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地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短刃
耳畔忽然又传来似有若无、飘渺轻微却又极为清晰的声音,是老韩头在说话:“朔小子,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么一出戏,所以我都提前做好了准备,你才能借助于法阵之力,成功书符诵咒,并催动引导了法阵的运转,不过,此次事毕,你可要认真研读我留给你的笔记,好好修行,否则,便是寻常一品符箓你都书写不成,更不要说起坛作法了……好了,没什么可说了,这次是真的永不再见了。”
话音落,温朔怔在了西屋的门口,忽觉眼角发酸。
许久之后,他摇摇头,迈步走进西屋,打开破布兜,发现里面除了刚才起坛作法已经拿出去使用的物事之外,还有一沓百元大钞,掏出来数了数,整整八千块。
在这方面,刘茂和倒是没耍小心眼儿。
温朔现在也有十足的把握,倘若刘茂和故意少拿了钱,一会儿就会乖乖把钱送来。
而且,从今以后,刘茂和绝对不敢招惹他!
因为在刘茂和的心里,老韩头并没有“灰飞烟灭”——天知道这个死后化作厉鬼,却有着仙人法力的老家伙,什么时候不满意了,就会杀一个回马枪!
将八千块钱放回到破布兜里,温朔把蜂窝煤炉上的烟囱挪开,继而毫不费力地把小小的、陈旧的蜂窝煤炉搬到了一旁。蜂窝煤炉下面,有一小堆煤灰渣,扒拉开煤灰渣,他用旁边的火钳将下面的几块砖撬开,发现下面还交叉铺着几块砖,再撬开取出后,就看到了一个卷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包。
取出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卷裹着的红色塑料袋,再打开塑料袋,便露出了一个厚厚的16开黑色封皮笔记本。
没有立刻翻开阅览,温朔将笔记本塞进破布兜里,然后把几块砖依照原样铺好,再把蜂窝煤炉放到原位,烟囱也对齐放好,拿笤帚简单清扫了一下室内的卫生。
出屋将房门上锁,温朔拎着破布兜走到院子里,扭头往东北角看了眼。
尽管距离较远,还是能清晰地看得出,那些插排成法阵,原本还带着些许暗淡绿意湿气的树枝,已经完全干枯,爆皮开裂——白日招阴灵,彻底耗尽了“三界定魂阵”的效能。
离开老宅,温朔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三界定魂阵”是如何做到定魂的,和老韩头生前在刘茂和家宅外围布下的“阴火三爻存灵法阵”不同,那种法阵充其量只是聚阴邪之气,输入作法玄士的些许意念在其间,能侵入人心托梦,再以阴邪气息浸染人体使之身心不宁,这种法阵由于时效性短,都不足以对正常人的身心造成实质性伤害。而“三界定魂阵”运转时现形的灵魂,则如同真人般,有极为灵活缜密的思维,且拥有玄士自身所有的记忆。
若非温朔提前知晓“三界定魂阵”的存在,也一定会真以为是老韩头死后化作的鬼现身了。
刚才,老韩头留下的最后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朔一头雾水。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做好了午饭的李琴看到儿子回来,便上前不放心地询问温朔,老宅的房子里面有没有受潮,房梁和椽子检查过了没有,房顶有没有掉瓦片,院墙要不要再重新翻修……
温朔含含糊糊地回应了几句后,坐到餐桌旁,从破布兜里拿出八千块钱放到桌上,对一脸诧异的母亲说道:“刘茂和今天说了实话,他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老韩头的事,自从老韩头去世之后,他心里一直不安,最近每天晚上家里人不是这个说梦话就是那个夜游,搞得刘茂和疑神疑鬼,认为老韩头化作厉鬼在他家里兴风作浪害人,再加上想隐瞒老韩头遗嘱,私吞老宅的事情,他更加心虚,所以才会主动找上门来帮我落户、过户。今天为了求我去老韩头的坟上烧纸,替他说几句好话,还主动给了我八千块钱好处费。”
“咦……还有这种事儿”李琴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却是忍不住把钱拿到手中,往指头上啐了口唾沫一张张数了起来。
“妈,您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温朔疑惑不安地问道。
“在老韩头的宅子里,你还教我信则有不信则无呢,现在还反过来问我。”李琴头也不抬地笑道,随即皱了皱眉,停下数钱的动作,抬头看着儿子,认真地说道
10章 攒不下的钱
眼瞅着高考一天天临近,温朔有些懊丧地发现,自从解决了刘茂和的问题,拿到老韩头的笔记之后,自己再也静不下心学习,脑子里一直琢磨着老韩头在笔记中讲述的玄法知识。
那一句句简洁直白的陈述语句,将一个个深奥晦涩词汇、法咒、手决、心法、法阵、符箓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重要的是,老韩头讲述了如何修行。
初期修行说起来很简单,无非是夜间打坐感应体内气机的波动,与外界之间的微妙触碰,继而施以控制气机;晨起运动习武以壮筋骨肌肤,由外入内地增强体内气机的生成。
但做起来很难,静坐感应体内气机波动,与外界之间的微妙触碰,需要进入一种忘我的空灵境界中,才能感应到体内极其细微的气机流转,以及与外界天地五行灵气之间的接触——这就有点儿自相矛盾了,忘我空灵时,又怎能专心感应
温朔最近一直在尝试,却总是难以做到。
好在是,每天清晨习武健身,对于身材肥胖的他来说,虽然笔记中要求的很多高难度动作,他暂时做不到,可比着葫芦画瓢,像不像另说,起码做了不是再者,身体四肢的强健敏捷,只要勤于锻炼,早晚都可以提升并做到。
更何况,温朔虽然身材肥胖状如北极熊,但其身体的柔韧、敏捷度,比之多数同龄人,要强得多。
只是那种心境的修行,温朔有些绝望了。
根本不可能嘛。
更不要说,真有了这般初期的感应后,还得去尝试着引导真气,在体内经络、三魂五脏六腑七魄中运转……温朔想想那些庞杂的根本有些不知所谓的运转法门,就头大。
于是他偶尔叹息自己空负玄法,却因为没有真气和修为从而不能作法时,都会在心里埋怨已故的老韩头,既然那么有心,临死前还有精力和时间做足了各种周密的布局准备,坑了刘茂和一把,妥善处理了遗嘱……还不如直接把我叫到家里,然后如同武侠小说中的好师父那样,将一身功力传给我,打通任督二脉,霎那间老子就能拥有数十年深厚功力,成为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
似乎生前就预料到温朔会产生消极的想法,所以老韩头在家里留下了十数张现成的符箓,以及三枚古旧的铜钱。
其中“护身辟邪符”两张,“驭阴开眼符”三张,“六爻接天符”五张,“两仪伏地符”三张。至于那三枚铜钱……委实有些可怖,是老韩头生前起坛作法为人驱邪逐鬼时,收取的“阴邪之气”,通俗地说,三枚铜钱里封存了三只鬼!
当然此鬼非彼鬼,不过是三股气而已,根本没有丝毫意识,不被封存而是直接暴露于外的话,哪怕是夜间,也会迅速消散。
这东西,滴血之后,可以暂代真气用于施展一些低级玄法。
温朔当然毫不犹豫地诵咒滴血,以便随时施法所用——自从经历了在刘茂和家中作法,在老宅屋内起坛作法唤出老韩头的鬼魂事件后,温朔对于施法有着极度的渴望。
当然他也很清楚,这种事儿可不能随便乱来。
也因此,他甚至渴望着,某天突然遇到一位真正遭了外灾的患者,然后起坛作法施救。
不为赚钱,纯粹是为了过瘾。
也因此,他每天随身携带符箓以及一枚铜钱,走到哪儿都会像小偷寻找作案目标似的,四处乱瞄。结果外灾患者没发现,却发现了铜钱的另一个作用……
可以祛热避暑。
因为铜钱内以玄法封存了阴物,所以即便是寻常人触摸到,都会觉得铜钱冰凉。而温朔滴血与铜钱上的法阵相参之后,铜钱在身,体内燥热之感过盛时,铜钱就会向外散发寒意——而且会根据携带者身体燥热程度的不同,自动调解释放寒意的量。
效果简直太好了!
在一天天炎热起来的初夏时节,这玩意儿对于一个胖子来说,无疑是一件至宝。
转眼间,高考一步步走近了。
毕业离校这一天,午饭后,温朔到卧室心不在焉地温习了一会儿功课,正要去上学时,母亲刚巧回来了,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妈,您怎么回来了”
“请了半天假。”李琴笑眯眯地说道:“朔,你把老宅那边的钥匙给我,一会儿建筑队要过去。”
“建筑队”温朔诧异道:“干什么”
“哦,我请来的,让他们把老宅的院墙推倒,全部翻盖,那破院墙实在不像样!”李琴倒了杯水,一边大口喝着一边说道:“三间瓦房虽然小了些,旧了些,但拾掇拾掇还挺好,不用翻盖。我盘算过了,用红砖盖起两米高的院墙,院门随意些,一米八宽,不用弄门楼,但必须用好点儿的木门,院门里面得有影壁墙,外面三层台阶,得有遮雨檐……哎呀,跟你说你也不懂,行啦,把钥匙给我,你去上你的学,老宅我肯定给你置办好!”
温朔皱眉道:“妈,咱们有钱吗”
“前几天我遇到刘村长,让他帮着合计了一下,虽然老宅面积大,院墙围起来要用不少砖,工钱当然也高,但不盖房,连工带料一万块钱足够了!你上次不是赚了刘村长八千块吗,再加上这两年咱们娘儿俩还完了债后存下的那点儿钱,够了!”李琴满脸兴奋的喜悦,多年来,她从未有过如此大手笔的花销,所以颇有成就感地说道:“反正咱们家现在没有外债了,攒着钱又不能下崽,该花就得花,老宅既然是你的了,破破烂烂让人笑话!”
“这……”温朔心疼得要滴血!
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的他,从小学三年级就学会了勤工俭学赚钱,深知钱财来之不易,实在是穷怕了。所以钱到了他的手里,那真是恨不能用钢筋水泥封死,根本舍不得花。
现在,母亲出手就是近万的开销……
温朔哭笑不得地说道:“妈,那老宅咱们又不住,你翻盖什么院墙装什么门啊有钱存起来以备急需不好吗再说了,万一我考上大学了,不得用钱啊”
“哎呀。”李琴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道:“就你那学习成绩,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再说了,妈上次不是说过么,咱不考大学了,可别为了高考累
11章 最奇葩学生
循声看去,只见身形肥大的温朔骑着一辆破三轮,飞一般驶来,完全无视校长和教导主任的存在,径直冲到了教学楼下那片宽畅空地的正中央急刹车停下。
而郑文江、刘吉他们四个,看到校长和教导主任后,全都犹豫着停下脚步没有跟上来。
温朔跳下三轮,单手叉腰昂首挺胸,举起从废品站张老板那里借来的扩音喇叭,气运丹田,朝着上面静静等待的高三学生们喊道:“喂,喂!大家注意啦,高三年级的各位同学,你们好,我是五班的温朔,有一说一的温朔!”
“在今天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之前,我想郑重地提醒大家一句话!”
“淡定,一定要淡定啊!”
“待会儿撕书的时候,尽量别撕得太碎,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得了!听我一句劝,每个人都不能只顾着自己一时的撒欢尽兴,不考虑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一中校园里,环境的卫生和学弟学妹们打扫时的幸苦,在我们心情复杂地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忍不住泪眼朦胧回眸时,应该看到干干净净的校园!”
“我知道,这半年多来,大家都很辛苦,很枯燥!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是那些模拟试卷、复习资料、课本,陪伴了我们努力拼搏的每一个日夜……它们没有生命,它们不会表达,但它们却在默默地给我们每个人制造着压力,激发着我们学习的动力,鼓励着我们不断的努力上进,它们渺小而又伟大,它们付出着却又无辜着!”
“你们忍心将它们扔掉,从此不受羁绊振翅高飞,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怎么忍心,在抛弃它们之前,还要将它们粉身碎骨”
“书本无情,人有情啊!”
“所以我建议,就让你们手中那些已经完成了使命的书本,能以更加美好的姿态,走完它们陪伴你我高中生活的最后一程,让它们也振开翅膀用短暂的飞翔,来送我们一程!”
“我温朔,甘愿受苦受累,代表各位同学,送它们去重获新生!!”
……
看着温朔在那里煽情而又慷慨激昂地喊话,校长任保国和教导主任徐向予,抬手示意正在往这边走来的高三各班班主任和其他几位校领导,不要去阻止他。
“老徐啊,不用通知各班大扫除了。”任保国笑呵呵地说道。
“嗯。”徐向予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既然雁过拔毛的温朔,盯上了今天高三学生手里要撕去的书本,相信在高一高二的学生放学之前,教学楼中间这片偌大的空地和所有的花池里,连一块碎纸屑都不会剩下。
几位班主任和校领导走到国旗台前,和校长、教导主任相视而笑,然后又纷纷摇头。
温朔这小子,就没有安分的时候。
遥想当年,温朔到一中报到的第一天,就在报到处自来熟地讨好几位老师,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帮忙搬东西,给同学们发放新书……只因为,他看中了捆扎包装新书的大量包装纸和废纸箱。也因此,温朔和两个长期在一中校园拾捡垃圾的中年妇女发生了冲突,两名妇女认为这些废品理所应当属于她们,但温朔觉得既然大家都是拾捡废品的,当然是先到先得,学校又没规定必须由你们拿走再者说了,想让温朔这号自幼在仙人桥混迹出身,又吝啬贪财只进不出的家伙,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除非杀了他。
那两个老娘们儿一通撒泼无效,回家找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教训温朔,双方在校门外大打出手,温朔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鼻青脸肿。
九十年代中期,这种强取豪夺、暴力垄断的情景在全国各地各行各业可以说司空见惯,也没人觉得是什么大事儿。
而温朔既然拾捡废品,说明家里经济条件差,经济条件差也就间接地说明家里没什么权势依仗,再者,他长得白白胖胖憨憨厚厚,看起来又是那么得好欺负……两个老娘们儿及其家属,乃至校方人员,都觉得这件事会就此作罢。
可谁也没想到,鼻青脸肿的温朔从旁边小摊上抢过一把切凉皮的长刀,发了疯似的冲过来,追砍那几条大汉和两个老娘们儿,若非清河路派出所所长带着两名警察恰好接警赶到,说不得就会闹出人命来——双方被带到派出所之后,温朔本就占理,而且被众多成年人围殴,形象颇为凄惨,明显属于弱势受欺的一方,再加上他自幼混迹仙人桥,擅长察言观色,能说会道,一番真话再加上七分夸张,着实描述了一个身世可怜家境贫寒自幼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多年来勤工俭学捡破烂养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而考入了县重点高中,不曾想刚入学报到就遭遇地痞恶霸欺凌,不得已奋力反抗自卫的悲惨遭遇!
说起来,那时候社会上大部分人并未意识到废品积少成多的利润相当可观,许多所谓道上的混混们,更不会干这个丢份儿的行当,所以殴打温朔的这些人,看似蛮横凶狠,实则根本比不得那些在社会上混得有头有脸人脉关系相当强的混混。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派出所的警察全都对温朔产生了极大的同情心,无形中坚定站在了他的立场上。
九十年代中期,警察的威慑力那是相当大的!
遭到警方一番威吓训斥之后,收破烂那两家人眼睁睁看着温朔和一众警察热络地聊天,对所长徐从军更是一口一个叔叔地喊着,而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徐所长,看向温朔时,眼神中也流露出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疼惜怜爱……不出所料,警察对此案的态度明显偏向温朔,于是打了温朔的这两家人,心里都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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