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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八号的选拔位上,生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中元的身上。在三排成员被叫完的时候,中元进选拔的希望就已经微乎其微了,但她还是强撑着维持笑脸。
“接下来是第一列的选拔成员发表。”
很多事情总是会事与愿违的。
生田已经有些不忍去看中元的笑脸了,那原本应该是给饭们带来元气与精神的笑容,在握手会上被夸奖被称赞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可能已经成为了勒紧中元的绳索。所以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仍然笑着。
明明不用这么努力也可以的……
直到最后一名选拔成员宣读完毕,香蕉人简单地说了两句总结语,今天的全部录制任务才算最终完成。
在生田耳边多是祝贺的话语,初进选拔,队列前进,初当center。未被点到姓名的成员还坐在原地,这个时候,香蕉人会专门过去鼓励。只是,这种加油的话听多了,便不能再带来多少情绪上的振奋。
每个人有每个人从失落中恢复的方法,运动听歌看电影,或是大哭一场,反正不能长久地陷进去。明天还有明天要做的事。
中元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两手叠放在大腿上,手掌对着自己。生田盯着她看了很久,不经意间与抬头的中元视线相接,发现她眼眶红红的,终究没哭出来。
中元抽了抽鼻子,对生田笑了下,起身离开。生田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叫住她,但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生田?”
站在她前面的五更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奇怪,轻轻叫了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中元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捂着嘴一路小跑地从逃生通道那边离开。沿途的staff纷纷下意识地让开道路,有位摄像师想伸手拉她一下,却错过了时机。
中元日芽香就这样逃离了会场。
“小宵你不过去吗?”
转头,在一片喧闹中,西野抿着嘴唇望向她,她的眼睛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东西,那一瞬间,周围的气氛都变了。西野的眼神像是把她拉进了异质的空间。
五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不追过去吗?”
“娜酱我……”
还没等五更开口,生田却抢先一步,拽住她的手,“逝宵酱,你跟我来一下!”
生田的手沉着而有力,其中蕴含着某种坚定果决的意味。把五更从恍惚一把拉出。
表情如此严肃认真的生田,五更还是第一次见。她皱着眉头像是在强忍着眼泪,嘴角也咬得紧紧的。五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拽着走出录制场地。
五更踉跄地跟着生田往外走,回头,只见西野还站在原地,迟疑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像是在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突然觉得心脏有点刺痛,却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
那一天,中元日芽香并未被叫到名字。
。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明白的事
中元姐妹从小就在舞台上发着光。
年幼的时候,中元姐妹常会以组合的形式登台演唱,虽然不是什么大舞台,台下的应援也多是亲戚,抱着孩子看热闹的大人,但她们是很享受那种氛围的。躁动着燃烧着什么,站上舞台被台下的观众注视着的刹那,被赋予了力量以及勇气,高声的唱歌或是激烈地跳舞,之前的练习都有了意义。
小的时候,中元更迷恋的可能是受大人追捧的那种感觉吧,还有同龄朋友羡慕的目光。
等到稍微长大些,有了想要做的事,为了达成那个目标她进了专门的艺能学校,练习发音声乐和舞蹈。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站在舞台的中心接受称赞与夸奖。
妹妹中元铃香在2010年加入了金属舞蹈组合babytal,成为组合内主唱和舞蹈担当。
想着不能输给妹妹,中元加倍地努力,直到看到乃木坂一期生的甄选,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报名参加,并不出意外地成为合格的一员。
而这也是她认清现实的开始。
——
生田拉着五更追寻着中元的脚步一路上了天台。在退开大门出去的刹那,她停下动作。手指缓缓地弯曲,手臂像被抽去了力量般自然垂下。
她低着头,松开攥着五更的手,退开一步,“……你去吧,逝宵酱。”
“……”
五更被她不由分说地拉来,路上跑得有点岔气,捂着腰腹,沉默地看着生田。
“日芽香应该就在外面……”
生田像是卸下了某种心结,笑了下,靠在楼道的墙壁上,视线却落在地面。
“你去吧,逝宵酱。”她说道——以一种与平时说话截然不同的语调。
“生田……”
五更伸手过去,想要安慰眼前这个迷路一般无家可归的孩子,却被生田抬手拨开。
生田和中元是最好的朋友。她们无话不说,相处也最是亲密。但有偏偏有些事情,最亲密的人反而不好说出口。
“……太残忍了。”生田小声地说。
“……”
“你们都对日芽香太残忍了……逝宵酱也是,娜娜赛也是,运营也是,香蕉人桑也是——”
——反正生田酱你是不会懂……
“……还有,我也是。”
楼下传来微弱的嘈杂声,大概是成员们在往休息室移动。
“……逝宵酱你去吧,日芽香就在外面,你去和她说几句话吧,总比让她一个人呆着要好。”
“生田酱,我们一起。”五更实在无法放着现在这个状态的生田于不顾。
“我是不行的……只有我是不行的,”她摇了摇头,“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的,即便如此……说着不负责任的话,明明是好心却一次次地伤害到日芽香……我……”
“可是——”
“你还不明白吗!”生田猛地抬头打断五更的话,她像只愤怒的小狮子保护怀里的幼崽那样,“日芽香她——”
——
下午录完最后一期节目,已经是临近傍晚了。
极远处太阳被地平线上的山脉遮挡了一小部分,再近些是东京林立的楼宇,被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整个世界有种末日般的迟暮感。
中元趴在天台的栏杆上,额头贴着手背。听到后面的看门的声音,她迅速抹干净眼泪,回身笑道,“生田酱你怎么……逝宵酱?”
她还以为是生田担心她追过来,没想到会是五更。她现在应该陪在西野身边替她加油打劲才是。
“……抱歉。”五更移开视线不敢看她。
中元愣了下,笑道,“为什么道歉啊,和逝宵酱无关,只是我有点任性了……大家没生气吧?”她以为五更是在说自己从节目录制场地偷跑出来的事。
五更摇了摇头,面色复杂,“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总之对不起。跑出来这事没问题的,节目都录完了,大家会理解的。”
“说的也是啊……”中元轻声说了句,然后看向大楼外侧的天空。
乃木坂成员间相处的气氛很好,相互关心彼此包容,再多的困难都会一起努力跨越,这份羁绊不知何时起已经壮大到不是那轻易就能够斩断的程度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因为大家都很温柔,所以被挫折和失落击倒她只能自我抱怨,无法简单地推卸责任。
把所有不顺心意的事推脱到别人身上反而还能轻松些呢。她想。
五更走到她身边,陪她一起欣赏东京的日落。她原本以为自己对安慰人已经足够驾轻就熟,但听了生田那番话后,她又该以什么立场和中元相处呢。五更想到前段时间读的那本书《糖果子弹》,里面有个情节,主人公并不知道那个行为奇妙的转学生左耳失聪,站在左边讲话她根本听不见,主人公在心里腹诽对方是个不听别人话的自我中心的家伙。
这和五更的境况何其相似。
在得知实情之前,她总是不自觉地伤害到中元,一次又一次。想到自己是如此的不慎重,从中元哪里得到了许多的帮助,却做出恩将仇报的行为。她从没像这次一样痛恨自己的笨拙。
在五更开口之前,中元先一步说话。
“逝宵酱,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那就没必要了,”她笑了下,“反正这种情况也出现很多次了,放着不管我很快就会恢复的。”
“……”
“……西野桑,现在很不安吧,我觉得她现在更需要你哦。”
中元在这里说到西野,五更心中复杂更甚。“娜酱知道我过来……”声音有些沙哑。
中元顿了下,“没拦着你吗?”
“……没有。”
“这样啊……”中元的视线停在楼宇间,心里反倒更觉得难受。
这算什么?是可怜吗?
即便知道对方出于好意,但她就是无法坦然接受。
“日芽香,回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五更好半天才说出这一句话。“大家都在等你。”
“是吗……”
“……”
“逝宵酱。”
“嗯?”
“逝宵酱是怎么看我的呢?”中元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开口。
“……”五更故作轻松地笑,“什么意思?日芽香是同伴啊。”
中元抿着嘴唇,像是要把一切摊开那般带着释然的笑容,继续问道
“五更逝宵是怎么看待中元日芽香的呢?”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勇者放下了手中的剑
五更逝宵是怎么看待中元日芽香的呢?
这个问题五更现在根本回答不了。如何看待?同伴,团员,可以短信聊天的朋友,能够进行人生商谈的长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既然五更给不出答案,那就反过来想想好了,中元想要什么答案。
——“你还不明白吗!日芽香她喜欢你啊!”
生田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久久不能平息。
说不出口。
五更虽然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笨蛋,但她不想当一个骗子。
“……”
所以她沉默了。在自己所能够给出的答案,和中元想要的答案间,她保持了沉默。
“发现了吗……”中元笑了下,眼前的世界却突然模糊成一片。她仰起头,深呼吸,背过身,飞快地用衣袖擦了下眼泪。
“逝宵酱,你现在才发现吗?”中元面对着她,面对着眼前这个自己偷偷在心里喜欢了一年多的少女,无数想说的话拥堵在胸口,却只汇聚成一句。
“察觉的太慢了啦,笨蛋。”
五更侧过脸不敢看她。
自己的笨拙曾无数次地伤害过对方,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脸面开口呢,仅仅是站在这里五更都觉得内心饱受煎熬。
“已经没关系了,”看出了五更的窘迫,中元出声解围,“现在我已经放弃了,彻彻底底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情感逐渐变成一种负累呢?
单方面传输喜欢的电波,对方却只能接收到错误的信息,于是传递回来仅仅是作为友人的关心与爱护。即便如此这种关系也持续了一年多。
她原本觉得这样还不错,习惯了之后说不定能找到沉浸在其中的乐趣,如同海滩上捡寻漂亮的贝壳,即使是点滴的愉快回忆也能成为宝贵的珍宝。
然而完全不是那样。
她在一段错误的感情中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明知五更和西野之间根本没有她能够插足的余地,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这样也挺好”“我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诸如此类的谎话自我欺骗。
中元日芽香不是机器人啊。她有血有肉,胸腔里跳动着蓬勃的心脏,喜欢的东西自然要留在身边,独享也罢,霸占也行,谁甘心把喜欢的人拱手让出啊!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想要却又在心里推辞,曾经以为单纯而纯粹的感情也像超出了保质期的罐头,逐渐变了质。
不知不觉间,待在五更身边已经没法再感受到最开始的那种内心的悸动与幸福,取而代之的是注定无法得到的宿命般的痛苦与纠结,原来幸福与不幸只有一纸之隔。早知如此的话,她还不如一开始就抽身而退呢。
或许,现在也并不算晚。
“去年五月份,逝宵酱找我出来情感商谈,”中元自顾自地说,“还记得我那时说的话吗,拐弯抹角,长篇大论。里里外外包裹着真心话的蚕茧。逝宵酱,那时我想说的真心话只有一句——”
“拒绝不就行了。”
中元的刘海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她坚定地注视着视线躲闪的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