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君之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伶舟梦
他喑哑而迷人的尾音拖曳着,
辛丘有些结结巴巴,似乎被吓着了:“还说我……你……你自己……也在说……不吉利的话。”
“学你不行吗”左霄挑挑眉,接着,才严肃认真地回答了刚刚的问题,“因为我需要你那些有用的记忆。”
期逢十五,月圆花好,皎洁的白月光铺洒在青石板上,给红色的海棠花镀上一层银光,使夜色看起来纯洁而虚幻。
在狭窄的巷口,走出两个人影。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披着黑袍,脸隐藏于帷帽之中,他的步履匆匆,看起来有些着急。
碎步追赶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青衣的瘦弱人影,他身量略小,跟在黑袍人身后走得十分吃力。
“诶……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辛丘在左霄身后嘀咕着,去送命也这么着急吗
她此刻看不到的是,左霄脸色发白,呼吸急促,一双眼睛却通红如野兽,目光中流露出自我厌恶。
听了辛丘的话,他放慢了脚步,却总是在辛丘快要追赶上来时又加快步伐,刻意不让她看见他的脸。
辛丘跟在身后,略微偏头,忽然轻轻一笑,踮起脚尖飞了出去,落在了左霄面前。
左霄身影一顿。
施展了轻功的辛丘有些得意的转过身来,此刻她的肌肤看起来比雪还要洁白无瑕,一双眼睛宛如盈盈秋水,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多姿。
左霄用力拉下帷帽,同时低下头,藏住了自己的脸。
辛丘有些纳闷,她拉了拉左霄的衣袖,正想说些什么,谁知,手刚碰到左霄的衣袖,就被他拽住胳膊甩了出去。
辛丘摔倒在地,错愕地看着左霄:“你……”
“别碰我,脏死了。”左霄整张脸藏在帷帽中,似乎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辛丘咬了咬下唇,一动不动地盯着左霄,看起来有些委屈。
“怎么还要我亲自扶你起来”左霄出言嘲讽道,藏在衣袖里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该死,为何前不久才克制下去的王蛊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重新发作!
辛丘却一反常态,竟然真的朝他伸出了手,应了一声:“嗯……”
她平时性格淡漠,极少这么主动。
左霄愣在原地。
辛丘伸出的手就那么一直停在半空中。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她不喜欢左霄,但是,却忍不住想要接近他的内心。尽管左霄外表邪气,行事诡秘,喜怒无常,看样子是个危险人物,但是,她就是毫无理由地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随着两人相处增加,她总觉得左霄隐藏着脆弱孤独的一面,这种感觉,在她看到左霄对着白玉、书画、琴箫等器物出神时更加强烈。因此,她才想要接近他的内心,她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她有时候会猜测,他是不是也曾像清尹晨这种书香世家的贵公子一般,喜欢琴棋书画等文雅高尚之物又是为什么,他会舍去这些喜好,变成今日这般无喜无悲的假面魔鬼
左霄一动不动,看着辛丘倔强的面容,以及停在半空中久久不肯收回的手,他此刻的感觉与辛丘一样复杂。
辛丘,每天看似洒脱不羁无忧无虑,似乎已经做到了世外高人般的超然物外,但其实内心早已麻木不仁吧,除了在段瑾面前,她极少表现出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可现在,她满怀期待地对他伸出了手。
蓦然间,左霄突然想到了一个遗忘已久的场景。
那个女孩走路盯着地面又在走神了,这时,一根冰糖葫芦突然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抬头,白衣男子笑吟吟的看着她,丝毫不觉得侧弯腰拿着冰糖葫芦的姿势多么不符合他文雅卓然的气质。
女孩恼羞成怒道:“都说了!我不喜欢吃冰糖葫芦!”
“小孩子不都喜欢吗”
“我不是……一般的小孩!”女孩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白衣男子惋惜的叹了口气:“唉!这么早熟,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别在我面前跟你那未婚妻你侬我侬,你以为我不懂的其实我都懂!”女孩露出恶狠狠笑容。
听她提到苏和雨,白衣男子微红了脸。
女
第三十三章:血花
林梓明是织芷手下的得力干将,原本织芷格外看重他,只是他这个人生性风流,不仅在暗渊阁内玩弄女人,还野心勃勃,不断争夺权力,最后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天命师七葵身上。
七葵虽容貌如同幼女,但本质上还是个青春少女,而且又位高权重,他或许就是抱着这么个想法,常常纠缠七葵,奇怪的是七葵竟然没有责罚他。
后来事情发展大大出乎意料,林梓明见从七葵那里索要不到半点权力,一怒之下,竟然不怕死地把七葵从暗渊阁虏走了,阁主好不容易才从千里之外的洛阳把她救了回来。
就是在那次七葵回来之后,阁主让织芷和揽兰去给七葵上课,没错,就是上课,内容就是“举大量例子证明男人何其会花言巧语,女人应该如何识别男人的谎言”。
这事织芷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挺怪的,但那时候她只觉得阁主认为七葵少不更事容易受骗,才让她和揽兰去给七葵传授经验。
没跟男人有过多接触的揽兰自是全过程不发一言,但织芷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有亲身经历的,于是她滔滔不绝地对七葵述说了一天的防骗心得。
到了最后,她发现七葵靠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宛如木头一般,心想,七葵不会是睡着了吧,于是她大胆地掀开了七葵的面具,发现七葵果然睡着了。而她也第一次看见了七葵的脸。
想到这,织芷脸上带着淡淡的惆怅。她那时怎么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阁主会突然病故,而七葵会毫无征兆地失踪许多年。
屹岸和涉汀见织芷沉默不语,好奇的目光在辛丘的脸上来回逡巡。
屹岸突然哼了哼:“即使她真是七葵又怎样,现在她可是伤害揽兰的帮凶,是站在暗渊阁对立面的人。”
织芷摇头:“她刚刚不是说左霄把她当人质吗待我问清楚才能下定论。”
辛丘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七葵究竟指谁,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猜到这就是左霄让她说自己是被胁迫而来的原因。
于是,她低下头,谨慎地回答着织芷的问题,谁知,屹岸突然从身后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把头仰起来:“看着织芷的眼睛!”
辛丘的视线与织芷的视线对上,从织芷眼中,辛丘神色如常,并没有心虚不安。
“七葵,你还记得我们吗”织芷问了第一个问题。
辛丘摇头。
旁边的屹岸忍不住说道:“我看她只是和七葵长得相象罢了。”
织芷没有答话,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暗渊阁吗”
辛丘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织芷疑惑,辛丘解释道:“没有哪个江湖人不知道暗渊阁的。”
“可我指的是,你是否记得你在暗渊阁中待过你的脑海中,可有半点你在暗渊阁的经历的记忆”
“没有……”
“好,下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伶舟起吗”
在织芷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看到辛丘的反应,就可以立刻确定面前的女子就是七葵了。
因为,辛丘先是微微张开嘴,似乎下意识想回答“不”,但她的表情忽然凝固在那一刻,嘴唇未动,眼睛未眨,整个人迷惘而怔愣,然后,她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猛地合上嘴向后退,眼中闪过一抹不经意间流露的痛色。
屹岸和涉汀也为她如此奇怪的表现而大吃一惊。
织芷只需一眼,就能从辛丘听到伶舟起名字时的反应中得知她就是七葵,绝对做不了假。可是她为什么要说不认识他们呢
辛丘也很惊讶自己刚刚的反应,她明明不认识伶舟起这个人,可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心里莫名其妙地好难过。
织芷看向辛丘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屹岸,她就是七葵,我可以保证。”
屹岸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正好,如果她就是七葵,想来很乐意帮我们找到揽兰的解药。”
涉汀看了屹岸一眼,明明表现得最讨厌揽兰,可他三句话中有两句话不离揽兰。
这时,地上的左霄轻哼了一声,有悠悠转醒的迹象。
所有人看向他。
左霄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接着,那双如狐瞳般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轻轻一扫,波光流转间,顿时容色添艳,满室生辉,仿佛天地万物皆汇聚在他的眼中。只是他的脸色惨白,越发衬得双唇如沾染了鲜血一般嫣红。
辛丘看见他醒来,刚刚的恐惧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屹岸看着左霄,脸上怒火冲天,又一次将剥皮刀放在他的颈边:“解药何在”
左霄看了眼刀尖,抿了抿唇,并没有答话。
“如若你不肯说出实话,我暗渊阁有的是各种刑罚让你生不如死……”屹岸恶狠狠地威胁道。
“这种毒根本没有解药,你们就算是杀了我也没用。”
就在左霄说这句话时,他的墨色瞳仁迅速转向辛丘,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就在电光火石间,辛丘瞬间了然,她大呼道:“我……我知道有解药的,你们别信他!”
辛丘想起了出发前左霄对她说的话:“若我被捕,你要配合我。”
“怎么配合”
“让敌人近我一尺之内。”
当时,辛丘对他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当然,现在她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还是得想办法遵从他的嘱托。
屹岸、织芷及涉汀看向辛丘。
 
第十一章:老僧
段瑾把手中的花名册扔在一边,对辛丘说道:“既然大范围搜寻不出,那我就另辟蹊径了……”
辛丘好奇地问:“你又有什么打算”
段瑾神秘兮兮地笑道:“我要去抓它们啦!”
和煦的阳光笼罩在浮图城外的山林中,烟雾缭绕在青葱林叶间,一队浩浩汤汤的人马穿梭在林荫大道上,朝着浮图城城门驶去。
浮图城城外聚集着大量的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他们来往穿梭于各种临时搭起来的棚屋,大声吆喝,有卖草药的男孩、有做饭的妇人、有售卖兔肉的猎人、有施粥布施穷人的大户人家,也有乞讨的人、躺在地上呻吟的病人。
清尹晨示意车夫停下马车,然后,他带着宁戌,步行在人群草棚之间。
看到别人悠闲自在的生活时,他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看到别人悲惨不幸的生活时,他眼神又流露出悲悯。
别人只知道,当今世家,清秋独大,清秋世子清尹晨身份尊贵万人瞩目,却有些不务正业,纵情山水不念仕途,明明博览群书无所不通,却从来不在经史子集等方面发表己见,只喜欢评价山水、雅乐、字画、园林,还有美人。
但是,只有亲近清尹晨的人才清楚,清尹晨最喜欢的是深入民间,体察民情,以悲观的心态、睿智的思想,去观察别人各式各样的人生,而且他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别人角度去理解这个世界。对于长久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这一品质极其难得。
这时,清尹晨已经走到了离马车极远的聚集人群的边缘地区,宁戌跟在他身后,警惕地看着周围那几个目光不怀好意的流民混徒。清尹晨玉面锦衣,在人群中看起来最像“有钱可劫”的人。
清尹晨的目光扫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荒废的土地庙里,神像倾倒,香火已断,却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僧,老僧面色黧黑带青,浑身瘦弱得宛如竹竿,脸上的褶皱像挤在一起的布团,他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一动不动,若不是清尹晨观察到他的眼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会误以为他已经断了气息。
清尹晨询问身旁贩卖油炸果子的妇人:“这位大娘,请问那位老僧在那入定多久了”
大娘满手是油,扯着嗓门问道:“啥啥叫入定”
清尹晨咳了一声,宁戌在他身后偷笑。
“就是那位老僧坐在那多久了”
“哦!他呀!在那窄小的土地庙坐了快一年了吧!”
“一年他一直坐在那”
“是呀!平日里就睁睁眼,也不出来找吃的,睡觉时也坐在那里!”
“不吃不喝,那他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宁戌其实还想问一句:“他又是如何解决拉撒问题的”但主人在跟前,他还是不要问了。
大娘回答道:“谁说他不吃不喝了,他只是不出来找食物,有些好心人啊!例如我,偶尔会放一些食物进去……”
清尹晨笑了笑:“大娘真是心善,那大娘可知,那位老僧为何会一直守在那里不肯离开”
大娘看了眼老僧,悄声对清尹晨说道:“听说啊!是为了赎罪!”
“赎罪”
“没错!”
“他犯了什么罪”
“听说他把自己的徒弟给弄丢了。”
“若是无意中弄丢了徒弟,当师父的的确有错,但也不至于为此折磨自己一年吧!”
“谁知道呢!他平时从不开口,这仅有的信息也是有人无意中听到他晚上说梦话才知晓的!”
“大娘,你能否说说,那位老僧夜晚说了什么梦话”
“哎呀!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就是一直喊着他的徒儿,然后说一些我对不起你不该把你弄丢了之类的话……”
清尹晨再度看一眼土地庙下的老僧,从宁戌那里接过一些银两,然后递给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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