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妖怪图鉴

    “那夜在醉红楼外我的感知并没有错，”骁阳正色望着殷絮，面上一派淡定从容:“她应当也是妖族吧，如今我们很需要援手，她要相助，你却不愿应承她，难道因为她不可信任”

    殷絮转身面向他而立，微微扬起眉:“何出此言”

    骁阳略略叹息:“铲除五色狐、救了老夫人之后，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云中，妖族本不该混迹人群之中，更何况她是秦言的朋友，秦言又是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我明白了，你言下之意，是怕她的存在会给秦言带来危险。”殷絮微微一笑，望着骁阳:“那么你方才当着醉棠为何不曾挑破”

    骁阳舒了一口气:“这股妖气和那天来寻你的应当是同一人，想必是你认识的人，既然你已然知晓，不挑明自然有你的道理。”骁阳望着她，目光平淡坚定:“只是我还想问清楚，既然要同路，我希望你也能知无不言。”

    殷絮看他很郑重的样子，发出嗤地一声笑，她似乎有点忍俊不禁:“骁阳真人，这件事远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我拒绝醉棠帮手，仅仅因为她倾慕秦公子，我是怕她到时候为了拿到五色狐内丹救老婆子而为秦公子舍了命，却是不值得。所以干脆让她躲得远一些，落个眼不见为净。”

    骁阳果然略微有些困惑，他不懂这些儿女情长，却也懂得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可是……

    “人妖终究殊途，即便来日可期，可是秦公子也是个有婚约之人。”

    “我也没说一定要让他们相伴，只是活着便能期待来日，总好过死。”殷絮叹了一口气:“这些怨生爱死，你我都不会明白。”

    骁阳撇撇嘴:“也是。但——”

    “师父师父！”话音未落颜欢就捧了豌豆黄过来，油纸垫在手上，热腾腾地一手一个，其中一个被咬了一口，她看起来很欢喜:“秦言好心，买多一些让我们给师叔送去点，他或许会喜欢呢走吧走吧，我们早点回去，还要商量对付五色狐的计策。”

    她一肩扛了骁阳一下示意他赶紧走，等吃饱了就好好练功，一刻也不耽误，骁阳无奈的跟在她的身边，殷絮饶有兴趣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你说颜欢是不是有点傻”秦言提着一袋子包好的豌豆黄踱步而来，对殷絮说:“用手捧着也不嫌烫。”

    “这对师徒都挺傻的。”殷絮扬起嘴角，心中却并无贬低之意:“这样的轻信和赤诚，也幸好我不是心存歹意之妖。”

    秦言笑了两声，和殷絮一起跟在他们后面，看颜欢时不时啃一口手里的豌豆黄:“所以骁阳真人其实也没什么江湖阅历吗我一直以为他很强。”

    “他的确很强，但和他的那些同门都不一样。”殷絮笑一笑:“初入江湖，我也不必太过苛责，他们总会成长的。”

    “如果可以真希望跟你们一起去。”秦言想想他们即将走过的许多路，就不由得心生憧憬:“假以时日，或许颜欢这会成为很厉害的人”他这么想着，还是不由得摇摇头:“我是不信。”

    殷絮面上挂着浅笑，未答他的话，那些遥远的未来，她虽心存期待，却也不会明白。

    果然商阳子还在生气，他非但没吃他们的豌豆黄，而且闭门不见，就好




二十九：摄魂音
    “来吧！”天还没亮透，秦言就把家里家丁丫鬟都叫到了大厅前面的大院里，乌压压的一片，自己站在头一个:“这么多人足够你练了。”

    颜欢打了个哈欠，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殷絮说血玲珑会由她的意志而做出选择，那么照这个理论，她应该能够试着跟它沟通。

    可是它尝试了所有感知，闭上眼好好的感受过、在空房间里跟它对话过、把脸贴在桌子上呢喃细语过，甚至还舔过一口。不过那种‘沟通’依然不存在。

    这样有灵性的东西恐怕真的不如一把剑来的合适，但事已至此，她只能把它当做一个普通法器来使用，就像之前的许多天里一样。

    “那……一个一个来吧”她渐次扫过大家，目光和最初在马厩欺负马儿那个小厮相遇的时候，他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颜欢扑哧一声笑了:“放心，这次不会让你磕头的。”

    “我先来吧。”一个小丫鬟跃跃欲试:“姐姐，让我先试试”

    “好啊，辛苦你了。”颜欢跟她道了谢，秦言示意那些队伍后退一点，颜欢把手腕举到了眼前:“凝神！”

    “诶慢——你不能让她凝神，就像你也不能让五色狐凝神对不对”秦言伸手打断了颜欢:“一切都应该出其不意的进行。”

    颜欢这么一想，也对。

    “还是听我的，大家在院里各自活动，你看准哪个就冲哪个出手。”秦言背过手去指点江山:“剩下几个专注防备的，这样多管齐下就不容易出岔子。”

    “好。”颜欢很快接受了他的意见。

    摄魂音对她来说并不难，在她努力练习之前，她从来不觉得这是困难的事情，因为这是她在天灏门一贯常用的手段。就像星见师兄和琼玉师姐总是吵架生气僵持不下的时候，她就会用摄魂音操纵着一个去给另一个道歉，这是屡试不爽的战略。但它有时候也不那么管用，就像师父，她想用摄魂音操纵他区给自己摘个果子，但是却从来都没用。

    可是今天多少还算不错，她能用摄魂音操控绝大部分家丁和丫鬟，让他们执行她说出的类似于跳舞、走过来、跑一圈再回来这样的指令，但很奇怪的是，她也有始终操控不了的人，比如秦言，无论他在无意间还是专注时，颜欢都无法操控他。

    “有一会儿我好像已经没有意识了，觉得像踩在棉花上。”秦言看她有些着急气馁的样子，安慰她。

    “我知道的，就那么片刻而已，然后你很快就挣脱了。”颜欢叹了一口气:“这是为什么呢”

    彼时天已经大亮了，那些丫鬟家丁几乎都被驱使了个遍，秦言嘱咐他们各干各的去。

    “没关系，我陪你练，既然它对我没用你就多拿我试试，等它对我有用了，你一定已经进步很多了。”

    颜欢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真的开始担心了，五色狐总归是肯定比你厉害，我连你都掌控不了，那就更别说他了。”

    “也不见得。”殷絮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飘来，颜欢和秦言都吓了一跳，慌忙寻找，殷絮见状笑了:“我来了这么久你们都没注意到，可见练得非常认真。”

    循着声音抬起头，颜欢才发现殷絮正坐在房檐一角，她面带笑意看着颜欢，双手轻轻向后一推便轻盈的落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殷姐姐，”颜欢正在佩服她的本事，旋即又哀愁起来:“不管怎么我都操控不了秦言，而且有些家丁也会在操纵中挣脱出来。”

    “唔。”殷絮抱起手臂:“我看见了，虽说你学艺不精是有错处，但也不怪你，天灏门除了你那师祖婆婆，怕是没第二个人能教你什么。”

    颜欢想到很快就要面对五色狐就犯愁，大家都是提了性命去的，她绝对不能让事情在自己这里功亏一篑:“那现在怎



三十：感知
    终于在城郊山脚下追上殷絮的时候，颜欢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她站在原地喘着大气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同时她还要防备着殷絮猝不及防再来一手，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

    “虽然差强人意，也算说得过去。”殷絮背过手去面带笑容，转眸望向河对岸的城隍庙，那里有鼎盛的香火，不久前那个夜他们还一起去过，颜欢认出对岸是她放灯的地方，不知道那些心愿会顺着水流飘向何方，这条河并不算宽广，可是这边和那边就像隔了两个世界，一边人声鼎沸、一边冷落寂寥。

    “殷姐姐，我们要在这里练习吗练什么”颜欢抬眼望着这座山，这里也有许多巨大的老树:“乍一看这里好像夜郎山，不过夜郎山的方向应该要比这里远上很多吧”

    “每座山头都有妖族盘踞，也不一定必须是夜郎山。”殷絮说着带头向前面的槐林走去，颜欢赶紧驱步跟上，听这个意思，今天是要找些妖怪练练手。

    “收妖吗”颜欢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镯子。

    “你需要练习，恰巧这边有几个我认识的朋友。”殷絮向前走着:“弱小的妖族不懂得收敛妖气，你应当不会没有察觉吧，你能自己找到它们么”

    颜欢听罢紧张的对着周围闻了闻，除了草木的清新之外什么也没有闻到。

    “不是用鼻子闻的。”殷絮忍不住翻白眼了:“你见过你师父这样发现妖怪的么他竟然也都没有教过你。”

    “也不怪师父，是我——”

    “——行了，我不是在指责。”殷絮有些没好气的停下脚步:“试着感知，一切不寻常的感受和动作。”

    颜欢知道用鼻子闻是行不通了，她又实在很难理解这个笼统的概念，可是殷絮让她感知，感知要用心，颜欢是明白的。于是她闭上眼，静静聆听周围的响动。

    除了风声，山林中一片寂寂，颜欢拼命去听，想感受到任何一点不寻常。

    一点声音伴随着风声传入她的耳朵:“是殷絮，殷絮身边跟着一个人。”

    “那我们要不要出来”

    “还是等等看。”

    “是那天晚上在河边放灯的人，我认得她。”

    “我也认得，她的愿望和小紫一样。”

    “诶一样吗”

    “可不是吗，她还希望能每天都有肉吃。”

    颜欢越听越不对劲儿，许愿有肉吃，这不是在说她吗她默默许的愿望，秦言都听不见，怎么能被它们听见了

    “喂！”被撞破**的感觉让她无端有些恼怒，睁开眼睛一脸怨责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可是乍一目光相对，她突然又吃了一惊。

    是几只形态各异的动物和灵体，有金色眼瞳的松鼠、身上长着一对翅膀的土拨鼠，还有一个在阳光下缥缈到几乎看不见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魂魄，它们看到颜欢一脸愤怒都吃了一惊，显然是被吓坏了，慌忙逃窜着到了殷絮身后。

    “妈呀，殷老大——”

    “不必担心，是朋友。”殷絮倒是一派从容:“小紫呢”

    松鼠妖慌忙抢答:“小紫说她不来了，应该是在为什么生气吧。”

    “唔，”殷絮背过手:“那样也好，怎么样，你们准备好了吗”

    它们三个狐疑的打量着颜欢:“就是她吗有血玲珑的那个”

    土拨鼠的声音很憨厚:“可是怎么看都不像。”

    魂魄也附和:“应该不怎么厉害的样子。”

    “对啊，她不怎么厉害，如果你们不发出声音，她连你们的妖气都感知不到。”殷絮转眸看了颜欢一眼，颇有些忍俊不禁。

    “我会学的。”颜欢掐起腰:“接下来要干什么，我要怎么做”

    “试着控制它们，将它们拘进血玲珑中，”殷絮退到一旁:“从小到大，一个一个来，什么时候练成了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四个”颜欢怎么数都是三个。

    松鼠妖



三十一：观心
    颜欢微微阖眸，只是这个瞬间，她脑海中渐次闪过很多画面，那是不属于她的记忆。

    关于人间。

    不对，也不算人间，这边总是清冷寂寞的，她看着对岸城隍庙的热闹，始终在默默看着，看着那些人来了又去。她最喜欢的就是每个月的那个晚上，有的女子会在夜晚放灯，只有这个时候，她会鼓起勇气靠近。

    “我希望能永远美丽。”

    “愿弟弟早日康复。”

    “佛祖，请您保佑吴郎金榜题名。”

    “保佑秦公子的娘亲身体安泰。”

    “佛祖佛祖，一定要保佑老婆婆快点好起来，希望我能走很多地方，每天都有肉吃。”

    最后一个看见的，是自己的脸。

    颜欢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殷姐姐我没事。”

    她低头望着腕上的流光溢彩，它似乎因着吸纳了雾隐而变得灵力充盈。

    殷絮将手搭上她的额头:“真的没事吗”

    又是一瞬间，她眼前又闪过许多画面，快得就像走马灯，可是颜欢样样都看得清楚。

    “我不担心，传香会陪着我。”这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站在花海中，面对这一个背影，充满了憧憬与虔诚。

    那个身影并没有回头，她轻笑一声:“你要学着自己长大，总有一天，你要接替我，做花林海的主人。”

    小姑娘一脸疑惑:“那你呢传香不要和我一起待在这里吗”

    “我要去更远地方，比唤仙山还远的地方，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我会等你长大的。”

    她将要转过头的时候，画面突然消失了。

    “唤仙山……”颜欢带着几丝困惑重复了这个名字，殷絮皱起了眉。

    “你说什么”

    “我看到一个人，是小时候的你，你和一个人——叫传香的人在一起，她提到了唤仙山。”

    殷絮向后退了一步，带着几丝防备和困惑，她眯了眯眼睛，忽然懂了。

    “是雾隐，雾隐是观心的妖怪，它寄身于血玲珑，所以你便也能运用它的力量，只是还不懂收敛。”殷絮说完最后一句话，一跃又上了树枝:“现在可以把它放出来了。”

    “感知”颜欢深吸了一口气:“好吧。”

    在血玲珑内的链接显然比在外面要容易，颜欢想放她出来的想法陡一产生，雾隐就化形站到了她的面前。

    “你做到了！”雾隐有些雀跃，一点都不似方才的冷漠:“血玲珑里真好，我在那里睡了一个好觉，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有人打扰，那里很温暖！”

    “真的吗！”余下的妖怪开始跃跃欲试:“到我了到我了！”

    用摄魂音引诱妖怪进入血玲珑并不是什么难事，这天颜欢一直都在练习，它们反反复复的进出，颜欢把它们每只妖的底细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甚至有几次，她不用摄魂音也能使它们进入血玲珑，用颜欢自己的话说:这是走了狗屎运。

    快到傍晚的时候天色凉下来，殷絮显然对颜欢的表现还算满意:“今天还不错，我们走吧。”

    “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再待一会儿吧。”土拨鼠扯着颜欢的衣角恋恋不舍。

    殷絮转眼看了看颜欢，终是妥协了:“那就再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