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妈妈六十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紫菜玻璃心
有个妈妈六十岁
作者:紫菜玻璃心
三坡子沟的疯子三姑娘捡了一个孤儿开始了新生活;而这片土地也迎来了千年未有之变局:煤矿的发现,将为这里带来许多煤老板,他们又有怎样的悲欢喜乐?时代大潮会将这些人带到何处,这些人又将如何在这个新的时代之中生存!
第一章 三姑娘是个傻子
三姑娘疯,三姑娘傻,三姑娘整天笑哈哈!
三姑娘愣,三姑娘瞎,三姑娘是个懒蛤蟆!
这几句话在三坡子沟已经唱了好些年了。
不知道哪个人编的,很顺口,小孩子们还没有长大的时候,便每个人都会唱!
“咿呀呀,三姑娘傻,三姑娘愣,三姑娘浑身要发臭!三姑娘傻啊,三姑娘愣,三姑娘头上虱子瘦!”
三坡子沟的小孩们最近新编了这首曲子,新的曲子更加顺口,传得很开,传得很快。
不久全部的三坡子沟的村民都知道了!
“他二丫爹啊,你听,这曲子有新的唱词啦!”老姑奶奶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仰着脑袋,侧着耳朵使劲听着。
一个老汉从她门前走过,肩膀上扛着厚重的羊皮袄子,他用力往上颠了颠,咧开干裂的紫色的嘴唇笑着说:“哈哈,俺们村儿的娃娃们都会唱!他老姑你咋才听到呢!俺们也会哼哼几句了!”
说完,他哼哼着远去了。
老姑奶奶照样侧着耳朵听着,她的脸越发皱起来,就像黄土高原上的梁子和峁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新的褶皱覆盖旧的褶皱。
她忽然听到一声哨子一样的声音,于是眯起已经被眼皮遮住大半的昏黄的眼珠子抬头看了看天,“哦,是鸽子!狗蛋儿!”她朝院子里喊道:“狗蛋儿,快些出来,你看啊,天上又吹哨子的鸽子飞过来啦!”
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仰着脖颈子朝天上看着:“老姑奶奶啊,你说那些鸽子要飞到哪里去啦”
老姑奶奶咧嘴笑着,“老姑奶奶也不知道哇!肯定要飞到天外头去啦!”
她说着。
这时,她对着的这条土道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破破烂烂的身影。
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亮起来,盯着那个身影,很快地喊道:“你看!狗蛋儿,你看!”
她甚至站起来一点点,当然,她的背驼得实在厉害,就算站起来了,也好像坐着一样!
但是确实,她的老干瘪的屁股离开了小马扎!
就像一只站起来的老乌龟一样!眼中冒出精光!
狗蛋儿掉过头一看,哇哇叫了一声,冲了上去!
他像一只冲出笼子的小土狗一样,围绕着那个身影转着,撕咬着,嘶吼着。
只听他唱道:“三姑娘傻,三姑娘愣,三姑娘浑身要发臭!三姑娘傻啊,三姑娘愣,三姑娘头上虱子瘦!”
他唱着新的,欢快的调子。
老姑奶奶伸着脖颈子,眯着眼珠子,听着。
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脸上露出了笑意。
那个身影,那个破破烂烂的身影,先开始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快开始和狗蛋儿一起唱起来:“三姑娘傻,三姑娘愣,三姑娘浑身要发臭!三姑娘傻啊,三姑娘愣,三姑娘头上虱子瘦!”
狗蛋儿不明所以,朝着那身影哇哇叫了两声,又喊道:“二狗子!皮蛋儿!你们快来啊!三姑娘唱歌啦!三姑娘唱她自己的歌啦!”
随着他的喊声,道路的尽头哄哄地冲出来两个小娃娃,都是男娃娃,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
看见他在这里喊叫,其中一个飞快地冲上来,又喊道:“狗蛋儿!去你娘的!老子才是第一个看见她的!你给我滚开!”
狗蛋儿不敢惹他,毕竟这是二狗子,是这三坡子沟的孩子王!
他像小狗崽子一样,呜呜叫了几声,脚下蹬起无数黄土灰尘。
二狗子看着那身影终于唱道:“三姑娘傻,三姑娘愣,三姑娘浑身要发臭!三姑娘傻啊,三姑娘愣,三姑娘头上虱子瘦!”
其他孩子们听见他唱起来了,于是跟着唱了起来!
“三姑娘疯,三姑娘傻,三姑娘整天笑哈哈!
三姑娘愣,三姑娘瞎,三姑娘是个懒蛤蟆!”
哈哈哈哈,那个身影被他们堵住了,不能再往前走了。呜呜地扒在地上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了破袄子底下,颤抖着,蜷缩着,像是一坨破棉花!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她害怕地喊叫。
但是狗崽子们喊声更加高昂,他们看见了站在路上的大人,却似乎更加卖力的喊叫,唱歌或者一脚踢在三姑娘身上。
小儿甚恶!
黄色的尘土飞扬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好像画了脸谱一样。男娃娃们的汗水沾上泥土,让他们的脸好像小鬼。
有人终于看不过去了,说了声:“行了!行了!”
小孩子们并不理会。
二狗子骂道:“张愣货!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哈哈哈哈!”
孩子们大笑。
为三姑娘说话的那人嘟囔道:“胡说八道!狗鸡儿,你个小畜生!跟你妈一个德行!满嘴喷粪!”
二狗子一听这话,捡起一块土坷垃朝着那人砸过去!
那人跳开了!
“有种别跑!老子不在你头上撒尿就不姓白!”
二狗子追着那人跑了!
孩子王跑了,剩下狗蛋儿和皮蛋儿唱了一会儿,也散了。
老姑奶奶喊住他俩道:“快些回家吃饭哇!”
皮蛋儿跑着走了。
她对狗蛋儿说道:“你可不能学那个小王八蛋!满嘴脏话!知道不知道!”
狗蛋儿道:“二狗子多厉害了!你看看他把张愣货吓得!”
“屁!”老姑奶奶拍了他的屁股一下,“他家全家臭的毛粪一样!你可不能学!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哇!你妈一会儿又要喊你了!”
老姑奶奶赶跑走了狗蛋儿,又望了望三姑娘,嘟囔道:“傻疯子!可怜!”
三姑娘就像一坨烂棉花一样躺在地上。
黄土的路面硬得很,却不凉。
她躺的快睡着了。
到了傍晚,街上变得很黑了。
这个时候村里有的人家还没有电灯,有了电灯的也舍不得点起来。
人们喜欢也习惯在黑暗中做饭,再吃饭。
三坡子沟的人,终于没有人唱三姑娘歌了!
三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身上有些疼。
她向街道上看了看,远处的树墩子和石头凳子看起来就像蹲着的人影,又像藏着的土狗,她心里害怕极了,转身又向着来时候的方向走了出去。
那里是三坡子沟的老坟。
那里只有老鸦,没有人。
三姑娘是个疯子!大家都知道了。
但是很多年前三姑娘是不疯的!
毕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个疯子!
三姑娘家是有学问的人家!
现在的三坡子沟的人都不愿意说起三姑娘的家!
当然,那一定是在三姑娘家的大劫难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了!
现在的三坡子沟的人都不愿意说起三姑娘的家!
因为他们一致认为三姑娘家不吉利!
三姑娘的爹不吉利!三姑娘的哥不吉利!
连带着她妈,和三姑娘当然也是不吉利!
毕竟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早些年那个时候闹土匪,三姑娘的爹就被抓走了。
三坡子沟有人说,土匪们让三姑娘的爹站板凳!站木桩!
他们让三姑娘的爹顶着无常帽在地上爬!
三坡子沟里也有人说,后梁上的大土匪拿着大马刀
在三姑娘老爹的脖子上磨刀!
一刀两刀三刀。就像,就像以前地主家里宰牛宰羊。
三姑娘的哥是后来出事的。
有人说,他们捆着三姑娘的哥走上黄土梁!
他们打算让他在那里吹冷风!
吹黄土高原上最冷酷的西北风!
刀割一样的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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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捡到个娃娃
这是1979年的冬天,一个黄土高原上毫不起眼的冬天。
这一年,人们不再说什么左右了。
因为国家不一样了!
三坡子沟里唯一一个收音机里不停地放着新闻。村长老戴喜欢翘着二郎腿,抽着大烟袋一边抽一边听。
“自从第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和国家已经走上了新的台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收音机里说着这些话。
老戴听不大懂。
但是他是三坡子沟里的大家长,他不懂,谁还会懂呢!
他的羊皮袄子十分暖和,即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他还没有打算从公社回去。
他想,嗯,以后这公社也不叫公社了,说是要改名!
据说外头的几个村里都改了,也不知道改了叫啥
难道叫衙门哈哈,那我老戴不就成了县太爷!
黄土高原的西北风实在太冷了。但是老戴现在蜷缩在椅子上一点也不冷。他的身边摆着火炭盆,有些呛人,但是他完全不会在意。
他使劲吸了一口大烟袋,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舒服啊。他眯着眼想到,该回家吃饭了!
要不然那个老太婆又该絮絮叨叨个没完!
他伸手把桌子上的收音机关了,然后站起身来,轻轻地将收音机收了起来,他拿羊皮的袖子使劲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把收音机放进了公社的保险柜。
保险柜是个木头大箱子,箱子的钥匙只有他才有。
就挂在他的腰上。
那把钥匙,是他的身份的象征。就像县太爷的官印!
忽然,他背后吱呀一声,一股黄土高原特有的割肉一样的西北风吹了进来!
老戴浑身一个冷战!
“糟了野狼来了”他不敢动,火盆里的草木灰飞起来,屋子里都是。
“怎么没有声音”他壮着胆子回身一看,啊!
他惊得几乎大叫起来!
一个臭乞丐!
哦!
他长舒了一口气,不是臭乞丐!是三姑娘!
他当然认识三姑娘!
毕竟三姑娘是三坡子沟的名人!
虽然当年三姑娘家遭难的时候,他还不是村长。
但是其实他的心里是有一丝丝同情的!
但是他不能说什么。
毕竟犯不着。
何况,三姑娘都疯了好多年了,继续疯下去也没有什么。
他吃惊地看着破布棉花一样的三姑娘,终于在乱糟糟的头发里,找到了这位的脸孔。
他道:“三姑娘”
三姑娘紧紧地盯着他。
这让这位村长有些惊恐!
毕竟,他对面的可是一个疯子!
疯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但是他毕竟是一村之长。
他又喊道:“三姑娘”
三姑娘还是看着他。
紧紧地看着他。
正当他要在此喊的时候,三姑娘突然说话了!
“村长!”
这一惊可不止比刚才三姑娘进门的时候小!
这一惊可不比他以为背后站了一只野狼要小!
三姑娘说话了!
一个疯了十几二十年的疯子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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