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星桂点头。
廿廿叹了口气,“可是我回头细想,星桂你说,那孩子浑身热,脸儿都是红的会不会那根本就是出痘了”
星桂也是惊呼,“倘若就是六公主出痘,有人将六公主贴身的衣物、或者痘痂等藏起来,仔细封存了那即便时隔几年,也是有可能再叫年幼的公主们被染上的啊“
“咱们当年都是极力想着从外头去查那痘症的来历,怨不得查不到什么实的去”
再重提当年的事,廿廿虽说心痛,却已经能冷静面对。
痘症之烈,一向为大清皇家所最最恐惧的,这些年来无数条皇家幼小的生命,都死在痘症之下。
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次子礼亲王代善,有三个儿子死于痘症;第十二子英郡王阿济格的两个妻妾,均于顺治六年三月京师发生的那场痘症中感染而亡。太祖皇帝第十五子豫亲王多铎,也于顺治六年三月痘症流行时染病,被夺去生命,时年不过三十六岁。
还有顺治爷,本有八子六女,这当中大约有皇子四人、皇女五人没活到八岁就死亡了,比例超过半数,而死亡的原因里首当其冲的就是痘症
就因为这样,皇家才一向避痘如虎。当年康熙爷在其晚年曾说“朕幼年时未经出痘,令保姆护视于紫禁城外,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此朕六十年来抱歉之处。”从中可以看出,康熙爷在年幼之时就由于惧怕痘症而出宫“避痘”,堂堂皇子却不得不养在大臣家中,长期得不到父母之爱,这成了康熙爷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可是饶是如此,偏偏两岁那年,康熙爷仍然没有躲过痘魔。所幸,出痘之后,康熙爷保住了性命,并甚至因此而得了承继大位的机会。躲过痘症的灾难之后,幼年康熙搬回了紫禁城,但痘症的阴影,这一生都仍时时笼罩在他的周围。
饶是圣明英武如康熙爷,都逃不过痘症的魔爪,更何况养育宫中,身子比男孩子更弱些的公主、格格去
廿廿缓缓道,“一个野心勃勃的母亲,当得知自己唯一的孩子已经出痘,病势汹汹,孩子怕是要留不住了。你说这个母亲会不会索性放手一搏,将自己孩子的性命当成棋子和武器,为自己的将来图谋个保障”
星桂冷笑道,“虽是听起来过于冷酷无情,可是她若当真如此布局了,那她还真的成功了不是么原本这后宫里的晋位,子嗣才是最大的保障,她的六公主薨逝了,可是她在六公主薨逝之后,该得的名分、位分,也全都得到了。”
廿廿叹一口气,“我原本不过是心下揣度,她若不说今日这番话,我便也不会这般刺探她。”
“可惜,我这只是揣度和刺探的话,却当真叫她那般的反应那这猜测倒在我心下坐实了七八分去。”
星桂都有些紧张起来,“她若当真是这样的人,主子还得小心防备着她些儿她今日没能从主子这儿要到她想要的去,她必定要设计反咬主子一口去”
廿廿点头,“将延禧宫里的人,都看得紧些。”
莹嫔回到延禧宫,躺了半晌才缓过来。
她本就气血两虚,这么一紧张,便头晕眼花。那感觉,仿佛死亡迫近。
她害怕这种感觉,更害怕她这一生还没有拿到她想要的,就这么撒手人寰去了。
星镞忙将煎好的药捧上来,小心翼翼服侍着莹嫔服下。
莹嫔没喝两口便吐了,气血两虚的人,眩晕劲儿还没完全平息下来,便连水都是喝不下的。
这么一折腾,莹嫔就更是面白如纸,只能抱了枕头,斜斜倚着。
玉贵人闻讯赶过来问安,莹嫔低低咬牙道,“别叫她进来,别让她看见我的样子没的叫她得意,生了能越过我去的心”
星链忍住一声叹息,遵命在外头拦着,只说莹嫔已经睡了,多谢玉贵人。
玉贵人走了,莹嫔望着窗外玉贵人的身影,更是咬牙切齿。
“从前孝淑皇后还在的时候儿,与我这么好、那么好,许给我嫔位的名分却可享妃位的待遇,还说什么皇上自己在家信里都将我给写成了莹妃,足见皇上心里早已经有了给我晋位为妃的意思。”
“可是等孝淑皇后不在了,她便再也不提此事不仅不提了,又偏偏叫一个新进宫的小蹄子放在我宫里什么叫那玉贵人的封号,与我的封号如出一辙又说什么玉贵人有我当年的影子她这是想用新人来恶心我,让我知道我已经年华不再”
“有这么个小蹄子守在我的宫里,便是皇上想起我来,来看看我,怕也只会被那小蹄子给吸引了去”
莹嫔说得咳嗽,原本就头晕目眩,这一咳嗽,更是将泪花儿都咳嗽出来。
“若说狠心,谁比得上她狼家的她才二十出头,便有何等的手段”
星链和星镞两个在旁边只得小声劝“她如今已是继位中宫,上头既有太上皇的看重,膝下又育有皇子她现在正是烈火烹油之时,谁又能动弹她去主子现在人在屋檐下,好歹暂且忍忍。”
“上有太上皇,下有皇子哈哈”莹嫔怒极反笑,拢着条枕,竟是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没有人能动弹得了她么那就不是后宫了。”
“在这宫廷里,便是天子,在前朝还要左右捭阖;至于后宫,人人说到底都只是一介妇人罢了。妇人的天,是男人给的,有男人的信任,才有她的一切;而倘若,男人不信了,那她就算还顶着中宫的名头,又有何用太上皇继后的例子还摆在前头,她这个继后,哪儿就是那么好当的”
“况且”莹嫔想着想着,便也缓缓地笑了,“就算太上皇再护着她,可是太上皇都什么年岁了,又还能护着她几年去”
三月里,廿廿还有最重要的一项仪礼亲蚕礼。
她已然继位中宫,实际身份已定,这亲蚕礼自是责无旁贷。
廿廿叫四喜去礼部、内务府值房,问一应的预备事项。四喜回来,脸上却带着些犹豫之色。
廿廿问,“怎么了”
四喜噗通跪倒在地,“奴才不敢讲”
廿廿淡淡点头,“你讲。一切自有我呢,轮不着你不敢。”
四喜深吸一口气,“礼部那边都在传说,宗室王公们有人上疏,奏请今年的亲蚕礼不由主子亲行,而是遣妃恭代。”
“知道他们是什么理由么”廿廿依旧静静的,心下并无太大波澜。
四喜闭上眼,紧张地一咬牙才说出来,“他们说,主子无德,不配继位中宫。”
438、付之一炬
438、
还没正式正位中宫,便传来这样沉重的指责来,廿廿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一沉。
挑在她尚未正式行册立大典之前这样做,这是有人不希望她能正位中宫啊。
“是么,他们怎么说”廿廿面上依旧静静的。
四喜沉一口气,小心翼翼回话,“那流言里说,去年十月,主子刚册封皇贵妃后第五天,中间仅仅隔着三天,就……”
四喜不敢说下去了。
可是这个时间点,廿廿如何不知道
就在她皇贵妃册封礼第五天,乾清宫和交泰殿竟起大火,两座宫殿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乾清宫是什么地方儿那是内廷正殿,是原本紫禁城建筑规划之中,天子的寝宫。
虽说从雍正爷起,天子的寝宫已经挪进养心殿,但是乾清宫的地位依旧不可动摇。太上皇在位六十年,只要是在京、在宫中居住,每天早上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到乾清宫去恭读历代先帝的实录——是为法祖。
即便不再作为寝宫,皇帝们依旧在这里读书学习、批阅奏章、召见官员、接见外国使节以及举行内廷典礼和家宴。
甚至,尽管生不再作为皇帝的寝宫,可是皇帝们龙驭宾天之后,乾清宫却还作为他们走入黄泉世界之后的第一个安眠之处——乾清宫还是皇帝死后停放灵枢的地方。即使皇帝死在其它地方,也要先把他的梓宫运往乾清宫停放几天,再转至景山内的观德殿,最后正式出殡。
太上皇已经这个年岁了,按着传统,这时候儿甚至连装老衣裳都预备下了,就更何况是这样的停灵之地乾清宫被毁,最直接的一个影响,就是可能会让老爷子无安眠之地。
况且,乾清宫里还有最重要的“正大光明”匾额,这匾额在秘密建储的规矩确立之后,便承载着大清储君的秘密,干系着大清国脉的绵延——是为传国。
乾清宫既承担着这样厚重的意义,竟然付之一炬,必定要引起太多的猜测和流言。
虽说乾清宫在前明建成之后也曾多次焚毁过,自永乐十八年乾清宫建成之后,就曾在永乐二十年(1422年)、正德九年(1514年)、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崇祯十七年(1644年)接连数次失火,皆曾焚毁过。
但是,那几次焚毁却都是在前明啊,大清定鼎之后,这还是头一回。
既然是头一回,偏不偏不倚就发生在嘉庆爷刚刚登基的年头儿,这便难免更叫人联想到皇帝身上那一半的汉人血统去,倒是与宗室王公们的反对之声成了天人交感一般。
交泰殿又是什么地方儿交泰殿既然位于乾清宫和坤宁宫之间,那便是体现着皇帝与皇后两宫地位珠联、乾坤璧合之地。
明清两代,举行册立皇后大典,以及为皇后庆贺千秋,受命妇行礼都在此地;而皇后们每年亲蚕礼,也都于行礼之前,都要在交泰殿中查看采桑工具。
虽说后来随着皇后的寝宫也挪入东西六宫,皇后们各种册封、千秋的典礼也随之趋向简化、更改地点,但是这交泰殿的重要却一点没有减少。从乾隆十三年,乾隆爷便将代表皇权的二十五方印宝存放在了此处。
可是这一次,交泰殿也随着乾清宫一起,化为了灰烬!
这一场大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廿廿皇贵妃册封礼之后的第五天。人人鼻子下头都是一张嘴,自然最容易说成这是上天对廿廿的不认可。
甚至,连交泰殿都给焚毁了,若不能及时修缮,那么来日廿廿册立为皇后的大典,都无法按着传统来举行。
而且,十月里还是廿廿的千秋生辰之月,大火就烧在十月里,二十一日,真是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天机似的。
去年那场大火烧完,人人心下都明白,这一场大火可能会成为一个天大的口实,稍不小心,就会酝酿出弥天的大祸来,故此人人小心,都不敢随便议论什么去。
可是直到转过年来,开了春儿,大火已经过去快半年了,这便有些人的谨慎也松了,嘴自然就没有把门儿的了。
既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又是那么一个最最冠冕堂皇的口实,廿廿心下实则便也已经早有准备。
故此,这一刻廿廿听了,倒也只是淡淡笑笑,“嗯,太上皇册立我为皇贵妃的册文里,刚说过我‘献茧称丝’,紧跟着交泰殿就烧毁了,那便自然谁都会说,上天根本就不认可我来行这亲蚕礼,那也就是说我根本不配成为大清的皇后。”
这样严重的话,廿廿倒能这般轻描淡写说出来,阖宫上下的女子太监妈妈们,却都惊得跪倒一片,都说“上天绝无此意”。
廿廿含笑点点头,“都快起来吧,这与你们都无关,我自己心下有数儿。”
廿廿自己走进书房,亲手关上了隔扇门,谁都没叫进来。
周氏和星桂等都很感担心,轮班在门外守着,不时寻个由头问廿廿说话。
廿廿倒笑着道,“你们别吵,我没事。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想想言辞。”
周氏有些没转过弯儿来,悄声问星桂,“格格说,要想什么言辞”
星楣道,“……堵那些人的嘴用的么”
星桂想想,却是摇头,“这几年来,主子每遇见难关、大事,甚至连皇上都不好处理的时候儿,主子都会给太上皇递一份奏折……我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主子怕又是想给太上皇老爷子写折子吧,所以主子才要这般谨慎地细想言辞。”
“对呀!”星楣一拍手,“主子的皇贵妃册文里不也说了么,主子‘时襄温清之文’,太上皇爱看主子写的……”
傍晚,到了各宫嫔妃、皇子福晋前来请安的时辰之前,廿廿自己打开了门儿,写完了。
她含笑望着门口等候的众人,点点头,“我没事,倒叫你们担心一场。”
周氏忙道,“阿弥陀佛,只要格格你没事就好。不管什么的,好歹跟奴才们说说,千万别一个人在心里郁住了。”
廿廿握住周氏的手,“妈妈别担心。眼前是个坎儿,挺高的,不好迈;但是,我既已经身处这宫中,如今又在这个位分,那我就是咬着牙,也要什么都迈过去,还得迈得稳稳当当的。”
廿廿将手中写好的折子递给四喜,“赶在太上皇用晚晌的时候儿送去。老爷子一生谨慎,也唯独能在用晚晌的时候儿吃几口酒,松快松快。这个时候递过去,老爷子心下倒能不那么紧。”
四喜忙双手接过,“主子安心,奴才自拣轻松的说。”
各宫陆续进来请安,廿廿不由得眯眼看了看莹嫔。
如今六宫安详,潜邸老人儿多与廿廿情谊深厚,至于其余刚进宫来的新人,还没什么本事折腾出水花儿来。
这当中唯一的异数,是莹嫔。
此时亲蚕礼之前闹腾起有关她的流言来,正是发生在她与莹嫔上回不睦之后,她自是可以怀疑莹嫔去……
只是,廿廿这念头不过是微微一动,便被她自己给掐灭下去了。
莹嫔还没这样的本事。
她若这个时候小心眼儿,当真将这事儿算在莹嫔的账上,那凭莹嫔的性子,她们这后宫里立时就能闹起来。到时候儿闹到六宫不安,那或许才是那些人想要的吧
故此廿廿反倒向莹嫔一笑,先亲亲热热地招呼,“莹嫔姐姐身子可好些了我叫她们拣了些上好的补血益气的药材,待得问过了太医,明儿就给姐姐送过去。”
莹嫔原本脸上还绷着,十分有些尴尬,叫廿廿这一番笑脸相迎的,倒有些发愣。
她勉强扯了扯唇角,“嫔妾岂敢……皇贵妃娘娘的药材,都是皇贵妃娘娘宫里的药房专备的,唯有皇贵妃娘娘的位分才可使得。嫔妾不过小小嫔位,哪儿敢僭越了去”
廿廿含笑垂眸,“是药三分苦,便是再名贵的药材,吃进嘴里都难免苦涩。莹嫔姐姐这是深谙其味,便还没服下我这药呢,便已是先苦了口了。”
“只是,姐姐别忘了那句老话儿,良药苦口利于病。我送给姐姐的,便是再苦口,却都是我希望姐姐早日养好身子的一片心意。”
莹嫔眸光急转,一双眼珠儿仿佛倏忽之间,在廿廿这样一番攻心的话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去。
廿廿便也错开目光,不去看她,只不疾不徐地继续道,“这些药材的确是我宫里药房的不假,姐姐是嫔位,若擅用我宫里药房的药材,是为僭越;可是这药材却是我送给姐姐的,那姐姐便放心用就是。若是有责,只是我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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