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来谁著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风雄烈
就算是这一次,那也是如此。他们虽然对郑芝龙的‘胆大妄为’表示震惊,但却纷纷把郑芝龙的胆大妄为视为郑氏就要离开本土,前往海外开创新国了征兆。
如此的‘大局面’下,可不就叫他们全都欣喜异常。
为大明欣喜是小,为自己欣喜是大。他们终于可以摆脱了郑氏的压制了。
然而,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有的人浮躁,就总有一些人踏实低调。尤其是那些家境相对贫穷些的人,或者是一些屡试不第的老童生。
对他们来说,远大的前程和抱负全都不在心上,尽可能的寻到一安身立命处,好养活家庭儿女,这才是第一位的。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那些每日都在庙门口、街头替人撰写家书的人,一个个也识文断字,如果能有一个选择,你看他们是不是更乐意去衙门做个社会地位低贱却颇有实权实利的文书
而郑芝龙这儿,更是官吏相通。那‘低贱’二字就也无从说起了。
一些商铺的账房,甚至是豪门大户家里的家奴,这对对他们言,那都是一个改换门庭的好机会。
总之,当陈鼎收到了具体的报名人数后转交郑芝龙,还叫他感到了些小惊喜。因为那前来报名的人,不止有泉州的,还有其他各府的,总人数更是接近了三千人。不过看到这些人中的具体分析后,他又有些笑了。“给,你们兄弟也都看看。”
近三千人中,秀才生员不足百一,童生不足百人,这还有甚好说的呢充分说明了现今士绅阶层对郑芝龙的厌恶感了。
而天见可怜,郑芝龙这还没有叫陈鼎分科考试呢。比如将律法与内政分离,引入工商税务,引入工匠技师,那保不准金陵城内都会再度掀起对郑芝龙的疯狂弹劾。
现在的金陵城,对郑芝龙的诽议声可依旧不小。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士大夫都摇身变作了圣母白莲花,对郑芝龙在吕宋岛上对邦邦牙人施展的酷厉手段大加鞭笞。
既然大板鸭身上的黑已经洗刷不去,那就洗一洗邦邦牙人吧郑芝龙这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表现,也的确有被挑剔的切入点。
但崇祯帝这儿根本不受影响,当郑芝龙对他的示意明确的抵到了崇祯皇帝面前时,“晋爵”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朝堂文武们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反对声。哪怕是周奎呢,也安静的闭上了嘴巴。
东林党也好,张国维这等的朝廷忠良也好,何尝不愿意看到郑芝龙早点滚蛋呢
唯一的争议在于郑芝龙的封号。
像泉国公、闽国公,这或是地名,或是历史上有过的封号,争执虽然不大,却也一时间难以平息!
可以说,整个金陵对于郑芝龙在泉州的作为都跟没看到一样,也就是《新闻报》上大肆宣讲了一番,不然,江南之地很多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爹,郑侯的要求也太简单了吧”
十四岁的陈永华看着郑芝龙对陈鼎的回信后,不敢置信的叫着。
就这条件,他闭着眼睛都能考上。
第一不考策论,更不考八股文章。郑芝龙要的是语言文字上的表达能力,大致就是给个事例让考生参照着写个报告,只要求能描述清晰,能流畅的表达事例就行;然后就是一些简单的数学题。
整个考试的难度大致就是小学生水准。
当然,百分制那东西还是让陈永华很好奇的。
总之来看,郑芝龙的要求很低很简单,陈永华觉得自己报名绝对能通过。
不过陈鼎是不会叫儿子去报名的。作为他的儿子,陈永华的未来是直入秘书室、侍从室这样的地方,可不需要从公务员做起。
他现在任务有两点,第一准备好印刷事,第二准备好考场。
虽然这只是一次水平低下的笔帖试,但考题的保密性也需要做到万无一失,而小三千人之多的考场,从监考人员到学生的安全、方便等事,那也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这可都是他手下出来的门生啊。要是失了火,可就糟糕了。
放在大明的官场和士林中,他就是这些人的座师,而这些考中的公务员,就也是他陈鼎未来的根基,是他未来混迹官场的人脉。
官吏相通,那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小吏都能步入高层官员中去,但总会有那幸运儿能顺利越过龙门。
陈鼎在大明治下只是一个小小举人,连进士都不是,可现在却能“开科取士”,自己当大宗师,当座师收揽门生弟子了,只要这般一想,他整个人就激动的不能自己。
想想那郑家夺取天下后,他不仅是郑家文臣一系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更还有那般多的门生。江哲那个小年轻还凭什么来跟他相争
大好的机会,不好好地守在郑芝龙的身边刷存在感,竟然自己跑去领兵打仗了……
陈鼎对之真不知道是说什么好了。
到底是年轻啊,有理想,有抱负,觉得自己老牛逼了,觉得自己文武双才,堪比诸葛武侯,没怎么受过挫折,不知道疼痛的滋味是什么,不知道机会是多么的珍贵。
第二百五十九章 “郑家天下”必须死
——郑芝龙不要脸了!
时间进入到四月末,随着笔帖试告罢,整个闽地,不是整个南国都开始流传起了郑芝龙的笑话来。
谁见过一次性录取上千人的‘科考’
谁又见过连‘落地举子’都不放过的‘朝廷’郑芝龙对那些‘落地举子’伸出援手,但凡愿意南下的尽数都可以跟着去,无人能够阻拦。
郑芝龙表现的太贪婪了,连鞑子和长安的李顺,甚至是成都的大西都不如。真就把‘朝廷’的脸给丢尽了。
江南士林都不知道要怎么嘲笑郑芝龙了。他招收的那些人都算什么啊连给名士们提鞋的资格都没。
那已经完全透题的笔帖试内容,在江南不知道惹来了多少人嗤笑。
“如此之人也能理国”
这明面上说的是那些公务员,实际上嘲笑的乃是郑芝龙啊。
而同时这些士林名士们也一个个坚定的敌视起郑芝龙,那是异端啊,是多活一天就多污染空气一天的异端。
科举功名在这个时代的上流社会眼中那是拥有着很神圣的地位的。
那是普通人家跻身上流阶层的唯一手段——经商的人虽然可以赚到钱,但若没有读书人的庇护,在官宦们眼中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军户和勋贵子弟开国时尚有不俗的地位,到后面就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被人瞧不起。
因此对这些上层社会的家族来说,让后人子弟参加科考,取得功名,就是维持家族兴旺的唯一手段。而人一旦拥有了科场功名,都不需要别人来提醒,他们自己就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整个社会大环境下养成的社会认知,形成的社会价值观。
结果郑芝龙搞出的‘科举’,虽然依旧是考试模式,但对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考试来,太儿戏太不成体统。
一挥手就是上千人,试题又如此的简单,那已经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是一条畅通无阻的阳光大道了。
那些个公务员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他们只是会写字识字,会算账记账罢了。
郑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官吏相通绝不是一句玩笑话。
而如此一来,那就很有可能,今后郑家天下的‘科举’便不再是读书人所熟悉的大明科举,而就是眼下这种什么人都能进来逛一逛的‘笔帖试’。
这个法定的极其不好。将来的郑家天下若是有此一条荣身之路,那世人岂不把那文行出处,把那道德文章都看得轻了
大明科举选的是官,人数自然很少。
郑家‘科举’选的却是胥吏,那基数何止是前者的十倍、百倍
而如果郑家天下的官员都是从胥吏中选拔,那郑家天下的科举就只能是笔帖试,也只需要笔帖试。
这叫大明这些劈开千军万马从独木桥里冲出来的进士、举人甚至是秀才公们又该如何自处
他们都没办法靠着‘四书五经’攀升到一个超出绝大多数人的社会层次的层次,直接在整个社会的权力结构框架中脱颖而出了。
他们必须从胥吏的‘千军万马’中劈开一条路,走向更高峰。这是不是更有难度且不说,只说这样一个社会权利阶层的进阶模式那就跟大明社会的‘道路’全然不同。
在大明是用四书五经八股文章来劈开大道,直接进入到‘官’的层次中;而郑家天下却需要用实干实才,用看得见的功绩来劈开向上攀升的道路。
这在读书人眼中是大逆不道的。
更别说,在大明天下,想要走读书这条路的人,那必须家里有钱,至少是有几亩薄田,或是表现出自己非凡的聪明早慧后由族中来接济。后者的代表人就是洪承畴,甚至还包括沈楠光。不然你都没“资格”读书习文。
可是在郑家的天下呢那门槛可就低的多了。之前是‘精英社会’,现在直接人民大众了。
就仿佛本来是自家的自留地,现在却是个人都能来逛一逛,这如何能让士林士绅们满意
他们走过了人生的独木桥,好不容易实现了家族阶级的晋升,那对后代的遗萌是巨大的。
首先是财力,其次是师资资源,然后是人情脉络。
他们的后人能凭借着更优渥的家势,更好的师资资源和社会资源,早早的脱颖而出。一步一个台阶,相对轻松的走到一个超出全天下九成九生民的位置——金榜题名,进士官老爷。
可郑家天下呢似乎是再好的资源也只能使你走上胥吏的位置。之前直接超越了全天下九成九的人,现在却只能超越全天下一半的人,甚至都不到。
竞争压力直接放大了十倍、百倍有没有
更重要的是这打破了一些人在某种程度上对‘官职’资源的垄断。
任何一个看明白了这一切的士绅阶层,那都视郑芝龙为死敌,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看着‘郑家天下’兴旺发达的。
这样的郑家天下,哪怕只是存在一天都叫他们不舒服。
更别说他们自幼所习的八股文也全无作用,郑家的笔帖试根本就不考。
这不是‘异端’,还什么是‘异端’
郑芝龙这是打着‘科举’的旗号来反‘科举’!
可是更叫他们这些人有苦说不出的是,明面上他们还不能暴漏自己龌龊的小心思——因为胥吏之弊端千年以降都是一个顽疾,郑芝龙现在打着是解除这一顽疾的旗号的。再则他现在也能光明正大的说自己这不是科举,而只是小小的笔帖试。
他还是大明之臣,如何能自己开科取士呢
郑芝龙他有的是借口,有的是托词。
更叫钱谦益等一些明眼的名士们吐血的是,《新闻报》上还以“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为题,为郑芝龙摇旗呐喊,还赢得了无数人的赞赏。
那是中国的老话了,而且是一句人人都认同的老话。
那广大的士绅阶级面对这个阶级之敌,他们能做什么呢那只有一次次恶毒的诅咒了。顺带着还连上了《新闻报》!
钱谦益甚至都敢肯定,这《新闻报》与郑芝龙脱离不了干系。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场‘大震动’忽的降临泉州,不仅把闽地震得七荤八素。消息传到江南,也是举世一片哗然。
泉州府七县,上百个乡下宗族,还有超过二百名秀才和三十多名举人,一夜之间都被郑芝龙抄家了。
这乡下的小宗族们不被人看在眼里,也就是几万人么。移民就移民了,都是不起眼的小虾米。
可秀才和举人们就影响大发了。这些都是读书人或是读书人种子啊,竟然被郑芝龙强行‘发配’去数千里外的海外吕宋,虽然郑氏在明面上的说法是—他们自愿迁移吕宋的,打算去教化土著。
但鬼才信呢。
在天下人的眼睛中,郑芝龙这就是觉得自己要去吕宋那荒蛮之地了,于是打包带走一些读书人种子。以免的自家地盘变成了荒野之国。
那再是割地千里,称孤道寡,国内连个文人雅士都没有,这也难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不是
所以,出乎郑芝龙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的这般举动会引得骂名如潮的,却不想竟然得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怜悯’和恶意的嘲笑。
这郑芝龙从勤王救驾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各种恶劣的事情就没停过。从计丁清田开始,那就成为了泉州士绅眼中的罪恶之源,随后的‘开科取士’更是如此。
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看他笑话的机会,可不就要大声的多嘲笑几声
对此郑芝龙也是呵呵了。
四月底从新京北上,新京就是马尼拉。郑芝龙以此做名,也是进一步向金陵传递消息。事实上崇祯帝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确是开怀大笑。
从新京到林加延湾,然后一路行到桃源。
郑芝龙没有到台南,而是在鸡笼停了船。这里是近来郑军在大员岛的重点施工地,从干船坞到码头、仓库,乃至是造船厂,你都能在这儿看到。
这里是郑军在岛北经营的一战略基地。谁叫它的地理地势那般优越呢。三面环山,北临港湾,入口处有和平岛和桶盘屿横扼门户,成一道天然的防波堤。
更别说这里周遭渔业资源丰富,还有一储量不小的煤矿——小鬼子挖了五十年都没挖光,到70年代才日渐枯竭,郑芝龙没道理不经营这儿。
“父亲。孩儿想带着二郎好好地走一走,看一看。”郑森向郑芝龙请命,后者当然不会拒绝。自去听郑泰的汇报了。
现在已经过了农忙时候,却正是缴公粮的时候。
郑家治下的公粮是由农民自己运到粮站缴纳的,而不是税吏衙役下到村子里征缴。
“你看那长长的队伍。”
郑森指着某粮站门前排出的一队长龙,看官府的统治温故不稳固,只看老百姓们缴粮纳税时候的积极性就能见一斑。
郑平虽然没有亲自缴过公粮,但却听说过税吏下乡是怎么收缴公粮的。不管是在平户还是在长崎时,他年年都能听到催粮催出人命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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