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妖怪图鉴

    “没有法阵保护的辛夷族其实也很好，能很清楚的看到蓝天。”颜欢突然说，然后舒了一口气:“辛夷兽让我带它的孩子回到唤仙山去，它叫我主人，或许是把我和之前血玲珑的主人认错了，它有很漂亮的绒毛和翅膀，那样死去，真的是很可惜。”

    殷絮知道她在感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它曾经臣服于血玲珑之主么那一定已经足够久了。”她有些哀伤的垂下眼眸:“比上一任血玲珑之主更要久远许多，岁月流转更迭，沧海也变成桑田，久远的过往，我们真的无从得知了，不过你也无需遗憾，万事都有定数，就好像古猜所谓的神意，大概就是这样吧，无论如何，它的孩子逃出了那个囚笼，可以跟着你走向更高远的地方，或许有一天，我们也有机会到那个传说中的地方，带它回到家去。”

    颜欢轻叹一声，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殷姐姐，不久之前，我一直觉得尘世和江湖离我都是很遥远的事情。我觉得我的家就在天灏门，我从没想过我要离家太远，也没真的想过要有一番什么作为。我只想活一天算一天，每天都和师兄师姐们在一起开开心心。可是现在……”她转眸望着殷絮，目光诚恳而温柔:“其实我也说不好我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人活在世上就会很辛苦，比起那些背负着重担的人，我很幸运。我也……很荣幸作为这样一个见证者。如果我们不去云中，就不会认识你和秦言，也不会帮到老婆婆，更不会来辛夷，让那只辛夷兽无憾的死去，不会救了它的孩子……我也真的说不好，可如果这是我的命运的话，能帮到一些人，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我都觉得很荣幸。”

    殷絮也对她露出笑容，她明白千言万语都不用多说，颜欢纯粹善良，她能懂得:“你已经进步很快，做得很好了，等我们再经历多一些时候，或许你能把你师父和我远远甩在后面也说不定。”

    “我可不希望。”颜欢闻言笑着摇摇头:“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块儿。”

    殷絮很想告诉她，这天下间没有那么好的事，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与骁阳一样相信着人族妖族能够并存，辛夷族已然是个难能可贵的地方，可却还是有妖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永远的沉睡，一切永远都不会如想象那般公平。可她不忍打破此刻的好时光，她微笑着点点头:“会的。”

    颜欢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她只是一介凡人，碰巧拥有了一件不凡的物件，只是这样而已，她看不到未来，也想不到多远的以后，但她很开心能一起走过这些日子，也会珍惜一起走过的点滴:“殷姐姐，唤仙山在哪里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完成它的心愿，送小忧回家，或许还能见一见那位万灵之主，把小忧送到他身边。”

    殷絮扬了扬眉，望着远方的风景，眼眸变得温柔:“万灵之主啊，我们应该见不到




二十九：狄熵
    乌罗的一切和他们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四个人一路直接去向王城的时候，秦言不禁感慨这里和辛夷族真的不同。

    “那边就好像一个避世的世外桃源，虽然神秘但是却不疏远，这里给人的感觉不止是民风凋敝，总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古怪，就说那个王城，总觉得里头的人每个都跟人隔着心，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颜欢笑了一声，秦言很精确的表达出了她的感受，她也一样不喜欢乌罗王城，总是给人一种深重疏离的感觉，就好像那座又高又远的巫祝神殿，隔了重门和数重帷幔，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在面具后面。

    “不管怎么说，去辛夷的任务已经达成，他们也该依照约定告诉我们寻找解药的方法，未免节外生枝，我们还是不要过于关注其他。”骁阳轻叹一声:“秦言说得有道理，这里处处透着神秘，我们还是不要过多窥探。”

    殷絮也点头:“至少那位巫祝深不可测，就连古猜长老也说，他上通神意，无论那神意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该有所忌惮。”

    颜欢点点头:“嗯，我们不多事，拿到解药就走。”

    王城并不如想象那般来去自如，守卫将他们挡在门外的时候他们并不好奇，骁阳很礼貌的对为首的一个说:“我们要找赵统领，烦请通传一声。”

    那苗人满眼敌意和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用生涩的汉语说:“你们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将军大婚在即，没空见你们！走走走！”

    “喂，你们！”殷絮还没开口说话，那些人叽叽咕咕说了一阵苗语，那个首领打量了他们片刻，对后面的人稍稍使了个眼色，那人一溜小跑的去向了王城深处。

    “到一边等！”这人毫不客气的呼和他们，全然没有了当时的客气。

    四人面面相觑，站到了一边:“怎么回事”颜欢小声问:“难不成我们是被骗了”

    骁阳摇摇头:“如今无法妄自揣测，看看之后的情况再说吧，眼下唯有等待。”

    不过一会儿那个前去通传的士兵便折返回来，他气喘吁吁的冲方才的守卫通报，那人点点头，招呼了几个人过来，手持武器冲他们几个毫不客气的一摆手:“走！”

    殷絮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顺从的跟着走就是，众人也都明白，无论何种结果，总归是要进入王城才能弄明白。

    四人被士兵四面围着“请”进了王城，可他们并没有去到他们熟悉的水榭、没有去到被招待的客房，甚至没有路过华丽的主殿抑或阿若公主的寝宫，而是通过侧面的甬道一直向前，一直去到王城深处那座神殿近旁。

    很远便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在等待，她依旧是清冷的模样，一切惊怒悲喜都不流露于外，只在这时，颜欢心里才突然有了计量。

    “我们是阿若公主请来的人，难道不直接去见她吗”她故意开口问。

    为首那个唯一能听得懂汉语的士兵粗鲁的打断了她:“少废话！带你去哪就去哪！”

    话音一落，其余三人也都明白了，原来这群士兵并不完全为王城做事，甚至，他们不听命于赵沛琰，至少……巫祝大人的命令要凌驾于统领的命令之上，只是不知道是全部如此，还是部分如此，也不排除这些天羽璃和狄熵私下换了心腹做守卫，为的是赶在阿若公主之前得知他们的到来。

    这个问题无暇多思了，眼看他们已经到了羽璃面前，为首的那个向她深深行礼，嘟哝了一句苗语，颜欢心绪一转，心想他或许是在说:来的很隐蔽，没有惊动旁人。

    她不会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到羽璃点点头:“交给我，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士兵们应着，整齐的散去之后，唯独余下他们了。羽璃负手而立，身后很远处是神殿的侧门，门口有黑袍祭司在把守，侧旁是细密的竹林。

    这里这样静，风过草动甚至都能听得清。

    羽璃短促的一笑，分不清是嗤笑还是什么:“你们回来了，古猜和阿比奈竟然没有留人，还是你们根本没有找到入口”

    骁阳冲她冷淡一笑:“让姑娘失望了，我们不仅找到了入口，还承蒙古猜长老一路亲自相送到了乌罗边界。”

    羽璃的面容冷了下去，她盯着骁阳，似乎在揣测他的本事，久久之后冷冷蹦出一句。

    “撒谎。”

    “我们有证据在手，并没有撒谎，只是，”骁阳眼光一转:“这证据也不是随随便便拿出来看的，古猜长老说了，信物要交给狄熵大人，他上通神意，会启示我们之后的去路。”

    羽璃倨傲的扬起下巴，但脸色却渐渐苍白下去，她别过头，似乎在为着什么而生气，但是片刻之后，她还是转过身:“随我来吧。”

    他



三十：去留
    伴随着一声清浅的叹息，狄熵点了点头:“就如这次让你们去辛夷，本以为你们会知难而退，不再复返，却未想到无心插柳，竟因你们的到达，让整个辛夷族化险为夷。这一切，或许真的都是神意。”

    “言外之意便是，你并不通神意”殷絮微微蹙眉，带着几许困惑。

    狄熵轻笑了一声:“天意高难问，我很少费心去窥测一个小部族的命运，如果你要问我，我会说每个人的命运和未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命运和神意，那是太过缥缈的东西，一切都不是全然注定，各种因缘际会虽有因果，却也事在人为。”

    颜欢望着他，她无法像这位巫祝窥测天意一样窥测他的心意，他与他们面对面、如此之近的距离，他们却甚至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

    “可是你却在阻止我们帮助阿若公主，”她轻声说:“难道这也与神意有关”

    “无关。”狄熵言简意赅，答得非常坦然:“这只是我自己的取舍而已。”

    话已至此，他们便无需再问了。

    狄熵伸出手，将袖中的一个卷轴缓缓打开，望着上面的文字。

    “南药族，也是苗人部族中极为隐蔽的一只，他们寄居深林南方，又因擅长治病解毒，属医苗一支，所以被称为南药。世传他们的血可以令人起死回生、为人延寿百年。人欲无穷，那支部族被异族许多达官贵人觊觎，妄想用他们的鲜血令自己长生不朽，大约从百年之前起，南药族便已避世隐居，既然诸位心意已决，我便为你们开启通途。”

    “南药”殷絮微微疑惑:“我昔年倒也听过类似传闻，说那支种族类人而非人，是灵药所化，鲜血于人救伤治病总有奇效，倒也很巧，那支部族在更早之前便已消亡，但我听闻的他们不叫南药族，而是飞山族。”

    狄熵温和的笑了起来:“南药也好，飞山也好，不过是一个名称而已。那些故人一直期望找寻一处能够真正安身的故乡，停到哪里，便以哪里命名，哪里便是故乡。”

    殷絮闻言微微颔首，喃喃道:“原来是一回事，飞山族并未消亡……但说来也可怜，那岂不是始终在异乡飘零”她望向狄熵，目光带着几丝倔强:“身为妖族，竟被人类逼迫至此”

    “妖族形态殊异，法力也不尽相同，南药族血液珍贵，手中却几无寸铁，因此很难在尘世中生存。”狄熵说:“这世间许多生灵的处境比我们想象的更不易，因此也无怪许多人怨怼天地不仁。”

    这话并不稀奇，但从一个上通神意的巫祝口中说出倒也稀罕。

    “这神州沃土很快将有浩劫。”他轻声说出这句话，却不啻于一记重锤轮在人们心上，可他恍若未见，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几个月前的地脉震动并不是偶然，人族必将经历一场灾劫，所有身在事中的人都难于幸免，可究竟是何结果，是存是亡，还要看每个人如何应对。”

    一阵沉默之后，是秦言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或许是神殿肃穆的气氛让这句话更多了一点真实性，秦言问起话来也显得小心翼翼的:“真的会有人死吗”

    狄熵点点头:“这世间万物每天都在流转变化，那些变化就像风暴，作为众生，我们只要远离风暴的中心，就可以不被纷纭事物所扰，万事皆有天定，诸位不必烦扰。既然决心一往无前，那就速速离开为好。”

    这话说得含糊不明，让人有些心里痒痒的，但他说得本也不错，这尘世的灾劫每天都在发生，有些避无可避，但有些本也可以逃离，就如狄熵所说，全看自己的选择而已。

    “那就请您为我们指明通路吧



三十一：择日启程
    就在她们彷徨之际，羽璃上前站在了殷絮和悯姬之间，她望着悯姬，神色冷淡:“不知什么时候娘娘和阿若这般要好了”

    悯姬拉着殷絮的手未曾松开，就好像生怕撒了手，最后的希望都要失去一般，她不看羽璃，轻笑了一声，回答的不卑不亢:“是我与这几位颇有些一见如故之感，你不是王城戍守，这里又不是你奉职的祭司神殿，我请他们喝杯酒你总不会见怪吧。”

    “我当然不介意。”羽璃背过手，淡漠的望着她:“只是送他们离开是狄熵大人的意思，你实在不该为了个人情感违背狄熵大人的意愿。”

    悯姬面带微笑闭上眼:“我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个人情感’，倒是一些人，是不是知道阿若不喜欢她，偏却对赵将军怀着别样的情愫，所以偏要不让人痛快。”

    悯姬的声音清朗且淡，但这话的锋芒已然太过昭然若揭，她面带微笑，却定定盯着羽璃，寸步也不相让，羽璃与她面对面站着，虽然面上并未展露丝毫情绪，可是面色也逐渐苍白到底。

    二人无声的对峙着，余下的人都不好意思打破这份沉默，这种尴尬在沉默中无声的延续，最后以羽璃的一声嗤笑戛然而止。

    “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悯姬端华的妆容衬得她的目光愈发熠熠闪亮:“我只按我的意愿行事，好歹我也是王上的妃子。我是尊重狄熵大人，可你又算个什么我总不至于这点事都要看你脸色。”

    羽璃眯起眼睛。

    “你们无冤无仇。”

    她说出这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之后，悯姬嘁地一声笑起来:“什么仇怨，我听不懂，也不想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我只是个弱女子，只保护我该保护的人，只是如今我也不怕你，收起你那套蛊惑人心的说辞吧，没错，现下我不过依仗着王上和阿若的信任，但这就够了，对付你已经够了。”悯姬朝她迈出一步，咬了咬牙，低声说:“我会让你露出真面目的。”

    羽璃闭上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她一双眼睛淡漠的扫过众人，或许是知道无法阻拦，她竟转身离开了。

    见她离开的背影，悯姬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他们露出笑容:“阿若见到你们一定很高兴，她与赵将军即将成婚，见到你们一定会很高兴。”她美丽的眼眸渐次望着他们，带着探寻:“如何了阿若的记忆。”

    颜欢垂下头，带着遗憾皱了皱眉:“抱歉，我们没能……阿若公主的记忆并不在辛夷。”

    “你们竟然真的到过辛夷”悯姬有些惊叹，望着他们的眼眸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期许:“阿若果然没有看错，诸位都是能担得起重任的英雄。”

    “实在不敢当，”颜欢赶忙摆摆手:“我们什么也没能为你们做。”

    悯姬娘娘露出笑容:“倒也不要紧，这本就是阿若的执念，没有完成是很遗憾，可我想阿若不会过多介意这个，过往固有缺憾，可她现在的人生已经很好了。我也会多多劝导她，诸位放心。”她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还是去见见阿若吧，她每天都在盼着你们，知道你们回来会很高兴。”

    平心而论，他们都不太愿意去见阿若公主，虽然去辛夷的一路有辛苦也有惊险，但毕竟有所收获，却是对阿若公主丝毫无益的收获，他们想到即将见到阿若公主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就觉得有点于心有愧。

    却不想阿若见到他们很是开心，她当然满怀期待，可当他们告诉她辛夷并没有她的记忆时，她也对此看得很豁达:“沛琰哥哥说记忆总会找到的，等我们成婚



三十二：警告
    又回到他们的客房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们稍作歇息之后，将会有下人来通传他们前去赴宴，阿若还很热情的安排了一些歌舞，悯姬娘娘吩咐下去，要做一些合中原口味的吃食，他们多次表示不用那么麻烦，却也盛情难却。

    “看来离吃饭还有一会儿时间，你说我们要不要先睡会儿”秦言此行最是疲劳，毕竟他只是一介凡人。

    “困了你就先去休息，晚些吃饭了喊你就是。”殷絮抱着手臂，面带笑容:“想不到你一个富家公子，这次长途跋涉竟然也没掉队，真是很了不起。”

    秦言听殷絮夸赞他，嗨的一声笑了:“不瞒你说，我一天到晚都累得要命，但是得提着一口劲儿不是毕竟你们是为了我的事才到处奔波冒险的。”

    “说真的，如果将来遇到合适的人，倒是能请他教你些运气吐纳的法子，毕竟行走江湖，总要有点东西可以依仗。”殷絮抱起手臂，若有所思:“之前便说过，我是妖族，修习的法门无益于你，天灏门规矩森严，又从不将心法外传，之后种种倒也需要看秦公子你的机缘，只是此事留个心总是好的。”

    “是啊是啊。”秦言闻言自然是开心，他一早就想着有机会要学点本领，至少不至于总拖后腿，如今殷絮提及，他自然认同:“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好好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