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圣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无问西东
此时张春月已是下不了台。她深知今日若硬要绕过王二存家,无论何鸿远在王二存那取得怎样的工作成果,郭丽芬这张不饶人的大嘴巴,肯定会到处嚷嚷她这位计生办主任的窝囊表现。
而且她也不能在叶村长的面前失了脸面。乡镇的许多工作,都要依仗村干部们去完成。村干部们也有他们的小团体,乡镇干部若是在村干部们中间丧失了威信,便能动摇她的工作基础。
“我们去王二存家看看,但要注意工作方式方法。”
张春月叮嘱一声,率先向王二存家的大院里走去。郭丽芬跟在她的身后,眼里满是自得的笑意。
昨晚郭丽芬在张春月出门后,用村支书王有福家的电话,往黄小媚家里拨了电话。接电话的黄小媚声音慵懒地说,潘乡长非常关注,这两天夹山村里有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在黄小媚挂掉电话的瞬间,郭丽芬分明听到乡长潘刚夸奖了黄小媚一声。
大晚上的潘乡长居然在黄小媚的家里。她方才请黄小媚让柳副乡长接
第二十一章 渊源
“敲响锣”是夹山村传承上千年的村规。
夹山村在两山之间,前有寨门扼守进村的陡峭山岭,后有悬崖峭壁为天然屏障。险要的地势,是古时夹山人免遭刀兵之灾的关键。在保卫家园的历史变迁中,夹山人形成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村规,“敲响锣”便是村规之一。
响锣一响,无论是贼寇入袭的示警,还是谁家走水的求救信号,夹山村的成年男子都要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农活,向响锣响彻之处驰援。在这里响锣的功能,比鸣响消防警报器还灵。
夹山村的几座大院子里,仍然各自备有一面响锣,如今更多是防备走水时用。
王有福听到从王二存家方向传来“敲响锣”的声音,叫道:“要坏事!”
鲁旺已飞快地从他身边跑过,边跑边叫道:“王叔,我先走一步。我可不能让我鸿远兄弟在咱们夹山村吃亏。”
何鸿远跑得飞快。他经过小溪上的石桥时,看到从山上和各条小路上跑来很多村民,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手上举着扁担,向王二存家的方向赶。这场景他只有在电影上看过,妥妥的痛打败退的日本鬼子的镜头。
王二存家的实际情况摆在那里,春月姐怎么这么心急。不是说好的让他来做王二存的工作吗
他心里带着无数问号,心急火燎地和村民们一起,向王二村家的大院汇聚。
此时王二存家的大院里,已挤着就近赶来的近二十来位村民。张春月正被王小存和几位嬉皮笑脸的青年男子,围在西厢房边上的角落里。她双手护在胸前,看到郭丽芬蓬头散发的样子,被一位村民一脚踹到地上,坐到地上号啕大哭,便转头寻找村长叶添茂的身影,叫道:“叶村长,叶村长……”
叶添茂见王大存家的媳妇敲响了响锣,早就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美女就是美女,这叫唤的声音,听起来真有滋味。待会儿我让你叫得更动听。”
王小存一边说着污言秽语,一边向张春月凑近。他那色眯眯的眼神,配上他惨白而有些凹陷的脸颊,看上去像传说中地府里的色鬼。
张春月义正词严地向他道:“王小存,你带头围攻国家干部,这是犯法的行为,是要坐牢的,你要三思而后行。”
“美女,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该知道我王小存是什么样的人。老子年纪虽轻,在牢里却也呆过一二回,坐牢坐习惯了,也就那么回事。你用这个可唬不住我。”
王小存的话,引得身边的几位无赖青年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连声赞叹。
他更是得意,伸手就向张春月的身上摸去,神情猥琐地道:“今天我就欺负一下女干部。女干部不就是用来干的吗”
张春月急忙拨开他的一只脏手,转头看到周赛芸已经躲进了西厢房里。
她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孟浪地听从郭丽芬的建议,没有按何鸿远原先的安排走,如今怕是已前功尽弃。
这次没有完成工作任务,她大不了被免职。她若是受到了夹山村村民的猥亵,那名声可大了去了,以后哪有脸在龙泽乡乡政府里呆下去。
“王二叔,王二婶,你们家的情况,我们都看到了。我们乡干部也不是不通人情。王二叔的病要医治,孩子们要上学,乡里可以为你们提供一定的帮助。可是你们也要遵守国家的政策。计生政策里规定,夫妻双方任何一方都可以做节育手术。考虑到你们家的实际情况,何不考虑由王二叔做这个节育手术……”
她兀自不放弃地向西厢房喊话,最后被王小存打断。
王小存伸手向她雪白的长颈搂去,口中道:“美女——干部——你想让我二哥断后,我二哥他能答应吗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张春月惊叫着闪避。可是她被王小存和几位年青男子围在中间,又能躲到哪儿去
正在她惊慌失措间,一道身影从人群中快速地穿插而过,直接冲到王小存身后,抓住王小存的另一只手,将他一拉一抡,拽着他的身子,撞到他身边的两名年青男子身上。
“小远——”
张春月惊喜地叫唤了一声,感到鼻子微微发酸。
何鸿远拉着她的手,从被他冲散了的包围圈里退出来,背朝着无人站立的西厢房檐角下。
王小存和那两名年青男子从地上爬起身子,各自摇晃着晕乎乎的脑袋,嘴里骂骂咧咧地向何鸿远逼近。
“王小存,你还想试试我的手段”何鸿远大声道。
“小子,你胆敢到夹山村来撒野。我看你能一个打几个。”
王小存说着,从身边一位村民手里夺过一条扁担,抡起扁担就向何鸿远劈头盖脸砸去。
何鸿远担心伤及身后的张春
第二十二章 抉择
姚大展和村支书王有福先后赶到。
姚大展从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找到狼狈不堪的郭丽芬。她只是脸上被抓破了几道血痕,衣袖被扯破了两道口子,又被这么村民们弄出这么大的声势,吓得脸色苍白、神情痴呆,倒也没受到什么大伤害。
她见到姚大展,终于回过神来,指着身边的村民们歇斯底里地叫道:“姚警官,快找他们抓起来,把他们抓赶来。他们袭击国家工作人员,他们妨碍公务,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郭干事,我们‘路教’小组进村走访村民,怎么弄出矛盾来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姚大展打断她的话,扶起她走到何鸿远身边。
这时驻村干部金林圣带着计生办干事王洁,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进来。王洁跑到郭丽芬身边,扶住她的身子。金林圣看向张春月,问道:“张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张春月没好气地看了郭丽芬一眼,向金林圣和姚大展等人说道:“是我们没能和村民好好沟通,致使产生了误会。”
“误会”郭丽芬兀自不服地叫道,“张主任,我受到了人身伤害,你还说是村民们误会。我是否就这样平白被他们欺负了。”
“老郭,我再三提醒你,做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你是以什么工作态度,对村民开展工作的呢”张春月摆着脸道,“你的工作态度、工作方法很有问题。这次回去后,我这个计生办主任若未被免职,我会建议党委将你调离现岗位。你这样的同志,不适合干计生工作。”
她训斥了郭丽芬一通,又向村支书王有福道:“王书记,我们的干部在工作中不讲究方式方法,这个问题我们会追究。可是计生政策必须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同时对防碍公务的村民,我们不会不追究。”
王有福明白有些板子必须高高举起,再寻机轻轻放下。他咳嗽一声,向大院里的村民们喊道:“‘路教’工作组昨日入驻我们村以来,为大家办了很多实事、好事,大家有目共睹。今天她们到王二存家宣传计生政策,那是她们的工作职责。王二存媳妇生了四胎不带把子的崽,这能怨得了谁难道还要再让她生七个八个孩子。国家的政策还要不要执行了呢”
“有福叔,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懂什么国家政策,想要让我二弟断子绝孙,这事我第一个不答应。”王大存举着锄头蛮横地道。
“你是王瑶瑶的大伯吧”何鸿远对王大存道,“王瑶瑶四姐妹,如今老三王家瑶到了上学的年龄,家里准备让王瑶瑶辍学。你能接济她,让她继续上学吗”
王大存看了一眼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自家媳妇,迟疑了一下,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二弟的家事,我怎么能包办得了”
“你都能管你二弟生孩子的事,却不能帮他的孩子上学。看来你这当大伯的,该管的管不了,不该管的偏要管。你说你二弟生不生孩子,关你什么事”何鸿远对着王大存奚落道。
人群中有村民发出嬉笑声。
何鸿远继续道:“再说谁也保证不了,王二存一炮就能搞出一个大胖小子来。他若是再搞出一个女儿来,以他的家庭状况,怕是要送给他的兄弟们抚养。而且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我看他连炮都架不起来,怎么能生孩子我们在这里争论他生孩子的事,不是扯蛋吗”
村民们最喜欢听这些简单明了又能调色的话,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大家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调剂,现场的气氛开始放松下来。
何鸿远趁机道:“昨晚我和我们计生办的张主任,来过王二存家,给他看过病。我们张主任对王二存家的困难情况都看在眼里。她还准备为王二存家已经上学的两位孩子,向政府申请助学资金,还要为王二存家联系结对扶贫单位。这是为了什么这是考虑到王二存家的实际困难,我们政府不能视而不见。但是对于计生政策,我们还是要坚决落实。这方面我们张主任有一个想法,和大家特别是王二存的家属沟通一下。”
张春月看着何鸿远比划着手势向村民们喊话,那样子特帅气、特吸引人。她正双目迷离间,何鸿远示意她上前讲话。
她俏脸一红,上前走到何鸿远身边,道:“乡亲们,考虑到王二存家的特殊情况,我们在落实计生政策的时候,准备不对他家的顶梁柱周赛芸做节育手术。我们小何医生准备请王二存到乡卫生院,对他进行康复治疗,如果王二存本人同意,对他实施节育手术。”
王二存家的三闺女王家瑶
第二十三章 掷地有声
何鸿远进屋对王二存的腰椎进行推拿。他施展完摸骨术,向王二存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又痛又麻的感觉,比昨晚更明显些。”王二存兴奋地道。
“这是好现象。说明你受压迫的神经,已经有复苏的迹象。”
何鸿远出门洗了手,对仍然站在院子里的张春月道:“张主任,我们入户走访工作,进行得如何”
“我统计了一下,我们三组共走访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农户。”张春月回答。
“我建议下午继续走访工作。”何鸿远道,“同时将相关计生工作对象,也要摸清情况,尽量将工作做到位。”
张春月点点头。她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鲁旺,将何鸿远拉到一旁,悄声道:“你这位鲁大哥的家属也是计生对象。他方才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这事你看着办,先放一放也行。”
何鸿远感觉这位春月姐姐蛮有人情味,心里暖烘烘的。他把鲁旺叫到身边,又向张春月道:“张主任,我们能不能弄出一个计生承诺书,就像合同文本一样,与计生对象签订一份。比如鲁旺大哥的媳妇愿意定期孕检,我们就和她签订定期孕检承诺书。比如王二叔同意身体复原后做节育手术,我们先和他签订一份实施节育手术承诺书,由他签字按指印留存。”
张春月眼睛一亮,道:“这个想法好。这样我们开展计生工作,就有了更大的选择权和主动权。”
鲁旺笑道:“我兄弟的脑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这孕检承诺书若弄出来,我家签头一份。能孕检谁愿意去医院挨一刀”
张春月拍板道:“连计生对象都赞同,我这计生办主任肯定举双手赞同。”
她和何鸿远、王大福几人去村委会拟计生承诺书,王洁送郭丽芬先回王有福家休息。
中午在王有福家用过午餐,何鸿远拉着王有福的老爹王老爷子,了解师父鲁道一父母去世的情况。
“原来你是道一的亲传弟子,难怪医术如此了得。”王老爷子道,“夹山人对不起道一啊!当初你师父道一的父亲,作为反革命分子,在村里的晒谷场上被反复批斗。他是习武之人,受不了这等屈辱,跳进了夹山水库自溺身亡。你师父的母亲是村里小学的教师,不久也上吊自杀了。她老人家年轻时曾是我的老师,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
王老爷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从眼角悄然滑落,滴到他的胸前。
何鸿远的胸膛起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铁青着脸,一掌拍到檐下的一个大水缸上,这才把胸间郁结之气发泄出来。
“咣铛”一声,大水缸四分五裂,里边积存的檐水泄了一地,溅得他裤管都湿了一大半。
张春月等人都被他怒目圆睁的样子给吓到了,呆呆地注视着他。王有福示意媳妇把王老爷子扶进屋去,他走到何鸿远身边,叹息道:“何医生,村里参与过当年之事的人,大多已经亡故。但是这些人的后人,对你师父仍然怀着深深的愧疚之情。他们希望能替他们的长辈,向你师父请罪。当然,任谁处在你师父的位置,心里的那口怨气,都可能至死难平。”
何鸿远做了个深呼吸,道:“我知道这是时代的悲剧,可是我仍然为我师父愤愤不平。我想以我师父的医术,他即使双目失明,在大城市里开上一家诊所,也能门庭若市。他辛辛苦苦地回家,肯定是游子思家,可是面对却是这么冰冷的现实。我能想象得到,师父当年是多么痛苦而心灰意冷。”
张春月深有同感地道:“我理解道一师父的苦楚。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境况,更让人痛苦的呢”
姚大展道:“在的年代,当人们最需要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时候,它的真正作用往往是多么弱小。”
何鸿远俯身收拾着地上的陶瓷水缸碎片,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当晚他知会了张春月一声,和鲁旺一起去了回龙观。道一道长听到何鸿远和鲁旺说着话进了道观,问道:“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打扰我清修来的吧”
何鸿远笑道:“师父,鲁大哥有一坛灵芝浸泡的白酒,我们不敢私下享用,这不是找你一起分享吗”
道一道长哈哈大笑道:“你们这就是扰我清修。还有什么比好酒,更能吸引我的呢”
鲁旺将带来
第二十四章 变数
周五上午九时,静海市市委常委会召开。在会议召开之前,市委书记韩长功让秘书召来市委组织部部长董有为,听取本轮干部任职考察人选情况汇报。
“听说昌隆县有一位叫周荧的副县长,任职副县长才一年,走遍了全县31个乡镇,其踏实的工作作风,受到干部群众的一致好评。”
韩长功在静安市任职近八年,从市长干到市委书记,是实打实的靠政绩上位的厅级干部。在他任职的这八年间,静安市的gdp指标在全省地级市中的排名,从八年前的第二梯队中脱颖而出,和省城丽都市、副省级城市仓宁市一道,挤身全省前三甲。在静安干部群众心目中,这位市委书记享有很高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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