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初

    他没想到过有人穿上自己的衣服会像这般，如一个雕刻精巧的小人偶，处处泛滥着性感的可爱！

    “过来喝杯牛奶”他开口，心里的想法没有表露在脸上。

    一边擦头发，她一边走过去，在大理石的餐桌上坐了下来。

    低头一瞧，发现眼前的餐桌纹理自然，一股烟雾从这头蔓延到那头，逼真生动得乍一看让她以为桌面上真有一道烟雾弥漫。

    “你这张桌子很特别”说话间不禁用手摸了摸上头的纹路，光滑冰凉。

    “二手市场淘的”煮好牛奶，搁到她面前。

    只有一杯，不禁疑惑问“你不喝吗”

    “陌生的环境怕你睡不熟，喝杯牛奶安稳一点”

    闻言，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在酒店遭遇盗窃那一晚——他还放在心上！

    看了她湿漉的头发一眼“我先去洗澡，风筒在那里，把头发吹干了再喝”

    交代完他才进去洗澡，听到身后浴室关上的声响，她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才低头打量身上宽松随意的‘新睡衣’。

    这睡衣套在她身上，若有似无间飘来一阵极淡的草木香，起先以为是她沐浴过后的味道，可现在看看，衣服的外样感觉早被人穿了有些时日。

    想到自己里头只有一层内衣，原就酡红的脸越发有些不自然，抓起毛巾慵懒的擦拭自己的头发，起身站到浴室门外轻喊了一声“可以参观一下你的住所吗”

    里头片刻后传来低哑的声音“你随意”

    她便一手擦头发，一手握着热牛奶在客厅内踱步，随处端详。

    浅灰色沙发后面的那一道墙镶嵌了一幅画，画中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沙岭耸立，高矮起伏，傍晚的天空暗沉，一轮残阳沉在天际，红得犹如滴下一片片鲜艳的血！

    擦拭头发的动作缓缓停下。她见识过他指画的技术，平淡、温馨、空灵，在他一双手下都能将其意境淋漓尽致的体现，包括震撼！

    可眼前这幅画中，除了震撼，一眼就能让你体会到一瞬间击中内心的那种苍凉与哀思！

    她不禁喃喃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墙面通体雪白，只有被偌大一个圆形画框嵌在后头，更浸染了孤望的视觉感！

    转身朝其他位置走去，各处参观一番，走到了其中一扇房门，房门虚掩，她推了开——反正已经征得主人同意。

    房间的摆设不多，风格也与客厅无异，客厅的沙发是浅灰色的，里头的床铺依然也是浅灰色，有一面嵌入式的流光衣柜，外形颇具设计感。

    她第一次看见同龄人的卧室会摆放一张书桌，不大不小，桌子的后方更是两个立体的书架，独立分开，两个书架之中夹着一只半人高的干树造型，细长的枝桠粘着淡白色的干花小朵。

    这样好看的景致让她不由自主俯身凑近去看那造型极好看的摆设，由衷地夸“真是艺术”

    又直起身子分别走到两个书架前，看上头满满陈列的书籍。

    以她对书籍的熟悉程度，这么粗略计算，两个书架起码也有五百到六百本书。

    自言自语“跟我家里的差不多”

    却不知人家父母家、深圳的老房子都有比这更甚的书籍。

    游览了几圈，在书架上找到许多熟悉的字眼，从中拿了一本余华先生的《活着》，初到手中便发现表皮已经有些泛白折旧，下意识小心对待。

    只是见到这笔数简单的两个字，一股沉重压抑已自觉泛上心头，随手翻开其中一页.....

    《有庆一个人躺在一间小屋子里，那张床是用砖头搭成的。我进去时天还没黑，看到有庆的小身体躺在上面，又瘦又小，身上穿的是家珍最后给他做的衣服。我儿子闭着眼睛，嘴巴也闭得很紧。我有庆有庆的叫了好几声，有庆一动不动，我就知道他真死了.....》

    她没敢再看下去，轻轻合上了书，放回到原位。

    他在深渊里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前行！

    他从黑暗中遥望曙光，曙光一次次坠亡！

    那个难以果腹的时代，人这一生，竭尽所能只求活下去，可若是换了旁人历经福贵的一生，还有生存的信念吗

    她不知道！

    从主卧退了出去，开了侧对门的一间房，与其他的布置一般，都是偏冷的色系，一张一米五的床铺，水墨色的被子，墙上挂着一幅立体的麋鹿角，墙角伫立一个落地的挂衣架，房间的大小只可容纳这些东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这时才发现，他住的，是一间单身公寓。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转过身，他正好站在她身后，穿着与她同款的灰色睡衣，但穿出来的是与她完全不一样的风格，黑色的短发半干，散发着沐浴过后的热气。

    慵懒、有范，明明包裹得只露出了脖子，竟莫名的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瞄了一眼他身上的衣着，心脏没来由的一紧——这人睡衣是批发的吗。

    腹黑如他自然将她的小动作纳进了眼里，面上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她还是湿润的头发“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懒”倒还直接。

    失笑“吹个头发能花多少时间，宁愿感冒”说罢转身“出来吧”

    她迈脚跟在他背后“大多数女生都是这样，宁愿在生病的边缘试探，也不肯花一点时间把头发吹干”

    他去拿风筒的路上，听到这种奇怪的言论，有些好笑地拧了拧眉。

    从柜子里拿出风筒，连接电源，用眼神示意她坐在跟前的单人沙发上。

    “做什么”一边搁下牛奶，她一边狐疑的问。

    他温声说“坐下”

    她便半推半就的就背对着他坐下了。

    取下她脖子上的毛巾，单手拨起她的头发，按下风筒的开关，刚吹上，坐着的人儿猛地就要转身。

    大掌握着她的肩膀又将她按了回去，重新吹发。

    背朝着他，为初犹犹豫豫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知是否风声太大




第七十五章：共处一室
    站在门口透过拳头宽的间隙往里看了一眼，他竟还没睡，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台电脑，手中翻着不知名的文件流利地说着英文。

    “如果你觉得没什么问题，最终的修正案明天我让老北发给你”

    她听到电脑里传来一个美式英语的声音“孔先生，我觉得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她看见他挑了一下眉，而后发出那充满气概的独特声音“但说无妨”

    “佣金部分我觉得我们能否再商讨一下，比如17，或者18”

    游刃有余地翻开其中一份文件，对准摄像头，手中的签字笔点了点修改过的部位，嘴角挂着一缕淡淡的弧度，他说“帕多罕先生，基于两年的合作情分，今年我们可是只增了一个点”

    那头哈哈笑了几声“我知道，本来我也没抱太大希望”

    为初没有打扰，悄悄去了厨房，为防惊扰到主人，只开了厨房一盏小灯。

    看了看厨房的布局，打开冰箱瞅瞅里头有什么可以吃的，许是主人不常回来，冰箱除了几颗鸡蛋，也就剩牛奶与啤酒了。

    轻轻阖上门，打开一扇橱柜，看到上面囤积着几包方便面，顿时眼睛一亮。

    朝身后他房间的方向看去一眼，没有动静，便悄悄拿起水壶装满了水，插入电源。

    找了两个柜子才找到碗筷的所在，拿出瓷白的大口碗，撕开方便面，放进调理包，安静坐等水开。

    没多久，咕噜咕噜的水开始翻滚着，水壶跳了闸，她端起壶把开水倒入方便面里，当即，一阵热气裹挟着调料包的香味蒸腾而上，让原本就饥肠辘辘的人愈发迫不及待。

    站在一碗面前，心焦地在心里倒计时着。

    两分钟后，看着面已泡软，立马坐下胡乱挽起宽大的袖子，饥饿的用筷子先搅拌几下。

    这浓郁酸香的味道勾动着她的味蕾，迫不及待的夹起一筷子放到嘴边胡乱吹两下。

    正要送到嘴中，背后一个声音骤然而起“什么时候起来的”

    “啊”寂静的深夜，她没有一点防备，惊吓到烫到了嘴唇，吃痛的叫了起来，忙放下筷子虚捂着灼痛的部位。

    身后的人见状，一个箭步绕到她跟前“烫到了”声音关切，眼神夹忧。

    她倒吸冷气，蹙着眉摇头。

    “我看看”他不放心。

    “没事，我反应过激了”她不在意地解释，因为说话时尽量让嘴唇不相互碰到以致声音有些含糊。

    不理会她的逞强，一双大手抓住椅子两边的扶手，微微使力便将她连同椅子扳到了自己面前，那一瞬，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的声响。

    坐在椅子上的人顿时一惊，呆傻的望着他。

    半个身子俯在她跟前，他拿掉她遮掩嘴巴的手…..

    下唇被烫出了一块与别处颜色不同的斑记，片刻的功夫已微微肿胀，艳红醒目。

    目光一深，伸出粗粝的拇指下意识想抚，怕更把她弄疼，又忽然顿住。

    “忍一下”看进她的眼睛温声抚慰，而后起身到冰箱拿了一个雪棍大小的简易冰袋，随手扯出两张纸巾包住大半，又回到她跟前俯身将冰袋露出来的地方贴在她红肿的位置。

    又麻又胀痛的地方顷刻间被冰凉覆盖，为初抬手要拿过“我自己来吧”

    “别动”他叮咛，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冰敷的部位。

    两人距离很近，此刻她近乎于是被他圈在椅子与身体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她窘迫且不好意思，又不敢看他，不自觉脸就往下低。

    他的手便托住她的下巴，又给轻轻抬起来了一点，动作万分自然。

    眼神左右摇摆，为初就是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在哪里。

    感觉这面敷久了她会没感觉，他将冰袋翻了一面，重新又给她敷上。

    当事人微微转了个很小的弧度想要看看被自己遗忘的方便面，心道，她的面要坨了。

    然后一只大手又托着她的下巴给摆正了回来。

    约莫两分钟后，他的目光从嘴唇转移到她脸上“还疼吗”

    当事人赶紧摇头。

    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他没有拿掉冰袋，继续再敷着。

    五六分钟的冰敷下来，嘴巴没那么痛了，想起来五脏庙——她真的好饿。

    他盯着她的嘴唇说“敷久一点，不然会起泡”

    她叹息一声。

    眼睛瞥她一眼，看她面上已经没有痛意了，微拧的眉才松了开，一边敷一边问“吃个面为什么会被吓到”

    口齿不清的说“三更半夜你突然在后面出声，我会吓到很正常啊”

    轮到他无奈叹息一声，扫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方便面“肚子饿了”

    “嗯”点头。

    “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在工作，再且说，就算我叫你了，难道你家除了方便面还有其他的东西给我吃”

    她说话的时候要避免碰到下唇，所以声音含糊不清的，没来由的可爱了起来。

    这话引得他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来者是客，就算方便面也应当我招呼你”

    她切了一声，笑了。“怎么开着房门工作”

    “以防你半夜醒来有什么事情喊我，我听不到”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常。

    她笑说“我又不是婴孩，睡觉还要人照看”

    抬起眼帘，瞟了她一眼“事实证明，你确实有事”

    她无奈转头笑，过一会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3点。

    “怎么这个点还要工作”

    “纽约的客户，他们那边现在中午两三点，要方便他们”

    “经常要这样吗”

    “偶尔，国外的客户不多”

    “然后明天你还要早起工作”

    “也不用多早，我们公司9点才上班，送完你回深圳再回来，时间足够”

    末了问“还疼吗”

    摇摇头，已经没多大感觉了。

    他拿开冰袋，用袖子擦去她嘴唇上冰袋软化出来的水渍，指腹抚了抚烫伤的部位。

    她的嘴唇原已经被冰得有些麻木，此刻他粗粝的指腹触上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一股温热袭来，莫名叫她内心悸动。

    初触及，指腹携来一股冰凉，温软细腻，贴在他的手指下，让他有那么一刻心脏乍紧。

    “等下吃完面再擦一点烫伤膏，明天就好了”他神色自然的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给她倒了一杯水，重新又把水壶灌满水去煲。

    收敛好自己不正常的情绪，她把椅子拖回原位，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面。

    转身的孔林连同她的碗与筷子一起拿了过来。

    后者疑惑的抬头看，眼神在问怎么了。

    “我给你重新泡一包”说罢转身去拿新的方便面。

    “不用，不吃就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