥，“谁在喧哗！”药叶儿淡漠的目光扫过去，那威严之声一出，后面议论的声音便小了几分，药叶儿眯起眼睛，慢声说道，“你们若不满我荀药谷此次义诊，大可回去！”

    那个带头闹事的中年男子看见来的又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也没把这女子放在眼里，嘴角挂满了讥讽，“你这个小丫头有什么本事，敢如此嚣张”

    显然药叶儿并不害怕这男子，冷笑一声，“你在我荀药谷的地盘上放肆，还敢问我是谁暗芯！收了他的牌子，荀药谷不发这种人的冬衣与口粮！”

    那男子一听药叶儿不给他发冬衣与食物瞬间就急了，“你凭什么不给我发东西！”

    “就凭荀药谷我说了算！”药叶儿冷眼看过去，那冰冷的眸子，让那男子一震，就在那男子发愣的时候，暗芯已经从那人身上取回了牌子，递给药叶儿。



八、义诊（3）
    所有的医师，坐在位置上一日几乎没有动过。

    每个人的手几乎都是冻的通红，实在麻木便两手放在一起揉搓。其实这样坐着不动，最冷的不是手而是脚，几乎所有的医师双脚都冰冷的如一块石头。

    金芯看在眼里，扭头对水芯吩咐道，“让每个篷帐里的助手，给医师们上热茶。再去煮点姜汤，送过去驱寒。午膳虽然是饭团，晚上可要好好准备些药膳。”

    水芯点头，“是，我这就去准备。”

    酉时，天色渐晚，义诊结束。金芯安排了所有义诊的医师去荀金药房里推拿、泡澡、以及用膳。

    圣冼则是带着云景留在了荀药谷府邸。

    水芯带着圣冼与云景来到春之苑的一处露天温泉，“二位公子今日辛苦了，这是春之苑里的温泉，二位公子先泡一泡温泉暖暖身子，一会到膳厅来用膳罢。”说罢水芯把手上的两套衣服与浴巾放在温泉边的石头上，微微欠身，便出了院子。

    圣冼走过去，摸了摸池子里的水，确实是温泉，难怪这荀药谷有四季之苑，原来春夏院子引了温泉水。圣冼回头，“云景，来泡一泡罢，第一次吃这种苦，冻坏了罢”

    云景点点头，有些好不意思的脱了衣服与圣冼一起坐进了温泉里。云景坐在池子里，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忽然身体一沉，整个人都沉到池子里面。

    许久，才冒出头，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开口说道，“药姑娘……似乎很适应这种情况。”

    圣冼用浴巾撩起水，往肩膀上擦了擦，看着云景通红的脸，笑道，“是，药姑娘自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磨练自己的医术。不仅仅是义诊，恐怕连战场她也去过。”

    “自小是多小她现在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罢”云景惊讶的看着圣冼。

    圣冼不太清楚荀药谷的规矩，但是从她十岁便可治愈天花来看，出诊的年纪必定比十岁更小，他想了想回道，“药姑娘行医看病，大概是十岁之前就开始了罢。”

    “十岁！”云景长大了嘴巴，不知道作何反应。

    圣冼微微一笑，“你想知道药姑娘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去问她。我与她也不过就是几面之缘而已，她治了我的手脚，便离开了。”

    云景又把自己半张脸沉入水里，圣冼看着好笑，打趣他，“你喜欢药姑娘”

    云景听见圣冼这么说，被人猜中了心事，猛的站起来，水花溅了圣冼一脸，“圣公子！不可胡说……我……我……”

    圣冼用浴巾擦了擦脸，“你表现的如此明显，还用我胡说吗”

    “我只是仰慕她的医术……而已。”云景的脸不知道是这温泉熏的，还是不好意思，红的与这周围的桃林无异。

    “你俩再说什么这么热闹”药叶儿声音从云景的身后传来，云景条件反射的把整个身子都沉入池子里，然后换了一个面，把自己的胸前捂的死死的。

    圣冼看云景这诚实的动作，在一边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

    药叶儿狐疑的皱起眉，来到温泉边上，蹲下，看着躲在一边的云景，“你们不会是在说我坏话罢”

    云景连连摇头，“不是……”

    “不是你躲什么”药叶儿瞪大了眼睛。

    云景被药叶儿看的都不敢直视他，半晌才憋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药叶儿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云景说的是什么，她眉毛一挑，一脸坏笑，绕到云景的身后，手轻轻的放在云景光滑的肩膀上，云景身子明显一震，立即往另外一边靠去，“药……药姑娘……”

     



八、义诊（4）
    云景对着药叶儿介绍的人点头。

    药叶儿继续说道，“上回云公子送我践行礼，我没好好答谢。这次云公子来龙城，我理应招待，你若不嫌弃我们谷里这些人不懂规矩，暂且在荀药谷住下罢”

    “我可以住在荀药谷”云景有些意外。

    “是，四季之苑，你挑一处喜欢的院子住里面罢。”药叶儿点头。

    金芯对药叶儿说道，“明日还有一天的义诊，应该再有一日，就完事了，刚好赶在三十之前，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嗯，这两日辛苦各位了。”药叶儿拿起桌上的茶盏，俏皮的一笑，“以茶代酒，谢谢各位。”

    一饮而下，金芯才反应过来似乎少了几个人，“嗯苏家大公子与王少将军呢你们没留他们用膳吗”金芯把目光投向水芯与暗芯。

    “王少将军回府了，说是年下，四处不太平，晚上还要巡城。”暗芯回道。

    “苏公子是被苏家管家叫回去的，说是来了贵客。”水芯回道。

    圣冼似是深有感触，“金方公子虽然名气很大，但是听闻你甚少在龙城过年，倒是很羡慕你每到这个时候可以躲懒。那些世家公子少不得有些人情往来，继承父业，需要他们在边上学习如何处理，这时候多半是跑不了的。”

    “也不会啊，你看云公子多会躲懒。”金芯看了看云景。

    云景见金芯看他，连忙放下筷子，回道，“哦，云家家业有我两位哥哥继承，我学医已久，早就不过手家族事务了，不然父亲也不会让我出来参加年初的考试。”

    “云公子今日义诊，可有什么收获”药叶儿问道。

    这句话，让云景会想起白日里那一幕，黯然的神色悄然而至，他慢慢的低下头，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从未想过，做行医救人这等善事，也会被人恶言相向。”

    话音好似慢慢飘散，让整个饭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没有人来接这句话，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对啊，为什么行医救人，还会被人恶言相向呢

    药叶儿抬眼看向云景，“会动摇你当医者的决心吗”

    云景没有回答，显然他现在没有找寻到答案。

    今日的事，让他有些心寒，他只不过想要尽可能的告知来义诊的人身上得的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圣冼淡淡地开了口，“你想要治病，而那些流民只想要你身后堆积如山的冬衣与口粮。”

    云景抬起头，看着圣冼，圣冼继续说道，“我们治的是病，也是人。你仔细想想，那些流民已经居无定所，你就算跟他们说他们身上有什么病，他们有钱去抓药吗若不是荀药谷规定他们必须诊脉以后才能去领冬衣、口粮，你觉得他们会来参加这次义诊吗”

    云景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土芯也破天荒地接了话头，“云公子，就算你想要给他们医治，开方子用的药也太贵了些。藏红花、人参、鹿茸、冬虫夏草的售价对于你来说可能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流民来说无疑是判了他们的死刑。”

    “‘这么贵的药吃不起，我是不是就只能等死了’这种情绪会停留在那些来看诊的人心里，既然有情绪，怎么会跟你慈眉善目的说话他们没有银钱，不在乎治病你是开贵的药方几天治好还是用便宜的药方一个月治好，所以你只要跟他们说，头晕目眩、失眠多梦者，请上山多采些野菊花，晒干泡水喝即可。有痈肿疔疮、丹毒、热毒血痢着，上山采一些金银花来喝就会慢慢好转。如此一类的，你只需告诉他们一些触手可得但是不知道疗效的药材，让他们自己去找便是。这样，你才能算是流民心中的好医师罢。”

    药叶



九、长夜静（1）
    月光下，药叶儿的脸被照的格外朦胧，自己若不是有一堆的事情脱不开身，圣冼恨不得一直呆在药叶儿身边保护她，他们寻了十八年的主上，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凤城呢她在镇王身边，不知道还会再经历什么风险。上回玄武帝国的事情有他在她身边帮她，这次他只能安静的做个局外人，看着她自己处理眼前的事情。

    在来找药叶儿之前，他特地去了一趟淦府，找了淦祈。淦祈那日请他喝的凤城的红茶沁人心脾的香味似乎还留在唇齿之间。

    “好茶。”圣冼看着手里的红茶浸泡出来殷红的颜色，称赞道。

    淦祈笑了笑，“圣公子不仅仅是来找我喝茶的罢”

    “确实有些事……”圣冼说到这里，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淦祈放下茶盏，“是有关叶儿的事情”

    圣冼也放下茶盏，眼睛看着地面，“我不在龙城，不知道龙城里面的情况……以你之见，主……药姑娘在这里参与夺嫡，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淦祈沉吟了片刻，回道，“我只能说利弊参半。”

    圣冼抬起眼眸，“请详说。”

    淦祈站起身，把屋子四周开的窗户与门都关了起来，又回位子上，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叶儿以后是要回朱雀帝国执掌凤冠的罢那么她回去不久之后，知道自己的父母以及帝国过去的事情，必定会如同栾一般，内心百感交集。以她的智慧，想要收复之前帝国失去的土地，不过就是谋略一番的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必须清楚一件事情——朱雀帝国被蚕食的土地，其他三国都有份，青龙帝国与玄武帝国是大部分。”

    “我们之前经历过玄武帝国的事情，知道玄武帝国的实权现在其实是在玄然的手里。那么青龙帝国的实权只有掌握镇王邵子牧的手里，待叶儿掌权以后与青龙、玄武两国谈判收复失地的胜算才会大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