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画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Y岚岚
陆佳不能置信:“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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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上林鬼市1
陆佳早就听说过鬼市的存在,却不知道传说中的鬼市原来是这样的。
她在从屠优那里得了消息之后,就和小五马不停蹄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第二日天明前赶到了上林。
许是因为一路赶路而来,一行人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陆姐,拿着这盏灯吧。”
说话的人是同行的石英,石英和他的名字完全不同,是一个有些害羞孱弱的书生,说话间总是避着人。
他是上林人,对此地甚是了解,于是小五安排他来引路。
陆佳却有些不解:“天就要亮了,马车上也有灯,为何还需要点灯”
他垂着眸子:“陆姐一会儿就知道了。在鬼市,需要有灯。”
他看了看陆佳的脸,像是斟酌了一下,又说:“只有灯才能照亮那些妖魔鬼怪呢。”
“妖魔鬼怪”
陆佳再问他,他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随着马车驶入城中,陆佳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此时天还是黑的,她只看到街道两旁的路边隐隐绰绰站着、蹲着好些人,这些人在晨雾里皆看不清楚脸。也有人在脚前摆着一盏小马灯,但灯芯都捻的细细的,那一盏盏星点的火光根本不足以照亮任何人的脸,像是走在坟墓里遇见的鬼火,就算疏忽闪过一张脸,但看见的脸都是蒙着纱模糊不清的。
那些铺着席子或者烂衣服的大多都是“卖家”,在他们背后罗列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有些奇怪的野兽,也有....各种各样的人。
那些人和动物就是“货”。
石英低声解释:“这就是鬼市,咱们若要真的找出那人,需得有灯。”
他沉思了一下,马上又说:“不过...却免不了打草惊蛇了。”
鬼市极长。一眼望不到头,他们在马车上,挑灯从左往右照着一张张蒙纱的脸,然后辨认他们手头的“货”。
这些“货”是五花八门的,有妇女怀抱着哭泣的婴儿,每当灯光扫过,那妇女抬起一张**的脸,冲着一个个路过的“客人”低声喊:“我的——是个男孩子。”
旁边有“客人”生了兴趣,抬手打算看一看,那女人就解开婴儿的尿布匆匆让人扫一眼:光下明明白白,确实是个男孩子。但“客人”要细看却不行了。
石英在陆佳身后嘲讽的笑了一下。
看到陆佳回头看他,他低低解释:“这是‘鬼市’典型的骗术,小孩那玩意儿是木头做的。偷梁换柱,这是最基本的骗术,本地人都晓得,不过骗骗外地人罢了。”
“男孩儿女孩儿有什么区别”
陆佳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是个蠢问题。
古代人讲究传宗接代,带把儿的比不带把儿的好,就算在陆佳真正所处的那个时代,离男女平等也还有着好长好长一段路。
于是她很快说:“罢了..不过,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有心买男孩儿的人家怎么会善待她的女儿”
想必是觉得陆佳说的可笑,石英低低嗤笑了一声。
“一看陆姐就是没有吃过苦的。真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那人自身都难保,谁还顾得了自己的子女”
他眼睛往前扫了一眼,看前面大多是卖旧衣旧帽的,他于是催车夫加速,不再一个一个找,然后解释:“陆姐找的人不在这儿。外头这一圈卖的可都不值钱。我们往更里面去才行。”
值钱和不值钱
用值钱和不值钱来区分吗
像把一块肉摆在案板上论斤售卖。性别、肤质、容貌、种族都是一个衡量的标准。
无论是买货人和卖货人眼中,被卖的只是货物。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有**的人。
陆佳心里隐隐不安,她甚至不愿想那个长着一头闪耀长发的白纭会在这里边。
那双清亮如水,永远闪耀着波光的眼睛也会和这里的
第三十三章 上林鬼市2
跟着胖的两个青衣随从站到他身前:“你这女人好生无礼!”
陆佳却顽固的又问了一遍:“这是何物里面的货又是什么”
胖子是个识时务的,看陆佳身后十多个大汉,心道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于是拦了侍从,面上表情还是开开心心的:“小妹也好这一口那你可得抓紧快进去,取血可就今天了。明天就是取珠,明天的血,可就不好喝了。”
“取什么血,又取什么珠”
“妹子怎么会不知道呢鲛人身上两大至宝——鲛人血,鲛人珠。据说鲛人血趁新鲜喝可以延年益寿,鲛人珠更是神奇,是鲛人的眼珠呢,若是趁着鲛人还活着挖出,能当夜明珠使用,据说那光可比烛光亮的多,可照亮一一室!”
陆佳脸色青白:“里面...是鲛人现在正在...取他的血”
“对!这鲛人可是稀罕物,妹子你若要看热闹就快去,下次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看热闹吗
她推开人群一步步往里头走,她身边的那些被推开的人或抱怨或者想开口说什么,但看了她的表情好多都不再说话了。
她听见一个人对她轻声说:疯子。
她走到人群里头,和其他围着的人一起,往最里面去看。
那是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箱子,箱子大概接近两米高,是透明的,那个时代当然没有玻璃,如此清澈透明的原因是,这是一块巨大的冰块。
冰块里却并不是真实的冰,而是流动的水,而里面的水并未结冰的理由陆佳看了,是因为旁边的矮凳上不停有人往里注入温水的缘故。
水里有个人。
因为水里全是淡淡红色的血,那个人在血水里浮沉看不清楚任何细节,只看见他雪肤银发,发丝在水中展开如一朵沉浮的优昙。
他双掌被缚,吊在悬在箱子之上的木质横杆上,身上也是不着片缕的,只不过这人从腰际起,再往下就不再是人类,而是一只...巨大的,展开的银色鱼尾巴。
陆佳认识这只尾巴。
她第一次见面就偷偷惊叹过这只尾巴的美丽。虽然没有传说中五彩的鳞片,但这只尾巴的线条每一笔都是造物主的恩赐。
她以手触过,以笔画过。
她不会认错。
后面有个黑衣大汉还在吆喝,他拿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另一手拿着一个碗,一边拿刀划开白纭被缚在外的手腕,一边用碗来接那些泊泊流出的鲜血:“一碗一金!鲛人血!过了这村没这店啦!”
好像嫌弃血流的太慢,他又往刚才的伤口上深深画了一下,这回,似乎血流的快些了。
血水中浸泡的那具躯体好像一点也不痛,即使伤重如此,却动也不动弹一下,于是旁边围观的人纷纷起哄:“这鲛人不是死了吧”“死鲛人的血可不是这个价了!”
看着沉浸在鲜血里的鲛人,每个围观者的表情都是兴致勃勃的。
陆佳咬了咬牙,她双手颤抖的厉害。
还活着吗
她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撞开身边的人,然后在背后使力,将后面的那个黑衣人狠狠推在地上。
一片惊叫和呵斥声。
她自己踩上那矮凳,却不知道怎么是好,先伸出手摸了摸那双冰冷的露在外头的手,但是,真到摸到了那双手,手中的触感却让她眼中凝满泪。
这双手比冰块还冷,比冰块还滑。血液还在滴下,他的血也是冷的。
这双手的触感像是一块没有骨头的死肉,让她既害怕,又伤心。
她拉了那双手几把,发现池中人毫无反应,而身后那黑衣人已经爬起来,气的哇呀呀就跳起来要拽她头发,她回头又踹那人一脚,又将他踹在地上。
再回头的时候,她用脚掌深深勾入冰块的一个小缝之中,那一瞬间,她的头脑似乎是空的,她只想确认一件事情:他...他还活着吗
她攀附着冰块缝隙,索性纵身一跃,跳入了那个深深的水池之中。
她一手抓着那根绳子,确保自己不至于沉下去,一手抱住了水中的那个人。
触手是冰冷的。虽说注入的是热水,因为是一块巨大的寒冰,这水里也是冷的。
这种冰冷的感觉如同钢针洞穿身体,似乎足以冻透人的肺腑,再冻透人的五脏。
第三十四章 可以袖手旁观吗
李妈妈,屠优的奶娘,是熟人啊。
她紧紧的盯着被小五按住的李妈妈,慢慢说:“是你啊。“
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短又轻,向往天空中打去的气枪。
“是你干的吗。这一切“
她先轻轻把白纭搁在一旁的空地上,然后紧走几步,走近了面如土色的李妈妈。
李妈妈看到陆佳走过来,她先是无声喊了几句什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的话:“我只不过干了和你一样的事情!你想替这个怪物伸张正义”
“——买卖一个水族,我有什么罪你难道没做过这件事吗你有什么资格”
面对的李妈妈的嘶吼,她又愣愣盯着自己指尖看,因为沾了刚才白纭所泡着的血水,这些潮湿、泥泞、肮脏的血水从她脸上、身上一刻不停淌下来。
是凉的。
她整个人也是凉的,凉到发抖。可心里头却还是有什么东西烧的火热,或许就是这捧怎么也熄灭不了的火焰的余烬,让她牢牢站在这里,一步不退,用那双黑沉沉凝着墨汁的眼睛,来一眨不眨看着什么东西。
多少年了。无论在哪个时期,从最开始到最末,从现实走到如今,好像总有人会聚集成一个又一个的团体,但他们变成团体的原因不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坚强,却是为了在另外的人身上留下伤口。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人类就是这样,他们迫不及待想要破坏何伤害不一样的东西,他们将最漂亮的白狐狸杀了围在脖子上,他们分食鹿群里最美丽最无辜的那只小鹿。
他们似乎觉得,伤害那些他们眼中的异类就让他们变得更合群,也让他们更安全,好像这样做了的话,看起来更像怪物的就不再是他们了。
她盯着自己的指尖,那泥水带点红,那红色似乎会传染似的,她只盯着看一小会,就能同样传达到她的眼角眉梢。
她微扯了一下唇。那双像点了火把的毫不顾忌的眼睛终于看向了李妈妈。
她终于又能吐出字眼来:“不过是看不惯漂亮的东西被毁灭,不过是看不惯美丽的东西被伤害,不过是看不了那只小鹿转眼进入别人的饭桌,这叫什么伸张正义。”
“我痛苦,我愤怒,我流泪,我想报复,不过因为我还是个人。”
她赤手空拳走近了这个女人。
旁边小五过来扯扯她的袖子,或许担心她捅什么篓子,轻声提醒她:“陆姐...你不必自己来,我们带了这许多人,你往下交代一下就行了。”
她使劲抖了抖袖子,几步窜过去,左右开弓狠狠打了李妈妈几个巴掌。
或许还没能适应从猎手变成猎物的转变,李妈妈先是愣了一下,待到脸上火辣辣烧起来的时候,她好像一条鱼一样弹起来,回头就要打陆佳,但她这样长期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奶娘怎么可能斗得过正经务农过五年的陆佳。
她反抗不成,反倒被陆佳按在地上打,虽说武力不行,却碍不住她嘴炮max:“你在为他打我我做的事情,你难道没有做过吗你有什么资格”
——是啊,陆佳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嬉笑怒骂将一个人摆在案板上,弄在菜市场口叫卖。她也让一个人被几百双目光注视着,那些目光,有**、有同情、有厌恶。
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在意过他,从一开始,他作为一个画中物从她画里出来,她不在意他,和现在这些人一样,把他当个货物,却没当个人。
她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她也做过一样的事情。
那为何如今却这么痛苦和愤怒
难道她能说自己从开始到见到这一幕之前,没有心里暗暗期盼他去死吗没有暗暗促进这一切吗她心里难道不知道,如果当初他真的被卖掉,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吗
她收紧握在李妈妈脖颈上的手,声音和心一样的飘忽沉重:“是啊。我和你也没什么区别。这是我的罪孽。我确实没有资格。”
她不再收紧手,只拍拍袖子站了起来,看见李妈妈目光里又带了一丝飘忽的希望,她回头对诉小五嘱咐:“那男人身上的伤处,一模一样弄到她身上。”
李妈妈脸色一白:“我可不是怪物,我是个人啊,这种伤...我会死的——”
她不再回头,只又抱起了被被巾裹得一丝缝都露不出来的男人,默默走回到马车里头。
血水一滴滴躺下,这短短的路,浸满了滴滴鲜血,她一路走来,走在血泥里,也像走在刀尖上。
她的步伐沉重。虽说白纭是画中物,体重仅真实质量的一半,但好歹是个高个子男人,到底有几十公斤重。
旁边有人要上前帮她接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这是她的罪,亦是她的孽。
人和人之间,若是不了解,不明白,不建立联系倒还好,但是真正相处过,真正明白过,哪怕只是灵魂之外的一丁点,是光看到表面的匆匆一瞥,但是只要是看到过那人,看到了一样的灵魂,又能怎么能对那人经历的苦痛去袖手旁观呢
她进了马车,见两个随侍跟着进来了,眼睛一凝:“滚出去。”
见到几人为难,她冷笑一句:“怕我跑?是融阳嘱咐你们盯着我的”
“不...陆姐...李妈妈毕竟是屠小姐的人,小五哥叫我们进来劝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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