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炮的抗战岁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李四维
李四维也不出声,俯下身,仔细地在他身上查看了一番,突然嘿嘿一笑,“还好……我还以为……三哥真地变成孬货了……”
李三光小腹和左肩都缠着绷带,血迹未干,小腹上的血迹呈带状,是刀伤,肩膀上的血迹呈点状,是枪伤……其实,李四维昨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此时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李四维话音刚落,一直满脸木然的李三光浑身一震,神色激动地望向了李四维,眼眶通红,“老子……不是孬货!”
李四维望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不是就好!”
“你……嘶……”李三光一激动就要坐起来,却痛得倒抽了口凉气,无力地摔了回去。
医护兵连忙按住了他,“不要动,不要动……伤口裂了还得遭罪!”
“哇……老子不是孬货……”李三光在医护兵的手下挣扎着,涕泪交加,“老子不是孬货……呜呜呜……”
“你不是,你不是,”医护兵慌忙安慰,“打鬼子的都是英雄,都是英雄……”
“呜呜唔……老子不是孬货……”李三光停止了挣扎,却止不住眼泪,“可是……兄弟们都死了……跟着我来的兄弟们都死了啊……呜呜呜……”
门外,李四维脚步一僵,眼泪已经无声地滑落。
“团长,”苗振华跟在他身后的也停下了脚步,声音沙哑,“要不,你回去看看……”
“去看看六根吧!”李四维又迈开了脚步,向院外走去,“振华,你知道吗三哥不是孬种……”
一边走着,李四维一边絮叨着,“在老家的时候,老子就是个混子,有一次……和邻村的陈癞子他们干了起来,他们人多势众,把我们打得一个惨啊……挨了打,老子也不敢回家。可是,晚上的时候,三哥还是找了过来……看到老子的惨样,他只是红着眼睛骂了句‘孬货’,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到了第二天早上,陈癞子就带着人找了过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他们的样子比老子还惨……嘿嘿,三哥虽然不是混子,在年轻一辈中却比老子有威信呢!”
苗振华只是默默地听着,完了,有些赧然地说了一句,“团长,俺就是听周寡妇说他……他好像被吓倒了……所以……”
李四维摇了摇头,“于秀莲说得对,他是真地被吓倒了……那些都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啊,说没就没了……”
于秀莲就是周寡妇,周寡妇就是于秀莲。
病房里,李三光的哭声渐渐地低了下去,躺在他旁边的伤兵抖抖索索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莫事了,莫事了……”
医护兵也小声地安慰着,“团长可能是听说你从醒了就不言不语也不吃东西,他就是有些担心吧”
有人接过话头,“你龟儿有事莫憋在心里嘛,该哭就哭,该闹就闹……”
“就是,”有人附和,“有莫得哪个笑你……这里哪个没有哭过”
“团长都哭过呢!”有人叹了口气,“那天晚上,他跪在兄弟们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大家都跟着掉眼泪……可是,哭了之后,他还是带着老子们杀到了峄城,照样把小鬼子打得落花流水……”
李三光默默地听着,哭声渐悄。
医护排的营地是村中最大的宅子,前后两进院子。
李四维和苗振华一路说着,很快便到了后院。
后院一片忙碌的景象,医护兵步履匆匆地在一间挂着白布帘的房间里进进出出,有人拿着药品,有人端着热水,有人抬着担架……
那里就是手术室吧
李四维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团长,”众人轻声地打了声招呼,又匆匆地走了。
李四维刚走到手术室门口,布帘被掀开了,周寡妇扶着宁柔走了出来。
李四维顿时一惊,“咋了”
于秀莲看到李四维顿时一惊,“长官……宁医生……”
“我没事,”宁柔抬起头,冲摇了摇头,“歇一歇就好了!”
宁柔的白大褂上满是血污,惨白的脸上沾着猩红的血迹,原本漂亮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眶周围的青紫触目惊心。
她昨晚一定没有睡过!
李四维心中一酸,连忙扶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声音颤抖,“你……你不要命了……你累倒了,兄弟们还指望哪个”
“俺也是这么说呢!”于秀莲连忙帮腔,“可是,宁医生就是不听,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歇过……”
李四维心中一紧,脸色一沉紧紧地瞪着于秀莲,“以后你给我看紧她,不许她再这样了……”
第二零零章铁壁
明治维新后,日军以普鲁士军队模式为楷模,将国内原有的六个按地域划分的镇台改称师团,番号为第一至第六师团。一**一年,为警卫皇宫又成立了近卫师团。成立于甲午战争前的这七个老牌师团,被视为陆军的第一等部队,装备优先保障。
第三师团(田进师团)正是日寇的七个老牌师团之一,其战斗力在日寇的百余个师团中屈指可数。
所以,在得到第三师团下属第三师团下属第十八联队的增援之后,草场少将信心大增,悍然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誓要一雪前耻。
小界岭阵地顿时硝烟弥漫,枪炮声、喊杀声终日不歇。
面对优势敌人的疯狂进攻,小界岭守军依然只有一个字:耗!
一线阵地里的将士不断倒下,二线阵地的将士立马补了上去,补上去的将士好似添进马灯里的煤油,很快又被耗尽……就这样,战事一直在持续,部队不断在减员。
日寇攻击最猛烈的右翼阵地上,预备队耗光了,师部的警卫部队也耗光了,张师长带着勤杂部队顶了上去……第三十师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又一次打退了日寇的冲锋,阵地上硝烟未散,哀嚎声此起彼伏。
参谋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张师长面前,声音哽咽,“师座,请求增援吧……兄弟们……快打光了!”
张师长瘫坐在战壕里,缓缓抬起头,望着参谋长,无力地摇着头,眼眶通红,“没有增援……我们只能靠自己……”
“师座,”参谋长刚一开口,眼泪便滚滚而下,“三十师就快没了……”
“不!”张师长拄着冲锋枪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参谋长,“兄弟们用血肉铸就的荣誉永远都不会磨灭!”
“师座……”参谋长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已然泣不成声了,“人……都要……耗光了……”
张师长一声暗叹,轻轻地拍了拍参谋长的肩膀,“继续耗吧!我们快打光了,敌寇也快撑不住了!他们可是四面受敌呢!”
三十师阵地是日寇的主攻方向,但是,三十一师、八十七师和十六旅又岂会坐视
草场支队指挥部里,草场少将“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怒不可遏,“八嘎!八嘎……该死的支那人……他们就只会偷袭吗”
就在刚刚,负责保障补给线的多田少佐打来了电话,哭丧着向他报告……达权店又被偷袭了,补给损失过半!
这是第三次了!
短短的十天时间,达权店已经是第三次被偷袭了!
“为什么是达权店”草场少将的怒气在体内乱窜,都有些错乱了,“为什么他们总是偷袭达权店”
“少将阁下,”丰桥大佐皱了皱眉,“息怒,息怒……当务之急是加强达权店的防务!”
丰桥大佐并不是草场少将的直接下属,听了他的话,草场少将强压住怒气,咬了咬牙,“可是,补给线太长,每一处据点都可能成为支那人的目标……”
丰桥大佐点了点头,“的确很让人为难啊!”
自古便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因为,防不胜防!
“少佐,”矢田大佐犹豫一下,“这股偷袭部队应该是左翼敌人派出的……如果,我部猛攻左翼敌人,他们会不会回援呢”
“嗯,”丰桥大佐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此计可行……攻敌必救!”
草场少将摇了摇头,“不能转移主攻方向……”
“少将,”丰桥大佐打断了他,义正言辞,“我部全力攻击了十余日,小界岭上的支那人纹丝不动……换个攻击方向,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他本是来增援的部队,猛攻十余日,所部伤亡过半,他如何不心疼既然小界岭是一道铁壁,何不换个方向试试呢
可是,左翼的无名山阵地就比小界岭阵地容易攻下来吗
十余日来,无名山阵地也遭辰巳大队的连番攻击,只是不如丰桥联队的攻击那般猛烈。
白天,六十六团坚守阵地,夜晚,六十六团不断发起夜袭,搞得辰巳大多苦不堪言……到了后来,李四维干脆也不搞夜袭了,安安心心地坚守无名山阵地,派出特勤连北上,偷袭草场支队的补给线……短短十日,三次偷袭达权店,让草场支队的给养损失过半。
这天入夜,丰桥大队照例停止了攻击,无名山阵地上隐隐透出了火光。
防空洞里,众将士围坐在篝火边,喝着韦一刀刚送上阵地的罐头汤,啃着热乎乎的大馒头,神色轻松……这是一种默契,入夜之后,辰巳大队不会再主动攻击,六十六团也不会搞夜袭,双方将士抓紧时间休息!
“大炮,”廖黑牛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一放,就向李四维伸出了手,“烟!”
李四维瞪了他一眼,咽下了嘴里的馒头,“莫得了!”
“老子不信,”廖黑牛已经伸着手,“你龟儿咋这么小气了”
“真莫得了,”李四维露出一丝苦笑,“老子这几天抽得狠!”
“嘿嘿,”廖黑牛却是眼神一亮,跃跃欲试,“今天晚上去搞一买卖你龟儿不是莫得烟了吗正好搞些烟回来!”
李四维一仰脖子,“咕噜咕噜……”,把汤喝完,缓缓地抬起头来,满脸笑意地望着廖黑牛,“搞得成”
“咋搞不成”廖黑牛一看有戏,顿时满脸兴奋,“老子们有十来个晚上没有去过了,小鬼子肯定以为老子们不敢去了……这不正好吗”
石猛和卢全友也满脸期待地望向了李四维,“团长,黑牛说得有理……”
李四维略一沉吟,“好,今晚上就去……”
“砰……”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洞外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大作。
“龟儿的,”李四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抓起枪就往洞外跑,“去不成了……小鬼子先偷袭过来了!”
“龟儿的,”众人也是一声怒骂,纷纷跟了出去。
“砰砰砰……”
“哒哒哒……”
枪声如雨,子弹横飞!
“噗噗噗……啊啊啊……”
夜色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四维冲到战壕边,往山下望去,但见黑暗中人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小鬼子摸了上来,连忙举枪便打,口中大吼着,“信号弹!”
身后的苗振华连忙摸出信号枪,对着夜空就扣下了扳机,“咻……嘭……”,信号弹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炸出一团璀璨的绿光。
山下,丰桥大佐皱了皱眉,望着那团绿色的光,皱了皱眉,满脸疑惑,“支那人要干什么不是应该放照明弹吗”
辰巳少佐愣了一下,连忙赔笑,“支那人没有照明弹……”
“咻咻咻……嘭嘭嘭……轰轰轰隆隆……”
他话音未落,却见山坡上火光迸现,硝烟翻腾,突袭队瞬间便被翻腾的烟火吞没了。
“八嘎!”辰巳少佐顿时脸色一白,惊怒交加,“迫击炮,支那人有迫击炮……快撤……”
显然,这些天,他没少吃迫击炮的苦头。
“不,”丰桥大佐一摆手,笑容狰狞,“炸掉它们!”
“炸不掉!”辰巳少佐更急了,“大佐,炸不掉的……快下令撤退!”
“炸不掉”丰桥大佐显然不信,“不可能炸不掉……”
他话音刚落,迫击炮突然嘎然而止。
辰巳少佐急忙解释,“他们在转移阵地……”
迫击炮的射程肯定比不得野炮,要和小鬼子的野炮对轰,那与找死无疑,所以,计逵也没有想着用迫击炮和小鬼子硬干,而是事先把落炮点选在了战壕前的山坡上,把迫击炮藏到了后山,只在接到信号弹才会为守军提供火力支援,快速地打出几轮炮弹立刻转移……辰巳少佐也曾想过干掉这些迫击炮,可是,试了几次,一无所获。
“八嘎!”丰桥大佐也听明白了,连忙下令收兵。
可是,此时才收兵显然已经晚了!
山坡上,小鬼子的突袭部队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打得七零八落,廖黑牛不待李四维下令,已经一马当先地冲出了战壕。
石猛等人见状,纷纷跟着冲杀了下去
第二零一章十月十日
无名山前的战斗一直在持续,丰桥联队在不断减员,六十六团也在不断减员,阵地战没有运动战那么多花样,一个字:耗!
哪个耗得起,哪个就赢了!
丰桥大佐耗得起吗
耗不起!
但是他不得不耗下去!在小界岭阵地前,十八联队已经无功而返了,如果此时再无功而返,第十八联队和他丰桥信一就会沦为第三师团的耻辱!
李四维耗得起吗
耗不起!
但是,他必须耗下去!阵地上有兄弟们的血,有阵亡弟兄的魂!小界岭防线上有友军的血与泪,有长官们的期待!
这就是战争,耗不起却又不得不耗下去!
十月九日夜,新月如钩,银辉洒落无名山,小鬼子退了,枪声停了,硝烟渐散,银辉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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