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已至

    到底是记性好，记着要将东方洛染牢牢护好了。

    顾不上为自己骄傲地翘一翘鼻子，他几乎还没完全摔倒就强迫自己赶紧起来，片刻不敢耽搁，——因为这迟疑的片刻，可能就是生死。

    一只羽箭飞来。

    东方洛染眉目一厉，手腕急翻，“嗖——”地极快地射出手中的果子，那人应声到底，捂着脸打着滚，惨叫不止。

    两人有些狼狈，可到底没被身后的黑衣人追上。

    “快，他们要撑不住了——”

    身后有声音传来，清晰入耳。

    竟已是这么近！

    “呵，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还能跑多久。”

    一声冷笑，仿佛东方洛染的命，已经唾手可得。

    两人面色凝重，只管一人狂奔，一人丢掷，对黑衣人猖狂得意的话充耳不闻。

    暗一的体力真的已经到了极限，可生死搏杀下存货下来的人，岂会吃素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面前已经出现了幻觉。

    那是个一袭白衣的身影，静静坐于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森罗树下，墨绿的森罗树，艳红艳粉的花花草草勾挂着他的衣摆，那袭白衣就越发显得纤尘不染，像是万般红尘中的一方净土，宁静避世。

    那人也如他的衣服般纤尘不染，静静坐在那里，随意寄托着目光，似乎在出神。

    他的气质飘渺，清清冷冷的，虽看不太清脸，也知定是生了副极好皮囊的。

    不怪暗一盯着他看，因为实在有些忽视不了。

    东方洛染自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人，他们从他身边跑过，这人就抬起眸子看了他们一眼。

    一眼，虽只有片刻的目光交汇，东方洛染整个人却有些僵直呆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瑰丽潋滟，一丝清冷无争，却总觉得那眸底流露出丝丝阴暗邪魅之气，就像清冷淡然的眸光下锁了九幽炼狱，最深沉的黑暗，若真有一日破冰而出，必是流血无数，尸横千里的人间惨象。

    叫人只一眼便忍不住想要回避，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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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夺生
    “不用再挣扎了，你的命，今日我们收定了。”

    蒙面黑衣男人冷笑着，言语轻蔑又高傲，看着被他们围住而不得不停下的暗一和东方洛染，就像看两只蝼蚁，眼中难掩血腥残忍。

    不得不说，这孽种成功地勾起了他的虐杀欲。

    东方洛染神色极冷地看着对面狂妄无人的黑衣人，她感觉暗一抱着自己的两条胳膊都在打颤，知眼下情形也无法逃脱，便轻轻推了推他，示意暗一放自己下来。

    小侍卫不肯，她再推，加了眼色，暗一用鼻子发了个长音，不情愿地将她放了下来。

    双脚落地的瞬间，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自是因为一路消耗噬魂又发作了。

    “咳咳，咳咳，”她忍不住掩袖轻咳了两声，缓了缓。看着为首那人，苍白着精致的面容，冷声问：“究竟是谁要你们来杀我”

    那黑衣人笑，好不得意轻蔑，忽地杀意现，

    “要问，就去地下问洛云水吧——”

    娘亲

    东方洛染一怔，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从黑衣人听到洛云水的名字。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为首黑衣人的长刀已经直逼心脏而来，

    与此同时，其他十几个黑衣人也同时出手——

    东方洛染自是不会坐以待毙，早在刚才问话之时就暗暗观察着每个黑衣人的位置和最有可能的出招方式，当下，灵活的身体而诡异刁钻的角度避开了袭向自己心脏的长刀。

    黑衣人调转刀锋反手再击。

    暗一挡掉了袭来的剩余长刀，双手握着“止意”，挡下当头劈向东方洛染的一刀。

    他整个人因为这强悍的力道忍不住单腿屈膝在地，却是未后退半分。

    “叮——”

    一把在此时袭来的怪状长刀被东方洛染挡下。

    挡下它的那是柄尺长的短刀，刀身泛着凄艳的红色，握在小小少年白皙的手中，更显其玲珑美丽。

    然而此时却是无人有心情去欣赏它的美。

    两刀交锋，长刀瞬间卷刃，因着砍过来的力道过大，竟是整个刀身都碎裂了。

    东方洛染无心去看自己手中的刀，再要出手。忽然——

    “嗤——”

    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大半张脸上。

    她心中一紧，猛地转头，正巧看到一把长刀贯穿暗一的胸膛，瞬间眼睛睁大，瞳孔猛缩。

    “暗一——”

    东方洛染被这一幕刺激得当下眼睛通红，歇斯底里地大吼。

    “呵——”

    不知是哪个黑衣人得意的冷笑。

    她眉目间竟是瞬间染上了疯狂之意，仿佛不要命了，顾不得噬魂发作，顾不得有刀剑朝自己砍来，不要命地要杀了这些人，恨不得将前世的身手全部都用出来。

    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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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再也说不出的恐惧
    却说那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是终于看够了东方洛染猩红着双目如困兽般挣扎的样子。

    “该回去复命了。”他道，声音几乎没什么感情。

    一围困东方洛染的黑衣人就偏转了刀锋，朝她的脖子直直砍来，古怪的长刀竟是携起猛烈的罡风，若这一刀下去，东方洛染必是身首异处。

    虽噬魂发作，体内如被万蚁啃噬，身上也刀刀伤口，鲜血淋漓，但她清楚，若自己躲，这一刀绝不会劈中自己的要害之处。

    可东方洛染只是悲伤而眷恋地闭上了眼，似乎已经打算接受这一击后的死亡了。

    躲了，又如何

    聪慧如她，自是看得清当前的情况。

    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早已无生的可能。

    任她绞尽脑汁的拖延，也只是像一个小丑，不过是给这些人再添些乐趣罢了。

    royal绝杀的骄傲，绝不容许！

    她宁肯死。

    东方洛染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这一次，估计是真的死亡了……。

    不过，

    她这样的人，生与死真的有很大的区别么

    前世今生的记忆交错，一幕幕，忽地令人止不住想要发笑，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喘不上气来。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变故却是在这一刻发生——

    “哗啦啦——”

    这声音响起，挥来的刀就停在了离她身体一寸远的地方，再无法前进半分。

    东方洛染睁开了眼。

    原来这黑衣蒙面人竟是已死。

    一条锁链他的眉心窜出，小指粗细，通体透明，泛着七彩流光，没入眉心的那里沾了鲜红的血。

    人虽死，却还维持着生前的动作，好快好狠的手法！

    众黑衣人显然未曾想到这番变故，当即变了脸色，警惕起来。

    “谁”一人厉声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负手在后，皱着眉，思索着会不会是自己最不想碰到的一种情况。

    脚步声响起，一道白色的颀长身影从容淡然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来人一身上好的白衣，扣青玉腰带，长长的墨发倾泻而下，宛如流水。

    看他容貌，清隽昳丽，俊极美极，宛若神手雕就，一笔一画，如琢如磨。

    勾人凤眸，虽清冷又瑰丽潋滟，一身气息，如仙似魔。

    ——端的是清贵无双，风华绝代。

    东方洛染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

    终于缓过神，暗赞了一声，却是不由想，自家爹爹，何等丰神玉骨，天人之姿，自小便听闻大陆上不少女子为之神魂颠倒。

    若东方顾绝世的容貌气度能打一百分，眼前这人，她竟至少可以给他九十九分。

    当真是难得。

    刚才没看仔细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坐在树下的白衣男子，他修长白皙的手上还握着那条锁链的另一端。

    “还望阁下不要插手我们的事。”为首的黑衣人开口，因着面前之人不俗的气度和刚才狠辣的出手而多了几分忌惮，话语也不自觉变得客气恭敬起来。

    他们的情报中，东方城周围未曾出现过这人。



第二十四章 相互嫌弃
    这一幕不过发生在一瞬间，余下的黑衣人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这次的头儿，就这样子死了

    他们自是不知黑衣人刚才心中的想法的，他们中无论谁放到江湖上都会是不小名号的高手，忌惮不足，只道这人杀了他们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言不发，只是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就手中长刀偏转，齐齐刺向白衣男子周身各处要害。

    看攻击的配合与出招的毫不花哨，让人不得不再次感叹他们的训练有素，实力强横。放眼江湖，只怕是一个中等的门派，也会在一夜之间倾覆。

    可那白衣男子却仍未正色起来——事实上，反倒似乎有些失了兴致一般，他右手轻轻一动，十数根方才那样的透明锁链竟是自他宽广的衣袖而出，每一根皆准确无误地洞穿一个黑衣人的眉心。

    恶劣的相同之处。

    “留个活口——留全尸——”

    这男人刚一动作东方洛染就意识到不妙，迅速开口，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说话的态度竟是比不上这人杀人的速度，于是急速改口。

    留不下人，她必是不能让这男人再将尸体给毁了，若真毁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可就不好追查了。

    然而，男人听到了她的话，却像是根本未曾听到过一样，手中动作，连一丝的迟疑停滞都没有地收回了所有锁链。

    每一条锁链都如从他袖中出去时般干净，透明的材质上泛着淡淡的七彩流光，未曾沾染一点血污。

    身后，一具具尸体爆开，碎肉落在森罗树上，被悄无声息地吸收。

    “等一下。”

    东方洛染看着转身欲走的男人，不由出声道，她因着这遍地的碎肉，有一瞬间懊悔地握了握拳。

    孩童的声音清脆而带着丝稚嫩，语调却极为不符地平静。

    白衣男子疑惑转身，动作从容优雅，整个人淡然出尘，仿佛前一瞬的令人惊骇的血腥残忍与他不曾有丝毫关系。

    东方洛染早在这男人出现时就蹲下照看暗一了，此时，她坐在暗一身旁，小手还按压着暗一的一处伤口止血，见这男人转身用一双瑰丽妖冶的潋滟凤眸看她，便仰了头与他对视，平静的语气如常，难听出什么情绪。

    “东方城，东方洛染，这个人情，我欠下了。”她道。

    白衣男子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意外之后，又感到一丝新奇。似是从来没体验过欠人情和还人情的经历。

    不过他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尤其对方还小小的，一身红衣，脸上身上都脏兮兮地跪坐在那里。

    那张虚弱苍白看上去就命不久矣的小脸让他觉得，无论说了什么，等这人一死，就全都只是在浪费力气。

    到底还记得是出身好教养足的贵公子，淡淡道了句“不必”，这才转身离去。

    东方洛染静静看着，自不会出言挽留。

    头一次遇到不想要她人情的傻叉，她巴不得这男人走快些，省得反应过来后会反悔。

    她再未抬头看这男人一眼——若是平素里，遇见这般风华的男人，必是要方方面面都拿来和东方顾做对比，然后好再一次验证自家爹爹是最好的的，可眼下，她的心思却全在自己的小侍卫身上。

    东方城，爹爹娘亲，爷爷，大伯，三姑姑和五叔他们总是无条件地宠着自己，恨不能将一切好的东西给自己。

    可她真正能以同辈之心相交的，除了总是喜欢翻墙进她院落，带玩具带零嘴等违禁物品给她的六叔，就只剩下这个大自己不过四五岁的少年。

    这少年的确是尽职尽责又机灵周到，虽天天讨巧，装可爱装委屈装惧怕，实际上，却从来学不会真正的恭敬。

    也不知是这般性格意外对了她的脾气，还是同为杀手看待他人生死的一致性，不自觉地，她对这少年总是有些不同。

    那个最真实的她，残忍而冷酷，如上瘾一般喜爱着玩弄他人性命。在这少年面前，却是可以极为自然地卸下所有伪装。他再怎么假装害怕，心中腹诽她与年龄外貌极为不符的内里，却能足够聪明地接受，甚至出人意料地更加忠心耿耿。

    其实也不过才半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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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有趣而已
    一双做工极为精细的白靴，细缎软锦，不沾一丝尘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