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女巫

    这是何等惊人的能力？

    望着已空无一物的树林上方，伊菲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恐怕就算血牙会的所有战斗女巫加起来，也挡不住这天罚般的一击。她到底是依靠自己的能力，还是依靠那块金属片才做到这一点的？

    在此番威能面前，赫蒂摩根所宣扬的野兽之力，和她口中的绵羊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伊菲忽然想起了罗兰陛下的介绍。

    这就是高阶女巫的力量吗？

    罗兰也是第一次完整的目睹神意符印的施放过程。

    光芒射出后，就像是在路径上留下了一条看不见的道标，而紧随其后的金色雷霆悉数落在了这条道标之上。而首道落雷的地点位于森林边缘处，显然它受到符印激发者的控制，在接近敌人时才会四散而开。

    另外光芒并非一尘不变的，从符印上射出时只有一臂粗细，但很快会扩大开来，最后变成一个扇面，最终波及范围大概在五十米左右，这对于冷兵器时代算得上是毁天灭地的大杀器了。

    那些电光都是魔力构成的吗？他望向夜莺。

    我想大概是吧，后者迟疑道。

    大概？

    在迷雾中，我的确能看到魔力在疯狂涌动，只是她露出迷惑的神色，它和之前任何魔力的色泽都不相同。

    是什么颜色？

    黑色，或者说无光之色，夜莺皱眉道，就像是神罚之石形成的空洞一般。

    罗兰怔了怔，金光闪耀的符印之力在迷雾世界中居然是无光的黑色？也就是说，它们的魔力特性是一样，或者说至少是相近的？他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联想起神石与魔石的关系，一个大胆的猜想呼之欲出。

    回到城堡办公室后，他把爱葛莎叫了过来。

    你们对神意符印进行过多少次研究？

    并不多，得到的有关结论我也全部告诉过你了，毕竟只有首席能够驱动这种符印，她们的魔力又是左右战局的关键，自然不可能随意挥霍在测试上，她奇怪道，怎么，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了吗？

    我记得你说过，它能穿透神罚之石的防御吧？

    爱葛莎点点头，时灵时不灵，应该跟神石自身的品质有关。

    你们就没有观察过神意符印的魔力特性么？罗兰低声道，在迷雾中，符印引发的魔力雷霆和神石有着同样的光泽。

    不我们当然有这么做过，针对魔力特性的记录是必备项目，只不过符印释放的同时，用于监测的平衡魔石都会失去作用，首席也不可能天天光顾探秘会，所以这一项被记录为目视时的金色。她眨眼道，等一下，你说它跟神石的干扰领域有着一样的光泽？

    没错，罗兰缓缓说，我有一个猜想，神罚之石并不是禁绝魔力的空洞，而是自身蕴含强度极高的魔力，高到对周边的魔力运行产生了影响，才导致能力无法正常施展。这也是神意符印为什么会使平衡魔石失效的原因——在它波及的范围内，形成了和神罚之石一样的干扰区域，魔石自然无法再起作用。

    可现场负责魔力观察的学员分明说——爱葛莎说到一半忽然愣住。

    她的观察被神意符印爆发出的强烈光芒所阻隔了，就像被光明遮蔽的黑影，他直言道，而夜莺的迷雾世界里只有魔力才具有颜色，哪怕是直视太阳，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就是你们没有发现它的原因。

    观测魔力作为一种分支能力，受限于女巫自身的视觉水平，白天和夜晚进行观测都会得到不同的结论，希尔维便能充分证明这一点。拥有魔力之眼的她，可以发现数公里之外的魔力波动，就探测距离来说远超夜莺。

    因此探秘会更信任平衡魔石测出的结果——它与能力者本人无关，与周边环境无关，对魔力的显示更为准确，类似于迷雾状态下的观察。只有在魔石无法起作用的时候，探秘会才会采信观察员的结论。




第五百四十七章 「熔点」行动
    爱葛莎神情显得有些激动，在红木桌前来回走动，那么按你的说法，神意符印能穿透神罚之石，是因为它的魔力强度更高？而混沌兽对神石进行改造，本质上是在降低它的魔力强度，从而变成特定的魔石？

    我是这么想的。

    不，不对她忽然停下脚步，如果无光空洞真是魔力强度太高导致的，那么女巫身上为何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女巫？罗兰怔道。

    安娜啊！爱葛莎思忖道，她体内的魔力都能激活两次神意符印了，按理说强度要比神罚之石还高，但黑火并不能穿透神石的干扰，而且她身边也没有出现禁魔领域，这说不通

    呃他一时哑然，这个问题的确无法解释，哪怕是品质再差的神罚之石，都能轻易中断女巫的能力生效，强如安娜的黑火亦不例外。而且迷雾世界下，安娜的魔力如同金属凝聚的立方体，形如实质，怎么看都和虚无一物的黑洞相差甚远。

    还有一个问题，为何魔石需要充入魔力才能生效？爱葛莎接着说道，哪怕它们被降低了魔力强度，也应该存有大量魔力才对，可事实上凡人根本无法操作它们，魔石也无法借由女巫的特殊转移能力作为魔力源泉使用，这一点探秘会已经验证过。她顿了顿，导师认为只有生命才能容纳魔力，失去生命的物质会被魔力无情抛弃，女巫和魔鬼之血就是证明，大多数研究员都认同这个看法。我虽然不介意推翻这个结论，但魔石在没有注入魔力或是形成符印之前，和一块普通的宝石没有多少区别。

    罗兰沉默下来，看来关于魔力强度的假设确实不太妥当，不过如同黑光般的魔力雷霆未免和神石太过相似，这其中应该存在某种关联才对自己到底还忽略了什么？

    只可惜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可靠的观测分析手段，对魔力的感知记录必须借助女巫的能力或者是平衡魔石才能办到，得到的魔力特征也只是最笼统的表达，很难做进一步研究。

    思索了半天没有结果，他也只好将此事先放到一边，希望能在之后的符印制作中找到答案。

    三天后，「熔点」行动完成了一系列准备工作，罗兰在码头区亲自为出击人员送行。

    这是第一次由女巫作为主角的大规模混编军事行动，船只一共两艘，搭载的全是第一军最精锐的老兵，队长为布莱恩他们随罗兰上过城墙，对抗过邪兽，对领主抱有崇高的敬意和信赖之情。在筛选时，他们被反复叮嘱将有可能面对一种极为凶残的异类，比混合种邪兽还要强大，不想参与任务的可以说出来，结果无一人退缩，回答也都通过了夜莺的审核。

    即使如此，让这一百人迎敌仍是万不得已的选择，他们的意志尽管可靠，但罗兰绝不敢高估这个时代的人民对神魔发自心底的畏惧。他经历过各类影视作品的轰炸，看到再狰狞可怕的怪兽也不会觉得稀罕，然而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恐怕就是一场难以磨灭的噩梦了。

    因此千挑万选出来的将士们会在离行动地点两三公里外的河边布防，并不直接参与猎捕，除非发生意外，女巫必须撤退时，他们才会担任起阻截任务。

    而女巫队的成员则是安娜夜莺温蒂叶子爱葛莎希尔维，伊菲闪电和麦茜，可以称得上是目前无冬城最强大的阵容了。按照爱葛莎的说法，就算是地狱领主来了，都不见得能活着逃回去。

    保护好自己，安全最重要，罗兰郑重道，就算任务没完成也不要紧，我会在城堡等着你们回来。

    安娜上前和他拥抱，放心吧，有我在呢。

    还有我，陛下。

    咕！

    小姑娘和鸽子也贴了上去。

    最后除了爱葛莎和伊菲外，每个人都与罗兰拥抱了一遍。

    前者发出不屑的鼻音，小声嘀咕道：一次简单的捕猎罢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要是塔其拉每次出征也像这样磨蹭，魔鬼早就把前哨站建到城门口来了。

    后者则感到震惊无比，她第一次见到如此随意的命令不完成任务也不要紧，只要平安回来就好？陛下对女巫的要求也太放松了吧，这不等于鼓励她们畏缩不前么？要知道在血牙会，她每一次出击都抱着不死不休的决心，而数年时间里也确实有几名战斗女巫不幸亡于敌人之手，毕竟不能完成主人交代任务的人都会遭受严惩，甚至还会被大家视作毫无价值的废物。可在罗兰温布顿口中，她听到了截然不同的说法。

    既不是野兽也不是羔羊，这便是「人」的选择么？

    明轮船拉响汽笛，烟囱冒出滚滚浓烟，船舷缓缓离开码头，向河中央驶去。

    忽然，罗兰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触感冰凉而柔软。

    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保护好自己，不要随便离开城堡，耳边响起了熟悉的低语，我很快就会回来。

    随后，嘴唇处感受到了一抹轻轻的触碰。

    略带些香甜，又有少许湿润，和脸上的感受完全相反它是温热的。

    这道碰触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罗兰回过神来，伸出手向前探了探，周身已空无一物。

    蒸汽船的速度要比气球飞行慢上许多，一路上花去近两天时间才抵达赤水河尽头。

    一行人望着高耸入云的宏伟雪山，不禁被眼前这一幕壮丽的景象所吸引了。山间的积雪融化速度得要比森林慢上许多，积累了数月的雪水从峰面倾泻而下，又被凸起的岩石分割成数道细流。从远处看，它们仿如一道道银丝，纤细而脆弱，但离得近了便会发现，每一道银丝都犹如河面般宽广，落在山脚湖泊中竟发出闷雷般的浑厚响声。

    显然赤水河只是这个湖泊的一条出口而已，不然如此澎湃的水量足以使河面暴涨，泛滥成灾了。

    休整一晚后，氢气球很快充气升空，而船队也按计划后撤三公里，沿河搭建阻击防线。

    「熔点」行动正式开始。



第五百四十八章 诱敌
    远望号搭载着温蒂和希尔维飞向漩涡海，闪电和麦茜伴飞在吊篮两侧，等待随时将两人接回。

    这一次她们的任务不是侦查魔鬼营地，自然也不需要飞得那么高，只要绕开雪山的阻挡，希尔维就能透过岸边的乱石峭壁，直视盘踞在黑石塔顶的眼魔。

    按照爱葛莎的说法，眼魔并不需要真正看到对方，只要有人注意到它，它便能同时感应对方的存在，并且定位出位置，这种魔鬼曾给圣佑军的突袭部队造成过极大的伤亡无论是隐形潜入还是从天而降，都难以避开它的侦查。除非蒙着眼作战，才能不惊动它。

    当然，不看也行，不过眼魔一般都攀附在营地最高点，很难不注意到它。

    怎么样，瞧见什么了吗？闪电飞过来问。

    还得再近一点，不然我坚持不了多久，希尔维揉了揉眼睛，魔力之眼在穿透障碍时消耗气力颇大，而且观察范围也会缩短，她已经小心翼翼将侦查视线聚拢为一条直线，不过当峭壁中的断面细节一一展现时，仍能感到头晕得厉害。

    我知道了，温蒂唤起一阵横风，抓紧。

    乱石滩一点点清晰起来，薄薄的红雾也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是晴空万里，那团雾气依然压在峭壁之上，只不过色泽要比上一次见到时淡了不少。

    希尔维再次凝神望去，视野中的泥土终于被粘稠的雾气取代，一栋栋塔状建筑在红雾中若影若现，恍如一个被遗弃的世界。

    她很快找到了那座最粗壮的黑石尖塔。

    比起上次的误打误撞，这次是故意而行惊动魔鬼，引诱它们发起追击。希尔维并不想要成为一名探险家，与闪电这种何时都精力四溢的小姑娘不同，她只想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可偏偏有神意之战这种无法逃避的命运，就算在不喜欢波折，她也没办法置身事外。就如同她会答应提莉前往边陲镇，观察罗兰是否被女巫控制一样，当罗兰宣布计划时，她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之前她是为了沉睡岛的全体姐妹，而这次则是为了女巫联盟和陛下的整个王国。

    希尔维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上移。

    刹那间，数百只眼球出现在她视野之中黑色的软体怪物仍趴在老地方，仿佛从未动弹过一般，就连它的肢体都和塔顶融合在一起，简直像是从石头里伸长出来的一般。密密麻麻的眼珠同时偏转了方向，希尔维甚至能从黝黑的眼珠上看到自己倒映的面容！

    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背脊的寒意瞬间爬到了。

    它们来了！她中断能力大喊道。

    我们走！

    嗷！麦茜瞬息化成巨大的恐兽，一个翻滚稳稳停在吊篮下方，希尔维纵身跃下，落在她宽敞的背上，而闪电则背起温蒂紧随其后，一同向迷藏森林飞去。比起上回的紧张慌乱，这次她们完全是有备而来空无一人的氢气球将成为指引双方碰头的醒目标记，之后按照计划，闪电会独自回到此地，引诱魔鬼继续深入。

    趁着这个空档，希尔维扭头向后望去。

    峭壁上方出现了五个黑点，这个数目比爱葛莎预测的要多，但也没有超过警告红线。

    不过在魔力之眼的观察下，她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五个追击者中，只有四人驱使恐兽，并且其中两个魔鬼明显和狂魔有极大的区别它们没有魁梧的身体和粗壮的手臂，身上穿的也不是兽皮与铁甲的拼凑物，而是色彩斑斓的长袍，在太阳下映射出彩虹般的光泽，希尔维一时竟看不出这袍子是用什么制成的。袍子下方涌动个不停，就像隐藏了无数头毒蛇一样。

    它们的脑袋也要比狂魔大上一圈，却看不到明显的五官，脸上犹如留有一个巨大的伤疤，红色的褶皱从中间向四周散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当她把目光投向最后一个魔鬼时，不由得愣了片刻。

    只见对方穿着厚重精美的甲胄，身后还背负有一把双手巨剑，看上去就显得沉重无比，可它却如同闪电一般凭空飞行在四只恐兽之后，速度一点也没有落下。

    它的面容亦完全被头盔笼罩，而且不是狂魔佩戴的那种颅骨头盔，更像是金属打造而成和覆盖全身的盔甲一样，头盔两侧刻有精致的图案和花纹，顶部伸出数根锋锐的尖角，乍看起来犹如一个微型的黑石塔。原本该是眼睛的部分闪烁着红光，显得邪恶且狰狞。

    这是什么魔鬼？

    希尔维心中掀起了惊天骇浪，爱葛莎并没有提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还是按原计划实施抓捕吗？

    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了她。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森林深处，她刚爬下麦茜的后背，就看见一道金色的身影冲天而起，比来时快上几倍的速度朝气球方向飞去。

    这下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犹豫了好一阵之后，希尔维觉得自己还是得把这个情报告诉爱葛莎。她拍了拍麦茜的翅膀，带我去设伏区！

    怎么了？温蒂小跑过来，我们接下来不是应该去找第一军汇合么？

    根据演练情况，两人的能力对遏制魔鬼帮助不大，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风险，她们完成引诱任务后应尽快远离主战场，自行向第一军防线靠拢。

    我看到了奇怪的魔鬼，希尔维摇摇头，敌人不止是狂魔，我得通知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