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受过这么多伤了,简单包扎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裴凉突然开口“你拿的那瓶是冰乙酸。”
纪暖一愣,拧开一闻,一股刺鼻的醋味迎面扑来,酸的她连鼻子都要被烧伤了。
“这上面明明写着……”
她不解的看向他,裴凉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微笑“穿上军装的人就是军人,你不也这么认为吗?”
“……”
要是不提这茬,纪暖兴许今晚还能勉为其难的睡下,一提这茬,她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王八蛋!当假货还当出成就感来了!
就算不包扎,她还能死于这点割伤不成?
她放下东西,蒙上被子倒头就睡,不想再搭理这个人。
刚躺下没一会儿,她听到了裴凉把药瓶放在桌上的声音,紧接着,她身上一重,竟是那假货压上来了!
“你干什么!”
纪暖想掀开被子,但被子角被裴凉压着,根本挣不出来,只能露出一个头,她愤恨的看着他,咬牙切齿骂道“滚下去!”
裴凉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的身影遮去了头顶的灯光,整个人都带着阴影扶下来,那目光漆黑又灼热,就像来自地狱的业火,要将她连皮带骨烧的一干二净。
纪暖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毛。
下一刻,他就吻了下来。
纪暖早有防备,猛地扭头避开,结果扯到了自己的脖子,疼得哇哇叫。
裴凉的心有点乱,他没想到,这样一个没有一点女人味的女人都能让他生出尝一口的想法,他一定是素太久了。
她自己那一扯,眼泪都飙出来了,再加上那煞风景的惨叫,裴凉迅速降火,从被子上起来,直接把她拽到手边,纪暖又在他手里挣扎不已,他冷了语气威胁“别乱动,不然我吃了你!”
纪暖坐在一旁,可怜的抬手擦眼泪,然后在放下手的时候,伸向了他别在腰间的手枪。
还没碰到边,裴凉头也不回,凉凉地说道“别逼我弄哭你。”
“……”
纪暖的手僵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不甘心的收回去了。
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她还是不要作死了。
和扯下纱布的时候不同,他给她上药时的动作轻柔多了,纪暖撇开脸,想别的事情转移刚才的注意力,然后,她想到了在章西街道上的那惊鸿一瞥。
坐在黑色卡宴里,从车窗前掠过的那张脸,真的好像顾前,难道只是自己看花眼了吗?
顾前明明已经死了。
他在南云避难所,为了救那蓝,死在了假扮陈稳的那个变脸人手上。
明明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相处得那么坏,诀别之后,她却能时时想起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脸在她心里越来越清晰。
印象之中,他一直都穿着军装,到死都是军人。
她想起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那酷酷拽拽的样子;想起他打前锋时亲自下水救人的样子;想起他故意让她洗一大堆衣服那欠扁的样子;想起他背着她、无声忍着她那一咬的样子;还有她不想被常司令收养时,他惊世骇俗的抛出“我娶她不就行了”的样子……
那么多回忆都是他,曾经被这样一个男人深深的爱过,哪怕时间很短,也足够温暖了。
顾前舍了命,与那内奸同归于尽,救下那蓝也救下了她,她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要连着已经死去的人们的份儿,好好的活下去啊……
一根冰凉的手指突然擦去了她眼角的泪花,纪暖一惊,一把拍开裴凉的手,防他如同防贼。
裴凉眉头一挑,放下东西,向后一倾枕在她床上,一点挪窝的意思都没有“想那蓝了?”
纪暖连声谢谢也不想施舍给他,起身去了洗手间洗手洗脸。
洗完之后,她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现头发是真的长了,已经可以垂下来,盖住耳朵了。
但猛地一看,她还是个破小子。
纪暖叹了口气,很是茫然。
月升团对军队的敌意已经莫名其妙了,现在又窜出这样一群假扮北区部队、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过关卡的时候她还听到了一个“福家”,住店的时候也听前台提过“福公子”的朋友。
难道,福家就是这伙假货在章西的靠山吗?它到底有多大势力,敢在百里家眼皮子底下舞权?
现在的关键是,该怎么把福家的事告诉那蓝或是百里家,让他们知道这里有个不安定分子?
真是愁的人摸不着头发。
纪暖垂头丧气的撑着洗手台站着,看着镜子里憔悴到凹进去的脸,额头还有个撞墙留下来的疤痕,突然间灵机一动,想出一个脱身之法。
“哎哟……”她扶着马桶坐在地上,不用费劲就能挤出眼泪,“哎哟哟哟哟……”
裴凉几乎是立刻就推门进来了“怎么了?”
“肚子疼……”纪暖趴在马桶上,有气无力的装,“特别疼……”
裴凉皱眉,虽然怀疑她在装病,但她那脸色一路都没好过,他也不能断定,只好把她扶起来“忍一忍,我看看。”
。
221 错过
纪暖一开始只是装病,没想到被裴凉抱着走出去之后,肚子真的开始疼起来。
一直以来的奔波让她几乎没有喘气的余地,现在又见了这个把她气得肝疼的裴凉,纪暖只觉得肚子里有个搅拌机,把五脏六腑都搅和到一起了。
“呼……呼……呜呜……”
她想通过调整呼吸减少痛苦,但是一动更疼,她蜷缩在裴凉怀里,浑身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裴凉正走着,突然停下“你是不是经期到了?”
“不、不知道!”
纪暖疼得脸都皱成一团。
裴凉抽抽鼻子,他确定自己嗅到了血的味道,但是总不能扒开她衣服检查,他在床边坐下,一手抱着纪暖揉她的肚子,另一手拿起座机打电话。
“喂,旅馆医生在哪里?”
纪暖痛苦之余还有些纳闷这种旅馆还配医生么?
要是医生过来了,她装病……不,她犯病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一样离不开这里?
好在对方回答“对不起,先生,旅馆医生出差不在,如果需要急救车,我们会为您拨打。”
总算裴凉还有点良心“那就打吧。”
隔壁的小政睡得呼声震天,累得不轻,也不能指望这个棒槌开车,裴凉留了张条子,抱着纪暖下楼以后,救护车刚好赶来,两人坐车去了医院。
裴凉猜的不错,纪暖还真是大姨妈来了,她一早就有痛经的毛病,两个月前为了逃跑,还开车冲进了冰冷的鲁江,要不是那蓝救她,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大姨妈停了两个月她都不知道,这会儿突然驾到,简直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恨不得把她折磨的死过去。
救护车开到医院,纪暖被推进临时急救房,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她血压太低,需要输血,护士帮她把身上那条脏兮兮的裤子换下来,然后扭头看着裴凉“你是病人家属吗?”
“……额。”
护士把脏衣服塞到他怀里,然后说道“病人只是贫血太严重,输完血后最好再留院观察一下,没问题的话就能走了。”
裴凉抱着脏衣服,一脸淡定、毫无人性的说道“我们不留院,她是老毛病了。”
在医院工作,什么世面没见过?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小护士已经把他当成一个不顾女朋友死活的大渣男了。她脸上不屑,话也不怎么客气“那你就先去交钱,再给病人买件换洗衣服吧!”
小护士说完就走,裴凉看着那正义感爆棚的小护士,嘴角一勾,目光一直追着她。
他最喜欢的就是性格强势、说话呛人的小辣椒,这个小护士又白又漂亮,身材也很棒,再看看床上像被腌了一个冬天的纪暖,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没错,确实是素太久了,他的眼光还是很正常的,在旅馆里的举动只是荷尔蒙驱使。
裴凉把脏衣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纪暖在救护车上一度昏迷,现在输着血也是不省人事,交钱买衣服用不了多久,十分钟足够,谅这个半死不活的丫头十分钟也跑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他就真的离开了。
纪暖等的就是现在!
裴凉一走,她立马掀开被子坐起来,肚子里疼得翻江倒海,小护士脱了她的脏衣服,她现在只有上衣,好在上衣是男款,足够长,她就这么扶着血袋架,趿拉着鞋子,朝着与裴凉离开相反的方向,一步步的往前挪。
急救房隔间多,人也多,情况比较混乱,纪暖这副凄惨狼狈的模样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她扶着架子离开了急救房,正艰难往前走的时候,两个行色匆匆的军人和她擦肩而过,纪暖清楚的听到他们提到了“那蓝”两个字。
当她回过神之后,她已经跟在那两个军人身后了。
“他现在性命垂危,还是没有联系上家里人吗?”
“已经用卫星电话联系了,但对方迟迟没有应答。”
“要是待会儿还联系不上,就由军队做主,给他做手术了,这件事太大了,他必须得活着,把事情解释清楚!”
“唉,谁说不是呢……”
纪暖心里咯噔一声。
他们在说那蓝吗?家里联系不上是怎么回事?
两个军人都身高腿长,走路生风,纪暖跟不上,在后面费力的追“等、等等……喂……”
她的肚子很疼,根本使不出力气,两个军人都没听到她那细若蚊蚋的话,不过总算走到电梯旁边等着了,纪暖加快脚步往前走,费力的喊道“喂——”
这一声似乎有点效果,一个军人回头看着她,纪暖立马抬手,想叫住他,但是下一刻,一个病人推着轮椅路过,轮子卡住了她的血袋架,一下子就把她给绊倒了。
纪暖连人带架的扑倒在地,摔得够呛,血袋也甩飞出去,撒了一地的血浆。
“哗!抱歉!”
轮椅男连连道歉,周围的医生护士也都围了过来,那个和纪暖对视的军人本来也想过来帮她的,但是看到旁边都有人帮忙,电梯又正好过来,他就跟着另一个人进去了。
纪暖摔得很重,下巴都磕伤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军人离开,眼泪都急出来了。
不行……不行!不能走!她不能再回去了!
纪暖一把拽出了搀扶她的医生,想让他帮忙去找那两个军人,可是不等她说话,一只手臂突然从背后伸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纪暖扭头对上裴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拔出手上的针管就往他脸上扎。
裴凉轻而易举的攥住她的手腕,夺了针管,装模作样的对旁边帮忙的人赔礼道歉“对不起,我跟女朋友刚刚吵架了,她心情不太好,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啊。”
他最擅长演戏,要是金盆洗手改做演员,必定能赚的盆满钵满。比起文质彬彬的裴凉,人们也更愿意相信瘦成鬼的纪暖更像一个神经病,于是开始劝纪暖“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啊!”
“看你男朋友对你多好,现在世道这么乱,小姑娘你还是消停点吧。”
“好好过日子吧,别再让男朋友担心了……”
“不……不是……”纪暖徒劳的推他,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救……”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说着,裴凉硬是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护着她往外走。
就在他们离开大厅之后,那个和纪暖对上眼的军人从电梯里跑出来,左顾右盼,他感觉摔倒的那个小兄弟似乎有话想跟他说,但是,大厅里的人群已经散去,破掉的血袋也被清理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他只好转身回去,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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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无力(加更)
裴凉带着纪暖走出医院,出去之后,小政已经呵欠连天的在外面的车里等他们了。
拉开车门后,裴凉重重的把纪暖丢在后座,然后将手里买的换洗衣服丢到她身上,自己也坐了进去。
小政本来还想抱怨几声,看到裴凉的脸拉的老长,呵欠也不敢打了,试试探探的的问道“额,咱们还是回去吧?”
没有等来应答,他悻悻的开车往回走,同时在心里暗骂纪暖不省心,因为她肯定又在医院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纪暖,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才让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裴凉揪住纪暖,看到新衣服从她身上掉下来,他真觉得自己挺贱的。
明明她是自己的人质,他干嘛要特地为她来医院,干嘛要给她交住院费,干嘛要给她买换洗衣服啊?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儿,他由着性子怎么糟践都行,干嘛要对她这么客气?
因为他送她来医院,所以只是走开一会儿,她一定会乖乖等他回来的——为什么他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该死的女人,只是一会儿没看住,她就跑出去,要是再晚一会儿回来,她都跟着军人跑得没影了!
他也是出去买衣服时才知道,那蓝居然也住在这家医院,手术室在纪暖急救房的上一层,这两个人简直是该死的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