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冠之城

    他不是福尔摩斯，无法通过细微线索发现更多，仅能猜测一个大概。

    观察片刻，继续赶路，越过街道之后，楼房已经不是紧挨着，有很多阻断的小巷子。好在这里没什么丧尸，他可以直接沿着马路前进，等约莫快到王楼岔路口的时候，他再次躲进房子里。

    一点一点往前移动。

    终于，视野中看到了属于无霾区的特殊通透光晕，在光晕的外围，街道上有横成两排的汽车，正好与两边的楼房一起，把街道切割开。

    街道上面，还有一团一团黑色的焦黑遗迹，傅红阳略作思考，便想清楚，这大概是焚烧后的丧尸尸体——丧尸死后也会腐烂，不处理的说不定就会爆发一些可怕的传染病毒，再说了，丧尸死太多，气味也难闻。

    “再往前就要到王楼岔路口了，似乎有听到那边的声音。”傅红阳小心的翻越每一间楼房。

    这些楼房里的物资之类，都被搬空。

    等他已经可以完全看清楚无霾区的时候，赫然发现对面楼房的房顶上，有人在站岗放哨。应该是三个人，坐在楼顶一角的地方，打着扑克。偶尔会抬头看看无霾区外面的情况，但总体来说，显得比较放松。

    “这周围几乎没有丧尸，无霾区的幸存者，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傅红阳心中判断，聚居地的紧迫性比想象中要小。

    至少放哨的三个幸存者，还懂得打牌放松。

    他尽量避开放哨人员的目光，快速翻过院墙，然后潜入无霾区之中。巨大的树木清晰呈现在视野中，那是一棵香樟树——陶集镇这几年响应新农村建设，镇上街道不仅拓宽了，还种上很多香樟树。

    香樟树长得很巨大，比构树肉眼可见高得多，可能得有四十米，整个王楼岔路口包括周边的几排楼房，全都被树冠所笼罩。

    “比我的乌桕树也要大……不过我若是不移动乌桕树，说不定我的乌桕树也能长这么大。”

    心里面不知道咋回事，冒出一股酸水。

    香樟树上有树屋，显然树屋这个概念，不是只有傅红阳能想到。不过这里更多人的是住在几排楼房里面，忙忙碌碌的搬运各种物资。在岔路口中央，也就是香樟树的树干边上，还有几台柴油发电机。

    柴油机暂时没有发电，不过周围有很多插排，还有比较凌乱的电线，有几根电线甚至都通到香樟树冠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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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8章 葛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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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细致的观察，傅红阳感觉香樟无霾区的幸存者，并没有电影中描述的那种秩序崩坏氛围。

    “才三周而已，饶是很多人的亲戚都已经成为丧尸，但互相鼓励支撑，肯定比我一个人独自幽闭，更容易释放心中的负面情绪。”他感觉到自己受到电影、小说影响太深，总会不自觉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

    看到丧尸就想要挖一挖脑袋里有没有晶核，看到幸存者就想到各种勾心斗角、争夺物资。

    而实际上，虽然雾霾带来的灾难十分恐怖，但幸存者目前根本不缺少生存物资，还有变异大树提供大量果子可供食用。

    生存无忧，道德自然可以约束彼此。

    “不过，最好是再等等，等有人落单外出，我再打探打探。”或许是生性谨慎，又或者是在构树无霾区养成的习惯，他很有耐心的退出樟树无霾区，快速穿过一排排房子，回到最初的那座房子里。

    “啊呜！”

    躺在地上的豆豆，听到傅红阳的脚步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走了豆豆，我在那边发现一间房子环境不错，晚上就那边歇一晚，等明天我带你去樟树无霾区。”

    房间干净整洁，房门还是上锁的，并没有被搜刮过物资。

    院子里有水井，厨房里有鸡蛋、米、面，赶在天黑之前，傅红阳娴熟的烧了一顿丰盛晚餐，一人一狗吃得肚子撑圆。

    躺在主人家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等待着入睡。

    可惜，晚上没有梦到乌桕苗。

    “似乎从我将乌桕树种吸纳之后，就不再做关于乌桕的梦了，奇怪。”没有梦境就没有渠道了解乌桕，这让他有点儿失望。

    洗漱之后，又吃了一顿丰盛早餐。

    傅红阳举起塑料油瓶看了看，昨天撒进去的那些树妖根须，变异蚁后并没有吃，只时把根须划拉到一边。它吐出很多菌丝，将整个油瓶都占满，自己在里面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连吃东西都少了。

    “似乎没有大黑蚂蚁群落种植小鬼伞，变异蚁后有点无精打采。”他晃了晃油瓶，变异蚁后惊慌片刻，又重新躺在菌丝中懒洋洋不想动。

    看不出所以然。

    傅红阳示意豆豆留在家里继续看包，他带上钢钎和砍刀，继续靠近香樟无霾区。这片聚居地防备并不严密，毕竟只是提防丧尸而已，所以傅红阳甚至能轻易通过翻墙头，混进无霾区内部。

    他本来打算是看看有没有人会外出寻找物资，然后跟过去，找机会试探一下。

    但猛然看到在街道楼房的后面，有个小院子，里面养着一百多只鸡，正有个年轻人在喂鸡。

    背影和姿态十分熟悉。

    “葛东旭”傅红阳讶然，这人他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小学、初中和高中同学葛东旭，以前玩得很不错。

    不过葛东旭高中没毕业就不念了，他没有父亲、继父是养鸡户，对他比较一般。再加上成绩不好，干脆就辍学改行在菜市场卖鸡。之后傅红阳就跟葛东旭关系渐渐淡了，随后上大学更是没了联系。

    但同学间的纯净友情自然还存在着。

    他看到鸡窝里就葛东旭一个人在喂鸡，便小心的顺着墙角走过去，还没靠近就听到葛东旭嘴里面正骂骂咧咧：“草你大爷的陶庄，你装什么逼，老子睡你老婆了，天没亮就叫老子起来喂鸡！”

    “陶庄”

    傅红阳听过这个名字，陶集镇上的一号狠人，是副镇长。陶集镇顾名思义，原本是陶姓这个大姓住在一起形成的小镇，哪怕到现在陶集镇也是陶姓占据多数，属于镇上的大户，宗族势力比较硬。

    陶庄背靠这层宗族关系，在镇上说话十分有权威，甚至当了副镇长。

    “没想到陶庄还活着……”傅红阳对陶庄感官并不好，这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没少欺行霸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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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9章 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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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纠结这个，世界末日了你知不知道啊！”葛东旭的情绪明显不如傅红阳稳定。收藏本站

    他一脚将装小米糠的塑料桶踹飞，小米糠撒的到处都是，鸡们咯咯哒飞抢，倒也免去喂鸡的麻烦：“都死了你知不知道，张伟、孟齐齐、小餐条、瘦猴子，还有班长郑蕊，都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越说越激动。

    双手抓住傅红阳的肩膀，使劲摇晃：“郑蕊都病要死了，找陶庄他们要一颗樟树子都不给！小雪，我那时候也差点死了，进雾霾里面差点没出来，我不想死啊，要不是打不过姓陶的他们，我早拿刀把他们都宰了！”

    “别激动，九日。”傅红阳掰开他的双手，示意对方冷静冷静，“你想成为进化者，这个很简单，相信我，不过现在你得跟我仔细说说这里的情况，我好作安排。”

    “你真的能帮我成为进化者”

    “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你是谁啊，傅红雪啊，天下第一快刀，你出生的时候整个雪地都被血染红！”葛东旭语无伦次的说道。

    “别废话了，赶紧说说。”

    “去那排瓦房说，这边等会有人来收鸡蛋，看到有新人过来，肯定要跟陶庄汇报，到时候你知道的果子，肯定会被陶庄他们霸占。”葛东旭带着傅红阳，来到鸡窝不远处的几间废弃瓦房。

    两人席地而坐，听着葛东旭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雾霾第一天，镇上乱糟糟的，都在讨论为什么会下雾霾。

    第二天有人被雾霾呛死，镇上更乱了，家里有车的人都开车去了市里面。

    第三天收到消息，市里面一样下雾霾，而且城里面乱成一团，警笛声响彻整个城市。

    雾霾第四天，死人复苏，一切乱了套：“我妈就是第三天时候死的，然后把我后爸咬死了……我把我妈关在屋子里面，想了好长时间，才……”后面的内容葛东旭没有再说，傅红阳也没有追问。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他都躲在家里，听到街道上面到处都是丧尸和惨叫声。

    第八天他大着胆子去外面找吃的，没多久就被雾霾呛得要死要活，然后遇到了一群镇干部和民警，拿着吸氧的东西给他吸了几口，再把他带去香樟无霾区。那时候香樟树已经变异长大，周围雾霾浓度变得很淡。

    第十天，香樟无霾区形成，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被镇干部和民警带过来，当时镇上大概有一千多人活着。

    第十二天，几个年纪大的镇干部，决定带人突围，去市里面避难，半道在新公路边上遇到一棵更大的变异大树，还有一大群丧尸，死伤惨重。比陶庄说话更权威的书记，当场被咬死，所以陶庄成了香樟无霾区的负责人。

    第十四天，香樟树第一次结出带香气的樟树子，六颗，都被陶庄分配给跟自己同姓或者关系好的。

    然后，这些人就开始进化了。

    第十八天，香樟树第二次结出带香气的樟树子，十二颗，一群人疯抢，最后还是被陶庄带人把樟树子都抢走。连着之前的六颗，陶庄身边聚集十八个进化者，牢牢管理着香樟无霾区。

    “陶庄有干什么坏事吗”傅红阳询问。

    葛东旭愤愤说道：“见死不救，郑蕊生病他们就给了几片消炎药……平时分配物资，都是他们分到好的，我们吃剩下的，脏活累活也是我们干，他们就背着手四处溜达，谁不服就打骂！”

    郑蕊是傅红阳、葛东旭的小学班长，初中也是一个班，稍微有点罗圈腿，但是长得很漂亮，班里早熟的少年没少给她写情书，葛东旭就写过。可惜人家家教良好，从来不搭理这些小屁孩。

    “霸凌么……”傅红阳点点头，基本理清楚头绪。

    雾霾灾难没发生之前，这种霸凌现象就普遍存在，何况灾变之后，缺少制度的监督，霸凌和特权显然更加肆无忌惮。

    不过总体而言，陶庄等人并没有太过分的行为。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陶庄等一群人享受到进化带来的红利，又持续缺乏监管，必然会野心膨胀。



第二卷 第10章 找组织
    傅红阳在认真思考。

    他出于以前对陶庄这个人负面名声的顾及，以及葛东旭透露出陶庄等人进化者的身份，本能觉得香樟无霾区并不适合自己居住。

    身为独门独户出身，对这些大宗族人的霸道可是深有感触。

    或许陶庄等人并非坏人，平日见面也会客客气气，但行事绝对谈不上公平，相对公平都谈不上。

    在陶集镇，什么好田、好地，五保户名额、贫困户名额，征地拆迁补助等等都被大户陶姓占据。镇上的一些计生办、卫生所、宣传办、变电所的职位，包括菜市场的管理员，都是他们陶姓人占着。

    事关自身利益，没有人会无私到绝对公平，理所当然帮自己的亲戚朋友。

    现在的香樟无霾区也是一样，陶姓人“团结”在陶庄周围，必然会成为小集体利益的主导者。

    如葛东旭，或者傅红阳，想要融入这个小集体很难。

    现在陶庄他们还能保持相对的温和，带着大家一起抵抗灾难。等到进化者与普通人之间实力越来越悬殊，恐怕阶级也会越来越明显，普通人再难享受到温和的待遇，最终沦为一群奴隶。

    或许这只是傅红阳恶意的猜测。

    但他不愿意这样的可能性发生：“九日，我们得找到组织。”

    “什么组织”

    “就是政府啊，必须是政府主导的大型避难场所，才能保证公平待遇。可能无法绝对公平，但肯定比这里陶庄他们说了算要公平。”

    “对！”葛东旭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们去滨湖市，市里面肯定有避难场所，我听说滨湖市底下有防空洞，那里面肯定能住很多人……不过，小雪，你得先帮我弄到果子，没果子我怎么走去滨湖。”

    “果子我来想办法。”

    傅红阳迅速勾勒出一个计划：“你先在这里继续住着，顺便暗中联络几个信得过的人，我来帮你们成为进化者，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滨湖找组织。”

    “好！”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你不在这里住吗”

    “我去帮你们弄果子，不要透露我的消息，保密。”

    “明白了。”

    ……

    从香樟无霾区出来，傅红阳忽然觉得有点儿荒谬：“我是不是谨慎过了头我都还没跟陶庄说上一句话，就轻易下了判断。”

    有点儿戏的感觉。

    末世人心险恶，那是电影和小说中的形态，而且通常都是末世很多年，缺少物资、随时面临死亡，才会扭曲人性。

    现在雾霾灾难才发生三周时间，死的人确实多，但活下来的人其实面对的危险并不算太大。

    吃喝不缺，人性不会堕落太快。

    “小心为上吧。”他自我安慰一句，随即爬到无霾区边缘的二层楼，继续观察整个无霾区。

    持续一个上午时间。

    他将看到的情况，对比葛东旭所说的内容，基本大差不差。陶庄等进化者，确实处于香樟无霾区霸权阶层，上午其他人都在干活，他们一群人要么在练武，要么在打牌，基本不从事劳动。

    中间有个在修车的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跟在陶庄后面的一个进化者，直接用脚踹对方，对方一声不敢吭。

    最后还是穿警服的人，将进化者拉开——据葛东旭所说，派出所的所长已经死在上次突围之中，剩下几个民警都是陶姓人，属于陶庄的亲信。基层这种沾亲带故的现象，实在是太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