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仙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一韩
倘是月娟独自逃离,丢下月婵又该如何让她一个人承担这等罪过吗月娟扪心自问,觉得自己还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逃离,终究存在风险,当下囚蒙丹已成,月娟倒不如赌一把,只要自己的身体好了,继续留下月流霞也无不可。只要此番责罚降下不大,不除去自己的大弟子之名,今后的修行只会越来越好。
月娟思定,当即冷静地朝月婵道:“月婵,替我护法。”说着,便将金龙丹炉再次取出,拍开丹炉,丹药的浓香飘逸而出,散于湖上,散于整个半山之腰。
没有一丝的犹豫,月娟取出丹药张口便吞了下去,当即坐地打坐调息。
月婵也从紧张中镇定下来,既然选择好了,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只要现在月娟吞下囚蒙丹,就算到时长老与宗主前来,问道何来的囚蒙丹,他们也拿不走了。既然自己没本事炼,就不要妄想着拿别人的成果。
二女此刻仿佛已经遗忘了落入湖中引发这番震动的天乞,在湖底,天乞被这一撞彻底惊醒,若不是胸前胸后皆有帝江之骨护着,恐怕此时不死也是重伤。
口角溢出鲜血,因剧疼徒然睁开双眼,此时的天乞赫然就躺在法阵上一动也动不了,周遭再也没有一丝湖底的淤泥,法阵真正的样貌彻底显露出来。
这是一个由青光画成的圆阵,阵法上数不能清的纹路复杂交错,而这些纹路皆从一个点向外延伸,或长或短,或曲或直,将这硕大的圆底绘的密集万分,到了边缘延伸出无数短纹,看着便觉得创下此法乃一场浩大的工程,壮观且让人生畏。
天乞躺着不能动弹,全身被这阵法吸附的牢牢的,若是此刻能起身一看,会发现在这些纹路出发的点上,在这阵法的正中间,竟是有一个修士静静地盘坐在那,不知生死。
在阵法中,自然道做不到感知阵法本物的效果,故而天乞也不知此处并非自己一人。
只是现在身体全然不能动弹半分,在未摆脱束缚之前,更无法做到视看外物了。
许是因天乞的到来,引了这里几分不宁静,那盘坐在阵法正中的人,衣物随水流动了几分,按理说此处乃是湖底,静籁万分,怎也不会引起湖底水动,但那人的衣物却真真的动了,不是死物,却胜有死物之感。
随之,那盘坐之人身体也现了青芒,与这阵法之光一般无二,只是更加浓深,一道青芒顺着那人盘坐的身下,随一条纹路注灌其中,只见这一条被青芒注灌的纹路一路流窜着如同水柱一般的青光,曲曲折折,顺了百十来条弯道来到了天乞躺着的头前。
青芒毫无预料的汇到了天乞的身上,一瞬间,在这湖底阵法之上,两个人都在散发这青芒。
天乞感知到了身上的异样,甚至连眼前都是青茫茫的一片。
紧接着,耳畔传来一阵仿若腐朽的声音,就好似千百年间都不曾开口,今日则是第一次一样,沙哑且充满空灵。
“今日幸遇小友,袁某甚幸。”
一句话,简简单单,却在天乞脑海泛起万丈波澜。
说这句话的人是谁,湖底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幸遇是何意似乎说此话的人对见到自己而感到高兴。这绝不是同为沦落至此的幸声,而是单单为遇见自己而感到高兴,也就是说此处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因自己的出现,而发出了呼唤!
天乞的内心急速思考,同时运足了全部的力气打算挣脱此处,未知才是最大的危险,这是天乞至奉的真理。
只不过方才炼丹已经用了一身全部的精力,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任天乞如何去动弹,也移不了这湖面阵法半点。
“你是谁”
天乞知自己是挣脱不了了,当下便随口大喊,也幸好天乞有这么一颗怪异妖丹。不然若是换做寻常修士,再无避水的法宝,被这阵法困住介时修为耗尽,迟早会被湖水憋死在此,又哪能如天乞这般还能在水中喊话,犹如上空地一般。
然而,天乞的一声下去,对方久久没有回应,似乎不是因为没有听见,而是在沉思着什么。
终于等了许久,那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还未去过”
“什么什么去过去那”
天乞连声疑问,心中疑惑不定,此人说话极似指明某处与自己有冥冥联系,不然此人断不会在湖底理会自己,更言什么“幸遇”了。只是当下,这人恐怕已在湖底待了许久,不知外界如何,更不知天乞与他口中的“去处”有无到过。
“哈哈,罢了,因是我待糊涂了,不过千年而已,何来诸多天路者。”不等天乞再次发问,声音接着道:“小友,你的面具,又是哪位道友给予你的”
天乞闻声,腹腔之中已然吸了不少的湖水,惊不能恐,此人还未透漏恶意,也未透出被困的绝然之意。那么他便是最大的机遇,也许可以靠他走出这片怪异的阵法。
第四百四十九章 肉身阵眼
这一次,天乞沉下复杂的心情,安声道:“既然前辈能看出我的面具,那么想必您也绝非凡人,只要您能助我脱离此阵,那么我便告知您这面具的由来。”
等天乞说完,那声音忽而笑了,仿佛许久都未曾如此开心过,“小友可说笑了,我自己都被困在此地,又如何救得了你你若不愿相告也就算了,其实我也并非很想知道。”
天乞在心里轻啐了一口,暗道此人竟如此不要脸,既然没有能力干嘛装神弄鬼。
“不过。”这声音忽而又响起,语气转道:“我虽不能助小友离开,但可以让小友起身,怎说也舒服些。”
空灵声落,只见点点青芒包裹着天乞,渐渐地将天乞与原本密不可分的阵法脱离开来。
身上被这些青芒流动,天乞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身子可以灵活动弹了,但恐怕也如那人说的这番,只是能助自己起身而已,要想脱离此阵是无法做到的,只要这些青芒散去,无疑,自己的身子又会被吸附到阵法上去。
站起身,天乞只转身了一点,便看见了阵中盘坐的那人,宛如一个死物一般,静坐无声。
移动脚步,天乞朝那人走去,每走一步踩着的阵法纹路与青芒相交都会发着闪耀的青光。
“您就是说话之人”
天乞望着他,深深皱眉,随之对之一拜。只因这人竟然是个男子,方才声音空灵难辨性别,如今见了,才发现在这一向以女流自居的月流霞,半腰湖底的法阵中,竟然隐藏着一位男子。男子双目紧闭,长发系身,看着没有一丝损坏,却略微感知便知毫无生机。
“没错,这就是我。我已身死,说来惭愧,是被这阵法活活困死于此,如今只留魂魄尚存。”
肉身不言,灵魂启唇。
在修行界,肉身死而魂不灭,唯有达到化灵以上,而现在这位,则能以魂魄启言的,生前修为堪至灭劫!
天乞很难想象,这到底是何等阵法,竟然可以活活困死一位灭劫修士。待天乞再望那肉身三分,忽而觉得,他很有可能不是被阵法所困,这阵法也并非能困住他,也许困住他的另有他物,而他是心甘情愿将肉身亡于此处。
那盘坐的肉身面容上,看不出他有半点痛苦之色,相反,十分的安静。这不是情愿又是如何至少在这天下,鲜有能困住灭劫修士的法阵或是他物。
天乞呼了一口气,水流动了几分,他现在无心去管此人何如,只想着如何才能离开此处。
“前辈,我这面具是从西岭得来,当下这便也算是我的答复了。您并未将我带离此阵,我也不能详尽与您。”
“西岭说来,千年前,剑也去了西岭。”
二人各自言语,天乞打算再套一套此人的底,既然他生前甘愿留在此处,说不定还有什么手段不愿用上而已。而这人则一直说着天乞听不明白的话,从一开始表现亲近,而后又萌生什么地方,现在又说道什么剑,稀里糊涂的叫天乞心里难得自在。
天乞闭目,深沉一口气道:“方才恕晚辈冒昧,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我名李单客,小友你呢”
“花”天乞说了一字顿住,将鬼脸面具摘下,既然对方已经识破自己,在隐瞒自是不敬。又一拜道:“天乞。”
“恩,罢了,你可愿听我一个故事。”李单客传声说着,总有几分自嘲的笑意,“在这湖底待了千年,若没人听我诉说,真是苦煞了我。”
闻声,天乞则极有耐心的坐下,与此人一样盘坐在地,两面相觑。可看着的只有天乞一人,天乞则是将眼前的死物也当做会说话的活物。
千年之前,在四环一个不起眼的城落,突然一个不起眼的修士,这人名叫李单客。
李单客初入外界,对事物总有好奇的喜爱,只是这好奇多了,便偏生好奇到了人的身上。于是,他在这茫茫青原之上,拔了一座山出来,他就在这山上等,等有人来他这座山上。
山建的很远,离城落很远,且当时的那片地域也少有人出没,很少有人注意到,在青原上多了这么一座山。可李单客还是等到了,终于有那么一个女子途径此处,见到了高山并好奇这茫茫青原上为何会凭生一座通天高峰来,等她踏上了这座山,也见到了山上的李单客。
女子见山上有人,这才知道自己并非是第一个上此山的人,心中对李单客也充满了好奇。于是两个相互好奇的人便都迎合了对方的兴趣,这女子叫做月流霞。
两人只是浅略的聊了聊,好奇这座山的出现。月流霞也因当时有事在身,没过多久便对李单客辞别,便答应他日后有空一定再来。李单客也答应她,自己会一直在此,或是等她。
果真,月流霞没过三日,又回到了这座山上,同样如愿的见到了李单客。而这一留便是半月,两人长话相谈,游玩此山,也同时定下了彼此的初识。只不过那时的月流霞与李单客也只是互知姓名,不知对方身家何处。
随后月流霞来此越来越少,但每次待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从起先的半月,到后来的整月,三月,一年,四年,五年。月流霞渐渐觉得自己本就属于这儿,或者说因为李单客在这儿,所以自己也应该在这儿。
断断续续,十年相伴,李单客起初想要的了解世人,最后也只认识了一个月流霞而已。
月流霞先对李单客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意,十年时间,都未问过李单客家住何处,这山总不能是他的家吧。然而李单客的回答,却让月流霞又气又喜,他道:“这座山便是我的家,这山上有你,便是我的家。”
平原之上,无物遮挡这风总是很大,但这座山也挡了半面,这半山湖面平平静静。初逢君处,云海之间,二人第一次相拥,皓月萤火都灿烂无比。
只是这幸福的日子远远短与相逢的多年,李单客对月流霞说自己要走了了。刚是情话,现在便是别离,月流霞怎会承受得住,这无疑是最痛心的话,十年你都不走,现在你却说要走你居心何在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李单客从未对月流霞显露过自己的修为,却也教了她一些炼丹之术与符道。
那一晚,李单客就这般平静的望着,宛如陷入疯狂一般的月流霞,月流霞将半山湖水倾尽,耗时半月在湖底画了一道阵法。待完成之时,用她那早已鲜血模糊的手指着湖中阵法,绝望的看着李单客说道:“你这般负我,我要你悔过,但在我死之前,你不可以出来。”
李单客答应了她,走到阵中,用肉身做了阵眼。
这一待便是千年。
“小友,她还在世吗”
话落,李单客尤有一丝惭愧问道。
天乞则从这惊骇中醒来,原来这座月流霞大山,是由眼前的男子所建,而他这已死的肉身才是这阵法真正的阵眼。
“月前辈已在八百年前去世,现下宗门已传至三代了。”
天乞凭借着脑海中记忆蓝图答道。
“哦八百年了,她也没再与我说过。”
李单客的声音在这空灵声中都能听闻淡淡的悲情,囚了李单客,月流霞心里怎会好过,终究只是让他留下了而已,实则每日望着湖面,他有怎知湖畔有人早已念断了肠。
百年忙碌,月流霞终于将这座山创成了宗门,立下规矩,只收女子并断红尘。
为了守护这座故人留下的山,也为了守护山中的故人,她拼命钻研丹道提升修为,只不过那故人早些年教她的丹道之术并非深远,饶是如此,她也将仅有的丹道知识推到了她所能理解的巅峰,只是这人最多也就能至半步灭劫。
八百年前,临终时,月流霞笑了,如此便够了,够用了只要达到半步巅峰便能保住月流霞宗一直留在四环,一直守护山中湖中阵中的人。
“小友,我该走了,这阵法会散。相信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是李单客用魂魄发出的最后一道声音,伴随声落,那阵中盘坐的肉身一点点的随湖水消散。待肉身全部消失,这阵法便再没了阵眼,青芒回拢,密集的青色纹路也暗暗淡下,连同天乞身上护着的青芒也逐渐消散了。
阵法不存,那庞大的引力也消失无踪。
天乞此刻双眼露出一丝桀骜,心中对李单客早已定论,此人来自二环!
唯有神秘莫测的二环才会对银白鬼面面具如此熟悉,只因这面具本就是二环之物。而李单客教月流霞丹道与符道,这就是二环中剑,符,身三道派的幸密。丹道还好解释,但符道在整个东原能有几家精通,走符一道顶多能步入四环,三环诸家可没有修符道的一家,而这湖中阵法便是符道化之,实力惊人骇天,这绝不是除二环外任何一家符道道派能做出来的。
“我也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
天乞的嘴角轻蔑一笑,将鬼脸面具重新戴上,跃身冲出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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