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画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Y岚岚
——很快,火光就要照到他们眼前了。
女人大概是嫌弃竹篓不方便,这回,她弃用了竹篓,只紧紧小孩子抱在胸口,她轻声在小孩子耳边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你闭上眼睛,等一炷香的功夫——”
话音未落,她在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只敏捷的豹子,抱住小孩往林子外面跑去。
跑!跑!跑!
她跑的那么快,快到万事万物都快要化成一团的模糊的残影,只不过她跑的再快,依然也甩不掉背后的一团又一团的火光。
她没有回头看,但跟着她跑的陆佳却看到了——火光将她包围,又将她照亮,每一团火光下头都代表着一个追逐她,驱赶她的男人。
她还在跑!
一切都如此模糊不清,但他们前面的悬崖却如此鲜明,附近有潺潺的流水之声——河川就在附近!
女人往前方紧跑几步,最终停在了悬崖之上。她往悬崖下方看,只一眼她就松了口气,她转过身子,平静的注视着包围而来的火光。
其他人慢慢围了上来。
这些人手中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钉耙,有的拿着木棍,他们面对着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小孩,却警惕无比,像看着恐怖的怪兽。
火光之下,小孩子缩进了母亲怀中,女人也尽力用袖袍包裹住小孩,不让他在其他人诡异的凝视里暴露半分——当然,这是毫无意义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小孩子银白的长发和发亮的鱼尾。
“陈寡妇,居然真的是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藏下了这样的怪胎!枉我们这么相信你!”领头的男人表情既有点恐惧,也有些积压的愤怒。
清远村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小村落,他们家家户户关系都极为亲近,而女人五年前搬过来,他们都更怜惜寡妇过日子不易,于是多加照顾,却没想到——她暗里居然偷偷藏下了这样的怀胎!
他虽然有些不忍,但现在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心知——此事必定无法善了!
女人的语气依然是坚定的:“他不是怪胎。”
其中有个男人站到了她的面前,那个一样有些憔悴的男人甚至看起来有点儿伤心。
——这个人是女人的邻居,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他平时脾气蛮横,这个时候却出乎意料愿意为女人出头。
看到其他人又要向前,他心知女人决绝,又拦了他们一下:“阿玉不过是被这怪物蛊惑了,你们莫要为难她。”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会劝劝她的。”
领头的男人看到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叹口气说:“既如此,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此事可以不再计较,不过这个孩子留不得了,此事若传扬出去,我们清远村名声可就坏了,今天必须处理好此事!”
那个男人又走近一步:“阿玉,跟我回去吧。”
女人却显然没有被说动,她说:“跟你回去然后呢亲手把我的孩子交给你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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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至暗水底2
陆佳在这片湖水里,默默看了鲛人的人生。
她所看见的,是这个鲛人一生当中的“闪光瞬间”,“闪光”瞬间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可以决定他人生和命运的部分,可是在那一刻过后,似乎他生命中的闪光瞬间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稀少,所以陆佳每一次再见他,都只是匆匆一瞥。
他呆在深深的湖底,抱膝在湖的最深处,和鱼群一起,遥遥望着天上泛滥的日光。
从他的自言自语当中,陆佳知道他在等,等着自己能够化形,或者说他在等再见的那一天。他没有选择立刻回去,或者是因为怯弱,也或者是因为,他不想再次成为母亲的负担。
他牢牢记着母亲说的话:会再见的。
他有些笨拙也有些理所当然的在相信,母亲会一直在等的。
二十年过去了。鱼尾终于可以化为双腿。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和人类一样站到太阳底下,他迫不及待幻化了衣服,又用木炭涂黑了头发,又回到了那个小山村。
等着他的却只有满是灰尘的房屋,屋内没有了母亲。
是搬家了吗——是的,母亲可能不会在这个村子里长住。
那么她搬去哪儿了呢
他问遍了村子里的人,却只有当初邻居吴志的儿子吴忧愿意提一提:当时女人送走了他之后,最终村里的男人们还是被吴志劝说着妥协了,愿意留下这个私藏怪物的女人的性命,代价是——永远禁锢在屋子里,永远不能出门。
那么,后来呢
“我记得当年....吴叔还未娶妻。”
阿纭抬头看着吴优,他是一个皮肤极白的青年人,五官之中有些熟悉的影子,他心念一动,小心问:“你的母亲....”
原本热情的吴优有些古怪的看他一眼:“我没有母亲。”他移开目光,又说:“村子里我这个岁数的孩子,都没有母亲。”
阿纭于是不再细问,他急于知道母亲的消息:“那么,当年的女人搬去哪儿了呢”
“那个古里古怪的疯女人搬去哪儿了谁会知道呢反正——这样挺好的,不用再给她送饭了。”吴忧漠然道。
他的家里,母亲曾经给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每当月亮都没有出来的夜里,母亲会偷偷带他去池塘里面泡着。
那天晚上,依然是没有一丝星光的夜晚,他将脑袋埋在静谧的池子里,像幼时的每一天,从浅浅的水池子里聆听风声雨声虫鸣声。鲛人的听力在水中会分外清晰,他于是将周边的一切声音听得分明。
也包括附近的人的谈话声。
“父亲,白日里有人向儿子打听那个女人的消息了。”这声音似乎是吴优的声音。
吴志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个女人’指的是谁,他语气有些激动:“什么样的人大概多大长什么样子”
“那人...是个很美的小公子,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大。他长得雌雄莫辨,儿子以为他是女子,就和他多说了几句,他一开口,才知是男子。”
吴志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仔细看过他的腿脚没那孩子走路有没有古怪的地方他的头发呢什么颜色”
“父亲未免太爱杯弓蛇影了,每当村子里有外人来,就一定要问这个。”
吴优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无事,儿子仔细看过了,那小公子腿脚好好的,头发也是黑的。”
吴志似乎松了一口气:“小心点总是没错的...毕竟,当年那怪物逃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总怕他会有一天找上门来。”
“毕竟...我也实在是心中有愧。”
吴优也叹了一口气:“父亲已经做了所有该做的了。那女人...自己不争气,怎么能怪父亲”
——他们知道母亲的去向!这大概是此时的鲛人唯一在想的事情。
池塘的水洗去了鲛人脑袋上的所有墨色,他散了一头**的乱发,甚至来不及去拧一拧,满身是水就赤足奔向了邻居的院门。
他推开了那扇半开的院门。然后敲响了里面的房门。
面对来开门的吴优,鲛人唇畔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上午刚刚拜访过,马上又要来拜访了。因为——好像有很多事情需要请教。”
他指间绕了一下自己的银发,黑色的瞳孔在灯光中透不出一丝光,他轻轻又说一句:“没有错,当年的那个怪物回来了。”
像是打开了那个潘多拉的盒子,年少的鲛人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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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火焰
二十年到底可以改变多少事呢,在此之前,年幼的鲛人的心里其实没有什么实感的。
毕竟鲛人可以活三百年,对于它们漫长的生命而言,五十年只能让他刚刚化形,八十年也只能让他刚刚成人。与之相比,二十年的确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光。
他理所当然以为,二十年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看着眼前的吴志,他却发现自己错了。
人类的二十年,足以让青壮年变为满头白发的老人。足以让曾经经常帮助母亲的那个心地善良的男人变成现在这样的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足以让一个送走儿子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的女人走向覆灭的命运。
吴志已经老了。这个男人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但他的味道和声音鲛人还是熟悉的。
二十年前,他经常敲响院门,送给母亲一捧酸涩的青枣,或者一把洗好的小葱。那时的他经常在外面对母亲说:“你一个寡妇怪不容易的。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喊一声就行。”
但二十年后,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鲛人,他似乎万万没有想到阿纭会问出这种问题。
好久才憋出一句话:“莫要胡说!阿优的母亲...并不是那个女人!她怎么配!”
阿纭看着这张脸,过去的声音似乎终于能和眼前的声音对上了。
这就是人类的二十年。
“还想瞒我吗”阿纭轻启嘴唇,冰凉的手掌蹭过吴优那张洁白的脸,或许是因为他身上太过寒冷,他手掌所蹭过之处,吴优的脸上肉眼可见起了好多细微的鸡皮疙瘩。
“这张脸...难道我会认错吗“
是的,他不会认错。吴优的五官棱角肖似吴志,但那双眼睛是女人的。那双眼睛温柔含情,看着别人的时候,像眼睛里掉进了无数颗星星。
他第一眼看见这双眼睛时就有些疑惑,但当时,他没有多想。
他踮起脚,在吴优的耳畔说:“你是我的弟弟。”
不料吴优不顾胸膛上的贝壳,猛地一下挣扎起来,他趁鲛人晃神,使劲推了鲛人一把,大喊了一声:“我的哥哥怎么可能是你这样的怪物!我也没有那样的母亲!父亲早说了,我没有母亲!”
吴志看见吴优挣脱,他虽然有些恐惧,但他还是把儿子紧紧的护在身后:“罢了...”
他猛地昂起头,这回,他不再试图否认些什么,或许也知道辨无可辨,只说:“阿优是无辜的!你若真要报复,就冲我报复吧,反正我也活够了。当年....我确实有愧。”
一片沉默。
被推的坐在地上的鲛人居然轻笑了一下。
他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两人:“对。我没有弟弟。”
他紧握双拳,再张开双手的时候,平直的指甲暴长成为利刃。
“所以...你也不配有这样的眼睛。”
鲛人往前走了几步,也没见他是怎么动作的,但他步履极快,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等到听到有人嚎叫,他的身形静止下来的时候,陆佳只看到那只手已经将交叠在一起的父子捅了个对穿。
“当年的事情...是真是假,真相如何,我已经不想去分辨了。结果已经注定,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她在黑暗中被禁锢了十几年,她死的时候也没见到蓝天。”
“你或许不知道几十年如一日在黑暗中的滋味,但是我却知道,好像自己也早已经一同腐烂在黑暗里的..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可以受,因为我生来有罪,我生来就是个怪物,但是...但是...我的母亲...”
 
第五十三章 深海
他在去北海的途中,遇到了另外的鲛人。
当他和那些鲛人问起白龙族,那些鲛人满眼都是歆羨和向往,他们用最华丽嘴美丽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种族。
白龙族是鲛人间最尊贵的种姓,据说这种鲛人拥有龙族的血统,它们长到一定年岁便可化龙,可翱翔于九天之上。这种种族....据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于神的存在。
“白龙族很好分辨的,他们通体银白,发如银雪,肤如白玉,据说在光下,他们尾巴上每一片鳞片都会闪耀出五彩斑斓的颜色。他们是世上最好的人,并且,他们也拥有最强大的力量。”阿纭遇到的一个红发蓝尾的鲛人这么告诉他。
“是吗”阿纭的表情看起来却多少有些敷衍,这让面前的鲛人有几分不满,于是他只好又表现出几分兴趣,随意问:“这世界上,有光必有影,既然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到一个人的心,那又怎么能通过长得白不白来分辨他们是不是好人呢”
他淡淡一笑,又说:“要我看,白龙族也是有坏人的。”
但是面前的鲛人似乎被他的语气激怒了,那人弹了一下尾巴将水流挤向他,然后愤怒的说:“白龙族绝对不会有坏人的,因为——每当他们杀人,他们就会失去身上的一片鳞片。而失去鳞片的白龙族,就不是白龙族了。”
阿纭并不避开那股水流,任由水流喷到他的身上,他只淡淡的说:“是吗。可是——不杀人,就意味他们完全无辜吗”
那人又看了看阿纭,脸上露出几分嫌弃:“当然!哎—我跟你这小屁孩计较什么!”他捂了下鼻子,又跳的远了些:“身上那么臭,哇,你的尾巴怎么掉了那么多鳞片不是有皮肤病吧离我远一点!”
阿纭低头也看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尾巴就开始掉鳞片,但鲛人的鳞片成千上万,他只掉了小小的拳头大的一片鳞,他也并没有在意。
他又抬头望了望更远些的地方,那个其他鲛人手指的地方,是整片北海最恢宏亮丽的所在,那片宫殿群每片砖瓦都是手艺最好的能工巧匠精制而成,每一片瓦片都能在海的最深处反射从云顶透过来的日光,而每一片地砖都是一整块以法力熔铸的冰裂纹路的白玉。
但这样恢弘的宫殿群,却绝不允许其他的鲛人进入,每一个门都有重重重兵把守,他试过好几次,都不能进入。
白岚就在里面吧
“我想进去那里。”他喃喃道。
“那里”面前的鲛人愣了一下,他陡然热络起来:“想进去那里啊你也是狂热的白龙族拥护者”
刚才弹跳的远远的鲛人又凑过头来,他打量了一下脏兮兮的少年,说:“看在你这么虔诚的份上....”
阿纭抬起脑袋。
那鲛人又冲他怒怒嘴,摇曳了他自己在海里盛放的鱼尾:“跟我来吧。”
他于是跟着那个鲛人往里游,游了半个多时辰,眼前只有一片漫无边际的海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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