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来谁著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风雄烈
他使人勒索孔家不说(郭升),还抄了孔家的老底儿(江哲),现在更用囚车千里迢迢的将孔胤植等人送去金陵,还在囚车上插着‘三姓家奴’的牌子,这是把曲阜孔家踩脚下了还不解恨,还要继续用脚使劲的摁上几摁啊。
洪承畴已经无法想象江南听闻了如此消息后会是怎样一个反应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把性格相对和缓一些的王廷臣摆在滋阳,那本身就是对曲阜的一分照看。即便收到王廷臣递来的信,洪承畴心里也不怪他的。
毕竟郑家对他们都有着大恩惠。郑芝龙又只是驱使着郭升赚曲阜孔氏一笔,无伤大雅呢。
这事儿权当还郑芝龙一个人情了。
后来的消息也证实了他的猜测,王廷臣白得了十万两白银和一万石粮米,王廷臣对洪承畴挺信服的,战利品上并没做出隐瞒。可就是因为他的不隐瞒,洪承畴看到了真是的数字后心中就发毛了。
那郭升要说是郑芝龙的白手套的话,纵然要感谢感谢王廷臣,也不至于如此破份,这其中必有原由。
果然,他心里才这么想,发觉不安,就立马派人去滋阳城探看,那人前脚出徐州城,后脚王廷臣的第三份急报就送了来——郑芝龙果然有后手,江哲不仅把郭升给灭了,更直接把曲阜城给抄了。
孔家、曾家、鲁家,曲阜一干的名门世族全被抄了个底朝天。
王廷臣受到消息时候人都傻眼了,而现在的洪承畴又还能怎么办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很无奈啊。但也认为,此事儿就到此为止了。
郑芝龙做的已经很过分了不是么
只要各方面沟通的好,未必不能把影响压倒最小。衢州也有孔氏么,南宗北入就好了。
结果王廷臣就又送来了第四封急报,让洪承畴彻底懵逼了。
郑芝龙来了这么一手,如此,普天之下谁人还会不知道这影响太大也太坏了。这里头可以借题发挥处也太多太多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那不止会牵扯到士林,更甚会牵扯到天下。
洪承畴现在倒是没想过郑芝龙打算另开别路,他只是想到了近来士林当中的学术之争,只此就足够乱搅的了。
明清皆是理学当家,在后世人的印象中,理学和八股文章一样,盖压明清两朝(晚清撇开),那完全是牢固不可动摇的。就是王阳明这样的心学集大成者,推动了心学的一时之发展,那也没能从根本上触动理学绝对的霸主地位。
但事实却是,阳明学对理学的冲击要在王阳明死后很多年了,才达到一个巅峰。
无论是王学七派,还是浙中王门学派、泰州学派,乃至是异端分子李贽,眼下这个时期里,在天下间都很有影响力。
李贽的几本著作,那在士林中是怎么个评价皆狂悖乖谬,非圣无法,抨击孔孟儒道,另立褒贬,凡千古相传之善恶,无不颠倒易位,尤以罪不容诛者。其书可毁,其名亦不足以污简牍,特以贽大言欺世,至今乡曲陋儒,震其虚名,如置之不论恐贻害人心,故特存其目,以深曝其罪。……
可却偏偏几次禁绝而不能。市面上每隔几年就有新的刻本叫卖。
又因为明末国势江河日下,战事一败接着一败,国力大衰。而人在自己力弱的时候,那是会反思自己怎么就由强而弱的,如此,就也为士林学界掀起波澜提供了社会基础。
那种反对空谈,强调躬行践履、强调经世致用,讲求实用的质朴学风已经在发展。更有些反对专治,主张限制皇权,甚至是提出“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等等观点,也在酝酿之中。
天下大乱的时候,社会各种矛盾的碰撞,这一时期文人们的脑子总是很活跃的。
洪承畴对于此事甚有了解,更明白在朝廷南迁之后,那主张重史学轻经学(也不能算轻,只是把史学的地位提高了一些)的呼喊声,那反对理学空谈,反宋儒道学之说,提倡事功之学,主张见诸行事、经世致用的呼声是越来越高。
这跟历史上南宋建立后,宋人中也出现了陈亮这样的人物是一个道理。(主张事功之学)
都是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吃足了痛苦之后想要强壮自身,强大自身,从而引发的对前事的大反思。
区别是陈亮当时‘人少力薄’,而现在的士林中却很是有一批人在对理学喊打喊杀。
当然了,只是读书人之间的言语争执,就像陈亮与朱熹之间的王霸义利之辨,只要未触动社会实质,那都不会形成实质影响。
历史上明末清初的三大脑洞者,不管是王夫之,还是顾炎武,亦或是黄宗羲,都主张限制皇权,反对君主**,可又有个鸟用呢
执掌着天下的满清继续用理学,用八股文章,你思想秀的再激进也缺乏理论实现的机会。
但是,洪承畴能肯定的却是,这孔胤植等人的事儿只要传去江南,那就一定会给阳明学诸派提供大量的真枪实弹。
到时候要真的掀起波澜的话,不止士林有动,朝堂上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要不然李贽又怎么会在牢狱中自尽呢何心隐更是死于湖广巡抚王之垣的乱棒之下。如此甚至都可能会影响到当下的北伐大计!
洪承畴回过神来后就患得患失的,他可是就指望这次北伐好再度’建功立业’。可容不得他人破坏。
但是想到王廷臣所说的,郑芝龙使了数百人紧密监护,日夜不离。除了动粗,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将孔胤植他们救下了。
但是真要‘动粗’,那却是连崇祯帝都绝不愿意看到的。
郑芝龙不管这个的。
他现在已经来到了昌乐,清军集结在益都,郑芝豹已经领兵杀到了城下。大小上百门火炮昼夜轰击个不停,这一战郑芝豹没有半分的取巧,就是凭着硬实力硬吃。
豪格手中可是有不少的鞑子马甲,在骑兵上面,鞑子有绝对的优势。这也是郑芝豹不敢弄巧取巧的最大原因。
然而青州一共有多大呢城墙高三丈六尺,厚一丈八尺,长十三里零108步,共有城垛口1777个。
从中国的城池规模上讲,青州城是一座绝对的坚城。
豪格坚城在手,不远的临淄还有祖可法的两三万齐鲁绿营,城内除了豪格手下的八旗兵外,也还有刘泽清的两万绿营兵,大军也不缺粮食,可以说,豪格先是是有底气在这里与郑军一战的。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郑芝龙军竟然向青州投入了那么多火炮。
而齐鲁清军的红夷大炮却已经随着多铎一块向西去了。
在初时两军火炮短暂的交锋之后,清军仅有的几门火炮被摧毁,他们就陷入了只挨打不还手的境地。
多日的轰击下来,当郑芝龙抵到前线的时候,青州四面城墙已经被摧残了一遍。
尤其是东城墙,不止海岱门(东门)的城楼被早早轰塌,就是府城东南角的魁星楼也被轰的只剩一堆废墟。
那儿可是青州的一景,所谓的“南楼夜雨”即是此楼。读书人每逢科举前都在魁星楼里拜魁星,祈求在科举中榜上有名。算是青州古城地标性建筑之一。
而一枚枚炮弹虽然还没有把青州城墙轰塌轰碎,但墙上的城垛、女墙也几乎被一扫而空,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城头,清军的态势挺恶劣的。
原先布满城头的绿旗兵也一个都看不见了。
白白去送死,豪格虽然不把绿旗兵当回事,但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何况他也要顾虑到绿旗兵的军心士气不是刘泽清部甭管能不能打仗,那都是他们在齐鲁招降纳叛的一面旗帜啊。
郑军都可以用火枪对城头形成直接的压制了。郑芝龙赶到时候郑芝豹正在把炮兵阵线前移动,最前面的兵锋直接逼到了青州城下五十丈左右的地方。
大批的军兵和丁壮都在抓紧的修筑堡垒。地面虽然被冻的生硬,但用火烤热了,照样修工事!
五十丈距离的一线兵堡(与城墙),稍后是一里左右的是前线兵寨——原本的炮兵阵地,然后再隔上一里地才是郑军在四门立下的大营。
很有层次感的布置,完全就是在欺负城内的清军没有大炮。
每个兵堡中只驻扎两个排的火枪兵,但配合着几门大小炮,这就能变成一个难啃的硬骨头。在每面城门外都布置上几个如此的兵堡,城里头的鞑子真是想突围都难,大门都给封死了。
而且炮弹也是清一色的炙热弹。一个个火碳燃烧的正旺的大盆中,都有四五个烧的通红的实心弹在准备着。臼炮也在发力,在盾车的掩护下已经直接逼到了城下,把一枚枚开花弹以最快的速度送入青州中。
“轰轰轰——”
连连的炮声不断的响起。对于城内的清军们来说,那就是一声声的催命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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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太吓人了
青州城东南角不远的一处庭院内,精致的影壁、花卉、画廊、假山、奇石头,都已经被一颗颗落进来的炮弹打的粉碎,楼台亭阁轰然倒塌,水榭石栏分崩离析。往昔里点缀精美,造型独韵,以清方淡雅著称的青州偕园正在惨遭炮火的无情摧残。
“老爷小心——”一名亲随的惊呼声刚传入耳朵,房可壮都还没来及反应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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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孙之獬的‘投名状’
房可壮两个儿子。长子房凯随他住在偕园,次子房徽则已经挪去青州的最中心处,几个孙子也都是一分两半的安置。
这显然是为了保住自家的苗裔。
他那两个已经逝去的哥哥的子孙也是如此的。
现在房凯就亲自带人守在门外,炮弹打来的时候他就才听到声响,就立刻见到窗口处炸开了花,那是急忙带人跑过来看。冯溥的样子吓了他一大跳,万幸房可壮没什么事,他急忙劝房可壮离开这里。
房可壮脸上一片黯然。
偕园是他的家啊,从他父亲房如式建园,今已经五六十年,亭台楼阁、水榭石阑,杨柳依依,清净而雅致,自走廊拐处行至南方,园中的布局豁然开朗。水渠环绕,瓜果相间;园中池沼鱼荷,斋室、亭、榭,配以松竹、奇石,广植牡丹等名花,自然幽雅。
早就是青州文人雅集之所。
明末,青州人文鼎盛,继“海岱诗社”之后,文人诗社层出,偕园成为理想的聚合点。最初,有房如式、王基、张宪翔等人的文会;之后,房可久、房可大与钟羽正、冯琦等人的交游多在此活动;后又有房可壮与曹珖、夏咏等人的聚会。
芳草依依、青翠不暇。
对于如今年过六旬的房可壮而言,这里寄托了他太多的追忆。
虽然因为距离城墙较近,危险性较大,早就为人劝说,但房可壮始终不愿离开自己两辈人经营了数十年的偕园。但现在看来……,不离开是不行的了。
房可壮眼睛有些呆滞,他在想当初的那个选择,如果自己选择另外一条路,跟曹家一样,不为王鳌永所动,今日房家会不会就能躲过这场大灾难呢
房可壮不是傻子。青州城局势恶劣到什么境地了,他清楚地很。
这地方至今还没有失守,完全是郑军还没彻底发力,不然就凭那种能纵火的炙热炮弹,郑军只管噼里啪啦的打来,青州恐怕早晚要被大火烧做一片废墟。
而青州城要是失守了,房家的家当、田产就也全完了,甚至房家人还能不能留下苗裔来,都是两说。
祖辈数代人的艰辛努力,苦心经营才有房家现在的一切,就因为自己的一个选择,全都完了。
痛苦的懊悔像毒蛇一样在吞噬着房可壮的心。
自从听到‘百万明军北伐’的消息后,房可壮的信心和意念就有所动摇。
因为他很清楚满清的主要兵力都陷在山陕,崇祯帝这是在趁虚而入。虽然有些胜之不武,可战场上没有仁义道德,只要能抓住机会制敌于死地,那就是最高明的招数。
勾践灭吴不也是趁虚而入吗
开封、滋阳,乃至是洛阳都已经守不住了,青州城又如何能守得住
是郑芝龙不会打仗,还是郑军的战斗力不行啊
自从青州之战开始,多日来他就没有睡过一场好觉。现在的房可壮梳的齐整的头发也凌乱了来,面色暗青,衣服皱巴巴灰扑扑的,两眼再布满血丝,整个一看就是个精神亚历山大的糟老头。
但要他能在这个时候下另外一条决心,与曹家重叙前缘,只能说这种老官僚还是很有决断的。
留恋的扫视了一眼完全凌乱的房间,房可壮如一头年迈的老狗散发着无尽的颓废,但还是向身边人命令道:“立刻走,都走,我们去文庙。”
青州府的文庙乃是个五进的大院子,规模很是宏伟。位置也在远离东南的西南处,虽然也还在郑军炮火的覆盖范围,但比起偕园可强太多了。
只是房可壮等人却不知道,他们只以为甚是隐秘的会面,实则全都落进了一个人的眼中。
他就是孙之獬。
对比豪格的‘粗枝大叶’,孙之獬却是很明白‘一丘之貉’们的德性的。
因为若非他的家族血亲还都在满清的治下,孙之獬本人也从没收到过明郑两方私下里的招揽,甚至郑芝龙对他一直喊打喊杀的,金陵城里也从不见有人为他说一句好话,谁叫他是阉党余孽呢。孙之獬保不准也脚踏两艘船了。
所以,他对青州士绅们的关注很大。
这些个没廉耻的家伙,在战事中搞幺蛾子,那就是一定的。
因为就像他们当初选择满清一样,现在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产和生命,就也必须选择大明。
房可壮就是被他紧盯着的第一人。
孙之獬很看不起房可壮的。一个无耻却又好名的人,把自己的侄子推出去做官,结好大清,房家的产业地位只可保无恙。然而自己却隐居偕园,一副还保持着大明遗老的忠贞的模样,那真的是既要当女表子又要立牌坊。
同时也叫孙之獬这种向立牌坊而不得的女表子,看的眼红不已,自也就切骨恨之。
“老爷……”
一个随从悄悄的附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是他们你可要看清楚了。”
“老爷放心,小人这双招子绝不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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