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驾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青橘白衫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也都在,今天是他们充当衙役。在大堂的左右两侧都摆着椅子和桌子,那是旁听席。随着时间的推移,县衙的门口也越来越热闹了。
当太阳彻底升起来,一行人从衙门的后面走进了大堂。
为首的正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孙丕扬,在孙丕扬的身后则是王用汲和曹一夔,在后面就是王忠和邢尚智。五个人进来之后,孙丕扬坐到了审问席,其他的四个人则是坐到了陪审席。
沧州知州姚仁吉早就等在这里了,与其他的沧州官员坐在后排。
升堂!
孙丕扬也不迟疑,直接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
两侧的锦衣卫用力的敲打着手中的风火棍,大声的喊着堂威:威武!
喊声落下,孙丕扬开口说道:带人贩赵城!
带人犯赵城!
喊声过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被带了上来,跪在给孙丕扬磕了头,然后就安静的跪在了一边。
人贩赵城,哪里人士?做何营生?孙丕扬也不抬头去看赵城,手上拿着一摞纸在那里翻阅,似乎是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整个堂里堂外异常的安静,大家都在等着赵城开口说道。
回大老爷,小的赵城,沧州人士,小的是开布铺的。赵城连忙开口说道。
孙丕扬点了点头:赵城,你既然是开布铺的,那因何被抓啊?
回大人,小的被抓是因为买卖私盐。赵城连忙开口说道。
孙丕扬这才提起头看了一眼赵城,然后说道:那就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买卖私盐的。昨日抓捕你的时候,在你的店铺后院地窖之中,搜查盐五百斤,这些盐是何来历,你也一并说清楚。
回大人,小的买卖私盐也是被逼无奈啊!赵城带着哭腔说道。
小的原本就是一个开布铺的,有一次上了一批杂色布,折损了一千五百银子,小的实在是周转不开,就琢磨着找人借点银子。赵城跪在那里道:这个时候周家的管事周霖就找到小人。
他说愿意借钱给小人,利息只要三分,小的一想这利息也不高,自己就借了钱了。
等到小的上了布,准备回本的时候,仓库却着火了,一千两银子的货,一把火全烧了。这个时候周家的管事周霖就来了,催要借给小人的八百两银子。
小人哪有钱还啊!赵城说道这里就哭了:可是周家人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不还钱,他们就收走小人的店铺,如果不够,他们就收走小人的房子和地。
赵城说道这里,大哭着说道:小人也是没办法啊!没了铺子,没了房子和地,我们这一家人吃什么啊!
周家的管事周霖就和小的说,他有一门赚钱的买卖,就是为在周家卖盐。赵城苦笑着说道:小的知道周家是盐商,卖盐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还想着这是周家发善心了。
可是买卖了几次小人就知道了,这些根本不是官盐,而是私盐,大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的啊!
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签字,画押!等到签字画押都完成之后,孙丕扬直接说道:带人犯李三!
随着一个个人贩被带上来,十六个人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十六人一共供出了周家四个人,其中包括仓房管事周仓,外院管事周霖,以及周家的账房先生周全,最后一个则是周家的护院周炼。
按照《大明律,凡贩卖私盐,杖一百,徒三年。本官念在尔等多是受周家胁迫,便定尔等一个买卖私盐之罪,沮坏盐法,尔等可服气?
回大人,我等心服口服!
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按照《大明律规定:‘凡沮坏盐法者,买主卖主,各杖八十,牙保减一等,盐货价钱并入官。’,尔等皆丈八十。
贩卖私盐所得利润全部罚没,另处罚银五百两,尔等可有异议?
回大人,没有!十六个人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谢过大老爷,谢过大老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孙丕扬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本官不用尔等称颂,本官只希望你们,记住今日的事情,莫要再作奸犯科,如若再犯,无论是本官,还是大明法纪,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
是,大人,我等谨记!十六个人连忙磕头道。
孙丕扬朗声对站在外面的人说道:可有人有疑议?
这下没人说话了,十六个人认罪,每一个人家中都抄出了盐,多着上千斤,少则几百斤,你还怎么质疑?哪怕是质疑,你也没法质疑啊!
姚仁吉面如土色,身子颤抖的厉害,冷汗直流。
他怎么也没想到孙丕扬抓的都是周家的下家,而且都是人证物证俱全,姚仁吉真的很想问问孙丕扬,你们是怎么抓的这么准的?我都不知道,这么多人,难不成周家有叛徒?
孙丕扬才不管姚仁吉怎没想,昨天憋了一肚子气,今天总算是到了出气的时候了。
姚知州,不知道你对本官的判罚可有疑议啊?孙丕扬坐在公堂上,看着姚仁吉,拉长了官音说道:如果姚知州觉得本官判罚有失公允,不妨说出来。
王忠和邢尚智相视而笑,都说文官小心一眼,记仇,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回孙大人,下官并无疑议!姚仁吉连忙站起身子说道,这已经是最轻的判罚了,如果因为自己改判杖责一百,徒三年,那自己不得被骂死。
第三十三章 海瑞的书
孙丕扬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带人犯!
随着孙丕扬的话,周家的四个人被压了上来,全都跪成了一排,孙丕扬一拍惊堂木,大声的呵斥道:看看这些,都是尔等的罪证。说着晃动了一下手中的证词。
十六个人的证词,尔等真是罪不容诛!
四个人此时已经抖若筛糠了,听了孙丕扬的话,周仓第一个跪爬了几步,大声的说道:大人,小人知罪,小人愿意招供,还请大人从轻发落啊!
其他三个人都是一愣,这个周仓也招供的太快了吧?
这几天四个人都分开关着,心里面也毛毛的,现在听了周仓这话,也忍不住了,连忙向前跪爬了几步,大声的说道:大人,我等也愿意招供啊!
狠狠的拍了拍惊堂木,孙丕扬大声的说道:吵什么吵,在吵先定你们一个咆哮公堂!
四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都跪了回去,不在说话了。
一个个来,周仓,你先说!孙丕扬看着周仓,大声的说道。
是,大人,是,大人,小人是周家的仓房管事,这些年周家的私盐都经过小人的手。周家的私盐买卖,大概是十年前开始做大起来来了。
起初是十几万斤,现在每年大概百万斤左右。
整个河间府的私盐,基本全都掌握在周家的手里面,因为靠着长芦盐场,自河间府以北的私盐,有大部分都是通过周家转出去的。
孙丕扬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这些转出去的私盐,转到何处去了?
回大人,全都转到河间府钱家了。周仓也不敢隐瞒,连忙开口说道。
签字,画押!孙丕扬点了点头,直接让旁边的书吏给周仓签字画押。
接下来孙丕扬又接连问了其他三个人,这三个人也分别从各自不同的角度佐证了周仓的话。账房说了金钱往来,还提供了一本账册,是他私下里面记下来的。
这份证据的出现,在场的人全都不说话了,姚仁吉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大人,这份周家对沧州官吏行贿的账册!差役将一本账册递给了孙丕扬。
孙丕扬点了点头,打开账册,上面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姚仁吉。从姚仁吉到任开始,周家每年给姚仁吉的贿银都在增加。从刚到任的一年万两,到今年已经增加到了五万两。
下面还有沧州其他的大小官吏,从账册上看,每年周家花在沧州官吏身上的钱,足足有十几万两。
还真是有钱啊!孙丕扬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向了姚仁吉,笑着说道:姚仁吉,你还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沧州一年的赋税才多少,这么多钱你也敢拿,你也不怕钱咬了手!
最后一句话孙丕扬已经是喊出来的,他真没想到姚仁吉敢拿这么多钱。
大人,这些钱并不是全部,长芦盐场的盐场大使是姚仁吉的兄弟姚仁康,每年从长芦盐场出的私盐,姚仁康占了两成。事实上,从十几年开始,周家就不断的贿赂盐场大使。
收钱办事的就留下,不收钱,不办事的,很快就会被调走。
孙丕扬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扯到了京城里面,钱家虽然背靠西宁侯,可是也不可能只靠着西宁侯。本身钱家就是士绅,加上金钱开路,收买一些官员,根本不会费力气。
给他们签字画押吧!孙丕扬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孙丕扬能控制的,想压也压不下去了。
来人,把姚仁吉和沧州大小官吏全都压起来,本官这些日子会坐镇沧州办公,一应事宜全都由本官暂为做主。事情如何处置,本官会上奏朝廷。
孙丕扬没有提审周丰,到了这个时候,提审周丰已经没有意义了。
王公公,刑千户,事已至此,长芦盐场那边估计也该乱起来了,兵贵神速,你们也出发吧!退了堂之后,孙丕扬对王忠和邢尚智说道。
好,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抓捕长芦盐场大使姚仁康,一路去抓长芦转运使余有光。
王忠和邢尚智点头答应,然后两个人就分头而去了。
孙丕扬也没闲着,回到屋子里面之后就写了奏折,将这个案件全都写了上去,然后让人快马入京,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京城的消息。
案子办到现在,孙丕扬已经没办法在继续办下去了。
如果要继续,那就需要朝廷派出大员,最少也是内阁大学士那个级别的。这一次牵扯到钱家,搬倒钱家,肯定会牵扯到不少朝中的人,说不定还有大员。
事实上孙丕扬是希望到此为止的,如果真的闹大了,整个河间府会不稳的。
京城,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打量着面前这个老头,心里面不禁感慨,老的厉害啊!
不过以海瑞的生活水平,他能活到七十多岁,还真是不容易,生命力真够顽强的。这个时代的人,活到七十,那可是古来稀啊!
皇上,何以如此看臣?海瑞见朱翊钧盯着自己,便开口问道。
海瑞的身子很是瘦弱,穿着一身通政使司的官服,显得有些大,不过老头的目光倒是很清明。说起话来中气也还算足,总的来说就是身体还算健康。
朕早闻爱卿之名,今日见到,自然要仔细看看。朱翊钧笑着说道。
些许名声,不值一提!海瑞摇了摇头,神态认真的说道:与天下万民的福祉不起来,算的了什么。臣前些日子上了奏折,奏请皇上恢复太祖时的法制,不知皇上可看了?
朱翊钧一愣,穿越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个敢问自己看没看他奏折的大臣啊!
要说海瑞不愧是海瑞啊?
朕看了,而且看过之后思虑良久,几夜为睡。说道这里,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朕又何尝不知道大明的问题,可是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海瑞也沉默了,不过他从怀里面拿出了两个本书,开口说道:皇上,这本兴革条例是臣为淳安县令之时,写下的为政经验和百姓民生。这本督抚宪约,是臣巡抚顺天的时候,写下的,皇上可以看看。
第三十四章 真正的海瑞
朱翊钧接过张鲸呈上来的书,说是书,其实是两本册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不过朱翊钧还是慎之又慎的放好,这才开口说道:朕一定会仔细研究的。
听到朱翊钧的话,海瑞笑着说道:那臣静等皇上佳音。
送走了海瑞之后,朱翊钧拿起了海瑞的那本书,朱翊钧最先拿起来的那本书是海瑞的《督抚宪约。开篇,海瑞写下了自己写这本书的初衷。
朱翊钧看得很出神,看过之后,朱翊钧拿起了毛笔,在海瑞的书册空白处提上了一句话。
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廉则吏不敢慢,公则民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这句话足以总结海瑞的初衷,也让朱翊钧更能读懂海瑞了。
这本书的正文内容,说是内容,不如说是一份规定,朱翊钧看着看着就笑了。在这个时代,海瑞的这份规定拿出去,难怪他受到了官员集体的排挤。
《督抚宪约中规定巡抚出巡各地,府州县官一律不准出城迎接,也不准设宴招待。
考虑到朝廷大员或许仍须稍存体面,他准许工作餐可以有鸡鱼猪肉各一样,但不得供应鹅和黄酒,而且也不准超过伙食标准。这个标准是:物价高的地方纹银三钱,物价低的地方两钱,连蜡烛柴火等开支也在上述数目之内。
这样的准则在现在的官员看来,那真是的不可接受,可是在朱翊钧看起来,那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舒服。还规定了有肉,海瑞也没那么死板啊!
后世政府都在严厉打击官员公款吃喝的问题,海瑞有这样的眼光,当真是眼光超绝。关键是他还真的做了,虽然没有彻底的推行贯彻下去,可是这样的尝试是好的,是值得赞许的。
在后面,海瑞写了关于一条鞭法的事情,事实上在他做县令的时候,海瑞就开始推行一条鞭法了。
海瑞的一条鞭法里面,已经有了摊丁入亩的雏形了。
海瑞将过去按地户丁分别征收实行征发徭役的赋役制度,改为按土地人丁征收货币与白银。将过去由纳税户轮流征收解运改为官府自行征收解运。
光是解运这一项,那就给百姓减去了不少的负担。
只不过这样一来,肯定增加了下级官吏的负担,估计这也是他们反对海瑞的理由。
同时把田赋力役和其他杂税合编为一条,统一按田亩核算征收,原来按丁户征役的办法一并改为摊入田亩。这一条就已经有摊丁入亩的意思了,如果在补上一条官绅一体纳税,那就真的可以实行了。
朱翊钧越看越兴奋,心里面很激动,或许这个时代没人能读懂海瑞,又或许也没人愿意去读懂海瑞。
大家都认为海瑞是异类,认为海瑞是不合群的,却没人愿意去了解海瑞真正是怎么想的。比起张居正,海瑞提出的清廉官吏,甚至用严苛的刑罚扫除贪腐,虽然难度大,但是效果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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