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荒绝

    “水芯姑娘好手艺。”圣冼不由感慨，“如此，我先去见见药姑娘罢。总该告诉她我来了。”水芯点头，引着圣冼来到药叶儿房间。圣冼慢步而上，他走路还是有些费劲，来到药叶儿房门前，轻敲。

    药叶儿声音传来，“进来罢。”

    圣冼推门而入，看见药叶儿跪坐在桌子前，点着蜡烛，她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的书。他有些刻意的学栾说话，想看看药叶儿能不能分辨的出来他与栾。

    便来到药叶儿身边跪坐下，伸手去抽药叶儿的书，柔声道，“夜里百万小!说伤眼睛，叶儿，明天再看罢。嗯”

    药叶儿猛的抬起头，看着这张在熟悉不过的脸，眼睛里泪水慢慢的聚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栾是醒了吗！他自己醒了！

    圣冼看见药叶儿抬头的时候，心下也是一惊，虽然药叶儿在圣手城的时候都是以男装出入圣府，但是也是一名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年轻少年。而今居然满脸憔悴之色，眼底浓浓的忧愁，看得他心寒。

    药叶儿看见圣冼易容的栾，居然出了神。

    在栾昏迷的这五日，她独自品味了她有生之年所有的情感——自责、内疚、思念，让药叶儿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紧紧的抱住圣冼，“栾……”

    圣冼没有想到药叶儿对栾的感情如此之深，只是一时兴起的试探，居然惹的她哭。他不敢伸手抱她，身子直愣愣的愣在那里，手撑着身子。

    圣冼手脚本来还在复健，手上并没有多少力气。此时药叶儿几乎把所有的体重都压在圣冼身上。圣冼有些受惊，手上松了劲，带着药叶儿一起倒了下去。

    就算是倒下，药叶儿也不肯松手，圣冼只好出声，“抱歉，药姑娘……我是圣冼。”

    药叶儿听圣冼这么一说，抬起头看着圣冼的眼睛，这双眼睛毫无波澜，没有一丝的溺爱。这才想起来，今日确实是圣冼到药房的日子。连忙起身，擦了擦眼泪，低声说，“抱歉。”

    圣冼苦笑起身，表示歉意，“是我不好，本是想看看药姑娘是否能认得出我……不想惹姑娘伤心了。”

    药叶儿情绪收拾的很快，摇摇头，“是我胡思乱想了。圣公子赶了五日的路，身体可还好让我摸一摸脉罢”

    圣冼轻轻一笑，“好。”他拉起袖子，放在矮桌之上，手腕上的疤已经让水芯修复过了，现在几乎看不出来他手腕受过伤。

    药叶儿轻轻把手放上去，闭着眼睛细细的把着脉。

    此时又有一人从房门探身进来，看见药叶儿再给栾诊脉，皱着眉，方才他才在楼下病房见过栾，怎么现在药叶儿房中还有一个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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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圣冼（3）
    药叶儿也点头赞成，“是，需要去找玄然宽限几日，让圣公子熟悉环境。不过所幸栾回来也没几日，需要补的事情不会太多。”

    圣冼若有所思，他明白淦祈的意思，了解御医院规矩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他需要熟记玄家五代御医的手稿。

    因为其中会涉及到许多玄武王族遗传病史，以及各个上殿用药习惯。

    药叶儿想起栾对她说过，圣冼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药叶儿对圣冼说道，“七日的时间背玄家五代御医的手稿，够吗”

    圣冼向药叶儿行礼，“若是栾用七日便能背下所有手稿，那我也能做到。”

    药叶儿摆一摆手，“圣公子不必如此，栾与我们没有这么多礼节……”药叶儿提到栾，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哀伤，“抱歉圣公子，委屈你了，堂堂医学大家之主，竟要易容来帮我。进入御医院以后，肯定会受不少委屈。到时候，若是公子受不了，我可以想办法替公子脱身……”

    圣冼笑了笑，“药姑娘，栾对我一直是坦诚相待，早早的便告诉我身世。虽说我只比栾早生一月，但是我早已把栾当成我的亲弟弟，所以若是为了他玄家翻案，受些委屈，何足挂齿。我虽然没有身负那种血海深仇，但是当我父母离去时，我心中也是无限的悲伤。我……能体会栾的那种心情。”

    药叶儿眼睛透出寒光，“是，现在我也感同身受。”

    淦祈看着药叶儿的冷漠的脸，心中一惊，有些担忧。栾不过是昏迷不醒，药叶儿尚且如此在意，若是让她知晓她的身份与十八年前的四国之乱……

    虽然她不是这里世界的人，但是她的那副躯体是朱雀女帝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药叶儿上一世是孤儿，若是知道自己这一世身世，以她的性子，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一场血雨腥风，应该是逃不掉了罢。

    想到这里，淦祈不自觉的暗暗叹了一口气。

    药叶儿收了收情绪，对圣冼说道，“圣公子手脚恢复的很好，只是需要复健。既然玄然是以栾受伤为由中止了试医会，我想日后你就算进入御医院也是可以做轮椅的，应该无大碍。”

    圣冼点头，说道，“是。我去看看栾罢……药姑娘可要同去”

    药叶儿摇了摇头，圣冼不在多说，起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淦祈看着圣冼离去，说道，“叶儿……是怕去看了，心里难受吗”

    药叶儿手握拳，低着头，忍着眼睛里的泪水，“身为医者，面对至亲之人，我无法可医……你可知我心里的恨。”

    淦祈不忍药叶儿如此，但是他又不懂医术，对栾的事情爱莫能助，只能说道，“夜深了，叶儿休息罢，明日要去见玄然，你如此状态，怕是会让人寻觅出端倪罢。而且，栾的事情，急不得，你若是身子熬坏了，如何还能替他想法子。”

    药叶儿知道淦祈是为了她好，轻声应了一声。

    淦祈轻叹了一声，“今日我歇在药房，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可以来找我……”

    药叶儿点点头，淦祈便起身退了出去，帮药叶儿合上门。淦祈并没有去房间休息，而是转身去了栾的房间。淦祈推门进去，正好看见圣冼皱着眉诊脉。

    易装以后的圣冼与栾在一起，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几乎一样的人，气质相似，体型相同，连诊脉的习惯都几乎一致。

    圣冼看见淦祈来了，准备行礼，淦祈走过去，摆摆手，“圣公子不必客气，把了脉，可有法子”

    圣冼摇了摇头，“药姑娘医术如此高超，都无法……我又有什么法子呢……只能是提供一些针灸的法子，让荀药谷试试罢。”

    淦祈来到栾床边，看着栾对



二十七、圣冼（4）
    “还有一事，以后公子易容栾在玄城生活，自然也是要住在玄府上的。玄府上下总共也没有几个人，只是栾的二叔玄宏易，管家枝子，以及枝子的妹妹荔枝，都是非常熟悉栾习性的人。请公子尽量不要与他们亲近，聊些私话。”药叶儿认真的交代着。

    圣冼点头，“是，若是问道什么，我不知道的，我只说是在药山采药跌落，撞到了头，有些事情不太容易想起来。”

    “如此便好。谎言如果说的太多，便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公子说不知道，是最好的应答了。”药叶儿喜欢同聪明人讲话，一点就通，想了想又说，“今日去四皇子玄然府邸，你的身份必须要他知晓，这样进了御医院，遇见凶险之事，他才会对你多加照顾。”

    圣冼听到这里，不由的感慨一声，“以前总不解，为何圣家祖训不许圣家任何人进御医院为官……如今，替栾参与玄家在王城夺嫡之乱，才深有感触。医术与权术联系起来，终究敌不过人内心里的贪念。玄家居然能五代坚守医者初心，当真是让人敬佩。”

    药叶儿听到圣冼这么说，居然笑了起来，“如此说来，请公子来助我一臂之力，倒是没找错人。我听栾说，当年是你同意他接下圣手城‘栾公子’的名号的，在你眼里只要能行医救人，人人都可以是‘栾公子’对吗”

    圣冼有些自谦的回道，“比不上姑娘深明大义，姑娘医术无双，却也从来没有想过拿回‘栾公子’的名号……其实在姑娘眼里也是如此不是吗只要能行医救人，谁都可以是‘栾公子’。不然那日在青龙王城之内，姑娘断不会让我们如此简单的离去罢。”

    “谢谢你没有同一般人一样，对我言听计从、毕恭毕敬，把我当恩人一般看待。”药叶儿轻声说道。

    圣冼轻笑回道，“堰洲之困，琴公子带着荀金药房的几十万两白银，来我圣府收购瘟疫常用之药，我便知晓，姑娘为我医治，从未想过从我身上讨回什么好处。按常理来说，姑娘治愈了圣某的残疾，几十万两白银当做诊费送给姑娘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姑娘心无杂念想要的不过就是治愈这个结果。像姑娘这样一心一意钻研医术的医者，我自然不会用世俗之礼来玷污。”

    药叶儿不由的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圣冼，他确实有医学大家风范。人生得一知己也不过如此的感觉罢。

    此时又有人敲门，圣冼回头，说道，“进来罢。”

    水芯端着饭菜推门而入，把饭菜放在桌上，“圣公子，这是谷主吩咐的药膳，这药膳有利于帮助圣公子恢复气力。”

    圣冼行礼，“多谢。”

    琴胤把圣冼惯用的轮椅抬了上来，推到房内，琴胤见到圣冼对他行了一礼，“圣公子。”

    药叶儿对圣冼说道，“圣公子在玄城，我有意安排暗童暗中保护，只是暗童部的领事是个女子。圣公子男儿身，许多事情多有不便。琴胤武功高强，为我荀药谷所用，如今公子在玄城之内，公子的安全由琴胤保护，公子觉得可行”

    圣冼看着琴胤，当即便同意，“我信姑娘，也信琴公子。”

    药叶儿对琴胤说道，“琴胤，我把圣公子安全交给你，若他生命有半点差池……”

    琴胤不等药叶儿说完，便单膝跪地，“若圣冼公子有半点差池，琴胤以死谢罪。”

    水芯在一边看着，笑道，“如此，要能贴身保护圣公子，琴胤还需要换一身装束。一副江湖人的打扮，是在不适合圣公子世家之名。”

    琴胤看看自己又看看圣冼，一时之间也辨不出来，圣冼倒是笑开了，“水芯姑娘有心了。”

    琴胤还在纳闷，就被水芯拉走，药叶儿轻笑了一下，“琴胤若不是背着杀手之



二十七、圣冼（5）
    淦祈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玄家其实是有心防着这些事情的”

    药叶儿点头，“玄家既然记手稿防着这些事情，那在王城里藏手稿的地方应该极其隐秘。在御医院连班的情况，时有发生，若是没有一个好的藏手稿的地方，如何得以保存五代之多。”

    淦祈还是有些疑惑，“玄家书房暗格，只有栾知晓吗不会有人进去伪造手稿吗”

    药叶儿笑道，“玄家的暗室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有狭长的隧道，而且开启的机关极其巧妙，若不知其中原理，当真是无法开启。”

    淦祈依然不放心，“叶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是玄家误诊怎么办”

    药叶儿若有所思，“应该不会，我看过玄家五代手稿，上面所有上殿的遗传病，常发病，体质等，都记得很详细，而且每位上殿的身体，玄家都用药调理的很好。”

    药叶儿略微思考了一番，认真的对淦祈说到，“我们现在很被动的是，根本不知道当年误诊一案，到底是误诊的什么，是用药错了，还是诊脉断病错了，还是别的原因……

    事发以后，玄家立马就被驱赶出玄城，一路上忙于奔波，玄逸院首与玄莨也没有机会、也没打算告诉栾在王城里发生的事情。

    玄然虽然是四皇子，当时其实是没有地位的，所以当时发生的事情，他也是全然不知的。像玄家这种发配边疆的小事，也不会特地公示天下……”

    淦祈垂下眼眸，“所以，叶儿与圣公子进入御医院最要紧的是找出手稿，或者打听当年玄家是误诊了什么而获罪”

    药叶儿点头，“是的，只有知道误诊了什么，才能知晓玄家有没有错。御医院中应该有一本御医志，或许会有当年的记载。

    若是被人做了手脚而导致误诊，我想，御医志也应该会记载误诊一事。只要能让我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淦祈沉思片刻说道，“当年能让玄家发配去边境的事情，应该不是小事，王城里面肯定有哪位上殿因为当时的事情而死亡。我想叶儿进御医院以后从此开始探查，应该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愿如此罢。”药叶儿长叹一口气，走到床边，看着栾的睡颜，轻声道，“你放心，当年玄家获罪，若是有谁真的使了手段，我一定让他去你们玄家碑陵前，下跪认错！”

    栾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他没有任何动作，呼吸均匀。

    他对外界感觉一无所知，药叶儿悲伤的看着栾，眼泪不知不觉得又滴落下来。

    淦祈在一边看的难受，轻声道，“木芯说，今日他就带栾回荀药谷。你若是决定让他回谷里养着，就不要拖拖拉拉。你们在药山与玄家碑陵遭人刺杀，说明栾在玄城是不安全的，还是应该尽快送出城去比较好。”

    药叶儿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淦祈叹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叶儿，长路漫漫，事危累卵……你若是有心成事，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正途。不然陷入执念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药叶儿看着淦祈表情，轻笑，“我看起来就那么无用吗你居然跟火芯说了同样的话……执念，我有，但不是对栾。邵子牧的账，我迟早要找他算。栾变成这样，与我与他都脱不了干系。”

    淦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当然不是指眼前的事情。他指的是药叶儿日后知道自己身份以后的事情。

    栾好歹还留住了一条命，尚且给她留有一丝希望。

    但是这一世，她的母亲，父亲，姐姐却连命都没有留下，他们全部都死在了十八年前那场四国之乱里。

    栾的痛楚，她



二十七、圣冼（6）
    圣冼坐在轮椅上，向六童行礼，“如此，我便放肆了。”

    他轻笑着应允着，来荀金药房之前，除了栾与圣萱，家中从来没有人与他如此说话。他许久没有体会过这般没有敬语，也没有多余的礼节，好似朋友一样的交往方式。

    荀药谷，当真是一个让人舒心的地方。

    圣冼转着目光，看着荀金药房里人来人往，原来不止在圣手城，其他地方的荀金药房也是如此生意兴隆。

    所有荀金药房哪怕是金芯不在房内主事，也运行井然有序。

    金芯的确是一个经商天才，把圣家家业与云天楼暂时交给他打理，确实是上策。

    圣冼想起，金芯对他说过，向叶儿借用他去处理圣家的事情，是栾的主意。圣冼低头一笑，栾这是见他这几年独撑家业，心力交瘁，便寻了由头寻了个人，给他放放假罢。

    琴胤走上前，看着药叶儿发呆的身影，问暗芯，“谷主一早便是这样，没动过吗”

    暗芯摇摇头，圣冼看过去，药叶儿轻纱透着光，这个背影……圣冼眯着眼睛，这个身影，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是见过的，到底是在哪，他有些记不起来……

    水芯不忍，走向圣冼，“圣公子，你代替栾公子了结玄家事情，也顺便宽解下谷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