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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天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皆破




第226章 子欲养而亲不认
    郭冬岳面对张子安怀疑的目光并不以为意,他悠哉地甩了甩马尾辫,笑了这是张子安第一次见到他笑,要知道这家伙从之前露面开始,虽不说是总绷着脸,但始终没有真正地笑过,就仿佛心中有挂怀之事一样。

    我看你的这只鹦鹉非常聪明伶俐,说起话来字正腔圆,请问是你教的它么?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打听一下是谁教的它,如果不是你,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教的它,我同样免费负责为你设计和装修。他貌似平淡地侃侃而谈,但眼神里的深厚兴趣是掩藏不住的。

    就当是我吧。张子安含糊地说道。

    在彻底弄明白他的来意之前,张子安不敢贸然透露和答应任何事,哪怕他给出的条件非常优厚。张子安小时候曾经教过店里的鹦鹉说话,然而小孩子特有的三分钟热度让他很快就放弃了,由此也知道教鹦鹉说话是一件需要耐心与毅力的事。当他长大后,又知道除了耐心与毅力,鹦鹉的品种选择更是重要。

    郭冬岳与很多类型的人打过交道,他发现张子安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胸无城府,在关键问道上很会玩太极拳。想了想,他决定开诚布公,想得到对方的诚意,就必须先展示自己的诚意。

    是这样,我想送人一只鹦鹉当然是要会说话的。他解释道。

    我这只不卖。张子安提前打预防针。

    我知道,我没有要求割爱。郭冬岳回应,我只是想找个专家,帮我训练一只鹦鹉说话。当然,我的要求并不是这么简单,甚至可以说稍微有些复杂,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会付出很优厚的报酬。

    不知是什么复杂的要求?你可以说说,我掂量一下能不能办到。

    张子安来了兴趣,倒不是说他特别想得到这笔优厚的报酬,而是被激起了好奇心,想知道郭冬岳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反正问一下又不会怀孕。

    不仅是他,连一直想说话想得心痒难耐的理查德也暂时停止搔弄胸前的羽毛,好奇地盯着郭冬岳。

    郭冬岳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抄在裤兜里来回踱了几步,脸色忽晴忽阴,表明他心中有着非常复杂的心理斗争。最后,他长吁一口气,说道:张先生,你听说过阿尔茨海默综合症么?

    阿尔茨海默综合症?

    张子安听这名字很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然而理查德却立刻回应道:老年痴呆!

    虽然它说得很对,但张子安还是屈指弹了一下它的脑袋,一是为了警告它不要再乱说话,省得被人抓走切片,二是郭冬岳特意使用这种病的学名,也许意味着他的亲人或者朋友得了这种不治之症按照郭冬岳的年龄来估计,大概是长辈吧,而老年痴呆这个词显得很不礼貌。

    哎呀!打是亲,骂是爱!理查德张开翅膀捂着脑袋叫道。

    郭冬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与灰鹦鹉的互动,再次确认了他进门时张子安肯定是在跟这只灰鹦鹉开玩笑。同时,他的心中也燃起了一线希望。

    这只灰鹦鹉不对,应该是这位店主,实在是太神奇了,是怎么把鹦鹉训练到这种程度的呢?看到有人进门说你好不算什么,被弹了一下说打是亲,骂是爱也不算什么,但听到阿尔茨海默综合症,却能立刻说出老年痴呆这个俗名简直是不可思议!虽说是条件反射,但它的词汇量到底有多少?

    我这只鹦鹉比较逗逼,你别介意啊!张子安发觉郭冬岳眼神不对,连忙解释道。

    没你逗逼。理查德还嘴。

    张子安作势又要弹它脑门,它机灵地小跳着躲到旁边去,恰好在他的臂长之外。

    咳,你请继续说。他干咳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郭冬岳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说了,也就不再隐讳,直言道:不瞒张先生,我母亲得了这种病,而且你大概也知道这种病治不好,只能

    他的心头一片黯然,只能等死这几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只能保守治疗是么?张子安却突然接口道。

    一股和缓的暖流涌入郭冬岳的体内,他勉强笑了笑,没错,只能保守治疗。

    在医院里,医生当着他的面也是这么说的保守治疗,医生说话时的语气积极而阳光,令人一听就油然生出希望。然而他离开后又想起忘了问一些事,于是马上返回,却在医务室门口听到有实习学生在问,问有没有治好的可能?刚才那个充满阳光与希望的医生却只是冷淡地回答:只能等死。

    虽然郭冬岳早已经知道了这是必然的结局,这毕竟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想查什么东西是很容易的,但当面听人说他母亲只能等死,还是令他无比暴怒。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和那个医生发生了冲突,差一点变成了电视报纸和网络上的医闹事件,好在那些实习学生们在事态恶化到不可收拾之前,及时拦住了他。

    暂时保守治疗,现在科学进步很快,目前难治的病,也许很快就能治愈了。张子安说道。

    郭冬岳仔细观察他的脸,发觉他似乎并不是在敷衍,而是很认真地说,甚至可以从表情上判断出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张子安确实是这么认为的,科学的突飞猛进毫无道理可言,连能捕捉虚拟精灵并化为实体的游戏都能出现,还有什么不可能?

    郭冬岳接着说:我父亲早逝,现在我的亲人只剩下我母亲了。

    张子安点头,他多少能理解这种心情。

    可是郭冬岳握紧拳头,牙关紧咬,无比费力地吐出一句话,可是她却认不得我了

    张子安先是一怔,联想起老年痴呆这个俗名,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说世间最痛苦的事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么子欲养而亲不认恐怕算是最悲哀的事了。

    只是他不明白,这与鹦鹉有什么关系?



第227章 病来如山倒
    阿尔茨海默综合症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症,病因至今未明,而且无药可治。

    作为一名青年才俊设计师,郭冬岳经常出差,不论是接业务还是向同行汲取经验,国内国外的到处跑,每次出差的时间在半个月到数月不等。

    郭冬岳忙于事业,迄今还未结婚,他的母亲很是挂心。从很早的时候起,郭母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在他出差时每隔三天就会给他打一次电话,询问他是否平安。打电话之前,郭母会仔细计算时差,考虑到他的作息时间,绝不会打扰到他的休息,也不会打扰他的工作。当他回到下榻的旅馆,掸落一天的尘土,母亲的电话就会准时到来。

    郭冬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电话,把报平安当成了一项例行公事,虽然有时候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心情烦躁,在电话里会显得很不耐烦,说不了几句就会挂断。

    在某次出差的最后一天晚上,他圆满完成了工作,心情难得很放松。他在旅馆的浴缸里泡了个澡,出来后披着浴袍,端上一杯红酒,听着他最喜欢的古典乐,靠在沙发上闭目小憩。

    这样的悠闲时光本应很享受,他已经决定喝完这杯酒之后就去美美睡一觉,等明天天亮就搭乘飞机回国,然而不知是何原因,当酒喝完时,困意却迟迟未至。不仅如此,原本放松下来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焦躁,像是忘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起初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仔细回忆白天的工作细节,似乎没有什么遗漏和考虑不周之处。反复想了好几遍,他甚至打开笔记本电脑复核设计草图和招标合同,但是仍未找到心烦的根源。至于其他的事郭冬岳的感情经历几乎是一片空白,以前谈过几次短暂而不太成功的恋爱,连对方的样子都已经淡忘了。

    当他打开手机,看到飞机标订票成功发来的提示短信,注意到机票的日期时,这才明白了今天应该是母亲给他打电话的日子,为什么电话铃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可能是有事吧?

    他默默计算了一下时差,国内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午饭时间,也许是母亲忙着做饭而把打电话的事忘了虽然这种情况从未有过,但老年人嘛,总是容易健忘。

    要不要主动打给母亲询问一下?

    他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反正接通了也只会说上几句话,再说明天他就回国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如果母亲真的正在做饭,电话铃突然响起,也许反倒会令她手忙脚乱,可能会被烫伤。

    想通了这点,他不再挂怀。红酒的后劲上涌,他一头扎进床里,深深地睡了过去。

    叮叮叮叮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强行把他从梦境中拉回。

    喂?他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凭着印象摸索着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冬岳,是妈!刚才忘了给你打电话,本想算了,但要是不打一个妈就不放心啊。电话听筒那边传来母亲饱含歉疚的声音。

    嗯,没事,我一切都好,明天就回去了。他说道。

    哦,那就好。听声音你在睡觉吧?好好睡吧,妈知道你没事就放心了。

    没事我就挂了啊。

    好,挂吧。

    如同以前一样,郭冬岳主动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往哪里一扔,继续睡。也许是因为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而消除了他的心事,他这次睡得更沉,几乎没有做梦。

    叮叮叮叮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郭冬岳往床头柜位置一摸,没有摸到。

    手机继续响铃,非常吵。

    他不得不睁开眼睛,左右摆了摆头,发现手机被扔在了床的边缘。他翻了个身,滚到手机旁边,拿起来一看,来电人又是母亲。

    郭冬岳盯着屏幕上母亲的头像愣了几秒钟,才接通了电话。

    妈,怎么了?他问道。

    冬岳,刚才妈忘了给你打电话,本想算了,怕打扰到你休息,但要是不打一个妈就不放心啊电话那边传来母亲饱含歉疚的声音。

    可能是酒精外加被电话吵醒的原因,他的脑子有些混乱,这些话刚才好像听过一次,是不是在做梦啊?刚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在和同事闲聊的时候,他听同事说过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叫做即视感,意思是说莫名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很熟悉,仿佛之前曾经经过过或者梦到过。

    这就是所谓的即视感吗?

    妈你是不是刚才给我打过电话了?他揉着额头问道。

    母亲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明显的疑惑说道:没有啊,妈刚才在吃饭,没给你打电话啊,你是不是做梦了?是妈不好,不应该在你睡觉时打电话

    没关系,我不困。

    身体没事吧?什么时候回国?母亲问。

    没事,我身体很好,回国是明天。

    哦,那回来之后来家里吃饭吧,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好的。

    如果是往常,这时他会找个借口挂断电话,但刚才的怪异感觉始终在他的心头缭绕。于是他把通话切换到后台,翻出了通讯记录,赫然看到母亲的号码下在半小时前有一次来电记录,通话时长是1分钟。

    郭冬岳睡意全无,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妈?

    怎么了,冬岳?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吗?

    母亲笑了笑,这孩子,不是刚问过么,怎么又问一次?年纪轻轻的记性就这么差,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啊?

    不不不,妈你看下你手机的拨号记录,是不是半小时前给我打过一次?他急切地说道。

    母亲操作起手机来比较慢,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听到她咦了一声,奇怪了,我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啊?

    你不记得么?郭冬岳的冷汗都快下来了,这件事透着诡异,要么是灵异事件,要么就是哪里不对劲儿

    不记得啊,是不是不小心误拨了?

    郭冬岳没有说什么,误拨是有可能的,但之前接电话的记忆也是虚假的吗?



第228章 褪色的记忆
    张子安听到这里,已经大致上能够猜到后续的事情了。

    郭冬岳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而且设计师的职业素质要求他心细如发。那天晚上他安慰了一下母亲,挂断电话后却再也没有睡着。第二天,他坐飞机返回国内,直接去了母亲家里,带她去医院检查。郭母很抗拒,说自己身体很好,不要浪费这钱,最后还是郭冬岳几乎连哄带骗地把她带到了医院。

    跑了好几家医院无果之后,他终于在一家权威医院里确诊了病情阿尔茨海默综合症,虽然目前仅是早期,但一些症状已经渐渐变得明显。

    郭冬岳很自责,为什么没能早些注意到?他上网查询了关于这种病的一些知识,虽然病因未知,但有证据显示,丧偶孤僻和情绪抑郁的老人往往发病率更高。

    他父亲早逝,几乎完全是由母亲把他一手拉扯大。他慢慢长大成人,离家上大学,然后出国留学,工作之后为了离公司近一些,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自己住,此外还经常出差,除了逢年过节以外,往往个把月才会回一次家。

    为了工作为了事业而拼搏的过程中,他完全没有考虑到母亲孤独一人的感受,甚至在接到母亲报平安的电话时还会觉得不耐烦,说不了几句就会挂断。母亲已经退休了,由于向来性格娴静,不喜欢串亲戚,没有什么特殊爱好,与邻居那些整天拉帮结伙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合不来,现在回想一下,他简直无法想象母亲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每次出差时母亲打来报平安电话,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却从未反过来询问过母亲的身体怎样当然,如果只是头痛脑热,即使他问了,母亲肯定也会隐瞒的。

    郭母并不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而是认为郭冬岳在瞎操心,瞎花钱阿本茨海默症的病人,在病情早期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正常人别无二致,别说郭母自己感觉不出异常,就算在别人看来也很正常,甚至连医院都很难确诊。

    郭冬岳给母亲请来专职保姆,因为发病时很容易在外面走失,找不回家。郭母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家里骤然来了个陌生人,很不适应。她觉得这很浪费钱,儿子大了,是时候考虑为结婚而攒钱了,虽然郭冬岳挣得不少,但没人嫌钱多啊。尽管如此,她还是坳不过儿子,只得答应下来,让保姆照顾她。

    保姆是郭冬岳高价请来的,专业素质和能力自不必说,与郭母相处的还算不错。然而随着郭母病情的恶化,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孤僻,当发病时会怀疑保姆是悄悄进屋的小偷,还因此而报过警。有时候保姆出门买菜,为了防止她自己离开家走失,会将她反锁在屋里,她就怀疑是有坏人绑架她,再次报警一来二去,警察也被弄得不厌其烦,保姆也辞职了好几个。

    很多人劝郭冬岳把她送进老年公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不想把母亲送到那个充满陌生人的所在,因为母亲不发病时跟正常人完全一样,他不想把她和病人这个词联系起来。有时候他回到家,看到母亲戴着眼镜坐在起居室的摇椅上看报纸的样子,恍惚间觉得十几年的光阴不过转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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