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啸西风

    他与死亡已只一步之遥。

    以前他也和死亡接触过，但却从没有像这一次这样真实过。

    这次已没有人会救他，也没有人能救他。

    他这次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他还是没有死。

    剑锋已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可是就在剑锋想进一步划下的时候，万方手中的长剑忽然“叮”的一声断为两截，他的手上已只剩下一个剑柄。

    随着断剑掉落在地上，一支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筷子很普通，就是酒楼中客人吃饭用的普通木筷。

    一支木筷就能击断一柄精钢百炼的剑，这只筷子上莫非有什么魔力

    筷子当然不会有魔力，有魔力的只是抛出这支筷子的人。

    万方大惊，忽的向后越开几步，转头向一个地方看去。

    筷子是从酒楼的角落里飞出来的，所有的人都已看向了那里。

    所有的桌椅都已毁坏，但唯独那个角落的一张完好无损，桌旁还坐着一个人，一个道人。

    穿一件灰蓝色的道袍，道袍很旧，显然已穿了很久，但很干净，很整洁，看起来一尘不染。

    发髻上插一根木簪，木簪也很陈旧，但看起来却很自然，很协调。

    他的脸上恬淡、平静、安详、与世无争，看起来很普通、很平凡。

    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看出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人绝无法用一根筷子震断别人手中的长剑。

    世上能有这种功力的人，绝不多。

    他在喝酒，喝得很慢，仿佛在细细品味。

    手中的筷子已只剩一支。

    他自斟自酌，似乎并没有发现周围有很多人在看着自己。

    万方的眼中充满了震惊。

    他缓缓地走过去，拱拱手道:“敢问道长仙号”

    那道人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听见了。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道:“你也学剑”

    万方躬身道:“是。”

    道人道:“学剑之人当诚心正意，心正，则剑正，心邪，则剑邪。”

    万方不敢插嘴。

    道人又道:“剑是利器，却未必是凶器，凶与不凶，全在于握剑的人。”

    万方道:“是。”

    道人道:“剑虽能杀人，但铸剑的初衷却是止杀。”

    他不等万方回答，接着道:“要想在剑法上有所成就，就必要忠诚，忠诚于剑，还要心存正义，只有正义之剑，才能无敌。”

    万方的冷汗已涔涔落下。

    道人道:“心术不正，则剑走偏锋，难成大器。”

    万方的腰已更弯。

    道人忽然看着他道:“你师父近来可好”

    万方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家师正为师兄之死烦心。”

    道人哦了一声，道:“告诉你师父，燕南飞被一个老道带走，若是想找我，就到城外的清风观。”

    万方道:“是。”

    道人走上前，提起燕南飞，大步向门外走去，片刻就已消失在人群中。

    就在他们离开酒楼之后，一条纤细的身影走进了酒楼。

    可惜他们并没有看见对方，否则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很多事了。

    黄昏。

    没有夕阳。

    &




第二十二章 黑夜遇旧人
    另一位道人抬起头，看着燕南飞，微笑道:“我二人醉心弈棋，怠慢了燕公子，还望见谅。”

    燕南飞躬身道:“岂敢，在下还要感谢道长相救之恩。”

    虽然道人带走他时，他已近昏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救他的就是眼前这位蓝衣道人。

    蓝衣道人道:“贫道虽然闲云野鹤，但也免不得要理理俗事。”

    另一位道人笑道:“更何况是燕南飞，所以当然非救不可。”

    他在笑，但笑容中透着精明，脸上也很有威严，一件黑色道袍崭新整洁，剪裁合身，做工也极讲究。

    他虽然也是出家人，但身上的道家之气比起蓝衣道人已淡了很多。

    蓝衣道人也笑了，道:“江湖上每一辈都会出现很多后起之秀，但真正能称的上人中龙凤的又有几人。”

    黑衣道人道:“这样的人当然不多，少一个岂非也是江湖的损失。”

    蓝衣道人微笑点头不语。

    燕南飞恭敬道:“不知两位道长如何称呼”

    蓝衣道人道:“称我鹤道长即可。”他指着黑衣道人道:“这位就是此间观主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稽首道:“有礼。”

    暮云西垂，夜色已经降临。

    钟鼓声响，在暮色中缓缓传来。

    燕南飞忽然觉得心里很平静，脑海中也变得清澈空明，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里没有江湖纷争，没有刀光剑影。

    有的只是一片安宁与祥和。

    尘世的喧嚣已仿佛被隔绝在了墙外。

    江湖就像一个美丽的城堡，在城堡里待久了的人，总想走出城堡，但城堡外面的人，却又在拼了命的往里面闯。

    但你若真正的进入城堡，就会发现，其实城堡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

    但也因为江湖每一辈中都有这样努力的人，所以江湖才会永远保持着活力。

    灯火如豆。

    昏黄的灯光印在已有些发黄的窗纸上。

    幽暗，古朴。

    燕南飞的眼神忽然一变，变得机警而谨慎。

    窗纸上被灯光印出一个人影。

    人影一动不动，就仿佛一个死人坐在那里。

    燕南飞虽还未见到他，但也知道那绝不是一个死人。

    会是谁

    燕南飞不想，他推开门，就看见了一张笑脸，很熟悉的笑脸。

    因为他们上午还刚刚见过面。

    万方。

    燕南飞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脸色很冷，冷的像是冰山上一块千年未化的寒冰。

    无论谁被人陷害之后，再次见到这个人时，脸色都绝不会太好看。

    万方还在笑，但笑容看其起来已有些勉强。

    燕南飞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万方的虚伪面具一刀划破。

    万方终于笑不下去了，他干咳一声道:“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燕南飞冷冷道:“我的确想不到你还敢来。”

    万方道:“我当然敢来。”

    他的语气似乎充满了自信。

    燕南飞道:“为什么”

    万方忽然又笑了，道:“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杀我。”

    燕南飞道:“你好像很有把握。”

    万方道:“我当然有把握，否则我又怎么会来找你。”

    他又道:“我还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我绝不会轻易寻死。”

    燕南飞道:“哦。”

    万方道:“我来，还因为只有我知道我师父的行踪。”

    燕南飞的心头一动，这的确是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万方接着道:“况且还有一个筹码在我手上。”

    燕南飞的眼神又变了，带着一丝狐疑。

    万方笑道:“我想燕公子一定认识一位叫顾雪的姑娘吧。”

    燕南飞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安，莫非顾雪已落入了他的手中

    顾雪虽然年轻，但是武功绝不算弱，又怎会轻易失手。

    他知道像万方这种人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

    所以他这么说，就一定是已有了充分的把握。

    万方已看出了燕南飞脸上的变化。

    他的底气似乎又足了不少。

    他不再多话，他在等燕南飞主动开口，因为他知道，这几句话已足以让燕南飞乖乖



第二十三章 插翅亦难飞
    万方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但是燕南飞有些奇怪，因为老鸨看到万方后，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近乎谄媚，就像一个下人看着自己的主子一样。

    妓院的老鸨通常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看到一位英俊有钱的客人，也通常都会笑脸相迎，这并不奇怪。

    可是若是她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一个奴仆，这就很奇怪了。

    万方看到老鸨，笑道:“今天我们不是来找姑娘的。”

    老鸨听到万方的话，立即点头哈腰道:“您要的房间一直都空着，您请便。”

    万方带着燕南飞走进了一间布置及其华丽，装饰极近奢华的房间。

    墙上嵌着四盏白纱宫灯，灯下挂着四副水墨书画，都是前朝文人的真迹，每一副的价值至少都在千两以上。

    房中的陈设除了更奢华之外，和这里其他的房间并没有不同。

    万方回头看着燕南飞道:“你一定在奇怪那老鸨看到我为什么就像一个奴隶看着自己的主人”

    燕南飞没有说话，但眼神已默认了。

    万方道:“因为我师父本就是这家妓院的幕后老板。”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这的确令燕南飞意想不到，于震南能开一家妓院作为藏身之处，的确非常人能及。

    燕南飞道:“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

    万方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干笑道:“当然不会。”

    他走到墙边，不知在那块砖上踩了一下，接着旁边的地上几块砖忽然缩进了墙壁，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中一道石阶斜斜通向地底。

    万方转过身，看着燕南飞道:“请。”

    说着请，他已当先钻了下去。

    他似乎想让燕南飞看清，地道中并没有机关。

    燕南飞眼神中忽然出现一丝奇怪的表情，但是一闪而逝。

    他握紧手中的剑，跟着万方进入了地道。

    地道入口虽小，却越走越宽阔，本来很黑，但渐渐地竟出现了一丝光亮。

    洞中很静，仿佛死一般的寂静，若没有这一丝光亮，长期待在这里，简直能把一个人逼疯。

    万方本来在前面走着，可是忽然在前面的一束光亮中不见了。

    燕南飞紧走几步，眼前忽然一亮，他已站在了一座空旷的大厅中。

    四周都是青石铸就，墙上镶嵌着几十盏铜灯，昏黄的灯火闪烁，显的阴森而寒冷。

    从他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万方就突然像是消失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他的面前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张虎皮雕椅。

    燕南飞的剑握的更紧。

    没有一个人，从他进来时就空无一人。

    进来前他已想到了很多种情况，他想到这里一定已部好了埋伏和圈套，等着他来上钩。

    可是这里并没有出现他所想象的一切。

    莫非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他相信万方绝不会只是为了把他引到这里。

    或许对方就是为了让他等，等到他失去耐心，失去信心，到那时候再动手，对方就已占了先机。

    幸好他一向都很有耐心。

    能成为一个剑客，耐心绝对是不可缺少的一种因素。

    你若不能忍受练剑时的那种寂寞与孤独，就绝无法练成绝世的剑法。

    燕南飞静静地等，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等太久，因为他知道一点，对方要他等的同时，他自己也在等，也跟他一样在忍受这种煎熬。

    这就看他们两个人谁更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