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桑手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格无
我走上去,七泽示意我站在平台靠前的位置,“把眼睛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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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灵渚
只要入了冬,不管在哪里都会变得非常寒冷,即使是灵气充裕的天域,也能凭空哈出雾气来。吞云吐雾,感觉自己像龙一样,无聊的时候能玩一天。
灵渚门的初冬与我之前待的苏州城终还是有些不同。
苏州的初冬,水还是暖的,无风无雪,即便到了大寒,也只是“寒沙梅影路,微雪酒香村”,一点薄雪含冬暖,一派安详风无澜,如同没有四季交叠枯荣轮转。呆的时间久了,眼中便不再有四季,就更没有春种秋收的旧规。一年三种三收,冬季焚稻秆,初春开始又芒种,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而在灵渚门里,只要一开门便有一股寒气带着冰渣滚滚涌进来,凌冽萧瑟,落下一地冰霜。
这么冷的天,我也不愿出门,抱着昭昭给我的暖炉缩在“书司殿”里看昭昭理书。
昭昭是我刚结识的书童,前几日出灵渚门回家探望,昨日才刚回阁。
眼下阁里只有她一个书童。
说是结识,倒不如说是我在东阁举目无亲缠上她了,昭昭年纪不大却是一个清冷的性子,做事利落走路带风,会对你求她的事一脸嫌弃,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简单来说是个慢热的炉子。而作为一个同时拥有仙资和灵瞳的书童,昭昭虽不习法术,但极为注重养生,今日见她起一大早晨练,将东阁后山冷泉的泉眼水接来用小炉煮沸分成三分,早中晚各喝一份,一则补水,二则提神。
而我偏爱橘子,每当我吃橘子时总会想起她对我的评价。
“女人是水做的,你是橘子汁做的。”
呵,以此推论,老书司可能是墨汁做的。
说起老爷子,由于上一任书司活的太过洒脱任性,东阁里每一层都有书逍遥法外不知去向,大多靠昭昭日常从中从桌子垫脚或者枕头下面寻出来。但还是有一些虽然名录在册,却找得死去活来也找不见去了哪里。
于是昭昭带着一群浮空的书从东边跑到西边,在跑回东边,变成了我看她理书最大的乐趣。
虽然冷淡,小姐姐却也温柔。
来灵渚门的第一夜,没有床没有被子,我自然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眼睛都是肿的。
昭昭一边拿剥了壳的熟鸡蛋敷在我眼睛上,一边数落我“看看你,丑死了。”
“唔……”我枕着昭昭的腿,发出一声呻吟。
“昨天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用书搭了个床,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原来都是强撑出来的。”
“没办法啊,忍不住想试试嘛。”我一低头,两个鸡蛋从脸上掉下来,我接住了。
“自作自受!”昭昭夺了我手中夺过鸡蛋,在我眼睛上用力按了一下。
“呜哇……”我吃痛又叫了一声。
“三长老今日命人将新的书司袍送过来了,今后你就不用穿着那件老书司的旧袍子了。”
“啊……代我谢过三长老……”
“大长老回灵渚门了,你若是见到他,最好绕着走。”
“啊……为什么”
“大长老原是一个中上等仙门的掌门,后来为做灵渚门长老,娶了掌门已经残废了的妹妹,入赘灵渚门做了掌门的妹夫,还将整个仙门拱手送给了灵渚门,野心大得很。”
“啊……还有这样的事”
“还有书司继任大典,不要忘记。”
“唔……”
什么!
我猛地坐起身,静坐了几秒。
“什么时辰了”
“巳时。”
“继任大典几时开始”
“午时。”
“啊……还有时间……”我又重新倒下去。
“起来吧你!”昭昭凶狠地将我掀翻在地。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我便衣冠整齐地站在东阁门口。
新的书司袍青底白水纹镶边,银丝勾勒出一只鹿身夫诸,四角长及衣肩,双袖又对称纹双嬴鱼,水纹绕袖,精美细腻。
很有仙人的感觉。
开门,便看见两位来接应的灵渚弟子,负手背剑,发髻高束,英气逼人,一左一右立于东阁门外。
“候书司多时了,书司是否准备妥当”
看来有人比昭昭还要着急。
“妥。”
“那是否能劳烦书司出来,随我们到大殿去。”
“……”
我轻咳了一声,示意这两个撑长了脖子找书司的灵渚弟子他们眼前这个比新来书童还要愣三分的傻子我就是书司。
两人看到我,都怔了,一个用手肘捅了捅另一个,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分别低了头捂了嘴掩饰尴尬。
尴尬归尴尬,我却没见七泽的影子,原本说好今日他会带人亲自带我去大殿,现在却连人都见不着。
“阿泽呢”我抬眼问这两个尴尬。
“三师兄被三长老叫住了,就先命我们两人带您去大殿。”其中一个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随我们来。”
我没多想,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过了浮虹桥,便是落霜亭,再往前就到了澜影栈桥。听昭昭说过,若到了夏天,澜影栈桥下荷花争相盛放,万芳聚华,便可见十里长栈如入纸卷,天上人间寻不到第二处。
远处水面上漂着一只似船的东西,首尾上翘,只不过前后不到半丈,恰好可容一人站立,乍眼一看像个漂在水上的巨木雕粽子。
我一过去,那“粽子”便缓缓向我漂过来。
“书司,请上鱼轿。”
一位灵渚弟子示意我上船。
我伸脚探了探,那“粽子”上下浮了浮。待它停稳了,我才试探着缓缓站上去。
没沉。
我本以为另有鱼轿会接剩下的三个人,却见那两位弟子单手掐诀,飞身一跃,竟稳稳踏在水面上,还一左一右缓步走到我前面。水平无波,竟然看不到丝毫涟漪。
有一瞬间我感觉这两个人是假的,是海市蜃楼的倒影。
“昭昭姑娘请稍等,待会另有鱼轿回来接姑娘。”
我与昭昭对望了一眼。我向昭昭传达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却看见昭昭也是一副同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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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盏
我还是进了众生殿。
话说众生芸芸,却无一相同,人各有面相,一面下有千面,千面下又各藏心思。老子所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用在这里也恰到好处。
一柱香的功夫,我面前已经摆了五六盏茶。每盏茶杯上,都刻了一个小小的“齐”字。
大长老,齐无洛。
我静坐着,心里七上八下。
“你就不着急”
书司继任大典已经开始一个时辰,若发现我不见,早就该热热闹闹找起来了。而现在却安静得出奇,想来是大长老让什么人扮成我,替我去了继任大典。
“您都不急,我着急什么”
大长老依旧捏着他的鬓发,嘴角含着一抹亦真亦假的浅笑,将第七盏茶递到我面前。
“然。”
我起端茶,想抿一口,“您就不怕我告诉别的长老”
“你尽可以跟他们说,如果你可以的话。”回答的意思模糊不清。
手停在半空,抖了抖。我看他笑得有点渗人,打了个寒颤。
说不定他想让我再也走不出这众生殿。
想到此处,我又小心翼翼将茶杯放下,手缩进袖子,用手指摩挲着袖口,盯着面前的七盏茶,似是看到了七碗死状不一的毒药。
“怎么不喝”
某大长老看上去不慌不忙,倒让我有些惴惴。
“大长老客气了,我……过敏。”我佯笑着,客气了一下。
是真的不敢喝。
“那,我们来谈谈正事。”
茶水滚沸,咕噜咕噜冒出大团水汽,烟煴澹澹而升,四散奔逃,如笔砚入水,墨染山河。
“我其实挺想收你当徒弟的。”他似乎是喃喃自语,提了紫砂茶壶,右手凭空化出一个杯子来。“你独自一人便能发现幻境苏州的端倪,看来底子还是不错的。”
我心头颤了颤,道:“大长老过奖了,我不过一介凡夫。”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灵力,是不是而且,一切辅助开灵瞳的法器,对你都没有作用,是不是”他拖长了音调,听来像寒夜长萧幽幽空响。“你在苏州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
“你是否还记得‘欲见其虚,必毁其实’”
是那张我收到的纸条。
“是……您写的”
“是我,是我提醒的你。”
“为何”
“那你就要问灵渚门另外几位长老了,为何在那幻境苏州城里,除了你,就再没有第二个人”
什么意思,偌大的苏州城,只是幻境只有我一个人那其他人又算什么那些原本无恙,却一夜之间消失的所有人。
“你所在的苏州城,只不过是一个结界,其中房屋街道,都与真的苏州一模一样罢了。至于你做了什么,我想你很清楚。你……真的以为,你没有灵力吗”
热茶从紫砂壶嘴口涓涓而出,入杯沿轻微晃荡,茶色清透,水声淋淋,听来格外响亮。
他的声音在我脑子里来回回荡,我知道我极为清醒,却没有办法思考。
“若是你没有灵力,那几个长老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心思将你困在那幻境中。且……你的弟弟,秦七泽,”他抬眼望了我,双眸含笑,笑得寒气纵生,却勾魂摄魄,“他可是灵渚门三长老的大弟子,入灵渚门时灵力满阶,而你……是他的姐姐……”
在苏州的五年,我不止一次想过,我是七泽的姐姐,但是为什么我不能像七泽一样御灵控兽。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让我暂时没有办法发现我的灵力。是不是,只要问题解决,我也可以,让灵力为我所用,与七泽并肩,而不是远远看着他的影子,恍若隔世。
我是他的姐姐,我说过会站在他前面,帮他遮风挡雨。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紧紧捏着袖子,浑身抖得厉害,牙根咬得咔咔作响。
我并非断情绝欲,叫我如何装作不在意,将七情六欲随意摆布。
“你并不是没有灵力,只不过被灵渚门的其他长老藏了起来,挪为他用。而我,只要你信我,我便可以让你的灵力恢复。”
“要我……如何相信”
大长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丝毫未变,拢了衣袖,转了头又捏起自己的鬓角来。
“那我们得先谈谈幻境苏州城。”
大长老嘴角微扬,将手中的一缕头发向后一抛,拢了袖子又给我递过来一杯茶。
第八盏,有些浑浊。
“方才我说了,幻境苏州城中只你一个人,而其他的人,则是各种精怪的灵魄所化。”
“灵渚门自建门以来就以御灵兽著称,门下弟子取灵兽灵魄,炼化嵌入自己精魄之中,便可将灵兽之技化为己用。”
“而那些长老们幻化出幻境苏州后,便将大半灵渚门所集灵魄都放在幻境里。”
“问题是,灵渚门其余长老们似乎有意瞒我,我只得自己去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我先是查到了,一条白蛇。传说最古老的玄皞天域古神白皞,其佩剑混元太虚泠魄剑曾经堕入轮回,化作秀才,在抚州城头独斩白蛇。而我所查到的那条蛇,虽不能断言就是与当年秀才斩断的那条,却一模一样。”
“曾有传说,神木妖域三桑落枝,化作妖物,残暴无道,堕入魔道,有神白皞携神剑斩之,魔陨于封渊崖旁。而那神剑堕入轮回,转世成为秀才,曾为抚州百姓斩杀蛇妖,创立仙门,立下大功。仙门名,玄皞。”
“我想,他们养着白蛇,不是心血来潮。起初我不理解他们为何要大废周章建一个一模一样的苏州。”
大长老说到此处一顿,转头望向我,向我一指,含笑道:“直到我查到了你。”
“……”
有些讶异,却也是事实,那时我确实在那幻境苏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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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伯
玉炉香,红蜡泪,白玉为顶,檀木作梁,珍珠垂帘,红绡罗帐,正中置一张七尺宽的沉香木榻,雕花繁复深浅不一,上置云纹绣香枕,浮铺灯围绕床榻缓缓旋转,百转千回流光溢彩。
三长老的轮回殿,布置得和苏州最大的风月场一样。
我跪坐在桌案前,正对着三长老半倚半靠躺在沉香木榻上,托着头,闭了眼,睡眼惺忪,懒懒散散,身上重青色灵渚长老袍松松垮垮罩在身上,袍边散开撒了一地。
眼前景象,和美人出浴图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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