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至于以后皇上自己回盛京谒陵经过夏园的时候,那处夏园行宫还剩下几座房子就用几座房子就是,只需要略微整理,干净就成,不准重新增添彩画等,更不许大臣们呈进贡件。
皇上一片苦心,是以宗室为八旗子弟表率,而更以自己为宗室表率,就是不知这位宗室琳宁能不能体会皇上深意。
想到此处,廿廿都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这位宗室琳宁还算好的,他请求修葺夏园行宫,不是要从朝廷要银子,是想捐出他自己的养廉银子来修建;而反过来,有些大臣倒着实不明事体了。
比如热河副都统德勒克扎布,因皇上今年还在孝期,不去热河巡幸,便向朝廷奏请,想将从前专门留给打赏热河行宫官兵们的一笔二千两的银子,转赏给热河的操练兵。
这便是地方大员们,想用朝廷的银子,来买自己的好儿了!实为沽名钓誉之举。
皇上怒叱道,恩赏与否,全出自于朕的恩典,轮的着你地方大员代为祈恩么再说兵丁操练,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各地都有操练的兵丁,怎么能专赏给你热河的操练兵去
这位德勒克扎布因是热河副都统,与京里隔着些距离,体会圣意有些慢了,还有情可原。可是就连皇上身边的近臣,甚至是外戚的,正受皇上重用的人里头,也有这样以国家经费之需,来满足个人沽名钓誉目的的人。
譬如——缊布。
缊布是淑嘉皇贵妃的侄子,是如今淑嘉皇贵妃母家一族中的领头人,是成亲王永瑆的表兄弟。如今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镶红旗汉军副都统、工部侍郎等职,极揽圣恩。
而且就在上个月,皇上还特地下旨,命将淑嘉皇贵妃母家一族抬入正黄旗满洲旗份。皇恩可谓浩荡,可是缊布不知感恩,反倒产生了可以自重的错觉。
他向皇上请求增设内务府养育兵,内务府三旗下共三千名。
而外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共二十四旗,共添兵不过八千名,每旗只三百余名。
两相比较,内务府下三旗倒是外八旗的数倍去了!
所谓“添兵”,目的不是为了增加防卫,实则还是增加八旗子弟的职缺。因八旗子弟只有“为兵”的,方有粮饷,而三千个职缺,无疑要耗费大量钱财。
皇帝直斥缊布当初提这个奏本的时候儿,他家中还没奉旨抬旗,所以那时候缊布的旗份还是在内务府旗下。故此他提出这样的动议,内里必有私心,也颇有向内务府下各旗沽名钓誉的用意所在。
皇上在缊布刚提出奏本的时候,就没有同意,故此才将他的动议交给六部大臣去群议。结果缊布急于成事,不但借着自己外戚的身份,私自去探部臣们的意思,还前后两次在皇上面前,想要跳过六部的群议,恳请皇上特旨恩准。
一个大臣,尤其是一个刚刚抬旗的前内务府奴才,敢于如此,又怎么不是仗着自己是淑嘉皇贵妃侄子、成亲王表兄弟的身份自以为在皇上面前既有特殊身份,便该有特权了。枉费皇上重用他的心意。
就在廿廿脑海中这些思绪翻翻倒倒,不停在冲涌的时候儿,廿廿的轿子猛然一停,将廿廿都震动了一下儿,身子跟着微微一个趔趄。
廿廿回神,忙问,“怎么了”
这轿子分明是猛然停住的,否则不会如此。而此时她是皇后,负责抬轿的太监和銮仪卫们,怎么敢这么莽撞必定是外头遇见了突发的事儿。
就在此时,前头已经传来了四喜的声音。
“皇后娘娘辇轿在此,还不避让!”
廿廿一皱眉,赶忙掀开了窗帘。
星桂这会子也在前头问明白了,走回来轻声奏道,“……前方,是克勤郡王的轿子。”
两厢结合,廿廿不由得微微挑眉,“哦是克勤郡王的轿子,不肯为本宫避让”
星桂轻叹了口气,“非但不知避让,反倒还迎面顶上来。便是四喜他们在前方大声呵斥提醒,他们也置若罔闻,不肯回避。”
廿廿倒有些哑然失笑。
克勤郡王恒谨,她没“看错”这个人。
这么回想起来,克勤郡王恒谨当年在绵恺手里塞八哥儿,就绝非是他年轻好玩儿不懂事的缘故,分明本就是故意!
堂堂八大世袭罔替的王爷,可真是胆大包天,就敢将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廿廿手撑住窗口,这会子心下反倒平静下来,“既然是他自己生生撞上来,太监们拦阻提醒了也不顶用,那就是他自找的!”
“恒谨郡王既然这般勇武,那本宫就成全了他!”
廿廿霍然转眸,泠泠问,“今日当值的总理王是哪位”
星桂招过五魁来问,然后回廿廿,“是仪亲王。”
廿廿点头,“去请仪亲王来。”
仪亲王永璇因腿上有疾,来得慢了些。可是纵然腿上有疾,永璇却也明白兹事体大,故此浑顾不得仪态,宁肯一瘸一拐的,也尽可能快地赶了过来。
廿廿已然落轿,挑开窗帘请仪亲王近前说话。
此时天色已经渐亮,一片越漂越浅的青蓝荡漾在这红墙金瓦之间,平添幽静。
永璇借着这天色和灯火,远远望一眼克勤郡王那边。
克勤郡王虽说胆子大,可是这会子也已经落轿退在了一旁,那克勤郡王恒谨虽说有些不情愿,可也还是已经跪倒在了路边。
只是,皇后娘娘却压根儿就不理睬,只是这般静静地等着他的到来。
永璇心下便已经有了数儿。
到轿边要给廿廿请跪安,廿廿忙虚抬手拦住,“八哥,切莫多礼。都是一家子骨肉,八哥站着说话就好。”
由四喜将之前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讲给了永璇听。
永璇实则一路上赶过来,已经有侍卫将此事说明白了。永璇便皱眉道,“克勤郡王好大的胆子!当真不晓事体,奴才立即写本具奏!”
廿廿轻轻叹了口气,“八哥,按说凭克勤郡王的王号,本宫便是皇后,也要顾着他们家的体面去。今儿这事儿兴许算不得什么大事,若是本宫与八哥肯睁一眼闭一眼,这事儿便也过去了。”
“再说这天儿终究还没亮透,克勤郡王这会子进宫,说没看清前头的轿子是谁,又或者浑浑噩噩之中没听清太监的提醒,也是有的。”
永璇心下一晃,忙又要跪倒,“主子娘娘的辇轿,又如何会与别家相同克勤郡王家的轿夫,不至于连这个眼色都没有……奴才断不肯大事化小,必定依律如实向皇上参奏!”
廿廿又是轻叹一声,“八哥……唉,说来也巧,本宫嘴里叫着‘八哥’,倒忍不住想起数年前,那时候儿三阿哥还不满周岁,正是话也不会说,全不懂事的时候儿。便是那时候,三阿哥倒是跟克勤郡王颇有一面之识。”
四喜适时补上:“奴才记着,那一年克勤郡王便往三阿哥手里也塞过一只‘八哥儿’……”
永璇心下又是“轰”的一声。
别看他因为腿疾,这些年在宫里深居简出,能不参与的事儿早就躲得远远的。可是他的心里却没一件事是不明白的。
一位王爷,尤其又是八大世袭罔替的王爷,往还不懂事的三阿哥手里塞八哥儿,那是安的什么心思!
廿廿摇摇头,“八哥的王号为‘仪’,字如其义,就是‘礼仪’之意。皇考将这样一个封号赐给八哥,想必是在皇考心中,八哥对于礼仪之事也是最为深谙于心的。”
“本宫是深宫妇人,对于今儿这样的事别说是头一次遇见,更是从前想都未曾想过。本宫一时也没了主张,想必此事也唯有交付给皇上和八哥。”
永璇悄然攥紧了指尖,“请主子娘娘放心,奴才必定不会叫今儿这事儿乱了祖宗规矩去!”
廿廿点点头,放下了窗帘,“本宫还急着赴圆明园陪伴母妃们,这里的一切便都交给八哥你,听凭皇上圣裁罢了。”
廿廿说罢,吩咐起轿。
辇轿经过,跪在路边的克勤郡王恒谨依旧满眼的不服气,忍不住轻轻啐了声。
待得皇后辇轿行过,永璇撑着手杖,一步一步“笃笃”地走到克勤郡王面前来,居高临下,神态木然,“克勤郡王,殊为不识大体!”
克勤郡王见是仪亲王前来,只掀了掀唇角,便傲慢地站了起来。
仪亲王便是皇子,便是亲王,可也是刚从郡王晋封不久的;况且就算是皇子又怎样,仪亲王家也不是世袭罔替,以后子孙都要降等承袭,地位终究比不上他这八大世袭罔替的王家去。
“也不知道那位与仪亲王说了什么,想来仪亲王怕是有所误会,今早不过是天还没亮,我的轿夫们没认出来是什么人的辇轿罢了……”
仪亲王眯了眯眼,“笑话!皇后娘娘的辇轿,后宫里仅此一辆,克勤郡王家的奴才竟连这点子眼色都没有了么”
克勤郡王“呵呵”笑了声,“皇后娘娘的辇轿哎呦,那还真别说,不但我的奴才们没瞧出来,连我都没瞧出来呢——这不是国孝期间么,什么彩轿都不能用,仪亲王你方才难道没见着么,那就是一顶素色的轿子罢了,哪里有什么皇后辇轿的模样”
仪亲王眯了眯眼,“就算国孝期间,不能乘坐彩轿子,可是皇后辇轿的规制摆在那里,况且还有前后引导随行人数的不同,克勤郡王竟也瞧不出来么”
克勤郡王耸了耸肩,“不是还没正式行册立礼么,那么那位就还不算是皇后吧我就算是‘无心之举’冲撞了内廷主位,可也算不得是冲撞皇后辇轿吧”
仪亲王静静地望着克勤郡王,“你既如此说,那就说到此处吧,旁的话我也不必听了。”
484 良机
484、
因为发生了辇轿被克勤郡王恒谨冲撞之事,一路上跟随廿廿的人都没敢说话,人们都谨肃地只管行路,各自都怕说错了话。
终究还是因为此事罕见,至少近数十年来还没发生过宗室王爷敢于直面冲撞皇后的事。此事是那克勤郡王恒谨自己胆大包天之外,却也从侧面折射出了皇上与宗室王公之间那隐隐的矛盾去。
这样一路到了圆明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远远望着皇后的神色去。
可是皇后娘娘平静如常,下轿、行走,一步都没有走乱过。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他们就更不敢造次,一切都只等着主子们那边儿下了定论再说吧。
廿廿先去给颖贵太妃、婉太妃请安。整个请安的过程里,廿廿也一个字儿都没提之前凤轿遭冲撞之事,而且言谈如常,半点神色之间的慌乱也没有。
这便叫颖贵太妃和婉太妃都没瞧出来,两位老人家只是慈祥地与廿廿说着如常的那些话儿罢了。
直到廿廿回到自己的寝宫,换下了大衣裳,舒坦坐下,星桂这才缓缓问,“主子一向记挂皇上与宗室王公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今儿这事儿……会不会反倒叫皇上为难”
廿廿抬眸静静看一眼星桂,缓缓挑眉,“你是觉着我今儿颇有些小题大做”
星桂忙行礼,“奴才不敢……”
廿廿倒笑了,伸手拉起星桂来,“你没错,我就是故意那么做来着。”
“主子”星桂不解地望住廿廿,“……主子一向记挂皇上与宗室王公的关系,故此但凡涉及宗室之事,主子无不宽宏大量,这一次怎地”
廿廿轻哼了一声,“那要分是谁。旁的宗亲,若是小事的,我能忍的便忍了,没的叫皇上夹在当间儿两面为难去。可是今儿冲撞我的人是那克勤郡王恒谨……我便不饶他了。”
廿廿静静抬眸,“从私心而论,就冲他当年胆敢戏弄绵恺,我便不能轻纵了他去。当年绵恺尚没满周岁,我也还未正位中宫,他都已经存了那样的心;那来日等绵恺再长大些,不再在我身边儿了,还不知道此人能做出什么来。”
“这几年我都并未发作,忍了他这几年下来,就是等他自己以为我好拿捏,并不敢将他怎样,他日益骄狂,才会注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就等着今天呢,正好老账新账一并算了。”
“便是为了防微杜渐,我也要在绵恺正式移居阿哥所前,将克勤郡王这个隐患打发了去。今儿倒是他自己撞上来,倒不必我再额外费心思去。说来,自是先帝爷和孝仪皇后在天之灵保佑。”
星桂想起当年的事来也是咬牙,“自是他活该!”
廿廿轻哂,唇角轻轻挑起,“他自以为身份尊贵,便连皇子都敢不放在眼里,又或者以为凭我母家的出身,也不敢将他怎么样……因了他的态度,便连他那福晋受封当日进宫行礼,在我面前也敢趾高气扬,倒仿佛她一个郡王福晋,倒比内廷主位的地位都高贵了似的。”
“我知道如今无论王公大臣家,还是平头百姓家,都受中原思想的影响,心下开始存着个嫡庶的分别。可是这克勤郡王自己倒忘了,他本生额娘不过也是侧福晋,是他阿玛两个正室所出的儿子都早亡,这克勤郡王的爵位才轮到他来承袭罢了。”
星桂便啐一声,“呸,原来如此,那他有今日,原本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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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虽如此说,可是她面上并无半点私仇得报的得意,眉眼之间反倒更加沉静如水。
“今儿这个机会,不但是我在等;其实皇上也在等。今日这事儿对于我本人,可能会是颜面上的过不去,可是对于皇上和朝廷来说,却是一个良机。”
星桂一怔,“良机奴才原本还担心,会是个危机!”
廿廿轻轻摇头,“宗室之间与皇上之间的隐隐龃龉,回避一时,却不能回避一世,终究要寻个机会挑开了,将脓水给挤出来,甚或是要刮骨疗毒之后,才能好了。”
“想来宗室里的态度,必定是以八大世袭罔替的王家牵头。他们觉着还是从前在关外的规矩,便是汗王都是八大贝勒里推选出来的呢,仿佛若他们不同意,便是天子也难为……”
这天子与诸侯的关系,古来如此:天子强,则诸侯弱;天子弱,便诸侯强。
如今宗室王爷们以为皇上天性仁慈,是个仁厚的天子,这便是好拿捏的;况且这个天子还有一半的汉人血统,这便成了落在他们手里的把柄了,皇上顾着这些便不敢将他们给怎么样了似的。
“如今对付这些不肯归心的宗室,皇上需要一个杀一儆百的靶子。便如皇上以和珅、福长安震慑百官,皇上此时也需要一个宗室王公来警告一众宗亲。”
“只是这个人选,终究难挑。八大世袭罔替的王家,家家都是天家贵胄,家家都是功勋累累,家家都有免死诏书。其中如睿亲王家、肃亲王家、郑亲王家,目下还都正受皇上重用,若没了他们的支撑,这朝堂便散了一半儿的架儿,皇上自然动不得。”
“倒是这克勤郡王自己按捺不住,自己跳了出来,叫我又怎么能看不见他呢在八大王家中,既然郡王家本就排位在后,而他自己又这么爱蹦跶,那就由不得不现在他脑袋上动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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