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不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流光且醉
越是苦难越是要养好身体。
萧倾被燃起了斗志,一边想方设法在别的方面给太傅找不自在,一边化悲痛为力量,每次饭都多吃一碗。
她听到太傅在马车外笑着对送饭的臣子道:“这几日圣上胃口甚好,实乃臣等之福……”
萧倾咬牙切齿,想吐他一口鲜血。
终于,马车最终停下的时候,是在一座灰白色的高城之外。
城门大开,一群着素服的男女老少齐齐站在城门外排成两排,俱是半弯着身子,沉默而悲伤。
萧倾从车帘的缝隙中一一扫过这些人,又看见太傅在前头躬身对一个老者行礼,然后对方拍拍他的手,泪流满面,心里头沉甸甸的。
马车缓缓通过城门,门洞中光线暗淡,有潮湿阴冷的气息透进马车里来。
萧倾不自觉地抱紧双臂,正有些莫名的戚戚然,却见前方车门打开,太傅弯腰走了进来。
大约是见她神色不对,太傅撩起衣摆跪在她面前,柔声说:“臣在门外通报三次,忧心圣上龙体,便斗胆不请自入,请圣上责罚。”
萧倾默默地将抱着手臂的双手垂下来放在身边,声音有些清冷。
“无妨。”
这便是太傅曾说过的南定。
这里有大萧王朝在最辉煌之时修建的行宫。
他们一帮汉庭败臣一路向南逃亡,只有南定城可做南都。
默然许久后,太傅道:“圣上请安心,汉庭虽失了北都和半壁疆土,但此时同仇敌忾,此处是安全的。蛮夷兵马有限,鞭长莫及,暂且无力南下。”
萧倾内心却想,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此一时彼一时,左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
她听见太傅突然说:“臣斗胆,请圣上责罚。”
她正莫名其妙,却见太傅站起身,上前一步,将她圈在了怀中。
萧倾这一刻是诧异的。
傅明奕心中却想,这到底不过还是个孩子。
一个极懂事的孩子。
“圣上请放心,微臣不惜己身,愿肝脑涂地,助圣上收复失土,一统江山。”
傅明奕的怀抱极暖,那暖能驱散所有的孤冷。
萧倾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语气缓和。
“知道了,太傅。”
傅明奕于是放手退开,跪地拜倒,这才告退出去,该是安排入城的一系列事情去了。
萧倾不是傻子,相反,她其实极聪慧。
将近半个多月的逃亡生活让她更加细致地观察周围的每一件事物。
这是男权的社会。
傅明奕在路上教她的礼数都是男子的礼数。
为她看病的医生只有那一位——平日里从不跟除了傅明奕以外的任何人来往,也从不肯多说一句话的何太医。
她身边没有侍女,所有属于侍女的事情几乎都是傅明奕亲自代劳。
傅明奕和她同在一辆马车上,她睡床,他便睡在地上,从不让她单独见任何一个臣子。
而她千真万确是个女孩的身体。
种种迹象表明,除了傅明奕和何太医之外的大臣们并不知道她是女身,而傅明奕瞒下这些,将她放在“圣上”的位置上,居心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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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思退路,忍无可忍
为了好好谈话,萧倾亲自给太傅倒了一杯茶水摆在桌前,任由太傅再三推辞,最后礼貌性地喝了一小口之后,这才准备开始了。
傅明奕看着一本正经坐直了身子,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萧倾,不自觉有些走神了。
作为大萧王朝开国以来的第五位皇帝,先皇天和帝算是最长寿的皇帝,自六岁被捧上皇位,直到六十六岁才驾崩西去。不过,这位皇帝子息艰难,前头三个儿子夭折了两个,最后一个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又在一次狩猎中骑马摔伤了腿,落下残疾,最后去了西边的封地做个王爷,直到天和帝驾崩都没有回朝过。
所幸天不绝人之路。天和帝老来得子,还是一对龙凤胎,可把天和帝给喜坏了,于是亲自赐名,哥哥叫萧倾,妹妹叫萧颜,自小便小心翼翼地护着,疼着,简直比他们的母妃还有精心。
不过这两个孩子自小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半月一大病,两个孩子算起来今年十岁了,看着却像是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尤其是小公主萧颜——大约是由于病弱的原因,平日里也总是畏畏缩缩的,不太与人接触,除了天和帝和哥哥,对自己的母妃都不太亲近。
天和帝知道自己日子不久了,便早早安排萧倾继位的事情,还特地拜访了北都最有名望的傅家,请名满天下的傅明奕做太子太傅,实际便是托孤了。
除了傅明奕之外,天和帝还请了当时的宰相宋保业大人,和掌管枢密院的枢密使王铭大人,三人一起辅佐萧倾幼帝,这三人里只有傅明奕是只挂了个太傅的虚名,并没有在朝中任职的。
不过,傅家势大,傅明奕虽然没有在朝廷任职,可傅家多的是人在朝廷之中。
事实证明,天和帝的眼光还是不错,傅明奕无官无职,最后却是他带着“萧倾”和一干臣子出了平安城,一路成功南逃。
而宋保业大人和王铭大人……
王朝倾覆之际,宋保业身为宰相,不想着如何为北都平安城排忧解围,却借着抵挡蛮兵的机会带着家人连夜跑了。
而王铭大人身为武将,虽然没有像宋保业那么不靠谱,但是大萧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枢密院已经指挥不动军队了。
等不来援军,王铭大人最后是领着不到一万人的禁军在宫中负隅顽抗,给傅明奕和幼帝等人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可等待他的命运不是殉国就是被俘。
他自然选择前者。
那些拼杀的声音,刀光和剑影,照亮夜空的火光犹在耳中,犹在眼前,傅明奕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垂下眼,平复心情。
“太傅”
一只手在他的眼下晃了晃,他骤然一惊,身子往后退了几分。
萧倾无奈了。
“朕喊了太傅三遍。”
她有正事和这位太傅商量呢,怎么他还能瞬间走神呢
“臣失礼,请陛下责罚。”傅明奕就要跪伏行礼。
萧倾连忙挡住他,还奉送一个笑脸,“无妨,太傅请坐,我想与太傅谈谈。”于是把傅明奕按在座位里,自己也回到他对面坐下。
“是这样的。”萧倾清了清嗓子,“我的情况呢,太傅也是知道的。先不说我是不是当皇帝的材料。单单一点……”她指了指自己,“我的身体状况就不适合做什么皇帝。”
傅明奕不说话。
萧倾偷偷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表情还算平静,于是继续说下去:“之前在马车上,我知道太傅多有顾忌,便没有声张。可是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到了南定城,这些事情迟早是瞒不住的。我与太傅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想问问太傅可有什么安排”她侧过脸看傅明奕,觉得自己这样措辞应该还算不坏。
“敢问陛下,是指哪方面的安排”傅明奕恭敬地微微弯着腰。
萧倾心想,装什么装,但还是耐
第6章 谈崩了,无可退
冲动是魔鬼。
萧倾听到茶杯摔成渣渣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这次谈话怕是也要跟着谈成凉凉了。
傅明奕绝对不是温吞乖巧的兔子。
他杀伐果断,心思深沉,即便披着一层谦虚谨慎,有礼有德的外皮,却绝不是能容忍人搓圆捏扁的人物。
她先发了火,她也实在是憋屈了这么久,心中焦虑,压不住火。
想她跟着傅明奕一路南奔至今,即便是在城中安定下来了,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看不会听不会想的傻子。
什么国家被外敌入侵之后需要君臣一起逃亡那多半就离亡国不远了。而且,她这一路来南定,路上丝毫没有看到有援军,即便到了南定,傅明奕带她见的似乎也都是些文人。
这就说明一个很危险的问题——他们这帮人没有军队在手上。
某位伟大的爷爷都曾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也曾有古人说过,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之类的话。
她就算并没有正儿八经读过多少史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被架在“皇帝”这个位置上,下场将会多么凄惨。
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要是在颠簸的马车上被傅明奕喂毒死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是现在,她度过了那些颠沛流离,如今在南定城安定下来了,只要想一想以后,她都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去死了。
更重要的是,无知无觉地去死和被命运凄惨玩弄过后去死,那完全就是两种感觉好吗
她瞪着眼看傅明奕,虽然还是很生气,而且觉得自己有理由生气,但是当她看到傅明奕无动于衷地跪在那里,眼皮都没动一下的沉默姿态时,心里开始觉得莫名有些心虚胆怯了。
为了掩饰内心那一点不受控制的变化,她冷着脸,一副烦躁的样子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坐着,眼睛看向一边,以减少来自傅明奕的压力。
似乎陷入了一个死结,她说什么傅明奕都只会冠冕堂皇地回避。
那还谈个屁啊!
总不能叫她去跟傅明奕讲:我其实是穿来的,不是你们的小皇帝吧
这样岂不是更没活路
她不知道,傅明奕作为萧倾太子的太傅,虽然对萧颜了解不多,但是也绝不是看不出来她和萧颜之间的区别的。
傅明奕一直在观察,一直在等待,这次她一发火,傅明奕心里已经有七成的把握——她并不是小公主萧颜了。
那么问题来了。
明明是萧颜,却又不是萧颜,那她是谁呢
她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帝,还是故作姿态
如果是真的,那她真的是因为她所说的不想接受一个“烂摊子”,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一个十岁的女娃娃,之前就是个畏畏缩缩,见到人从来不敢大声说话,只会往后面躲的这种女娃娃,竟然能劳动他想了这么多,但从这一点来说,傅明奕都不会小瞧了萧倾。
而实际上,傅明奕从来不轻敌。
即便有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对萧倾是心软了的。
而能让他心软这样的事实,其实也正是在这风雨飘摇的现实中,让他更加心生警惕的存在。
傅明奕脑子里转了九曲十八弯,此刻却只做沉默的姿态,仿佛之前那些萧倾说过的话都不是对他说的。
他也不会正面回答她的任何有关“不想做皇帝”这种的问题。
原谅傅明奕没有见过穿越人士,更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趣闻,所以是死活也想不到这个层面来的。
不然,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
萧倾却是平静了半天之后,终于决定还是不要来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把戏了。
“太傅
第7章 要搞事情
尽管和傅明奕不欢而散,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萧倾就算气得要死,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好,但还是要在床上睡着。
第二天,她一早上就睁开了眼睛,然后觉得很渴。
这不过是到南定城的第三日,前两天似乎都是傅明奕亲自守在她门外。
昨天他们闹得那么僵,估计今天不会守着了。
这么想着,萧倾便起来自己出去倒水喝。
此刻正是暖春,年后两个月的时间在北方仍让人觉得寒冷,但在四季如春的南定城,这会儿的气候实在宜人。
萧倾就穿着中衣走刚出去,就看到了在地上的茶杯碎片,以及沾了水渍的那本可怜奏折。
她愣了一下,冷冷地撇了撇嘴。
看看傅明奕多有本事。
她一个皇帝,一个人睡了整晚,外面地上的狼藉却丝毫没有人来收拾。
还有,她要喝水都是自己出来倒的
萧倾本来就不想当皇帝,这时候更觉得坑爹了。
傅明奕是故意的吧
她正这么想着,门外传来傅明奕的声音。
“陛下若是醒了,可方便开门,臣带了一名奴婢为陛下梳洗更衣。”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昨天的影响。
萧倾听到他的声音就烦,于是皱了眉,转身走回去准备再躺床上去睡觉。
可是她刚坐在床边准备倒下去,又确实觉得口渴,于是还是决定不要因为一个傅明奕跟自己过不去了。
她起身自己穿好了外衣,又把头发随意扎在脑后,然后走出去开门。
门一开她就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冷声道:“朕口渴。”
呐,是你非要我当这个摇摇欲坠命在旦夕的破皇帝的啊,那就不要怪我剥削你了。
“朕觉得太傅倒的水格外香甜。”
萧倾说完之后,自己心里做了个吐的表情,对自己一会儿居然要喝下太傅倒的水表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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