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山海世界

    灵舟之上。王浩扶着昏迷不醒的金婆婆，目光望向前方，驾驭灵舟遁飞的背影。莫名中，他能感受到对方心中悲痛，原本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亦有凡人七情六欲，沉浸于生死离别之苦。

    灵舟疾飞，很快抵达黑石城，无视禁空径直驶入城内。

    金家位于城东。王浩熟稔，在灵舟飞至金家宅院半空的时候，飞身而下，通知对方做好准备。

    “百陨仙师，你是说我祖母……”

    金婆婆唯一的孙儿金晓峰，听闻噩耗，满脸不敢置信。

    王浩默然点头。吩咐金晓峰快去召集族人，莫要耽误最后一次亲人聚首的机会。

    灵舟落下。金家一帮族人迎接，拜见聂无瑕这位筑基真人。聂无瑕微微点头，随后抱着金婆婆，径直走去内宅。

    “你是二房家的大哥！”

    “还有你！惠儿！老婆子刚入仙门那会儿，你才出生不久，整日呱呱哭奶，没想到现在都为人母了！”

    内宅厅堂。经由聂无瑕施法加持，金婆婆醒了，满脸红光同族人们亲切叙聊，兴致极高。老人家是回光返照，仿若即将燃尽的蜡烛，在生命最后一刻绽放光芒。

    王浩和聂无瑕在旁边看着，没有打扰老人家和亲人最后团聚时光。伴随天色渐渐黯淡，白昼不存，黑夜笼罩大地。金婆婆也仿佛耗尽最后一点精力，脸色开始灰败，身体急速衰弱下去。

    “都退吧！”

    她挥了挥手。族人们面露悲切，告退离开。厅堂只剩王浩聂无瑕，以及金婆婆最疼爱的孙儿金晓峰。

    “多谢真人！”

    金婆婆颤巍巍起身，朝向聂无瑕欲要拜倒谢恩。身影一闪，聂无瑕已经来到面前，伸手搀扶住老人家。

    “婆婆，你身子弱，无需多礼！”

    聂无瑕语气格外温柔。还摸出一枚丹药，欲要喂服对方。

    金婆婆摇了摇头，笑道：“药医不死人！我老婆子到了该走的时候，就不必要浪费……浪费真人的灵丹！”说着说着，老人家仿佛耗尽体力，再难支撑住身子，摇摇欲倒。聂无瑕连忙将她扶住，靠在自己身上。

    “真人！”

    金婆婆霍然出手抓住聂无瑕手臂，灰败的脸庞透着一抹期盼，颤声道：“仙门无情，真人却有情义……还请真人念在老婆子往日一点情分，照顾晓峰，照顾好百陨，莫让他们受人欺凌！”

    生命即将凋亡。最后关头，老人家还能想到自己。王浩既感动，又愧疚。当日他攀附老人家出于私心，而对方……却是真切将自己当亲孙儿对待。

    “婆婆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庇佑金家一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晓峰和百陨！”聂无瑕给出承诺。字字铿锵，发自内心。

    “这就好，这就好……”

    金婆婆听后面露微笑。她的气息开始越来越弱，似乎处于弥留之际，眼睛已经睁不开，却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想要看清她最放不下的亲人。

    “囡囡……我的囡囡……命苦的孩子……我不在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泪水模糊了老人家的双眼，也触动聂无瑕隐藏心底的亲情。她眼泛泪光，螓首低垂，凑在老人家耳边，轻声呼唤：“姆妈，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会的……”

    “好……好……好……”老人家心愿已了，咽下最后一口气，溘然长逝。

    “祖母——”金晓峰跪倒在地，恸哭流泣。

    王浩也跪倒在老人家面前，默默祷告，婆婆一路走好。

    聂无瑕双眸泛着泪光，强忍心中悲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抱起金婆婆来到后宅厢房，将老人家放在床上。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

    “晓峰，厚葬！”

    她吩咐金晓峰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回去的途中。师徒二人乘坐灵舟，美女师父立足前方，王浩站在其背后。谁也没说话，气氛莫名沉重。王浩能感觉到美女师父心中悲痛，想开解……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灵舟落于星崖。聂无瑕冲着王浩挥了挥手，随即离开。王浩怔立原地，过了半响，没有返回洞府，而是走向星崖。

    月圆之夜。月色笼罩下，成千上万星火虫聚集崖边，凌空飞舞，如星辰璀璨，美不可言。

    却有一道悲伤的身影，独坐崖边，肆意恸哭。

    “姆妈！姆妈！”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王浩走近。脚步声惊动那道悲伤身影，蓦然抬头，透过月光望去，却见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布满了泪痕。

    “不是让你退去！”

    “你为何擅闯？”

    “真当我星崖没有规矩吗！”

    聂无瑕背对着王浩，高高在上的师尊威严不复存在，宛若被撞破心事的女孩，恼羞成怒，厉声斥责。

    “师尊！”

    王浩躬身行礼，沉声道：“弟子的修为已经突破至练气七层，打算明日启程前往万灵谷，特来向师尊辞行！”

    “你知道万灵谷有多凶险吗？”

    “练气七层！就你这点修为，进去不死在别派修士手中，也会被元兽吞掉尸骨无存！”

    身影闪烁。聂无瑕突兀来到王浩面前，脸上泪水不见，泪痕依旧，情绪好似失控，用吼出来的声音呵斥道：“为师答应金婆婆要护你周全，你就不能安生修炼，偏要去万灵谷……你让为师拿什么护你？”

    “弟子不想永远活在师尊羽翼庇佑之下！”

    王浩依旧躬身禀道：“弟子的命想掌握在自己手中，为了一线机缘，以命相搏，哪怕身死道陨也无怨无悔！”

    聂无瑕听后一愣。望向站在面前的弟子，清秀俊朗的脸庞，除了一丝执拗，还有不可磨灭的铮铮傲骨。

    “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百陨，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无能为力！”

    聂无瑕喃喃自语。转身望向星崖，成千上万星火虫凌空飞舞，如星辰坠落，璀璨迷人。她的眼神有些痴了，语气不自觉温和下来，淡淡说：“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为师不干涉，去吧……希望你能如愿以偿，获得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机缘！”

    “谢师尊！”

    王浩躬身告退。临转身的时候，顿住脚步，又多说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师尊节哀，多保重身体！”

    聂无瑕挥了挥云袖。目视弟子离开的背影，眼神开始迷离。

    “百陨资质差劣，犹能坚定信念，走出自己想走的路！”

    “我呢？”

    “我也应该做出决定，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三十九章 万灵谷
    轰——

    清晨，伴随一声巨响，七绝宗大阵门户打开。一艘巨型灵舟径直驶出，舟体庞大，其上承载三百余名练气修士，缓缓驶出门户。

    王浩也是其中之一。

    一袭青色法衣，乌黑长发披肩，俊朗外表，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除了担任护送职责的筑基真人，周遭皆是抱有相同信念，想去万灵谷寻找突破机缘的修士。他们都是来自七绝宗以及附属家族弟子，基本都有练气后期修为。王浩立足其中，除了俊秀外表，其它方面倒是显得并不出众。

    手握一枚符箓，王浩望向掠飞高空，穿云破雾的灵舟，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就在今早，美女师父召见，赐予大量灵石丹药不提，还赠予一枚元符。

    元符，筑基真人以本命真元所凝聚，遭遇强敌引动之后，能发挥出雷霆一击，堪比元符主人三成实力。

    凝聚元符，需消耗本命真元，有损修为。因此除非至亲血脉，一般情况下，筑基真人绝不会损己利人，打造元符相送。

    美女师父厚爱，足见一斑！

    眺望高空云层，雾气缭绕，似乎幻化出一道绝美身影。王浩眼神有些痴了，心中默默念叨：“师尊，你也太小瞧我了……”

    离开七绝宗，前往万灵谷。他如脱困而出的飞鸟，自由驰骋，可以毫无顾忌利用山海界以及巫道法门。

    一处洞天世界，隔绝筑基真人，只能允许练气修士进入。此限制，最大化降低威胁。王浩几可肆意行事，无人能挡。

    “或许，再回七绝宗的我，就不是原来的我……”

    王浩满目自信。

    ………………………………

    云州有四大修仙宗门，分别是金罗殿，伏龙寺，七绝宗和葵水门。按照排位也是金罗殿伏龙寺底蕴实力最强，七绝宗葵水门次之。万灵谷便是位于金罗殿所掌控的地域境内，不过却非此宗一家独大，其余三大宗门皆有驻地，共同掌控万灵谷这处宝地。

    清晨出发，直到日落时分，方才抵达万灵谷。从灵舟向下方俯瞰，这处宝地并没有想象中灵气浓郁恍若仙境的美景，位于大山山腹深处，入眼除了层叠隆起的山峦，就是遮天蔽日的浓密丛林。

    “众弟子听好！”

    “我七绝宗驻地位于千桃岭，待会灵舟降落，任何人不许随处乱闯，列队集合，等候申屠祖师训话！”

    负责护送的筑基真人，以凌云主峰东梁真人为主。这位当日主持新晋弟子论法比试大会，身份地位在主峰不一般，修为当然也是极强。

    “是！”众弟子齐声领命。

    巨型灵舟抵达万灵谷上方，朝着东面一座山岭驶去。王浩目力极好，伴随灵舟下降，可以看清四周景象。除了下方属于七绝宗的驻地，旁边还有三座山岭，楼阁殿宇林立，显然是另外三家宗门在此修建的驻地。

    居中一处驻地规模最大，建筑物遍布山岭，囊括范围足有数百里。王浩估计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金罗殿驻地。万灵谷毕竟位于此宗掌管地域，近水楼台先得月，外加金罗殿底蕴实力最强，故而在驻地修建方面，其它三家都比不上。

    灵舟落在山岭顶部，一座大殿前方广场。众弟子依次走下的时候，可见广场四周围拢不少人。这些都是先行来到万灵谷历练的修士，知晓今日宗门会派遣一批弟子过来，早早聚集想查看有无相识熟人。

    运气好碰上，立刻挥手打招呼。王浩也很走运，有熟人过来接应。

    “百陨！”

    一姿容普通的女修，挥手大喊王浩的法名。王浩抬头望去，脸上流露意外表情。这女修正是同门师姐柳无嗔，早年一起在丹阁司职，彼此关系很不错。

    美女师父座下弟子，除了陨落的两位，基本都在万灵谷历练。柳无嗔前年过来万灵谷，只要没有陨落，碰上并不意外。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柳无嗔身有残疾，一只左臂齐肩断裂，脸色苍白，整个人状态很不好。

    “柳师姐，待会儿详叙！”王浩传音过去。柳无嗔听后点头，留在原地等待。

    众弟子列队。按照各脉和附属家族区分开。王浩代表药毒峰，自然站在首列。在他身后还有二十多名练气修士，都是出身药毒峰，有几位还是论法大会碰过面的熟识。

    三百多人，躬身而立，等候驻守此地的金丹祖师训话。

    没多久，殿内走出一帮人。为首者是一留有长髯的中年人，身穿玄色道袍，顾盼生威，气度不凡。只要有眼力者，都能看出这位就是宗门留守金丹强者，出身凌云主峰的申屠拓申屠祖师。

    “你们既然选择来到万灵谷历练，相信也都有了十足准备！”

    申屠祖师开口。目光如电扫射，众弟子无一例外，都有被看穿身体的感觉，不自觉后背发凉。

    “本尊不说废话，万灵谷内部情况，你们都有同门或是族人，私下了解即可！”

    “本尊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所有人进入万灵谷，务必听从掌令使指挥，若有违反，严惩不贷！”

    这位申屠祖师言简意赅，交代了几句，随后转身返回大殿。

    “大家都散了吧！”

    “明日即是万灵谷开启之日，所有人好生休息，养精蓄锐！”

    “记住！进谷之时，便是你们战斗开始的时刻！”

    东梁真人挥了衣袖。过后，队伍散开，各脉弟子或者家族修士，皆朝着自己熟人方向走去。王浩也不例外，他走向柳无嗔，见面后先是稽首一礼，而后满脸惊讶问：“柳师姐，你这手臂……”

    “折了一条胳膊算啥，能保住命，已经千好万好！”柳无嗔笑了笑。看似豁达，却掩饰不住苦涩意味。

    王浩比谁都清楚，美女师父座下十名弟子，除了陨落的两位，剩下灵根最差就是他和柳无嗔。他得蒙师父厚爱，短短几年修至练气后期。柳无嗔也是如此，美女师父待其不错，一直坐镇丹阁司职，油水不断，修行资源不缺，灵根虽差也在前两年修至练气后期。

    达到这一步，再往上就是圆满筑基。美女师父也没法照拂，只能靠自己博得机缘。

    柳无嗔的状态很不好。或者说，前来万灵谷历练这两年，苦头没少吃，却不见机缘。她被废的一条胳膊就是最好证明。

    “柳师姐，你为何不回宗门？”

    在柳无嗔引领王浩前往药毒峰弟子聚居处的时候。王浩关切问了一句。以对方现在状况，不适合再入万灵谷，返回宗门的话，以自己那位面冷心善的美女师父性格，应该会替柳无嗔治疗。

    “没脸回去啊！”柳无嗔苦笑。当年离开宗门前往万灵谷历练，临行之际，师尊赐予不少法器丹药等物品，算是寄予厚望。然而两年过去，消耗掉大量修行物资，功绩点却没过百，实在是没脸面见师尊。

    功绩点，前往万灵谷历练弟子，根据贡献功劳多少，给予的一种奖励方式。

    功绩点三千，便可在宗门兑换一枚筑基丹。功绩点满万，无论灵根多废宗门都会负责晋升筑基。

    柳无嗔过来两年，功绩点不过百，的确差强人意。

    看出王浩面有疑惑，或者说不理解自己为何两年时间所获功绩点如此之少。柳无嗔无奈解释道：“万灵谷里面情况远比想象要恶劣许多……若非此番掩护掌令使撤退有功，获得五十功绩点，师姐就算再耗个几年，也难有多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