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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纪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曳光

    血红的霞光下,深秋山色霜染浓熏。幽深的峡谷之中,则是山岚弥漫而愈发的晦暗。却有四道人影在追逐不停,一次又一次打破这方宁静。

    当夜色降临,四周一片黑暗。

    无咎在飞跃之中,身子微微蜷缩,竟从拦路的树丛间倏然穿过,时机的拿捏恰到好处。他稍稍触地,随即便是脚尖一点,如同大鸟般,再又蹿出三丈远。

    而他这只大鸟没羽没毛,光着身子,且四肢乱舞,很不雅观,却浑不在意,疾行之中回头张望。

    向荣与勾俊已到了三百丈外,像是两道鬼影而阴魂不散。而两个老鬼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鬼。

    那三人不杀了自己,是不会轻易罢休。幸亏自己跑得愈来愈快,不然早被追上了。

    如今一步跨出去,竟达三丈之远!

    凡事万物,没有想不到,就怕不敢想,眼下的矫健,已然堪比修士的身形身法。有没有?尤为甚者,穿过夜色,形同白昼,四周看得清清楚楚,两眼变得很厉害,有没有?

    不过,体内的激流犹在震荡,并一波又一波冲撞着脏腑间的缝隙,阵阵剧痛汹汹涌来,叫人无从回避而倍加煎熬。随着缝隙的再次撕裂,莫名的力道缓缓充斥四肢,虽让自己的脚步迈得更大,两眼更亮,而突如其来的恐慌却愈发的挥之不去。

    从耳后雷鸣的那一刻起,便有激流灌顶而下,并在胸口折腾没完,逼得自己苦不堪言。而此时此刻,肆虐的激流在稍加舒缓过后,竟从胸口沉降,使得腹中便如火烧般的灼烫,且四处撕扯,几如破体而出般的疯狂。持续下去,天晓得又会怎样。强敌犹在,莫可奈何

    夜色渐深,一轮弯月爬上了天穹。

    朦胧的月辉下,四周忽而变得空旷起来。

    无咎去势正急,忽而匆匆停下,一阵手舞足蹈之后,堪堪稳住了身形,忙又余悸未消般地连连后退两步。

    不知不觉间,已冲出了峡谷。而慌不择路之下,竟来到一处断崖之上。去路从此中断,左右深渊莫测。

    倒霉催的,此乃绝路!

    无咎惊得两眼直瞪,掉头就走,而没将动身,又顿时愣住。

    百丈之外,两道人影愈发清晰。夜色之中,剑光闪烁。

    向荣勾俊追上来了,前方却断了去路。若被两个老管事围攻,不被乱刃分身才怪。而去路已绝,又该如何呀?

    无咎又慌忙转过身来,却两脚一软,差点摔倒,再次暗暗叫苦。

    疾行之中猛然停下,使得体内的激流也好像没了去处,只管在脏腑间冲撞撕扯,并牵动四肢微微颤抖。怕是不消片刻,再难把持,到时候根本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只能老老实实引颈待戮。

    而山崖的对面,倒是有截山峰遥遥对峙,却在十余丈外,根本跳不过去呀!崖下深不可测,也未必有深潭河流,一头栽下去,必将十死无生!

    祸不单行!

    这已不是倒霉那么简单,而是天要亡我啊!

    便于此时,有人喝叱:无咎,交出宝物




第四十九章 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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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下,断崖上。

    向荣与勾俊已从远处赶到近前,同时祭出剑光。

    三五十丈外,一道身影伫立崖边,好像已是穷途末路,独然惶惶而踯躅不安。

    有人说,富贵大致相同,苦痛各有迥异。

    而对于无咎来说,痛苦中的绝望没有什么两样。即便遭遇的绝境,也都大致相仿。不是被追杀,就是被围攻,最终要么跳崖,要么投河。

    能否换个法子,好叫人少些窘迫而多些从容?

    不过,当再次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或生或死,不由选择。

    无咎面向黑暗与深渊,身子佝偻着颤抖着,脸上的神情扭曲着。

    这条路如此艰难,我却始终坦然面对。本以为适者生存,谁料到头来还是陷入绝境!

    天地之大,何处才能安身?

    且将悲愤化利剑,霹雳一声破长空,春花秋梦随风舞,清月孤星几多情。呵呵

    不过闪念之间,他忽而咧嘴一笑,神情中闪过一丝疯狂,旋即直起腰身。与此瞬间,其焦灼的乱发根根竖起,始终萦绕不去的黑气,倏然没入眉宇间而消失无踪。随之刹那,体内犹在碰撞的激流像是突然寻到了决口,迫不及待冲破禁锢,迅疾涌向四肢百骸,强劲的力道充斥全身。

    便于此刻,两道剑光呼啸而至。

    无咎没有回头,便如身后长了眼睛,远近四周的动静,竟然看的一清二楚。他适时紧走两步,临渊在即,足尖用力一踏,突然挺身纵向夜空。

    这一纵,竟达四五丈之远。

    而飞剑更快,疾若流星。

    他去势已尽,无从躲避,却不管不顾,冲着身后挥臂横扫。而尚未触及袭来的飞剑,便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光从掌心闪出。

    砰砰

    黑光一闪即逝,却有一道无形的杀气随之劈向夜空。紧接着连声闷响,那两道势不可挡的剑光竟被磕飞了出去。而紧随其后的向荣与勾俊才将离地蹿起,便已被狂乱的气机挡住了去路。二人被迫收起飞剑,匆匆返身落回原地。

    无咎却是借助攻势的余威,身形再起,直去七八丈,竟凌空虚渡,堪堪落在对面的山峰之上。而其双脚才将着地,忽又轻轻飘起,一时无从适应,随即横摔了出去。他接连翻了两个跟头,这才狼狈翻身坐着,低头打量之际,暗暗诧异不已。

    方才真要飞向夜空,踏入永恒?

    那只是一种自我安慰,无非是想着替自己留下一具全尸。但若冲到了对面的半山腰,或许捡得性命也犹未可知。而在两个羽士高手的合击之下,最终的情形可想而知!

    不过,便在阻挡飞剑之际,本以为要就此折去一条手臂

    无咎看着完好无损的右臂,握了握拳头,再挥出手掌虚劈了下,并无异常。

    不对呀,那若有若无的黑光从何而来,莫非眼花了?

    所在的山峰,同样是处断崖,四周云雾弥漫,远处晦暗幽深;对面崖上的向荣与勾俊已落下身形,正愕然相望。还有天上弯月如钩,星光寂寥

    无咎的眼光转了一圈,再次落在手臂上。

    满是血污的手臂,像根黝黑的柴火棒子,而握拳伸掌之间,却能清晰感受到强劲的力道在筋骨肌肤中缓缓涌动。再由手臂看向体内,那数度撞击奔腾的激流已然沉入下腹,并自成一团漩涡,犹在旋转,并化作无数道清微的细流,源源不断涌向四肢百骸。

    而曾经的禁锢与束缚,尽数不见了踪影。依稀仿佛之中,好像与那道诡异的黑光有关,在它击退飞剑的刹那,带着莫名的气机倏然回归,随即冲破了体内的所有壁垒。至于真相又是如何,却无从知晓!

    一阵夜风吹来,有人大声叫喊:两位道兄,还不杀了那小子

    对面崖上,多了一人。

    那是才将赶到的木申,来不及歇息,便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冲着这边大呼小叫。而向荣与勾俊不予理会,两人似在窃窃私语。他凝神片刻,又是诧异:如此深沟险壑,那小子是如何过去的?

    无咎抬眼一瞥,随声哼道:还用问吗,肯定是飞过来的喽

    飞,他喜欢这个字眼,意味着海阔天空,意味着无拘无束的自在。既然弄不清自身的状况,懒得多想,只要两脚还能动弹,继续跑路要紧。

    而随着心念微动,身子竟然缓缓离地。他趁势落下双脚站稳了,两眼中惊奇不已。虽说自己显得瘦弱,好歹也有一百多斤呢,如今竟然轻如柳絮,那浑身上下的骨肉又去了哪里?

    他忙抬脚踩了踩,脚下有力,且很实在,似乎从前的沉重又回来了。而只要稍稍凝神,腹内的漩涡中便会有莫名的力道充斥全身。那种飘飘欲仙的轻盈,给人一种踏风而行的冲动!

    哼!又在虚张声势

    木申的修为要远逊于向荣与勾俊,这才晚到一步,见无咎就在十余丈外,便想追过去,奈何断崖挡路,只得求助于两位老管事。而他等待之际,忍不住出言嘲讽,却又意外道:你竟然懂得御风之术?

    那小子不要说修为,便是连灵根都没有。而月光之下看得清楚,他方才的飘逸举止竟与往日迥异?须知凡人经脉沉浑,浊气太重;修士则脱胎换骨,体内自成天地。两者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而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怪异,则不能不叫人有所猜疑!

    无咎还在体会着体内的变化,闻声心思一动。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修炼都不能够,又如何懂得御风术,应该都是那把短剑所化的黑气在作祟。

    他如此想着,嘴里却说:我天赋异禀,岂能被你窥破端倪!

    他抬头挺胸,光溜溜的身子在夜风中站得笔直,颇有几分卓然不群的气势,接着挑衅道:木申,何不再战一场,我尚有无敌招数等着消遣你,哼哼

    什么无敌招数,还不就是那令人深恶痛绝的一招又一招。而彼此相隔十余丈,又如何再战?

    木申气短,怒道:你

    无咎下巴一抬:我专打天下不平,教训修士中的败类

    木申哼了声,转身催促:两位道兄

    无咎临渊而立,有恃无恐道:你那两位道兄,也不是好东西!他总算是逮到了宣泄的时机,只管骂个痛快:向荣,你诺大年纪,却利欲熏心,竟干起偷窃勾当,正应了那句俗话,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呸他想起初到玉井峰的狼狈,以及遭受的非难,禁不住啐了一口,又道:你与勾俊联手伤了紫烟,如今又要杀我,累累恶行,罪不容赦。本人就在此处,还不过来受死

    而这边话语声未落,对面崖上有人拔地而起。

    无咎正自傲然而立,并慨然有声,忽而闭上嘴巴,并瞪大了双眼。

    向荣已蹿到了半空中,势头将弱,抬手抛出飞剑,顺势脚下一踩而猛然借力,径直奔着这边扑来。而他手犹不作罢,再次抬手祭出一张符箓。与之瞬间,符箓在夜色中炸开一团火光,倏然化作一道利箭破空呼啸。

    勾俊不甘落后,如法相仿。而他人在半途,回手掷出一根树藤般的绳索,竟是扯起了木申,两人一同横跨深渊飞驰而来。

    呦,还真的过来了!

    无咎惊嘘了声,不作迟疑,转身就跑。曾经的正气凛然,顿时荡然无存。只有一个光着四肢的身影,在夜色中蹦蹿跳跃。

    话说得再是痛快,无非口舌之利。真的要与三位修士较量,眼下还是免了吧!

    他一步三四丈,再又五六丈,身形快若风影,顺着峰顶直奔山下跑去。而身后的利箭犹在呼啸,威势惊人。他急忙甩动手臂,只想着再次使出那诡异的黑光加以阻挡,而任凭两手舞成成车轮,也没察觉有何动静。

    眨眼之间,利箭的锋芒已近在咫尺。

    无咎根本不及躲避,惊骇之下,只觉着腹中的漩涡骤然加快,无数细流奔涌而出,并瞬间灌注四肢百骸。而其才有察觉,趁机脚下用力,猛地往前一窜,七八丈倏忽即过,堪堪躲过了利箭的必杀一击。他却无暇侥幸,双足连踏,腾空越过一片树丛,飞也般直奔山下冲去。

    此时,三道人影相继落地。

    那方才叫嚣挑衅之人,已跑个没影

    其中的向荣不待站稳,怒目愕然。少顷,他疾行几步,挥臂轻招,一张兽皮落在手中。灵箭符箓,威力不俗,却受限于法力与神识的驱使,超出百丈之外,便难以自如。也就是说,那个小子在眨眼间便已逃出了百丈之外。而即使羽士的九层修为,也不过如此。而他只是一个凡人

    木申却是早有所料,哼了声:莫要被那小子的书生外表给骗了,他就是一个波皮无赖,只因身藏异宝,才屡屡化险为夷。以我三人之力,不愁对付不了他!

    向荣听到异宝二字,神色微微一振。他与身旁的勾俊点头示意,随即并肩往前冲去。

    木申稍稍缓了口气,又禁不住咬牙切齿。

    小子,不仅是我要杀你,便是我那个玄玉师父也容不下你。任凭上天入地,这回都跑不了你



第五十章 兽性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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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峰下,地势开阔,左右山影重重,前方幽远而深邃无际。极目望去,丛生的野草绵延不断,像是夜色中的一片汪洋,在朦胧的月光下起伏荡漾。

    无咎从山上一口气冲了下来,稍加辨明方向,没做停歇,继续狂奔。

    从远近的情形看来,或许已经离开了灵霞山的地界。回想起来,真不容易啊!

    从黄昏日暮,跑到了月上中天。搁在往日,早给累死了,而如今却是愈发的神勇,全赖于体内的那团激流漩涡。

    它挣扎太久,终于溃破堤岸,尽情释放,并浩浩荡荡畅流不息!

    只见夜色下的莽原中,一道人影跳跃不停,起落之间,竟达七八丈之远。

    无咎再次从枯草中蹿起,禁不住扭头回望。

    修士的御风术,曾让自己羡妒不已,奈何身为凡人,只能望而兴叹。而如今不用修炼,却也能疾行如风。之所谓福兮祸所依,古人诚不我欺呀

    无咎尚未得意太久,忙又回过头来神色匆忙。

    数百丈外的山脚下,冒出了三道人影,却是直接掠过莽原,近乎于脚不沾地,便像是三只夜枭,悄然划破夜空,颇为诡异吓人。而无咎却是蹿起落下,更像一只蚂蚱,在秋后的莽原中,孤独亡命挣扎

    月斜星稀,夜色浓重。

    没过多久,黑暗的尽头淡淡闪开一道晨曦。接着红日冉冉,天色大亮。

    无边无际的莽原上,一场追逐犹在继续。

    跑在前头的年轻人,光着四肢,满身血污,乱发蓬松,蹿起跳跃而忙个不停。两百多丈外,则是两个老者,一手持着短剑,一手抓着灵石,各自神色凝重;再又数百丈外,一位年轻的男子气喘吁吁

    不知不觉,日升又日落。

    当长夜过去,莽原消失不见,明晃晃的日光下,戈壁石滩一望无际。

    无咎跃上了一块山丘,才要趁势纵身而下,忽而一阵气促难耐,忙稍稍停下来张口急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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