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田野记

    邢悠悠拿着这叠钱笑眯了眼，她还从没见过这个年代的钱，手上有十块的，五块的，五毛的，一毛的，两毛的，五分的，颜色比起现代的钱来，显得暗沉，印刻的图案也很有这个时代的气息，什么工农联盟啊，各民族大团结啊，**哪。




第55章 抚恤金
    姜校长家

    姜校长家的房子很老旧，有些清末民初布袋院的调调，青瓦白墙，飞檐拱璧。正对着高耸的屋门两边贴着她亲手写的春联，是她和田野住的地方，从敞开的大门进去堂屋，堂屋左手边的房间里姜氏正忙着帮孙子收拾东西。

    “小野，回家后好好和爸爸团年，不要再闹脾气了，知道吗“

    “外婆，我不想回去。”田野背靠在门上看着外婆在柜子边忙碌着。

    “年还是要回去和你爸爸一起过的，过完年再让他送你过来不就好了嘛。”

    田野双手插在衣兜里，背靠着门板，脚下有意无意的踢着一个小石子，沉默不语。

    堂屋的高堂上，一个肚大脸圆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的水杯，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眼。这个男人的头发不是很茂密，可以说很稀疏，薄薄的九分刘海全都梳到了头顶上耷拉着，看起来显得整个脑袋更圆。他喝了一口搪瓷水杯里的茶，抬起了头来，眉毛杂乱，面大鼻小，鼻梁尖削，嘴小/唇薄，眼神高傲而锐利；他砸了砸嘴对站在身边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道，

    “小卫啊，现在国家正大兴水利，我手下面的这几个水库可是要好好搞，现在西河水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小卫，穿着黄色军便服，带着镶嵌有红五星的军帽，脸上还挂着一副宽边眼镜，一本正经的答道，

    “自从那次意外后，西河水坝上的民工们积极性就不是很高了，有时候还出现了抵触情绪，估计会延长工期。”

    “那可不行，我们可要按时完工，不，要提前完工，听说出事故的那个民工刚好也在这个村，等下你就代我前去慰问，这也算是个交代。”

    “是”小卫敬了一个军礼就出了门。

    石墨村的人早就听说今天有市里领导到他们村来，早早的就围在了清枫谷，想要一堵城里官大人的风采。等了好半天才见到谷口出现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小伙子，后面还跟着大队卢书记。

    “这就是大领导啊，这么年轻。”

    “这就是别人说的年轻有围裙穿呗（年轻有为）”

    “你们说他们来干啥的”

    “还不知道啊，听说邢大富在西河水库出了事，估计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出了什么事啊”

    “听说是死啦，今天就是来送丧葬费的。”

    “啊，那这三个孩子那不是造孽了哟（南方造孽是可怜的意思）。”

    巴拉巴拉，围观的吃瓜群众讨论得那是热火朝天，早就等在自家院子里的三小只却是紧张得很。刑有粮一只手抱着妹妹邢悠悠，用另一只紧张得汗湿的手牵着弟弟邢有乾，在院子里张望着，终于见到有人来了。

    小卫站在这个院子里大量了一下，在他面前的是一间破烂的茅草屋，三个牵在一起的小孩子，大的不到十岁，小的估计最多一岁，身上补丁叠着补丁，看他们模样长得倒是都还不错，特别是最小的那个婴儿，小模样还是真是讨人喜欢，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太过于紧张了，

    小卫坐在木凳子上，招呼着这三个孩子，

    “孩子们，别紧张，我姓卫，你们可以叫我卫叔叔。”

    孩子们并没靠近，也没有回答，卢书记开口道，

    “有粮，领导问你话你可要好好答。”

    刑有粮牵着弟弟的手紧了一下，问道：“卫叔叔，我爹他，，找着了吗”

     



第56 章 都来了
    到了第二日，基本整个石墨村上下都知道了前一日在清枫谷发生的事，知道邢大富在西河水库出了事，知道有市里的大官亲自来慰问，还送来了很大一笔抚恤金。有的人报以同情，觉得邢大富走了，留下三个孩子有再多的钱又怎么样呢有的觉得他们能得到这么大一笔钱真是走了大运了，要是自己有这么大笔钱就好了。

    当然，邢家老院子的两家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有趣的是在这件事上他们难得的打成了一致，都义愤填膺的觉得这笔钱不应该被三个孩子独吞。熊老太太甚至觉得这邢大富是她生的，如今不在了，那他的抚恤金就该都是她的才对，政府怎么能交给那三个孩子呢。

    何文碧眼见着这三个孩子得了这么大一笔钱也觉得眼红，他们家男人可是他亲兄弟，这钱怎么能不分出来呢，于是晚上的时候，她终于忍耐不住敲响了熊老太太的房门。

    “娘，您睡了吗我是文碧。”

    熊老太太自上次败下阵来后，虽然心里恨她恨得牙痒痒却也是带着两份畏惧的，磨了半天后，还是去开了门，

    “做啥子，半夜三更的。”

    “娘，我有事儿和你商量。”

    熊老太太开了门后，没好气儿的做到了自己的炕沿上，

    “白天这么多时间不说，晚上来装怪，年纪大了，硬是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所。”

    何文碧听着这难听的话，想着有事要她出面，只好把气都咽进了肚子里，

    “是是是，娘，我不对，我是真的有事，是好事。”

    “好事说嘛，我听着。”

    “政府不是发了一大笔抚恤金下来吗，可你看那三个小孩子一点都不懂事，居然都不晓得把钱交给你，都把你搞忘了，你不是年纪大了吗，我想明天我和大贵去一趟，去把钱拿回来，免得他们弄不见了。”

    熊老太太从鼻子眼里喷了一口气，道，

    “何文碧，你真的是好算计，想把钱都揣在自己包包头是不是，你真的是当我老糊涂了。你放心我身体好得很，还爬得动，明天我自己去，哪个都不要想吃独食。”

    何文碧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

    “娘，你咋这么想我呢，大贵是你的儿子你还不相信他所明天我让他把钱都拿回来孝敬给你。”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熊老太太最是清楚不过，一个耙耳朵，婆娘说啥就是啥的东西，他要是靠得住，母猪都会爬树。

    熊老太太看着何文碧脸上假兮兮的笑容就觉得心里的气在翻滚，一把将她退出了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还小声骂道，

    “狗的，什么东西，我呸！”

    惦记着这笔抚恤金的还不止邢家老院子的这两家人，还有隔壁村做木匠和石匠的韩木和韩石两兄弟。其实这两兄弟早就做好当初邢大富交代下来的物件儿，只是看见大人不在家里，就三个小孩儿，猜想他们哪里付得起这笔钱呢于是就一直搁置着，没有送货，如今，他们打听到，这三孩子的爹出了事儿，得了不少抚恤金，他们要是不早点送过去，也不知道晚了这三个孩子还有没有钱。

    这隔日上午，刑有粮正在院子里忙活呢，老远就看到邢家老院子里的人来了，赶紧把弟弟妹妹都抱进了屋里，把门也锁上了。

    熊老太太一行人来了之后，看见其他房间都没有人，就只有这件房是从里面反锁的，就开始敲起门来，

    “有粮，奶奶来看你了，快开门。”

    在炕上，邢有乾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刑有粮，似是询问。

    “有乾，我们不能开，他们肯定是以为我们收了钱，过来拿来了。”

    “嗯，我们不开。”

    熊老太太见里面始终没有反应，于是道，

    “有乾乖，奶奶给你带红薯干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吃的吗，快给奶奶开门，你就有红薯干吃了。”

    邢悠悠看着眼前这个场景，怎么觉得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像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大灰狼乔装成小红帽的外婆，想把小红帽吃掉。不过现在的大哥可不是愚蠢的小红帽，她也再不会给这些只会伤害自己家人的所谓亲戚什么机会，要是他们敢硬抢，她还有‘好礼’给他们备着呢。

    何文碧



第58 章 赶场
    连着阴了几日的天气，终于在赶场这天让人们见到了云层后它散发出来的微微亮光。晨间的熹微像是一个探出头的小姑娘，温柔又害羞，让人喜欢得紧。

    宋氏带着一大家子站在村口的路边等着，等着社里的牛车从这里经过。邢悠悠被大哥用深蓝色的棉质背带紧紧的背在身后，婴儿的生活过惯了，让她早上习惯了睡懒觉，今天起这么早真是让她觉得困得很。趴在大哥的身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的很，扭过头，换了一面，砸了砸因为长牙流出的口水，邢悠悠又香香的睡着了。

    感觉到背上小妹的动静，邢有粮轻轻的笑了，深吸了一口这冬日里寒冷的空气，驱逐了脑中的睡意，注意到了远处的薄雾中似有大个的东西在靠近。

    “外婆，牛车好像到了。”

    宋氏:“是啊，可是好像都坐满了。”

    宋氏看着慢慢悠悠靠近的牛车，不大的车板上拉了好几个人，还有一些农货，呵，连亲家母也在呢。

    宋氏一眼就认出了坐在上面的熊老太太，熊老太太当然也看到了她，不过只一眼便扭过了头像没看到一般。

    赶车的黑瘦男子将车停在了宋氏一行人跟前，

    “不好意思啊，老太太，你们人太多了，装不下，要不你们等下一趟，或者走路也可以。”

    石墨村距离镇上可不近哪，有十里路呢，付小健心里是不太情愿的，

    “挤挤吧，挤挤，这还有位置呢。”说着就自顾自的往牛车上挤。

    赶车的男子赶忙下车来，将他拉了下来，

    “不行啊，不是坐不坐得下，是牛根本拉不了这么重的东西啊。”

    付小健无奈只好跟在宋氏后面走到了镇上。

    等他们走到镇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露出了头，把整个镇子都蒙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色。

    这个镇子不大，却是闹热的很，也许是因为快过年了吧，街上涌动着层层的人流，熙熙攘攘，让熟睡着的邢悠悠也被吵醒了。

    街上好多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过大多都像他们这样穿着深蓝色或者黑灰色的衣服，偶有点别的颜色的，一定都是住在这镇上的家庭条件不错的。

    街上很热闹，平整的泥巴路两边有不少的小贩，有卖自家院子里产的柑橘的，有卖白菜的，有卖干豇豆的；还有卖风车的，风车老板旁边是卖糖葫芦的。这两个小摊围满了小孩，当然这其中自然包括吃货邢有乾。

    邢有乾可怜巴巴的望着旁边一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孩一口一口珍惜的舔/着的糖葫芦，就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也贴上去。

    宋氏看着小孙子可怜吧吧的样子，走上前去花了两分钱给他买了一支糖葫芦，

    “诺，小馋猫。”

    邢有乾拿着手里串成一串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伸出舌头轻轻添了一下。甜甜的滋味让他笑眯了眼，正准备咬一口尝尝里面是什么味道的时候，被旁边一直虎视眈眈的舅舅一把就夺了过去，一口就咬掉了两颗。

    “哇”邢有乾站在大街上，一下就哭了起来，引起不少人侧目。

    邢悠悠非常无语的望着这个抢小孩子糖葫芦的舅舅，真的很想装作不认识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宋氏拍打着高出他一个多头的儿子，

    “害不害臊啊你，赶快还给有乾。”

    嘴里大口咀嚼着糖葫芦的付小健口齿不清争辩道，

    “我就尝尝，挺不错，诺，还给你，这么大还哭，害不害臊啊”



第59 章 赶走
    付小健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乞丐了，他明明这么英俊，哪里像乞丐了，气道，

    “你个死秃头，说谁乞丐呢，啊。”

    “说你怎么着，也不照照镜子就敢出来调戏小姑娘。”对方说着说着走出柜台就把付小健往外推，

    “赶快滚出去，出去，出去。”

    里面的吵闹声引得大家都过来看热闹，宋氏也进到了供销社里面，看到居然是自己儿子在里面惹祸，走上去就揪住了付小健的耳朵，

    “你个臭小子，出来就惹祸。”

    弯身不住的向面前的人影道歉，“老板，对不起啊，我这儿子没见过世面，你别跟他计较。”

    这秃头的男子听见对方有人出来道歉更得意了，

    “哼，还算有个明白事理的，像你们这种乞丐就不该进我们店里面来。”

    宋氏虽然平时性子软弱，可是听见这话，心里也是非常的不舒服的，忙抬起了头，微怒的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这人真是，，，，好眼熟，，”

    “少来装熟人，买不起就赶紧给我出去。”

    旁边的刑有粮看着自己外婆和舅舅被人这么看不起，心里顿时又难受，又生气，抱着一堆东西放在了他的面前，

    “谁说我们买不起，这些我们都要买。”

    这男子看着柜台上堆着的吃的，用的，脸上露出探究的神情，并没有觉得这几个小孩子能买得起这么多的东西，手在算盘上扒拉了几下，轻蔑道，

    “一共3块八毛钱。”

    一般一个农民整年的工分换下来也才20块左右，谁能一次在供销社消费三块多那是只有工人才能这么消费的，所以秃头并不认为这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能给得起这么钱。

    刑有粮乍一听这么多钱心里也是很心痛的，以后家里可是没有别的收入的，这一下就用出去这么多钱，这是败家啊。

    “怎么，没钱啊，没钱还装什么装啊，没钱你买什么东西啊。”

    邢有乾见有人欺负大哥，挺着小胸膛，道，

    “谁说我哥没钱，我哥有钱。”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需要买的，刑有粮便掏出钱来付了帐，带着一家老小出了这个晦气的地方，去了粮站换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