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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便连煎药,都是在御药房统一抓了药之后,由御茶房的太监来熬制的。不但什么药、是谁熬的,全都记录在案,就连剩下的药渣都要统一回收起来,就是为了避免宫中有人要从这些个上动手脚,闹起风浪来。

    芸贵人深吸口气,索性撩袍跪倒,“回皇上,小妾虽说进宫的日子尚短,可是该学的规矩,小妾进宫之前也都学明白了!小妾自然知道各宫各位的药渣都是不能擅动的……”

    “也正因为如此,倘若是李贵人按着太医的方子服下的药,那药渣自然都是御药房和太医院给收走的,她自己宫里见不着,那小妾这个外人更拿不到!”

    “故此,小妾既然能在她宫里见着这药渣,皇上明鉴,这便反倒更说明这些药渣根本就不是太医开了方子、御药房抓出来的药,而是她自己个儿私下擅自额外服用的药物罢了!”

    “小妾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心下觉着有异,这才包了些药渣回去,问过了太医,这才知道这药根本就不是治李贵人的病的,反倒是会让人虚损的!”

    皇帝也不由皱眉,“哦?竟有这事?”他也将那药渣凑近了鼻息去闻。

    芸贵人咬牙道,“自从李贵人害病以来,皇上屡施殊恩,隔三差五就去看望她,叫她的风头在这后宫里一时无人能及!小妾猜想,她便是用这手段来博得皇上的怜惜,然后又用药物来维持病情,以便固宠!”

    皇帝静静放下药渣,无声抬头,一双黑瞳里看不出喜怒,只定定地望着芸贵人片刻。

    “嗯,朕知道了。这药渣你搁这儿吧,朕回头叫他们查。”

    芸贵人一颗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儿,忍不住狂喜,霍地抬头,迎上皇上的眼睛,“小妾相信,皇上必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未置可否,只淡淡道,“朕心下有数儿。你先退下吧。”

    芸贵人难掩小小的失望。她原本希冀,她来了这养心殿,皇上今晚儿便能留下她来。

    可是皇上的话已经出口,她倒也能接受。

    总归来日方长,眼前先将李贵人拉下马来才是要紧。只要皇上查实了李贵人装病争宠的事儿,那皇上的恩宠迟早只是她一个人的。

    她便盈盈下拜,“小妾告退……皇上国事繁忙,小妾不敢红袖添香,便只在心下惦念着皇上,在佛前多为皇上祝祷吧。”

    皇帝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曹进喜送芸贵人出去,回来在殿外伺候,与鄂罗哩共同当值,这便并肩而立。

    两位老太监,在这后宫里都已经养成了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便也自然不至于被一位小贵人的伎俩给揉了沙子去。

    鄂罗哩轻哼了声儿,“甭管有什么事儿,也该先回了皇后娘娘才是。皇后娘娘若不便自行发落,这便自然会转奏皇上,何至于一个小小贵人就敢自己直创养心殿,面圣直陈来了?”

    “这还没得宠呢,先摆出宠妃的谱儿来。真不敢想倘若来日当真得了宠,又要如何跋扈去了。”

    曹进喜听着鄂罗哩的意思,仿佛是在维护皇后娘娘的,这便审慎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兴许是刚进宫的缘故吧,偏这一个月来皇后娘娘还不大理事,统都交给吉嫔和淳嫔二位嫔主子去了,这便叫她没体会着皇后娘娘的慈威去。”

    “鄂罗哩。”皇帝在内召唤。

    鄂罗哩来不及回曹进喜的话,便赶忙答应,“嗻,奴才在!”

    鄂罗哩给曹进喜回了个眼神儿,算是支应,这便赶紧入内。

    皇帝没抬头,依旧看书,“今儿当值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是谁?”

    鄂罗哩心下算了算,马上答,“回皇上,今儿当值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是广兴大人。”

    皇上想了想,便也点头,“传广兴进见。”

    鄂罗哩赶忙“嗻”了一声儿,这就赴内务府传旨。

    这位总管内务府大臣广兴,对于皇家来说也不是外人。他是文华殿大学士、两江总督高晋的第十二子,也就是乾隆爷的慧贤皇贵妃高氏的堂房侄儿。

    广兴在嘉庆四年,首告和珅之罪,是和珅伏法的功臣。

    便因这两宗,皇上心下自是重视广兴。此时广兴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也算是延续了以后宫嫔妃母家子侄为皇室大管家的老例儿。

    广兴此时不仅有内务府的差事,在前朝还兼着署理刑部侍郎之职。因此皇上将芸贵人告发李贵人之事交给广兴来办,不论是从内还是从外来论,都属合适的人选。

    因宫里的所有太监都是归属宫殿监,而宫殿监则为内务府管束,故此总管内务府大臣算得上是太监们的顶头上司,故此鄂罗哩一路上对广兴也颇为客气。

    “……不瞒高大人,今儿是芸贵人来养心殿求见皇上。奴才心下琢磨着,皇上这会子急召高大人,为的怕就是这档子事儿。”

    鄂罗哩在内奏事太监的差事上行走得久了,自然明白他们这个差事最金贵的是什么。但凡被皇上忽然召见的大臣,个个儿心下都不妥帖,都想在见着皇上之前,先知道皇上的意思去,这便都得走内奏事太监的门路,先从他们嘴里来探探皇上的口风。

    寻常,都得是大臣们求着他们,他们从中能得着好处去,这便还要故意端着,不肯吐实了去。

    故此今儿鄂罗哩这是不等广兴问,倒是主动跟广兴吐实话,属实是颇为难得的。鄂罗哩这是敬着广兴的家世,也在意广兴首告和珅的功劳,这便有主动示好之意呢。

    可是广兴却反倒淡淡的,“您老就甭‘高大人’、‘高大人’地叫了。我们家早八百年就入旗了,如今是镶黄旗满洲,我叫广兴,不兴再跟民人似的,连名带姓地叫了。”

    入旗的汉人,为了强调旗人的身份,是颇为忌讳再被人叫汉姓的。鄂罗哩知道自己这是一不小心给拍到马脚上了,便也讪讪的,赶紧作揖,“哎哟,我这是岁数大,脑袋不跟趟儿了,还望广大人海涵。”

    广兴依旧板着脸,只“嗯”了一声。

    他因是左都御史的出身,又多年办刑狱的差事,这便已经习惯了时常这般冷着脸。只是他却忘了,太监们本都是靠着察言观色讨生活的,他这么一板起脸来,便叫鄂罗哩给误会了,以为是广兴压根儿就看不起他这个不全乎的人。

    鄂罗哩心下便有些拧劲儿。

    原本他对广兴客气归客气,只是因为鄂罗哩身为内奏事太监的特殊差事,自便是满朝文武对他们都颇多讨好,便是亲王郡王们都概莫能外,故此鄂罗哩表面是客气,可是内心里倒并无多少敬畏。

    他原本是想卖广兴个面子,可是广兴非但不接着,反倒颇有将他的面子给甩回来的意思。

    鄂罗哩皱了皱眉头,便将广兴的家世和身份又想了一回。按捺住心下的不高兴,再尝试一次:“……不瞒广大人,我今儿还纳闷儿,芸贵人便是有事儿,为何不先去皇后宫里回禀,却要直接来养心殿面圣呢?”

    “广大人,您说是不是?”

    广兴依旧板着脸孔,“是与不是,总归不是你我能说得明白的。等到了皇上面前,皇上自会与我说明白。”

    一句话,又将鄂罗哩给噎回去了。

    鄂罗哩如鲠在喉,一时间噎得直抻脖儿。他已经有好些年没遇见这样儿的了,当真是有些不识好歹!

    鄂罗哩将手指头在袖口儿里划拉了一下儿,自知太监的身份低微,也说不出什么来压伏眼前这位傲慢的主儿,这便轻哼了一声儿,“广大人是总管内务府大臣,便是天家的大管家。按理儿,广大人在内务府的差事上便是有事,也该先回过皇后娘娘,而不至于凡事都直接奏到皇上跟前来吧?”

    “想必这个规矩连广大人都知道,那后宫里的各位主子们,就更应该明白才是。”

    鄂罗哩这是抬出皇后的身份来,想要打压打压广兴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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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5、祸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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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5、

    谁道广兴却并不买账,只用眼角余光横了横鄂罗哩,淡淡道,“那倒说错了。我是总管内务府大臣不假,但是内务府的事务,我却是都要先回过皇上的。”

    鄂罗哩便眯了眯眼,嘿嘿笑了声儿,“广大人这话儿说得巧,皇上自然是这宫里和天下的共主,广大人有事儿先回了皇上,自是应当。”

    “只是呢,兴许是我老了,这耳朵也背,脑筋也转不过来,这便方才听着广大人的话儿,仿佛是说,您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却有些事儿不必向皇后主子禀报……是不是?”

    广兴便倏然一眯眼,“怎么想,是的事,既代替不了我,又影响不了我。”

    鄂罗哩扁扁嘴,知道这位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这便拢起袖筒子来,收了脸上的热络,眉眼之间就也清冷下来,不再与广兴吱声儿了。

    就这么一路到了养心殿,广兴进内见皇上,鄂罗哩拢着袖筒子回到殿外廊下,又与曹进喜并肩站在一块儿。

    “曹爷,您瞧着这位广兴,竟是个什么路数的?”

    曹进喜蹙了蹙眉,知道鄂罗哩是话里有话,便问,“怎么着了?”

    鄂罗哩揣着袖子,耸了耸肩膀,“说不上。不过我总觉着,他仿佛不大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曹进喜想想,便也讪笑了声儿,“也是,他们家毕竟出过慧贤皇贵妃,这便自不将这些晚辈的内廷主位们当回事儿。”

    “再者他们家也曾经煊赫一时,高斌、高晋、高杞,再加上他亲哥哥书麟……这个个儿都是封疆大吏。他自己个儿呢,担了首告和珅的功劳,本就自视甚高;再者他兄长书麟协办大学士、赠太子太傅,封一等男爵,才为国而死,皇上甚惜之,这便将这份情谊都挪到这广兴的身上了……他能不眼高过顶吗?”

    鄂罗哩咂摸咂摸嘴,便也叹口气,摇摇头,“就算他们家曾经煊赫一时,不过就凭他这脾气,迟早撞南墙上!他们家再出过慧贤皇贵妃,却又怎么跟皇后比呀~~”

    鄂罗哩也有日子没见着这么将他不当回事儿的大臣了,心底这口气出不来,便暗自寻思着,非将今儿这事儿拐弯抹角告诉皇后娘娘不可!

    殿内,皇上与广兴说话儿。

    皇上委婉地将芸贵人今儿这一番话,转述给了广兴,“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又是署刑部侍郎,故此朕觉着,叫去办这事儿才最妥当。”

    广兴听完皇上的话便挑了挑眉,“哦?里头竟然有这样的事?若此事属实,那这背后之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帝点点头,“广兴啊,知道朕最欣赏什么吗?那就是胆子大,为人刚正不阿!想当年和珅权倾朝野,没人敢出告于他,还是最先上了折子……”

    “眼巴前儿这件事,若是换了旁人,兴许首先想要对朕说的,便是他们自己心下的顾忌。毕竟这是内廷主位的事儿,大臣们总有各种顾虑,生怕办不好了倒惹了一身的麻烦去,故此总要在朕面前‘将丑话儿给说到头里去’。”

    “可是广兴啊,没有。听完朕的话,最先想到的不是个人的安危得失,想的却是这件事儿倘若能查实,那背后的人便是胆大包天!是嫉恶如仇啊!”

    皇帝欣赏地点点头,“朕瞧着这样儿的,越发觉着,朕挑来办这件差事,没选错人。”

    “没在朕面前将丑话儿说到头里,那朕便反倒要给一颗定心丸儿吧——这事儿是朕交给的,便放心放手放胆子去办!不必因为是内廷主位的事儿,便敢棘手、掣肘,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这事儿便容得去查。朕信,便也不必有那么多的忌讳去!”

    得了皇上这番话,广兴的心头一股热浪翻滚而过。

    他重重碰头谢恩,“奴才,定将此事查清,不负皇上信任!”

    广兴走的时候儿,还是鄂罗哩往外送的。经过了之前的那番较量去,鄂罗哩已经对广兴彻底冷了下来。

    不过鄂罗哩这个老太监终究是在宫里几十年的,察言观色是看家本事,这一瞧广兴出门儿来,满面红光、眼底灼灼,两拳轻攥、脚步轻快的模样儿……鄂罗哩心下便也有了数儿,知道这位方才在皇上跟前是得了好事儿了,这正春风得意呢。

    那这样的大臣,当太监的是不招惹的。

    至少,眼巴前儿的不招惹。等他春风得意的风头过去了,该到落井下石的时候儿再说……

    广兴这一查,后宫里各宫便也都得了消息。

    华妃这会子起不来炕,不过听着外头的动静,倒也觉着热闹。

    “……倒真没想到,今年就选进这么两个贵人来,家世也都普通,却竟然这两个都这么有脾气,竟刚进来一个月,就折腾出这么大的水花儿来,倒叫我小看她们了。”

    华妃眯了眯眼,回想了一下儿这几年宫里新进的几批贵人,心下不由得有些遗憾。

    “倘若前头那几拨儿人里,也能有她们两个这样儿性子的,那早就成事儿了,何至于如今成了一潭的温吞水去!”

    星镞听着也轻哼一声道,“奴才倒也有些意外,真没想到这二位贵人都是有心眼儿的。先有李贵人的病,不是中了旁人的算计,倒是自己设计出来争宠的;后有这芸贵人眼里不揉沙子,这便敢将什么都抖搂出来的。”

    “从前那几拨儿,何尝不是个个儿心里都憋着争宠的劲头呢,却都没有眼前这二位这血性,也都只敢暗地里搓火罢了。”

    华妃听着也缓缓笑笑,“等我好了,便好好儿教教她们。宫里有了这两个小贵人啊,以后的热闹有的看了。”

    正说着话儿,外头奏事太监急匆匆地走进来。

    星镞瞧见了,赶紧亲自起身迎出门儿来。现在星链在门外守着呢,她可不想叫星链抢先知道有什么事儿了。

    “怎么了,这么匆匆忙忙的?”星镞问。

    那奏事的太监赶紧道,“姑娘快些预备吧,外头传来动静了,说是皇上待会儿从李贵人那边儿起驾了,就要朝咱们主子这边儿来呢!”

    星镞一听便忍不住抿嘴而乐,赶紧扭头往里来,将这喜信儿告诉给华妃。

    ——她主子知道皇上总来看李贵人,既然同在东六宫住着,皇上却没顺路来看她,她心下已是憋闷了多日了。今儿可解了!

    星镞传完了话儿,还赶紧给华妃行个礼,“奴才给主子道喜了。”

    华妃却并无喜色,苍白着一张脸,“嗤”了一声,“有什么喜啊?我好歹是妃位,又是皇上潜邸时的旧人,可是皇上却是先来看过一个贵人,才想着来看我……这样的皇恩,不过是施舍的罢了,我可稀罕不起来。”

    星镞便也尴尬地赶紧站直了身子,上前扶着华妃,稍微替华妃整理整理头脸,边忙叨边轻声劝,“……主子便别计较这些了。那李贵人虽说位分低,不过终究是新宠,皇上贪新鲜,也自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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