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三两枝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寒冬腊月的，咱们这儿啊，也没啥好拿得出手的了。”

    晚晴点点头道“哪里需要您如此费心呢”

    说罢，便用小勺舀了一勺炒面粉，放进嘴里，只觉得焦香甜人，确实好吃。

    面粉的香味和白糖芝麻的甜味融合在一起，瞧着很是平凡，吃进嘴里，确实好吃。

    晚晴很是喜欢，她本身就极爱甜食之人，以前在杏林州的时候，她爹每回下了工都给她带零嘴，不是糖果子，就是糖人儿之类的。

    后来进了萧府，萧君珩自然是对她了如指掌的，知道她极爱甜食。

    给她选的点心师傅就有好几个，专门按照她的口味给她做糕点果子的。

    就连粥，她都爱吃甜的，什么紫薯燕麦粥，南瓜小米粥，人参燕窝粥，都得放糖的。

    加上她病了这么些日子，嘴里淡而无味，如今能够吃到这一口甜食，已经很是高兴了。

    左婆婆瞧着晚晴吃的很是高兴的模样，腮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的。

    知道她是喜欢吃的，心里也就放下心来了。

    晚晴笑着点点头道“劳烦婆婆您了，这道炒面粉，我极是爱吃呢。”

    “许久都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甜食了，婆婆您辛苦了。”

    左婆婆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笑道“您哪里的话，这些呀，不过是乡间的粗野小吃罢了，那里上的了台面呢”

    “不过是，现在确实也没旁的了，过年前啊，倒是做了些猪油糕和猪油糖，不过啊，小丫馋嘴，都让她吃的差不多了。”

    “又都不是先做的，拿来给您吃的话，不是委屈您了么”

    “现如今啊，家家户户都是窝在家里猫冬呢，大雪封了山，咱也出不去了。”

    “自然也托不着人去镇子上买好的东西给您了，只能凑合凑合炒一些面粉给您吃了，您别嫌弃才是呢。”

    晚晴一边吃着香甜的炒面粉，一边笑道“这炒面粉已经是很好吃了，有这样的炒面粉吃，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罢，瞧着左婆婆和小丫熟练的穿针引线，做着绣活儿。

    她似乎有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似乎自己也曾经这样做过绣活儿。

    晚晴便问道“婆婆，你可知道我是谁”

    左婆婆抬起头，愕然道“您不是宝儿姑娘么翠湖州人士，家里开点心铺子的，家中还有个妹妹”

    晚晴见她说的跟的是一样的，但是她自己心里又对宝儿这个名字觉得很是陌生。

    晚晴便再问道“那，您还知道些什么呢”

    左婆婆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摇头道“就是您那妹妹跟老婆子说的那些个，旁的也不甚清楚呢。”

    说罢，瞧了瞧晚晴失望的脸色，不由得好心劝道“您也莫要太过于忧心了，祁郎中前儿不是都说过么”

    “您啊，不过是病的久了一些，暂时没有想起来罢了。”

    “待到您身子养好了，就会什么都想起来的。”

    “再说了，您那妹妹指不定很快就回来了呢”

    “到时候，家里来了人接了您回去好生调养着，很快便会好的。”

    晚晴虽然内心失望，但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她也确实想不起来自己的事情，只得点了点头，按捺下自己焦急的心情了。

    晚晴便聊起了别的话题，她问道“婆婆，此处名为清水村”

    左婆婆点点头，到“是啊，清水村，咱们这村子啊，别看隐蔽，别看巴掌大小，可是啊，也有一百来口人呢。”

    “大部分啊，都是打鱼为生的，不过咱们这儿里镇子上远着呢。”

    “尤其是像我这样的老婆子，嫁过来之后啊，就没出过村子呢。”

    “又是孤儿寡母的，带着个小丫头，哪里好出去呢”

    “所以便将自己打来的鱼啊，交给张家那家，托着他们送到镇子上去卖。”

    “得了银钱呢，给他们点辛苦费，旁的打鱼的人家也都是这样的，不然就为了卖几条鱼走上几个时辰，可不值当呢。”

    晚晴奇怪道“既然打鱼的人这么多，就不怕卖不出么”

    左婆婆笑道“那倒不会呢，咱们这个清水村啊，这鱼儿是又多又好，鱼大个儿味道鲜美，旁的地方的鱼啊，没咱这儿这么好呢。”

    “所以啊，镇子上还有旁的地界的啊，都爱买咱这儿的鱼呢。”

    “只要拿出去啊，定是能买个好价钱的。”

    “换了银钱之后呢，就去咱们村里的一个货郎那儿，买一些米啊，盐啊，油啊，糖啊针线棉布之类的东西。”

    “整个村子都是托那个货郎出去采买东西的呢。”

    “至于要吃肉啊，咱村里有屠户，可以买肉，还有豆腐坊，可以买豆腐。”

    “至于其他的鸡鸭什么的，都是家家户户自己养的呢，还有鸡蛋鸭蛋也不愁。”

    “菜啊啥的，都自己种一些呢，能自给自足呢。”

    “实在不行啊，这山上有野菜，还有榆树柳树的芽儿都能吃呢，饿不死。”

    “不过咱们这儿啊，日子过得虽说不算富裕吧，至少都能吃饱，不至于要去挖野菜的地步呢。”

    “这天寒地冻打不着鱼的时候呢，我老婆子虽年岁大了，还是能做些粗活的。”

    “谁家娶媳妇啊，嫁女儿啊，生孩子要请吃饭的时候啊，去帮着人做做菜啊。”

    “小丫也能拿针拿线，做些绣活儿，托了货郎拿出去卖了，也能换些嚼用呢。”

    晚晴便问道“您。。。”

    左婆婆似乎知道她要问些什么似的，却浑不在意的说道“哎，老婆子今年六十有七咯。”

    “十六岁的时候啊，就嫁到了清水村了。”

    “嫁过来几十年啦，老头子去的早啊，四十岁不到，老头子就先去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
    “留下我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那时候啊，儿子女儿也小，日子过得那个苦哟。”

    “因为这个，姑娘儿子的婚事都成了问题。”

    “后来儿子长大了些，硬要跟着人出去闯荡，说是能挣钱，回来给她姐挣嫁妆，孝敬我。。”

    “谁知道，去了好几年，倒是挣回来一些钱给他姐做嫁妆，可是回来人就没了。。”

    “哎。。后来她姐便嫁出去了。。本来想带着我，哎。。这哪户人家会愿意啊。”

    “我当然也不同意啦，好不容易女儿有个好归宿，我这个老婆子，哪里能去亲家那边儿蹭饭呢是不是”

    左婆婆叹口气继续说道“本来以为女儿总算有个归宿，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谁曾想到，我那孝顺懂事的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就有了身子，待到女儿生了个外孙女之后。。便没了。。。”

    “那边儿又要娶续弦。。我生怕续弦对我这个可怜见儿的外孙女不好，横竖自己也是一个孤寡老婆子，还能动弹，自己个也能挣些嚼用，又不是养不起，就将外孙女接了回来，也就是小丫了。”

    “咱们两祖孙啊，相依为命，日子也过得下去。”

    晚晴瞧着左婆婆虽然满脸皱纹，头发也早就花白了，双手却很稳健。

    声音也很是透亮，一点儿都没有怨天尤人，哭天抢地抱怨生活抱怨命苦的模样。

    又瞧了瞧小丫，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跟着婆婆穿针引线，做着绣活儿。

    晚晴瞧在眼里，看在心里，却不由得又是心酸又是庆幸。

    心酸的是，她听着左婆婆和小丫的遭遇，确实可怜。

    左婆婆一把年纪了，丧夫，丧子，丧女。。

    小丫呢，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爹也不管。。

    不知道为何，让晚晴很是难受。。这种失去至亲的痛楚，似乎她也曾经经历过一般。。

    但是同时，晚晴也很庆幸，左婆婆和小丫，两个人都很看得开，她们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心生怨怼，反而为人善良乐观，质朴真诚。

    靠着打鱼，给人做活儿，卖绣活儿来养活自己，两祖孙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让晚晴心里又很感动。

    这样豁达乐观的祖孙两个，是值得人去敬佩的。

    左婆婆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笑道“老婆子话多了些，宝儿姑娘莫生气。”

    晚晴摇摇头，笑道“我挺喜欢听婆婆说话的，婆婆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左婆婆又穿了一根针，笑道“哎哟，哪有什么道理啊”

    “我这个老婆子啊，大字不识一个儿，小丫也是。”

    “不然哪能给她取名小丫呢”

    “在家的时候啊，就是洗衣做饭干活儿，嫁人了，得亏没有要伺候公婆，就是伺候家里的老头子啊，儿子女儿啊，哪还会旁的呀。”

    “说这些个话啊，还都是粗糙话，老婆子心是好的，您别介意。”

    晚晴摇摇头道“哪里呢，婆婆心地善良，为人爽气，真的很难得呢，莞儿很敬佩。”

    说罢，晚晴有些愕然想到，莞儿莞儿为何称自己为莞儿

    左婆婆到没有察觉出什么，她本就目不识丁，也不知道晚晴说的莞儿有何不对。

    左婆婆笑道“要不说，这大户千金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儿都格外好听。”

    晚晴愣了愣，笑道“我不是什么大户千金啊。。我不过是。。。是。。”

    她又堵住了，是什么呢脑海里有什么想说的，却又说不出来了。。

    左婆婆以为她是谦虚呢，笑道“瞧您这双手啊，就不是做活的手，更别提这一双小脚了，要不是大户千金啊，哪里能有这么一双小脚呢”

    “您瞧瞧我老婆子的。”

    说罢伸出一双脚，遗憾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啊，天生就是干活儿的，天足方便。”

    “再瞧瞧我家小丫，那也是一双天足呢，这不就是干活儿的么”

    “只有这富户人家的金贵人儿啊，不用干活儿啊，才是一双好看的小脚呢。”

    晚晴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说道“莞儿这一双小脚啊，穿上珩哥哥特地为你定做的宝石底儿的绣鞋，是最好不过的了。”

    “走起路来娉婷袅袅，娇弱多姿，甚是好看，深得珩哥哥的喜爱。”

    晚晴又惊又慌，心跳的很快，似乎有什么就快从她的脑海里蹦跶出来的时候，她却又完全想不起来什么了。。。

    只在心里喃喃的念叨着，莞儿。。。莞儿。。。珩哥哥。。。珩哥哥。。。

    这两个名字让她觉得很是熟悉，比之前小丫提过的宝儿和玉儿两个名字让她熟悉的多。。

    然而她还是想不起来什么，似乎有一些什么呼之欲出但是仍然让她想不起来是什么。

    晚晴呆了半响，直到被小丫的呼唤声惊醒“宝儿姑娘宝儿姑娘你怎么了”

    晚晴回过神来，瞧着眼前担心的看着她的小丫，道“无事。。”

    小丫笑道“头先儿我外婆说柴火盆不够柴火了，怕您冻着，问您要不要添些柴火呢。”

    晚晴心思不稳的点了点头，道“好的，谢谢小丫了。”

    小丫摆摆手，便出门去拿柴火去了。

    左婆婆给晚晴倒了杯热水道“姑娘，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吧。”

    晚晴接了过来，道了谢，然后便喝了一口热水，方觉得心里平静了下来。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问左婆婆或者小丫，都是无济于事的。

    就连她们也对她不了解，问了也没用，只能靠着自己想起来了。

    又或者。。等到她那个妹妹来

    晚晴便问左婆婆“婆婆，我那妹妹，去了镇子上面多久了”

    左婆婆又坐在矮凳上纳着鞋底说道“起先啊，玉儿姑娘只是去镇子上买些东西和补品药材给您用。”

    “后来，您一直高烧不退，玉儿姑娘心里着急，便执意要去州里请大夫。”

    “她说打听到了州里有位名医，医术了得，便执意要去。”

    “老婆子好说歹说，硬是劝不住，只得看着她去了。”

    “本以为啊，最多这一个多月两个月也就回来了。”

    “可谁曾想到，去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呢。”

    。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这都过完年，出了正月了，您那妹妹还没有回来。”

    “这州里虽然离咱这清水村很是遥远，不过两个月也够一来一回了。。。”

    “她还说，要去州里找个驿站，给家中送信，让家里派人来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个儿先回去了，带了人来接您呢”

    “不过，您也别太担心了，可能是天儿太冷了，路上耽搁了。”

    “想必开春了，您家里人就来接您了呢。”

    晚晴问道“州里。。。离这里很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