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险地

第六十三章 安全房
    欧阳峻离开杨浦区，来到法租界的劳尔登路一个小弄堂里。战乱年代晚上出门的人不多，幽暗的弄堂里没几个行人。

    在一个偏僻的过道里，欧阳峻犀利的眼神四处观察，在确定一切正常之后，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迅速打开房门，身体一闪走了进去。

    这里是军统的一个安全房，昨天欧阳峻已经在军统设的联络信箱里，拿到了地址和钥匙。

    欧阳峻来上海，和上海的军统还没联系。今天晚上他来安全房是为了，检查军统给他配的电台是否在指定位置。

    走进大门，在月光下，欧阳峻发现这是一个普通住宅，门前是一个小花园，后面是正房。花园里杂草丛生，看来好久没人来这里了。

    打开正房的两扇门，一股尘土扑面而来，欧阳峻用手在鼻子前晃了晃，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观察房间的摆设。

    在黑暗中洞察一切，已经成了欧阳峻的习惯，他能在黑夜里辨别，常人所不能辨别的东西，特别是他的那双耳朵，在黑暗中能听到常人所不能听到的东西，比如在黑暗中，他能听到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在黑暗中欧阳峻的视觉和听力都高于常人，这是他多年训练的结果。

    欧阳峻一双睿智机警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发光，更加明亮，他仔细环顾房间里的陈设，正对着大门是一张八仙桌，桌子旁边有四把椅子，右面是一个脸盆架，左面有一个挂着门帘的门洞，里面应该是卧室……

    “啪”欧阳峻拉开右手的一根细绳，打开灯，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迅速扫了一眼房间，直接走进卧室。

    卧室里摆着一个普通的木质双人床，床上虽然铺的整整齐齐，但是上满却是一层尘土。

    双人床的的对面是一个棕色雕花的大衣柜。

    欧阳峻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挂了十几件旧衣服，顺手把衣服拢在一起，把衣柜里面的木板去掉一块，墙上出现一个大洞，洞里放着一个墨绿色的箱子。

    欧阳峻把沉甸甸的箱子拿出来，放在床上，轻轻吹吹上面的尘土，打开箱子。

    箱子里是军统为他准备的电台。这部电台看来好久没人用了。

    欧阳峻把电台仔细检查一遍…..明天要是不出意外，他需要用军统的电台和组织取得联系，虽然这有点冒险，但是只要能把日军的作战计划及时告诉组织，就是最大的胜利，再说只要他操作得当，军统是不会发现的。

    一切检查完毕，欧严峻把电台又放回原处，衣柜也恢复原样，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肌肉稍稍放松一下，随后离开了安全房……

    …….

    苏灿在家门口和欧阳峻分手后，一边闻着花香，一边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一进客厅，就愣住了。

    客厅里所有人脸上都露着微笑，目光都齐刷刷的注视着她。

    “爹！”苏灿把玫瑰花放在茶几上，像往常一样，坐在何正林旁边，给他捶捶背。何正林笑而不语。

    佳丽伸长脖子看看玫瑰花，故意问道:

    “若云，这花是谁送的”

    苏灿得意洋洋的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阿香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好奇的拿起玫瑰笑道:

    “小姐，这花真好看！”说完，低头闻着花香，一脸陶醉。

    苏灿不假思索道:

    “你喜欢就送你了。”

    “真的”阿香有些手舞足蹈，说完就要把花拿走。

    苏灿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从一大把玫瑰里，拿出一支，然后摆摆手，示意阿香可以拿走了。

    吴妈笑盈盈地说道:

    “小姐以前天天盼着，欧阳先生能送你玫瑰，今天他送你的玫瑰，你怎么不喜欢了”

    吴妈说完似乎又发现自己多嘴了，连忙低下头。

    苏灿脸色立刻阴下来，故意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我以前是喜欢他，盼着他送我玫瑰，只是现在不喜欢了。吴妈，你说，是欧阳俊长得帅呢还是伊藤玄英长得帅”

    苏灿的话音刚落，心直口快的阿香就说:

    “哎呀小姐，当然是我们中国人长得帅了。”

    佳丽瞪了一眼阿香，“就你话多！”

    阿香吐吐舌头，低头拿着玫瑰花回房间了。

    吴妈听“若云”这么问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只要是小姐喜欢的，都帅。”

    苏灿一脸伤感的说道:

    “我看，还是伊藤最帅，最好。他对我一直都是那么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喜欢吃哪家的蛋糕，喜欢喝哪家的咖啡，知道我喜欢穿什么，喜欢什么花……可惜……”

     



第六十四章 原来如此
    苏灿想起了在苏区时和母亲散步的样子，偷偷地笑了……

    佳丽今天穿了一件耦合色的旗袍，上面套了件白色披肩，见苏灿没理她，抬头看看天边的一轮圆月，似乎想起了往事，眉头紧锁。

    “你想什么呢”苏灿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问道。

    佳丽回过神，一边推她，一边说道:

    “还能想什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想我娘了。”这是佳丽第一次在苏灿面前，说起她的家人，她的眼里有了泪水。

    苏灿假装没看见，直接问道:

    “说吧，你为什么要嫁给我爹”

    佳丽一怔，用丝绢擦擦眼角的泪水，转脸笑道:

    “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为了钱，像你爹这样，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上海滩有几个，我不嫁给他，嫁给谁”

    佳丽毫不隐瞒，直来直去的说法，到让苏灿对她另眼相看。是呀，像何正林这样的男人，上海滩想嫁给他的人多了去。

    苏灿停下来，坐在秋千架上，直勾勾的看着佳丽，觉得佳丽肯定有所隐瞒，问道: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爹救了你……你是为了报恩…...”

    佳丽冷笑一声:

    “哼，我是为了报恩，但是谁信呢你爹从娶我到现在，每晚和我亲热完，就回到自己房间单独睡了，什么时候拿我当自己人，说白了，你们都当我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

    佳丽有些激动，说完蹲下身摘了一朵杜鹃花，然后使劲揉碎了，低头用嘴一吹，花瓣立刻随风而去。

    苏灿没谈过恋爱，乍一听佳丽说起夫妻间的事，突然脸红到了脖子上。

    佳丽回头看到她的尴尬样，说道:

    “你脸红什么，好像没结婚一样。”

    苏灿心里一惊，连忙拢了拢自己的长发，转换话题，笑道:

    “好了，别生气了，只要你是真心对我爹好，我让我爹每晚都陪你。”

    佳丽一下子拉住苏灿的胳膊，笑道:

    “你说的是真的”

    苏灿突然觉得佳丽天真的像个孩子，

    “瞧把你高兴的……佳丽，没想到你还会吟诗呢”

    佳丽不好意思的说道:

    “还不是多亏了你，我才会吟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苏灿连忙从秋天架上下来，看来若云见过佳丽，可是对此，苏灿一无所知，她只能装糊涂，阴着脸问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佳丽失望地看着苏灿，叹口气道:

    “看来你和你爹都不记得我了。”

    苏灿心里更是一惊，难不成，以前何正林也见过佳丽?苏灿现在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问，只能听佳丽说。

    佳丽见苏灿默不作声，继续道:

    “这也难怪，你今年不到二十二岁，我二十七岁…….那年看来你不到五岁，不记得也正常。”

    五岁苏灿终于松了口气。

    为了尽快搞清楚这件事，苏灿说道:

    “五岁的事我当然不记得了，你说清楚点。”

    佳丽向苏灿讲起了十七年前的往事。

    佳丽本名王翠花，佳丽是她后来改的名字。她老家在杭州，十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了，由于家里穷的叮当响，连口棺材都买不起，他的父亲打算将十岁的佳丽卖了。

    佳丽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那年夏天，烈日当空，佳丽衣不裹体，光着脚丫，头上插了根稻草，站在烈日下。嘴巴已经晒得裂了口子，小脸晒得又黑又红，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母亲去世，父亲要把她卖了，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那一年，何正林带着女儿和桂叔来杭州玩，刚到大街上，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佳丽指指点点……

    五岁的若云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挤进人群里。人们的目光立刻投向了若云，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样大，同样是孩子，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乞丐。

    佳丽第一次见到若云时，是满脸的羡慕，她没见过那样美的小妹妹，也没见过她身上穿的公主裙，她不由自主地冲若云挤出一丝微笑。

    若云走向前，愣住了，大概是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有人头上插着稻草，也没见过有人穿着破烂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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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明白了
    微风轻轻吹过佳丽清秀的脸庞，苏灿在月光下看见佳丽眼里有了泪水，心里顿时有些内疚......

    何正林和佳丽对苏灿的感情，都是发自内心，最真挚的感情，而苏灿终究不是若云。

    苏灿心想，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她不是若云，那该多伤心.......苏灿不想骗他们，但是现在又没办法，现在她要为若云，好好保护好何正林和佳丽.......

    “佳丽，谢谢你这两年照顾我爹。”苏灿动情地说道。

    佳丽甩了一下丝绢，道:

    “有什么好谢的，要不是你和你爹，也许当年我被我爹卖到窑子里了......好了，别说我了，若云你别嫌我啰嗦，我是真的不想让你为日本人工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谁让我嫁给了日本人呢，如果有一天我发生意外，我爹有你和桂叔，还有吴妈照顾，我放心了。”

    苏灿故意把“吴妈”两个字说的很重。

    “呸呸呸，你说什么丧气话，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爹指定是活不了了。你都不知道，你当年去了日本你爹有多伤心。”

    佳丽瞪了苏灿一眼继续道:

    “这几年你爹身边多亏有桂叔，至于吴妈.......”

    佳丽眉头微皱，想了一下说道:

    “吴妈.......这两年有些奇怪，你知道吗她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到了”

    苏灿一脸茫然，摇摇头。

    佳丽道:

    “你去日本后，吴妈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到了，她就吵着要回乡下陪儿子，你爹觉得她一直照顾你挺不容易的，就在乡下为她买了房子，可是她在乡下没住几天又回来了，又说在乡下住不惯.......”

    苏灿急问道:

    “那她儿子呢”

    “在乡下，已经结婚生子了，所以我就觉得奇怪，你爹给了她很多钱，足以让她在乡下养老，再说她已经有了孙子，也该享受天伦之乐了，可是她每次回乡下最多住一个星期。”

    “是有点奇怪。”苏灿脱口而出。

    佳丽笑道:

    “我在乡下住过，乡下的条件自然比不过大上海，也许真像吴妈说的，她已经习惯了何府的生活。再说这么大的何府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你爹来说都不是事，所以......说奇怪也不奇怪。”

    苏灿对佳丽已经彻底放心，但是吴妈看来真的有问题，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

    何正林在书房挽起袖子，在桌子上铺好宣纸，拿起毛笔开始练习毛笔字，看着女儿和佳丽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心里很高兴，随手在宣纸上写到“家和万事兴“

    苏灿拉着佳丽，推开房门，笑道:

    “爹！”

    何正林抬头看见她们两个手拉手，心里这个美呀，连忙放下毛笔，笑道:

    “若云，来，看看爹写的字如何”

    苏灿探头看着那五个飘逸的毛笔字，笑道:

    “我爹写的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当然好了。”

    “你就知道拍爹的马屁，来来来，你也来写几个字，让爹看看你的毛笔字，有没有长进”

    何正林说完，把毛笔塞到苏灿手里。

    苏灿表明平静，心里着急了，若云的钢笔笔体她已经练习的能以假乱真，可是若云的毛笔字体，她从来就没见过，这可怎么办苏灿拿着笔的手开始出汗，随后把毛笔放在砚台上，噘着嘴委屈的说道:

    “爹就知道欺负人，我在日本这两年又没练过毛笔字，怎么能跟您比呢。”

    佳丽打圆场道:

    “好了，瞧你们父女两个。”

    何正林摇摇头，在苏灿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好了，不想写就不写了，跟爹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