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瓦歌世界的琥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读书之人
但是如果要去做什么的话他这种状态似乎也做不了什么。特别是他不希望这件事情被家人知道而担心。
就在任健坐卧不安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起铃声。这个号码陌生,但是昨天他已经看过一次了,正是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高先生。
或者可以说,高厂长。虽然任健还没有任命他,但是显然这个任命已经是被定下来了。任健如果不同意的话,那自然会有方法让他同意。
任健也不是那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再说了,管理这个钢铁厂真心是一种费神费脑的事情。别看现在初步复工了,但是不管是那群工人还是那群干部,都是充满了无产阶级的革命精神——至少站在任健的角度来说就是这样——想尽一切办法给他添乱。
电话里,两个人先对钢铁厂现在的情况进行了一番交流。必须要说,虽然高厂长问的很细致,但是任健也很乐意回答。毕竟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很多,手上的伤口似乎就没那么疼痛了。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原本钢铁厂还能正常运行的时候,毕竟是国营企业,厂里的工人干部都是有编制的。但是厂子停工了,破产了,这些身份就不顶用了。钢铁厂被任健买下来之后——前面说过,他虽然对钢铁市场有点了解(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却从来不曾真的想要靠着这个钢厂赚钱。他在乎的是这块地,用来开发房地产的地,而不是什么制造钢铁的人员和设备。所以他压根没兴趣关心工人干部之类的破事。任健当时的思路只有一个:让这些人统统滚蛋。当然遣散费买断工龄之类可能不可避免,不过这些钱都是花费,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抱着这种思路处理问题的话,任何人都能很自然的猜得到,投资方和工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非常差。作为新老板,他没有利用改朝换代的大好机会建立威望,相反恶评不断。虽然说相关处理工作,在各方面的合力之下,总算是勉强成功了,但是反过来说,任健可以说完全丧失掉了人心。
当然,这本来是无所谓的——反正任健的目标就是把地皮清理一下卖出去,至于厂子什么的,荒郊野外的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搬迁过去,意思意思,应付一下政府就行了。这个意思意思也最多持续那么一两年。到时候只需要找个经营不善的借口破产,合情合理合法,谁能奈何?
可惜的是,买家不如卖家精。政府这边拍卖似乎很简单,没什么限制,但是早就偷偷的出台了几个文件,禁止这种类型的土地交易了。虽然有市委市政府的大领导出面拍胸脯承诺,但是转眼之间人家就调走了。所以任健就直接傻眼——如果不能把地皮卖出去,不止是他要把本钱亏光,还得欠上银行几辈子的债啊。
幸好陆五那边给了他提供了额外的帮助,否则任健也就可以准备一根绳子上吊了。因为他直接亏光了所有的钱,哪怕陆五那边不要他负责,他自己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所以,很自然的,虽然钢厂初步复工,一条改装的生产线甚至还生产出质地优良的钢材(前面说过,虽然说整个市场依然不景气,然而真正的高端产品是从来不缺销路的,甚至不止是不缺销路,还属于很难买到的紧俏商品),但是内部的矛盾与其说是减少了,不如说是放大了。
之前任健组织起一群老工人,老干部重新开始生产——要说他不这么做,其实真心无所谓,我不开工你们这些工人对我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恨我也是无可奈何——但是这么做了,他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等到发现冶炼出来的钢材性能优良,以至于不愁销路之后,各种麻烦简直雨点一样的飞过来。各种牛鬼蛇神几乎都一起冒出来了。
最糟糕的是,由于任健之前声名狼藉,导致工人们都不支持他——哪怕他们中最好的,现在也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任健自己对技术又不是很熟悉,所以就变成瞎子聋子一样,被人牵着鼻子团团转了。采购总是采购到劣质高价的矿粉,运行总是出那么一些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问题,不得不花钱维修。当然,至于这些钱到底是真的拿去更换设备了,还是落到某些人口袋里了,任健也不知道。反正在任健心里,这件事情其实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稍微拖上一拖就行了。这个拖延的后果是不是会让人家胃口越吃越大什么的,他已经没这个精力去关心了。反正说到底,人家也不是指望靠钢铁厂来赚钱不是?只是借这么一张皮,让很多事情能够得到掩盖。
说起来,一个投机商因为投机失败而被迫经营实业,能有什么好下场?所谓炒房炒成房东,泡妞泡成老公,就是指这种悲剧。再好的产品,再先进的技术,如果没有管理,那么金山银山也会被家里老鼠搬空的。
没错,现代的企业制度能够极大程度的防范这类情况,但是正如一句话所说的,所有的规矩都是靠人执行的,所以事情就可以用另外一句俗话来解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下午时分,钢厂的办公房里聚集了一群人。
说起来,自从钢厂维持不下去要破产之后,原本办公楼这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每天来办公的人都寥寥无几——对于一个发不出工资奖金的单位来说,这种情况本来是很正常的。不过钢铁厂还是有点优势的。第一就是毕竟是(曾经是)公家单位,哪怕是发不出工资,至少也不会有人过来打砸抢,拿走各种家具和设备去抵债,第二就是市好歹都算得上一个沿海发达地区。只要肯干活,还不至于找不到工作而挨饿。
当然了,事情不能全向好的方向去考虑——市并非冶金大市,整个经济朝着发展外贸和信息技术,以及房地产旅游等等方向发展的。所以如果是真正的专业工人,想要离开钢厂再找一份工作也很难。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冶金专业方面的知识和技术就成了一种屠龙之技。真的脱离钢铁厂,去干其他的只能是卖力气打工了(理所当然,这种卖力气的活不会有很高的收入和很好的前途)。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任健很容易就重新组织起一队工人,好歹把那条生产线给开了。
在初步恢复生产之后,办公楼这里好歹恢复了一点人气。财务销售等等都重新开始起来。但是如此刻这样聚集这么多人还是很少见的,甚至是钢厂转让之后的第一次。每个人都知道,钢铁厂的新老板,也就是任健,今天会有大事情宣布。
非常急的通知,上午才联系这边,却要求下午开会。而且措辞非常严厉,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大家都知道,所有权改变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虽然任健目前没有改变什么人的职位,工人还是工人,中层还是中层。但是实际上现在的人事权是他说了算。他要谁当组长班长,乃至于部长经理,谁就是部长经理。他要谁负责什么工作,谁就能负责什么工作,要撤谁的职,谁就得被撤职,甚至进一步说,他让谁滚蛋,谁就要滚蛋。
背后玩点花招那是一回事,吃回扣啦骗报销啦之类确实没问题,但是正面对抗老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正如每个人都猜得到的,既然钢铁厂初步复工,而任健自己又没有过来承担管理,那么肯定会要任命一个具体业务的负责人——也就是厂长的。
这个厂长虽然不是当年国企厂长那么一个铁饭碗,却也是人人羡慕的好位置啊。至少,在这个位置上捞点东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虽然开工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呢,所有有脑子的人都已经看出来,在具体的生产方面,任健显然是一个很容易蒙骗的门外汉。
任总在楼上会议室等你们。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任健手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吊在自己的脖子上。很显然,他是受伤了,只不过看不出到底是骨折还是皮肉伤。但是看着他脸色的架势,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来,他伤的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却绝对不轻。
大家入座,打开视频会议。任健看到人到期了,招呼边上的人开启视频会议。这套视频会议系统是差不多十年前装起来的——在当时而言,是很先进的设备。当然了,当年的钢厂,虽然说经营不善,但是却还是能维持的。至于为什么一个经营不善的钢铁厂要设置这么一个当年要投入几十上百万的视频会议会场呢这个问题估计要前前前任厂长书记过来回答了,而且估计根本没办法回答。
一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事实上,自从厂子的效益逐年下滑之后,这个视频会议系统用得越来越少(虽然从一开始就用得很少)。真的有事情都是需要厂子书记跑到省市领导那里求人家的,谁用这种系统远程和领导说话啊!他们中大部分都记得,至少最近四五年,这玩意根本就没用过了。
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任厂长。
屏幕亮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屏幕中间显露出一个人影。
第八十五节 高厂长4
那是一个坐在办公椅上的背影。那是一个一个穿着一身淡灰色西装,留着花白短发,体型瘦削的身影。不过在屏幕亮度稳定下来之后(老式的投影仪都有这种问题,需要几秒钟才能让亮度稳定下来),这个背影转过身来,或者应该说将自己身下的转椅转个半圈过来。
现在大家能够看到,这是一个一身正装的东亚男性,上身穿着西装,内穿白衬衫,系一条斑纹领带(不过下身看不见穿什么,想来应该是同款的西装裤子外加黑色皮鞋)。从背景说不清楚他具体在那里,想来应该是某个较远的地方。
这个人的年纪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与其说他是一个商人,不如说他是一个学者。因为他身上充满了学者那种儒雅而镇定的气质。他的鼻梁较高,头发很短(正面几乎看不到白发,刚才背影的时候才能看到头发花白),一双黑色的眼睛平静而有神。上下嘴唇结实有力的合拢在一起。他的双手十指交叉握拳,衬在下巴前方,面对着监视器。
我姓高,叫高手,有人管我叫老高,也有人管我叫其他名字,不过,这个陌生人似乎环视了一圈,然后才开口说道。诸位应该叫我一声高厂长。他用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说道。根据你们任总的委托和我个人的同意,我现在是市钢铁厂的厂长。
要特别声明的是,虽然厂子转让了,从国营变成了私企。但是厂子的名字并没有变——之间虽说一度想过改名,但是具体操作还没有进行。改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意味着一大堆已经登记的证书类都要改了,当然印章什么的也要换,相当麻烦。
如果是高手这个名字,估计会有人立刻觉得不对头。但是呢,高本身是一个中国常见的姓氏,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是随处可见。手这个字的发音又和守相同的。名字里带个手的不常见,但是有个守的却是满大街了。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的名字应该叫做高守。这个名字是一个很正常的中国名,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首先我告诉大家,我现在确实不在国内。高手回答道。而且可预见的未来都不会来国内。
会议室里一片嗡嗡声,几乎所有人都惊讶了。有些人愤怒,这么一个外国人(显然他是华侨)来当厂长?厂长可不是呆在遥远的地方遥控就行的,要解决工厂现实问题的。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怎么能给这个姓高的的?还不如给我呢!但是呢,也有一些人暗自窃喜。厂长不能坐镇,这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浑水摸鱼了不是?这就是发财大家发了。
高手停了那么一小会,然后才开口。但是呢,不要看我在国外,管理这家厂子却不成什么问题。
嗡嗡声更大了。其他暂且不说,一个不在国内的厂长,那么事情怎么办呢?别的不说,很多事情是需要厂长签字盖章的?难道跑到外国去签个字?而且印章不保管在厂长手里,保管在谁手里?此外,有时候一定会让厂长出面的,到时候怎么办?
大家不要误解了,厂子现在早就不是国营的,法人代表是任总。高厂子说道。一切东西都由他签字。我,只负责日常的管理工作。当然,任总说了,他全方面的信任我,我做的一切都代表他。所以签字直接送到任总那里签就行了,日常管理的东西,我会通过电话和大家联系,开会的时候可以通过这个视频会议来开会。
大家一下子就懂了,也就是说,任健这位事实上的老板,甘愿自己当一个人形橡皮图章,具体的一切权力都交给这位高厂长。高厂长虽然没什么法律身份,但是他的决定等于任健的决定,他答应的事情,就可以送到任健那里签字盖章。这听起来很荒谬,任健很蠢。但是呢,毕竟说到底任健是法律上的老板,他随时可以反悔。
这太荒谬了,有人激动的站起来。现在厂子好容易恢复一点,这是要把厂子搞垮!
是孙海,孙副经理吧?高厂长微微一笑,回答道。放心,我只会把厂子搞好。只有用平价购买劣质精矿粉吃回扣之类的行为才会让厂子垮掉。
任健满脸狐疑的看着这个孙副经理。高手这句话一出口,直接让孙海涨红了脸,却半点话也说不出口。
这种做法边上又有一个人站起来,但是在他刚刚开口,连一句话都没说完之前,高厂长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赵部长,生产方面由我直接负责联系各个组长。因为我觉得,哪怕我不在场,也不会把阀门和温度计之类的关系弄错。更不会更换根本没损坏的东西。你可以有两个选择,走人,或者换岗。
这个赵部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瞪目结舌。
如果说高厂长想要立威,那么他这一次无疑是做到了。剩下的人中一个个都没声息。当然也可以说大家都憋着一股劲——眼前阻止不了,这没关系。这也没办法,人家好歹都是老板,理论上说让谁提拔就能让谁提拔,说让谁滚蛋就能让谁滚蛋。但是,嘿嘿,来日方长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更别说事实上有很多人肚子里还暗暗高兴呢——这不等于有更多的空子可以钻了吗?一个只能当橡皮图章的老板,一个根本不来现场的厂长,这简直就是一个满是漏眼的筛子嘛!亏国家集体的钱,也许大家还有点负罪感,亏这些资本家,投机商的钱,估计是个人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当然他们也可能忽略了一件小事情:资本家的墙角,可远没有国家那么好挖。
接下来就是一番长篇累牍的大论。不过说句实话,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个高厂长的发言上,而是考虑着自己的未来。哪怕是最关键的人,也就是任健自己,他虽然是从头到尾听,却也心不在焉。
现在陆五那小子应该和琥珀一起在量体裁衣了吧?真不知道明天那小子行不行?
任健自己越想越觉得有点不靠谱。要特别说明是,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陆五的态度并不是十分热衷。当然这种态度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陆五靠上了国际走私集团的大腿,所以大概觉得这种合作可有可无。甚至可以进一步来说,反正琥珀也不缺钱,所以陆五大可以一辈子吃软饭。
别说陆五了,任健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也曾觉得,自己既然下不了黑船了,那么其实这个什么和外国投资基金合作的事情也可有可无。得之自然是大好事,锦上添花,但是失去也不会有特别的心痛。但是在病床上定下心来想一想之后就觉得事情不能这样去想。
因为说到底,走私集团再强大,那也只是一个走私集团。上不了台,出不了戏,摆不到明面上去。这种东西政府绝对不会欢迎——能不被打击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但是呢,如果是一个政府都非常想拉过来的外国集团,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从市这边热热闹闹的举办了一个晚会,把三教九流看上去所有有点价值的人全部请过来就能看出,政府方面是极其希望让投资留在市这里。对官员来说,完成之后肯定是一个重大的功绩。而对于市本地企业来说,如果能够成为合作同伴,那么毫无疑问政府这边肯定会大开绿灯。那些什么税务啦消防安全啦环保啦之类的麻烦,就不会随随便便的找上门来——不管是谁,想要找麻烦,事先也得掂量掂量。
这对于一个商人,尤其是一个和走私集团勾结的商人,是很有利的。
总之,这件事情的价值不止是合作的收益,还有可以有效的减免风险,对于任健来说意义依然很重大。
以琥珀超能力者的身份,不知道会不会察觉但是以任健对陆五的了解,他猜测陆五十有**是看不出这一点的。陆五本来某些方面敏锐但是同样某些方面迟钝(当然,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他估计看不出这事情对于他们的意义。
看起来,他还是得过去一趟才行。任健感觉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幸好,那只是手指,不影响走路。
高分辨率的照片上,是一个惨不忍睹的尸体。
当然,这么说只是人类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本能反应罢了。任何生物,如果是被大火仔细焚烧了那么一轮,样子都是差不多了——整个身体表面能烧的衣服毛发之类都烧掉了,剩下的只有焦黑的,碳化的血肉。
当然,如果温度再高一些,持续时间再长一些,那就会变成我们一般称之为骨灰的东西了。
完全分不出来了啊一个人轻声的说道。都是这样吗?
他的手翻过一张又一张照片——这是一叠不算很厚,但数量颇不错的照片,或者说相片纸打印出来的。毕竟这年头数码相机技术已经很成熟,普通人的眼力几乎分不出打印出来的照片和洗出来的照片。别说普通人了,专家都很难。这就是为什么传统相机从日常生活中消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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