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国度

    到底还是缘分未尽。

    就在百里云川陷入困境的时候，远处有几点火光遥遥闪现，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

    援助来了！

    代表清缴队的绿三角已经和代表百里云川一行的绿光点会合，陆泽和傅浩行几乎是同时和纪暖格里到达此处，然后就开始了攻击。

    变异丧尸对声音最为敏感，原本正集中火力攻击一群幸存者，察觉到背后有人，变异丧尸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朝着背后冲过去了。

    格里身手不凡，又是神枪，视网膜刚映上一道奇快的影子，他的手就自发的抬起，一枪把那出头的变异丧尸干掉了。

    纪暖身手不如他，不过体质补拙，她灵活的在尸群中穿梭，携带的弹匣迅速减少，当她就这么一路杀到幸存者跟前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和百里云川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愣了一瞬，因为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再见。

    下一刻，百里云川一把推开她，举刀解决了她背后的丧尸。

    因为援手们本领高强，弹药充足，这个尸群很快就被打得失去了数量优势，百里云川解决了最后一只张牙舞爪的变异丧尸，余下的十几个普通丧尸立刻就不成气候了，积怨已久的幸存者们也跃跃欲试的冲了上去，把普通丧尸们砸的稀巴烂。

    确定危险解除，百里云川也动弹不了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同时透过脏兮兮湿漉漉的刘海，偷看站在篝火旁边的纪暖。

    格里对这些人是没什么感情的，擦干净手枪塞回枪套里，然后就抱臂站在人群外的树干上，微微眯着眼睛，目光不定，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纪暖也不能跟这些人牵扯太多，无意中站在格里和百里云川之间的位置，她看了看格里，最后还是转身走向了云川。

    百里云川立刻不偷看了，他正正神色，想要给自己擦一把脸，可身上并没有干净的东西可以给他使用。

    纪暖走过去，稍一沉默，也就保持了那居高临下的姿势问道：“高晨呢”

    百里云川有一点失望。

    她一开口就问高晨，没有问他。

    不过失望也失望的有限，他说：“爆炸前我们离开了南云，驾驶员带他先回舰队去了。”

    高晨没事，纪暖放了心，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是肮脏的血，顿了顿，说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

    “还是早点换件干净衣服比较好。”

    “嗯。”

    “……”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纪暖无话可说，又留下一句“你多保重”，然后就走向格里。

    格里离人群比较远，百里云川看到她走到格里跟前，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格里抬起手，动作轻柔的擦她的脸，大概是擦去了溅上去的一点残血。

    纪暖显然很熟悉这样的对待，她站在格里身边，像两个旁观者一样，沉默的看着篝火旁边的幸存者们忙碌起来。

    火光穿过黑暗照亮了他们的脸，百里云川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之前面对丧尸的时候，温谦和的三小时显得那么漫长，如今危机解除，他想跟纪暖多待一会儿，哪怕就这么偷偷的看她，时间也已经不允许了。

    空中传来飞机引擎的声响，是舰队派来的飞机找到这里了。

    百里云川带着幸存者去飞机降落的地方，清缴队不宜露面，自然是留在原地，安静消失。

    临走前，百里云川回头，对伸出援手的四人挥手表达感激之情，目光在纪暖身上缠绵不到一秒钟就移开了。

    带着一群老弱妇孺幸存者，他终于走了，没有再回头。

    陆泽和傅浩行也都知道纪暖和百里云川过去那点事儿，不过大家都不是长舌夫，再者格里跟他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了，大家只看眼前，无需厚此薄彼。

    于是，他们俩——陆泽稍微冷淡、傅浩行比较和气的，跟他们攀谈起来。




843 出路
    陆泽他们看样子是有话要说，而纪暖不着急走，也就听他们说。

    有话说的是傅浩行。

    “这么下去不行啊，本以为我们是底牌，没想到只是敢死队而已。”他舔舔干涸的嘴唇，“上面对我们究竟是几个意思”

    纪暖摊手：“估计就是你说的敢死队的意思。”

    “我只当这清缴队是积累功绩的，等够数以后，上面就把我的黑历史一笔勾销，可现在看来，我这心里真是没底。纪暖，你和格里都跟上面说得上话，能不能打探打探口风”

    纪暖看得出，傅浩行是真的有点坐不住了。

    也对，傅浩行跟他们这些人出身都不一样，富家的少爷，没吃过什么裤，心机足够，如有必要也够狠，他不会甘心做一个螺丝钉，他要做就做那发号施令的人。

    可是现在，上面给他们这群有黑历史的人指了一条将功赎罪的道路，却不说明白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只能靠他们自己的想象。

    这可不行。

    傅浩行不干没有盼头的事，他还想重新做人。

    所以见到从舰队飞来支援的飞机并没有带走他们的意思的时候，他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其实，纪暖也是一样的不知前路，但她不需要上面的赦免，只要丧尸病毒得到控制，世界恢复和平，如果军部肯放她一条出路，她乐于消失个无影无踪。

    帮傅浩行问问清楚也没什么，只是不等纪暖好说话，格里的话就说出口了：“不提远的，先把这西省收住了再说吧。”

    “守住之后呢谁知道我们还会被派到什么地方”

    “百里云川赏罚分明，不会让清缴队白帮这个忙。”

    话一出口，傅浩行有点放心了，纪暖却是惊讶的看了过来。

    格里迎着她的目光，有点好笑的说：“看什么看以为我只会说百里云川的坏话么”

    纪暖摇摇头，抿嘴一笑。

    百里云川赏罚分明，格里不也一样

    陆泽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看，不知不觉，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

    他第一次遇见纪暖的时候，还没有想到她会是如此的不凡。

    她去众联协助研究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她会叫上他同行。

    大起大落都经历过了，她跟挚爱分了手，即使两人近在眼前，千言万语也只剩了干巴巴的几句寒暄。

    说实话，他真是有点佩服了她。

    如果她身边的人不是格里弗斯，他想，自己愿意去补这个空缺。

    无法带走的死者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几人也不好看着保护过的人就这么曝尸荒野，于是一边到处寻找枯枝烂叶，一边默然的想着以后的路。

    尸体堆在一起，火焰烧起来，嗅着似曾相识的烤肉味，纪暖有点恶心，别开脸，格里顺手把她环在怀里，落在她腰间的手掌温暖有力量。

    尸堆哔哔啵啵的响着，燃烧着，四人也开始动手挖坑，一晚上又打又杀，现在还管烧管埋。

    埋完骨灰，立个小碑，天都亮了，几人的肚子都叽里咕噜的乱叫起来，傅浩行便邀请纪暖他们回客家村坐坐，吃顿饱饭再做打算，两人也就跟着去了。

    客家村离这儿不近，不过两队人马都有车，开不多久就到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快的赶来支援。

    土家寨子已经在客家村让出的山脚下安了家。

    这里当然不比自己的地盘好，客家的人也没少趁机痛打落水狗，不过痛打的阶段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两边有几对早就看上眼的小男小女终于能撇开土客偏见在一起，给土客两边建立了坚实的友谊桥梁。

    纪暖他们过去的时候，正是不早不午，早饭没得吃，午饭还没做好，土客两边的人正商量着冒险秋收的事，见到上面的同志回来了，各个都是喜气洋洋的，赶紧大烙饼大碗粥预备上了。

    西南两省多山，物产还算丰富，只要身手好肯动弹，一年四季都不会挨饿。

    堆的手臂高的烙饼和海碗端上来，正是厚墩墩，热腾腾。不多时又有个系着花格子围裙的姑娘端了一盆浓肉汤过来，往几人面前的餐桌中央一放，咚的一声，份量十足。

    姑娘说：“同志们，尽管敞开肚皮吃，不够还有”

    姑娘的普通话带着口音，尾音相当悠长有劲儿，是个女高音的好苗子。

    然而四人只有纪暖看着人家点头道谢，剩下三个货完全无视苗子，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人家，眼里只有羊肉汤。

    格里眼里是除了纪暖，对其他女同志都本能忽略的，姑娘虽然是客家村的，但早就从土家寨的姐妹那里听说了格里辣手摧花冷酷无情的行径，故而对他不抱希望。

    不过剩下两位，陆泽和傅浩行，大概是要在二十区常驻的，傅浩行为人谦和，但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疏离，所以苗子只看着陆泽。

    陆泽，此人未被招安之前，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即使被招安，也常常出生入死，故而身上总带着匪气，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不过苗子务实，知道这年头文弱的男人靠不住，只有陆泽这样一身是胆的壮汉才能给人安全感。

    于是她就大大方方的坐在陆泽身边，给他切烙饼舀肉汤，做成份量十足的羊肉夹馍。

    陆泽头也不抬，哼了一声就接过去大口大口的吃，苗子坐一旁托腮看着他笑，两人一个吃的入迷，一个看的入神，把对面三人当成了背景板。

    背景板们没有陆泽那样大的块头，所以很快就吃饱喝足，识相撤退，等陆泽从海碗里抬起头，才发觉身边只剩苗子一个，另外三人已经不见踪影。

    纪暖吃撑了，跟格里一起在山上溜达消食。

    人类真的是很顽强的种族。

    只要留得青山在，就能满山砍柴烧。本来这里是贫秃秃一座山，唯一优点是少有丧尸袭扰，一段时间不见，客家村已经颇具规模，土家寨更是小屋迭起，稍微缓一点的山坡上还点缀着一块块的田地，是勤劳勇敢的庄稼人在夹缝中生存。

    溜达着就溜达到山下了，土家寨因地制宜，盖了不少能遮风挡雨的小棚子安顿，现在疫情已经控制住，有了余力的青壮年正在村里大兴土木，打算盖些更坚固的木头房子。

    纪暖和格里一过去，他们还认得这两个救命恩人，顿时搀老扶幼的上前来，闹腾着要给他们道谢。



844 规模
    纪暖倒是没想着让寨民感激她，这么多条人命，她怎么能不管呢

    大家现在过得这么好，也不枉她一番心意。

    把泣泪的老弱们一一扶起，纪暖说明自己只是过来随便看看，让大家各干其事，好好养病。就在他们路过一个比较大的棚子时，里面骤然响起一个婴儿尖利的哭声。

    婴儿的哭声很有穿透力，简直是魔音贯耳，众人见怪不怪，纪暖怪了：“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一个妇人有点伤感的说道：“这是秀秀啊，她爹妈都病死了，来了这儿也只能放在公共棚子里照顾，传染病还没过，也不能把她送到客家村，没有奶粉没有奶妈，孩子每天喝米粥，可怜见的……”

    纪暖想起来了，这孩子她还抱过。

    她不由得走进去，一进棚子，就看到里面摆着好些简单床位，看尺寸睡的都是小孩子，这时候孩子们都不在，只有秀秀一人在最里的床铺上号啕大哭。

    一个不干不净的胖阿姨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手忙脚乱熬米粥，一边唉声叹气的哄：“哎呀，小祖宗，别哭了，好了好了……”

    胖阿姨一扭头看到门外来了人，一时愣住，及至看见了纪暖，愣了一下才认出来。

    “啊呀，是你啊小同志！你们怎么来啦这儿又脏又乱的，不是歇脚的地方……”

    “别客气别客气，我就是听见孩子哭了，进来看看，她怎么一直哭啊”

    “唉，每天都要哭好几遭，我都习惯了。”胖阿姨很无奈。

    火炉上的粥开始咕嘟咕嘟的顶锅盖，胖阿姨赶紧回头看火。

    纪暖不由得走到床边，看着那个嗷嗷大哭的小女婴。

    孩子很小，然而哭的很有劲儿，脸都憋红了，在碎花襁褓里不住的挣扎。

    纪暖低头一看，心里更软，忍不住把孩子抱起来。

    说也奇怪，她刚抱在怀里，那孩子就不哭了。

    后面跟进来的人都啧啧称奇：“哎秀秀认人了，知道这是她的救命恩人就不哭了。”

    “可不嘛，平时旁人一抱她哭的喘不过气，倒是跟纪暖同志很亲啊！”

    也不知是事实还是话赶话，纪暖抱着孩子，被寨民夸成一朵花，她都不好意思了：“我……我就抱抱，粥好了，我也……”

    她作势要把孩子放下去，然而稍一松手，那孩子就嗷嗷大哭，她吓了一跳，不敢再松，孩子的哭声才减小，抽抽噎噎的，不哭了。

    众人见状，更是夸的厉害，说她们有缘。

    纪暖站在床边抱着孩子，看着格里，一脸的哭笑不得。

    格里也对她微笑，然后走上前说道：“既然她让你抱，你就抱着吧。”

    “但是……”

    “小孩子，很可爱。”他也伸手，在孩子脸上轻轻刮了一下，“好个小丫头。”

    他这一伸手就没有缩回去，因为小婴儿抓住他的手指，睁着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一边看他一边往嘴里送。

    格里没跟这么软嫩的东西打过交道，一时愣住。

    纪暖赶紧一晃，那双小爪子似的小手就从他手指上秃噜下去，让他的心尖都跟着一颤。

    “没洗手，脏脏，不吃手指噢。”纪暖轻轻晃着婴儿。

    婴儿也跟着“噢”了一声，往她怀里拱了拱，没有哭。

    众人看够了热闹，终于三三两两的散去，纪暖接了胖阿姨的活儿，坐在棚子里给孩子喂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