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雨非非
“原来是这样。”符有地想了想,试探着问,“那么敢问陈百户,我们怎么做,才能让你全心全意去对付盐枭呢”
陈雨为难地回答:“原本我不该这么说的,不过为了弟兄们不得不说,请符巡检见谅。要解决军户们的后顾之忧,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优厚的抚恤给军户们留足退路,不管是受伤还是战死,至少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他们也就能心无旁骛地去战斗了。”
符有地心想,这大约是想由各盐课司承担军户们的抚恤银子、汤药费了。如果只是这种要求,也不算很难办。与私盐冲击官盐销售体系的隐患相比,抚恤银子、汤药费只是小数目。只要能够消除私盐的影响,甚至彻底灭绝私盐,付出这些代价是值得的。
严格说起来,符有地只是盐课司的官方打手,并不能替这些人做主,只需要把陈雨的想法和要求带回去,告知盐课司的人即可。但是巡检司和盐课司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官盐被私盐挤压得太厉害,而他又打不过那些盐枭,难道去喝西北风
出于这种担忧,为了保护官盐的利益——当然本质上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符有地决心替盐课司做一回主,先满足陈雨的要求。他坚信,盐课司不缺这些小钱,目光也不会这么短浅,换做他们亲自来,也一定会答应陈雨。
“陈百户,大家都是为官家办差,你的忧虑我也懂。这样吧,只要你愿意继续剿灭盐枭,我先替盐课司的官吏们做主,补贴你的汤药费和抚恤银子。你说个数吧,每月需要多少银子”
陈雨伸出一根手指。
符有地笑了:“一百两陈百户你对手下也太抠了。兄弟们和盐枭拼命,一百两银子哪够这点数目,巡检司就能垫付,不需要惊动盐课司了……”
“呵呵,既然符巡检也知道一百两远远不够,我说的可定不是这个数。”陈雨笑道,“每月
第四十五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听了符有地“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宁海场盐课司大使黄章很不满,瞪着他说:“符有地,你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面子的问题。放在往日,一个卫所的千户咱们都不放在眼里,现在一个小小百户,居功自傲,坐地起价,缴获了盐枭的盐货还嫌不够,居然还要两面通吃,从咱们这里再刮一笔,是可忍孰不可忍。”
符有地听了这话有些心虚。缴获的盐货其实是他和陈雨对半分,而面对盐课司几位大使,他却谎称尽数交给了陈雨,自己分文未取,而这也是盐课司对陈雨不满的重要原因之一。
海沧场盐课司大使简达礼也说:“正是,银子事小,节操事大,咱们不能被一个军户牵着鼻子走。”
符有地小心翼翼地说:“下官能理解各位大使的心情。不过陈百户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就撂挑子不干了……”
“那也不能让他坐地起价。”登宁场盐课司大使曹金拍着桌子说:“没了张屠夫,就要吃带毛猪不成缉查私盐本来就是巡检司的份内之事,既然他不干了,就仍由你来干。”
符有地吃了一惊:“交给我”
“对,”曹金说,“你不用怕,只管带兵勇们去打,需要添置什么兵刃武器尽管说,县衙不拨银子,咱们给你银子。另外,定下丰厚的赏格,一个盐枭的人头五两银子,只要你能打赢盐枭,这些赏格全部由我们承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了,巡检司会真的打不过这些盐枭。”
符有地愁眉苦脸,还想婉拒,可是黄章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巡检司负责地方治安,抓捕偷盗,缉查私盐不过是职责之一,却是你们最丰厚的差使。如果还想从咱们身上拿银子,就得按咱们说得去做。否则,以后别想再从咱们这里拿到一文钱!”
几个盐课司大使撂下狠话后扬长而去,留下符有地仰天长叹:“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让我受这个夹板气”
一个心腹手下凑上来问:“头,咱们真的要去打盐枭”
符有地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听见这话一脚踹过去,踹得他打了个滚。
“打,怎么不打没听见人家说了嘛,稽查私盐本就是巡检司的职责所在,你敢不去,脱了这身皮回家种地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符有地打定了主意,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银子固然重要,可若是有命赚无命花也是枉然,盐枭都是群要强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符有地不打算因为盐课司的施压,就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那些家伙不是说让自己添置兵刃器械吗那就磨蹭个把月再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盐课司若要催起来,也算有个过得去的借口抵挡一阵。
这种情况下,符有地不愿再去见陈雨,继续受气,便派了个手下跑了一趟,告知对方盐课司没有答应要求,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收到消息的陈雨冷笑几声,对张富贵交代:“猴子,派人去荣成联络牟老中,就说盐课司要搞事情,让他按我说的做,把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好好收拾收拾!”
第四十六章 呼风唤雨
符有地有些绝望,凭借巡检司这几十号人,三天时间又能改变什么。
他不甘心地问:“缉查私盐是巡检司的职责没错,可是登州府的巡检司又不止下官这一处。几位大人所管理的盐场,与宁海州、牟平县、乳山县都搭界……”
海沧场盐课司大使简达礼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不必打这些官腔搪塞我们了吧——宁海州、牟平县北临大海,乳山县在登州府最南端,而文登县在登州府腹心之地,大股盐枭往来的路线多半集中于此,他们几个县的巡检就算想拦截,也是鞭长莫及,要不然你文登巡检司每年的银子凭什么比他们都多”
符有地无话可说,只能答应下来:“各位大人,不必多言了,下官唯有与盐枭决一死战,至于成效如何,也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而为。”
黄章哼了一声:“打不打得过另说,打不打是态度问题,这次不要想着拖延搪塞了,三日之后,我们静候佳音。”
两日后,牟老中带着大股人马行走在官道上,往宁海州而去。
自从与陈雨联手后,牟老中尝到了垄断的甜头,手下的队伍不断扩大,收入也是水涨船高。
在陈雨有选择性地打压下,各地的盐枭相继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与以往的战斗不同在于,陈雨不再放他们一马,一旦遇上,就往死里打,即使胜负已分,宁可放着满地的盐货都不管,先追着残余的盐枭赶尽杀绝。这样团灭式的后果,没人能够承受的起,很快登州府内活跃的盐枭数量锐减,牟老中趁机接管了许多原本属于别人的地盘和货源,再招兵买马增加人手,在极短时间内成为登州府第一大盐枭。
垄断了货源和市场之后,体量做大,私盐也能和官盐扳一扳手腕了。牟老中按照陈雨的指示,集中力量打击官盐,倾销式的投放数量,让几处州县的盐商闻之色变,平时不把私盐放在眼里的大盐商甚至通过某些渠道向牟老中传话,希望能够放他们一马,换个地方祸害别人。这一刻,牟老中感觉自己到达了人生的巅峰,上不得台面的私盐贩子,居然能让手眼通天的大盐商低头,这是何等的荣耀
越是这样,牟老中越佩服那个威海卫的百户。不知道他脑袋和常人有什么不同,能够想出这样的点子来:他们这些贩卖私盐的原本只是靠博命赚些血汗钱的大老粗,上不得台面,现在居然能够在整个登州的盐业市场呼风唤雨,掌控这个体系的走向,境界何止上升了一两个档次当然,进入腰包的银子也不可同日而语。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牟老中没什么文化,这句话是他能够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遇上陈雨,原以为是一场噩梦,谁知道因祸得福,反倒成了青云直上的机遇。
有了陈雨暗地里的支持和保护,牟老中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也恢复了以往的张扬,光天化日走官道,毫不顾忌官府,这一次宁海州之行也不例外。或许是这段时间太过顺利,当符有地带着人扑出来时,牟老中和手下一时还反应不过来——难道是那座大靠山突然反悔了,想宰肥羊
队伍一时之间有些慌乱,毕竟被陈雨打怕了,阴影太深。等
第四十七章 盐课司低头
符有地破罐子破摔,盐课司反而拿他没辙了。现在盐枭已成气候,无人能制,就算把符有地的官职拿掉,也无济于事,换个人未必比他强。
武力镇压没有见效,牟老中的气势更盛。在陈雨的指点下,他秉承“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理念,集中火力对付宁海州、牟平县,相当于往日整个登州府一个月数量的私盐在几天时间内投放到了小小的宁海州和牟平县,带来的后果就是官盐永远高居不下的价格从三两多被腰斩,降到与私盐几乎平齐的水平。即便是这样,官盐销量仍然萎靡不振,因为百姓选择用脚投票,优先购买质量更好的私盐。
价格相近的情况下,私盐能赚钱,可是官盐就几乎是亏本了。因为官盐从进货到售卖的各个环节,成本都比私盐高,还要承担不菲的盐税,降价出售,纯属剜肉补疮、饮鸩止渴,赔本赚个吆喝而已。盐商们很快支持不住了,纷纷找到盐课司请愿、诉苦,尤其以宁海场盐使司大使黄章最为头疼,因为宁海州、牟平正好在宁海盐场附近,对于宁海盐场而言是最重要的市场之一,如果这两块地盘被私盐彻底占据,他这个盐课司大使也做到头了。
迫于压力,黄章再度把另外两个盐课司大使都请了过来,再次聚集于文登县巡检司,商量解决的办法。
黄章是坚定的主战派,他几乎是咆哮着说:“私盐如此泛滥、盐枭如此嚣张,为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怪现象,既是巡检司失职,更是我等盐课司官吏之耻!长此以往,官盐还有活路吗,盐政还能维系吗必须打,把盐枭全部打掉,斩草除根,唯有这样,才能阻止私盐继续泛滥下去!”
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海沧场盐课司大使简达礼、登宁场盐课司大使曹金都沉默了。虽然目前私盐流入的主要地域是黄章的辖区,他们暂时还算安全,可是兔死狐悲,谁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是自己宁海州那边的盐政被冲击成什么样了,他们都有所耳闻,也能理解黄章的愤怒。盐政崩坏,并非危言耸听。
沉默一会之后,曹金开口说:“黄大使说的没错,这样的情形不能持续下去,否则,不仅盐课司的课税缴不了,咱们几个的职位也保不住。只是私盐忽然猖獗到这样的地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说不定背后有人指使……”
简达礼说:“幕后是否有黑手暂且不论,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私盐集中往一地倾销。现在这样的做法,没人能够承受得住,黄大使不行,我们照样不行。”
“可是巡检司已经靠不住了……”曹金下意识地说,然后想起了什么,闭上了嘴。
几个人看了看躺在一张竹床上的符有地。符有地脸色蜡黄,身形消瘦了许多,一看就是重病缠身。人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好再指责了,再说了,指责也没什么用。
符有地有气无力地说:“几位大使不用顾虑下官的感受,下官无能,无力制止盐枭,要免去官职也毫无意见。”
曹金忍不住说:“巡检司奈何不了盐枭,难不成只能动用军队”
黄章和简达礼面面相觑,若为了几个盐枭动用军队,不仅惹人笑话,也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第四十八章 斗争与妥协
听了陈雨貌似爽快的回答,几个盐课司大使都松了一口气。
简达礼笑眯眯地说:“陈百户果然是爽快人,咱们之前斤斤计较,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希望陈百户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不会,陈某这点肚量还是有的。再说几位大使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嘛……”陈雨笑着回答。
曹金高兴地说:“如此甚好,大家也都是为了公事嘛。至于那每月一千两银子,便由咱们三家分摊,卫所的兄弟们和盐枭苦战,抚恤银子和汤药费自然是不能少的……”
陈雨笑着摇摇头:“不对,数目不对。”
符有地奇道:“不是陈百户您亲口说的一千两吗我没记错啊,几位大使也没记错啊!”
“一千两的数字没错,不过不是一共一千两,而是每家盐课司一千两。”陈雨笑容不减。
场面顿时陷入了难堪,几个人都愣住了。每家一千两,岂不是每月三千两一年算下来,陈雨躺着不动就有三万六千两进账,真是令人吃惊。
短暂的沉默之后,黄章拍案而起,大吼道:“岂有此理!每家一千两,小一万两银子了,你这是打劫呢”
符有地也惶恐地问:“怎么又变卦了呢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陈雨淡淡地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盐枭还是零散的势力,打起来也容易,现在抱成团了,成了几百人的队伍,而且个个都敢拼命,谁敢轻言能胜如果几位大使嫌贵,请另请高明,陈某告辞。”说完起身扭头就走。
简达礼想到私盐泛滥的可怕后果,打了个寒颤,起身挽留:“陈百户留步,这一千两,本官愿意出!只求能护得我海沧场周全!”
黄章怒目而视:“简达礼,你……”
曹金也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本官也愿意出这笔银子,只是希望私盐不进登宁场。”
陈雨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陈某尽力而为。”
黄章看了看简达礼,又看了看曹金,觉得无比郁闷,一肚子话都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口,良久,颓然坐下。
简达礼和曹金追着陈雨到了衙署外,窃窃私语了一番,似乎是商量好了细节,然后回到衙署内,分别向黄章告辞。
“黄大使,简某要赶回海沧场处理公务,就不在这里耽搁了,告辞。”
“曹某不如二位大使财大气粗,这一年一万二千两银子如何筹措、如何平账,必须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先走一步。”
三人来时同气连枝,似乎是牢不可破的同盟,没想到被陈雨两三句话就瓦解了。等两人走后,黄章既气愤又无奈,问唯一留下来的符有地:“本官难道做错了”
符有地眨巴几下眼睛,心想不能说大实话,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只能模糊地回答:“是对是错,旁人不好评价,大人觉得妥当就行。”
黄章思索良久,终于站了起来,往外走去。符有地暗自摇头,这个黄大使如此一意孤行,只怕宁海场盐课司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他的乌纱帽也戴不了多久了。
没想到转折就在下一秒发生。黄章走到门口时,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毕竟本官刚才态度过于强硬,不方便服软,稍后命人把银子送到巡检司,
第四十九章 左右逢源
陈雨的话说的很明白,可是牟老中一时转不过这个弯,还想据理直争,张嘴道:“但是……”
“闭嘴!”陈雨打断了话头,眼神凌厉地看着他:“我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合作者,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家伙。如果你不想与我合作下去,趁早说。能够取代你的人多得是,我随便就能找一个。”
牟老中从仇恨中清醒过来,想起了那些犀利的火铳和长矛,额头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小的一时糊涂,请陈爷恕罪。”
“呵呵,这才对嘛。”陈雨换上了笑脸,伸手去扶牟老中起来,“和气生财嘛!盐课司的人可以放下恩怨,本官相信你也能放下。”
牟老中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那以后,私盐该如何做既然陈爷打算与盐课司交好,是不是从此放弃私盐”
“谁说的私盐不但不能放弃,还要做大!”陈雨瞪圆了眼睛,“咱们只是放弃这种自戕式的斗争模式而已。只有私盐时刻保持对官盐的威胁,我才能左右逢源,从私盐和官盐两面都获利,同时也能保证你的安全。你记住,无论价格是否上涨,私盐永远比官盐低一两银子就行,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牟老中暗自咋舌,这位爷胃口真大,两面都要讨好,两面都要收钱,登州府的盐业岂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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