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歌之零点

    墨鸦的身子被乌鸦群死死的护住，这些鸟原本象征死亡，而此刻，它们把死亡还给了自身。

    以死，换生。

    乌鸦的叫声越来越弱……

    天空飘下的羽毛越来越少。

    当最后一片黑色羽毛落满剑锋之上……

    只见玄翦保持着最后一剑刺出的姿势，而剑锋的另一头，则是墨鸦紧握不放的手，剧烈的喘息着。

    双手紧紧抵住穿入他肺部的剑，不让它再前进一分，伤口处冒出的血一点点汇聚，从十指的缝隙中，簌簌滴落。

    烈火般的夕阳已经在天地之间的交际处

    下沉了一半，灿烂的红色染遍大地，映得一切均是暗红。

    随着黄昏的即将过去与黑夜的即将到来，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渐渐归于寂寥。

    “咳……咳…”

    墨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鲜血从他的嘴角处蜿蜒流下，他只感觉身体的力量流失了一大半，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果然……

    天底下没有一种鸟儿是永远不着地的，玄翦的至强剑道让墨鸦震撼的同时又深深后悔。

    恍惚之间，他忽然想起曾经与白凤的那番对话。

    “要快到什么样的程度




第一百一十九章 鬼山血潭（回忆篇）
    墨鸦踏进这座山洞的那一刻，一种久违的恐惧感扑面而来阴寒的地下水从泥土里翻涌而出，与那些流淌在沟渠里的血水融合在一起，恶臭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山洞巨大而高深，火盆里的火光根本照不了太多地方，抬头只能看见吞没一切的黑暗，无数只蝙蝠从岩壁上飞下，体形如雏鹰一般大小，锋利的牙齿一张合，发出刺耳的尖锐叫声。

    这里的牢房比以前多了许多，一个接一个，一层接一层，只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狭小，被铁锁锁住，还是一如既往地间牢房只关一个孩子。

    墨鸦侧目看着这些孩子，他们只有七八岁光景，腰上绑着根削尖的兽骨，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满是血渍，他们有的躺在地上虚弱地喘气，有的抱着膝盖蹲坐在墙角，有的不断地握着拳头捶打墙壁，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受惊模样。

    墨鸦本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年更加冷酷更加血腥的磨炼，对这种触及人情感的画面已经不为所动，但是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心中的某个地方还是不自觉地疼了起来。

    身旁的鹦歌见他的脸色不太好，便猜到他心中所想，轻道:“是不是想起了多年前的我们”

    墨鸦沉默片刻，轻呼一口气，脸上的怜悯之色淡了下去，转头看着她道:“将军让我们来鬼山是挑选副手，可不是来叙旧的。”

    见他这般故作认真的神情，鹦歌摇摇头笑出了声:“你这个人真是口是心非，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了，装给谁看”

    每次墨鸦想要表现得严肃一点，鹦歌都会这样笑话他，也是，如果仅仅只是在她的面前，墨鸦无需作任何掩藏，他耸了耸肩，嘴角勾出一丝勉强的笑:“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多多少少会勾起些回忆。不过，我已经记不清了。”

    鹦歌点点头:“我也是一样，都是些不好的回忆，不想记在心里。”

    “虽然想得太多，对自己很残忍，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他们很快就会跟我们走上相同的道路。”墨鸦说道。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加入‘夜幕’好过关在这座山洞里，至少当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不也是吗“鹦歌轻笑。

    墨鸦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抬头继续往前走。

    他们二人走过盘旋向下的狭窄石梯，跨过一道道阴湿的水沟，来到一块宽阔的空地前。这里是这座被称为“鬼山”的山洞中最幽深的地方，因为接近地下，寒气比刚进山洞时少了许多，不过光线更加昏暗，血腥味更加浓稠，因为这块宽阔的空地，正是夜幕杀手团训练那些孩子的竞技场。

    站在那里的蒙面使者已经恭候多时，见墨鸦和鹦歌走来，立刻低头行礼道:“见过二位大人！”

    墨鸦微微点头，不过来到这里只看到蒙面使者，心中有些疑感，问道:“那位大人呢”

    “昨日刚刚离开。”蒙面使者答得简略。

    墨鸦自知关于那位大人的事情不便多问，便只是嗯了一声。

    鹦歌留意到站在蒙面使者身后的三个孩子，上前一步道:“就是他们”

    “是的，他们三个是这几个月来最出色的，刚刚在二位大人没来之前，打倒了二十个对手！”使者抱拳道。

    “是吗。”墨鸦神色微凝，目光一一在他们身上扫过三个骨肉如柴的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头发散乱，冻得通红的光脚丫，浑身上下都是数不清的瘀伤，手中握着的兽骨还在滴着血液，他们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同样年龄的孩子，鲜血洒了一地，有的痛苦呻吟，有的已经断气。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形，这三个孩子表情呆滞，好似被抽离了灵魂，不像方才那些牢房里的孩子那样露出惊恐的神情，墨鸦心中暗想，如果按照使者的说法，这三个孩子是这些人里最出色的那么对于杀人这件事



第一百二十章 鬼山血潭（二）
    他们走入树林中，头顶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的树影，三个孩子并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鬼山外的世界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们只会听命行事，未敢有任何疑问。

    穿过树林，一阵刺鼻的气味自前方飘来，三个孩子远远地看见一片红色的水潭，另一个蒙面使者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他们。

    “二位大人，到了。”蒙面使者道。

    墨鸦和鹦歌互看一眼，停下脚步，齐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血潭，是鬼山之外另一个恐怖的存在，水潭很大，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鲜艳的红色，水里散发出来的恶臭气息熏染着四同，使得这里的树木枯败调装、落叶成堆，血潭之上的一片天空电石翻涌，混沌阴沉。

    因为这片水潭里泡着的东西，是一具具骨瘦如柴的尸体，瞩烂之气太重，引来无数的乌鸦停在上面，悠闲地享受着食之不竭的盛宴。

    “这里的尸体又多了。”鹦歌捂着鼻子说。

    “还会更多。”墨鸦冷道。

    说着，那个站在水边的蒙面使者上前一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袋子不停地抖动，似乎装着什么活物，他向墨鸦和鹦歌行了一个礼:“二位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墨鸦微微点头，转面看着那三个孩子，方才他们从鬼山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与向往，然而此刻看到这滩浸泡尸体的血红死水，那种僵硬的表情又浮现出来，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歪过头吐个不停。

    即便是这些已经习惯杀戮与死亡的孩子，也不能直视这样的情景。

    然而这场测试必须进行。

    墨鸦向站在他们身后的蒙面使者道:“开始吧。”

    “是。”蒙面使者应声，随即从衣服里取出三个木牌戴在他们的脖子上，木牌上刻着三个字:一、二、三。

    墨鸦走过去，蹲在他们面前道:“你们三个是鬼山里最出色的孩子，但这还不够，我想知道知道你们之中谁更出色。”

    说着墨鸦抬手指着另一个蒙面使者手里的袋子道:“接下来，这个袋子里的东西放出来之后，你们必须凭自己的本事抓住它，但是，这东西只有一只，所以你们只能有一人胜利，最后抓住这个东西的人可以跟我们离开，而失败的人，则会被关进鬼山继续训练。”

    听得墨鸦的话，三个孩子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惊讶的不是墨鸦让他们做的事。因为无论别人让他们做什么，不外乎都是以血染血的自相残杀，他们惊讶的是墨鸦说的“离开”。

    自他们有记忆以来，便长年累月地生活在鬼山里，每日接受训练，鬼山血潭饮脏水，食残羹，过着畜生一般的生活，方才走出鬼山，看到外界的蓝天白云、绿树飞鸟，已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梦幻，如果说能离开，那会不会有更加美丽的梦

    那个有着一双凤眼的男孩期待地看着墨鸦，似乎因为太过兴奋而说话不利索:“你真的可以…带、带我们离开去……去哪”

    “将军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鬼山血潭（三）
    蝙蝠是夜行动物，不习惯在光线充足的白天行动，这般被放出来，这只蝙蝠很快便飞进树丛中，寻找阴暗的空间隐藏自己。

    不过血潭周围的树木都枯萎了不少，枝叶并不茂盛，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蝙蝠躲在哪里，但这次测试的重点并不只是寻找，还有捕捉，鬼山里的蝙蝠体形巨大，行动迅猛，攻击力强，这三个孩子想要对付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墨鸦和鹦歌看到一号跟在蝙蝠的身后，最先跳上树，锋利的兽骨向前一刺，却没有刺中它，然而这一击却把蝙蝠激怒，拍着翅膀向后飞去，利爪在一号的肩膀上猛地抓了一下，旋即又躲进树叶里。

    一号受伤，哀叫着摔在地上，三号随即一跃而上，双脚踩着树枝，勾着腰寻找隐匿起来的蝙蝠。

    二号的身手十分敏捷，虽是最后一个出发，但一转眼便已来到了三号身后。

    平时在鬼山里接受训练，他们的对手就站在眼前，不需要这种聚精会神的观察，但是这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困难，他们二人站在不同的树上，兽骨拿在手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围的树叶。

    阵风吹来，周围的树叶沙沙摇动，三号首先发现不远处的叶子底下倒挂着一个黑影，立刻闪身过去，扔出手里的兽骨，兽骨旋转着飞过去，削断树枝，那只蝙蝠听到动静，在被兽骨打中之前迅速跃起，它龇牙咧嘴，唾沫挂满利齿，愤怒地向三号冲过去，三号眼疾手快，抓住一根树枝向上一荡，躲过了蝙蝠的攻击。

    不过这只蝙蝠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直直朝二号飞去，二号恍然大悟，原来蝙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自己。

    二号嘴角冷冷一笑，似乎已经准备好与蝙蝠斗上一斗，兽骨挡在身前，迈开一步，正面迎了上去，就在这时，一个影子从地面直冲上来，一道白光闪过，二号手里的兽骨被打飞，他的身体也因为受到力量冲撞而失衡，从树上掉了下去，蝙蝠被飞出的兽骨击中翅膀，尖叫一声，躲进树丛里。

    一号轻轻地落在树枝上，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号，脸上带着阴寒的笑，眼里尽是得意。

    墨鸦和鹦歌互看一眼，自是明白一号的用意，这是这场测试必定会出现的场面，猎物只有一个，当你还不能捕获时，可以选择先消灭你的竞争对手，为自己获胜争取更多的机会，一号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蝙蝠又一次隐藏起来，一号并不急于寻找，他的目光看向了三号，手指轻轻滑过兽骨的尖端，纵身朝三号飞去。

    一号的攻击毫不留情，招招都对准三号的要害，心脏、咽喉、眼腈……三号虽然是女孩，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柔弱，她的反应分敏锐，每一次都能刚好躲过一号的进攻。

    一号求胜心切，见不能将三号制服，顿时焦急起来，不断地怒吼尖叫，连连攻击他们穿梭在树木之间，已然进入相持不下的状态，就在这时十分疯狂。

    那只蝙蝠突然从树叶底下飞了出来，像一只幽灵一样飞向二人，连续三次被攻击，这只嗜血的怪物已经彻底暴露了野性，不再躲在阴暗的空间里，现在的它是一只渴望饮血的猎手，而在前方交手的一号和三号，都是他眼中的猎物。

    “嗌!”蝙蝠尖叫一声，张开大嘴。

    三号在平时的训练中已经习惯保持警惕，很快便察觉到了渐渐通近的危机，她双手握着兽骨，将一号的攻击格挡回去，而后脚尖一旋，躲到了树干后面。

    号还未察觉到发生的事情，见三号忽然躲起来，一时间有些疑惑，而就在这一刹那，蝙蝠的利齿咬住了他的肩。

    “啊—”一号惨叫一声，回头看自己的肩膀，鲜血顿时喷出，只觉得剧痛难忍，身体在一瞬间麻木，从树上滚落下去。

    蝙蝠叼着一块肉飞走了。

    三号躲在树于后面，蝙蝠啃食血肉的声音就在耳边，血腥味随之而来。

    她屏气凝神，紫紧地握着手里的兽骨，时刻准备着对付这个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

    未过片刻，啃食的声音渐渐消失血腥味也淡了下去，三号知道，那只蝙蝠已经吃完了它的食物接下来，它会寻找新的猎物。

    “呼！”

    就如她想的一样，蝙蝠从树叶中冲了出来但它却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只是在三号身边时闪时现，忽而张嘴，忽而伸爪，似乎是在挑衅它的猎物。

    不过这样的威摄对于三号来说却不奏效



第一百二十二章 鬼山血潭（四）
    然而这种刻意制造的真相，在场发生的一切，都骗不过墨鸦和鹦歌的眼睛，打中这只蝙蝠的人，并不是三号。

    墨鸦和鹦歌二人大步奔过去，两个蒙面使者跟在身后。

    墨鸦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二号的头，用力将他摁在地上，怒道:“你为什么这么做给我个理由！”

    二号的头被墨鸦重重地压在泥土里，一口污水灌进喉咙，咳个不停。

    “说！”

    “咳咳咳！”

    “告诉我，为什么！”墨鸦愤怒地吼着，青筋暴露的手掌似乎要将他的脑袋压碎。

    鹦歌与墨鸦一样，也是从鬼山走出来的孩子，但是这个男孩的做法她亦是不能理解，每个人为了离开鬼山都会不择手段，他却为何要把胜利拱手送人

    站在一旁的三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居然敢违抗命令，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你！”墨鸦更加用力，男孩的头有一半已经陷进了土里。

    “咳咳……咳咳……呵呵……呵呵呵……”男孩本是在咳嗽，却忽然低低地笑了，墨鸦一把将他从土里抓出，掐着他的脖子道:“告诉我。”

    男孩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深蓝色的眼睛闪着蔑视的光，沙哑地说:“鬼山我对来说……是一个牢笼……可是…就算被你们带走，又能如何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被关进另一个牢笼…我始终，没有自由…”

    听得男孩这句话，墨鸦和鹦歌浑身一颤，竟愣住了，似乎这句话是千斤的重鼎，重重地撞击了他们的身体，又似乎这句话是尖锐的呼声，撕破胸膛传进心里。

    就算离开鬼山，也没有自由。

    他…这样的少年，竟然明白这一点。

    鹦歌垂下眼帘，雨水打在她清秀的脸上，勾勒出一抹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