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天王

    猴儿酒这种东西传言甚广，是真是假不知道，毕竟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但猴子确实是喜欢饮酒的，这有据可查，而且很容易证明。

    从很早时候起，中国和外国人就知道用酒可以引诱猴子接近然后捕捉，甚至把一坛老酒摆在猴子出没的地方不用管，第二天再过来，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醉倒的猴子……

    用野果酿酒，最好是用熟透的野果，糖分含量高，容易滋生酵母菌，酵母菌会把果糖转化为乙醇，也就是酒精。

    从进化和生存角度讲，喝了酒可以加速血液循环，酒本身就是高热量的饮料，可以帮助猴子度过漫漫严冬。

    这只……酒猴精灵显然是个酒鬼，像是犯了酒瘾，坐立不安地抓耳朵挠屁股，可怜兮兮地向张子安乞求他手里的野果。

    熟透的野果很甜，含有丰富的糖分，在森林里并不多见，大概很多食草动物都喜欢以这种野果为食，往往还不等熟透就被吃掉了。

    在它的带领下，其他猴子可能也染上了一定程度的酒瘾，纷纷从石缝树梢间找出它们藏匿的食物，比如各种坚果或者风干的虫子之类的，要求跟张子安交换食物。

    张子安又不是贝爷，对那些食物没兴趣，想了想对它说道：“我想打听一些情况，如果你能告诉我，我就把果子送给你，也不需要你们的食物，怎么样？”

    “嗝儿！什么？想问什么？用果子交换，什么都可以！给我果子！”酒猴迫不及待地蹿过来，想伸手去抓他的背心。

    他赶紧把装着野果的背心藏到身后，同时向精灵们使个眼色，让大家帮忙照看着，防止猴子们冲上来哄抢，因为这是唯一能跟猴子们谈判的条件。

    “等一下，别着急，只要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果子全是你的。”他警告道，“但是你别想打歪主意，因为我们也是不好惹的。”

    “嗝儿！问！快问！”近在咫尺的它又打了个臭酒嗝，熏得张子安赶紧把脸扭到一边。

    “我想问的是……附近是否有一座宫殿？是不是有一个扛着斧子砍树的男人，还有一个长得很难看的女人？”他问道。

    外地人初来乍到，想要找什么东西，当然要向熟悉情况的本地人打听。

    酒猴的脸上顿时显出愤懑之色，“嗝儿！男人！讨厌的男人！自己酿酒喝！不给我们喝！”

    张子安和精灵们对视一眼，心中大喜，这只酒猴果然知道广寒宫的位置，起码知道吴刚的所在之处。

    弗拉基米尔更是脱口而出：“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嗝儿！桂花酒……好喝！”酒猴垂涎欲滴，陶醉地眯起眼睛，吧唧吧唧地舔着嘴唇。

    张子安又问，“能不能带我们找到那个讨厌的男人？”

    酒猴不置可否，指向他手里的野果，它已经表示了足够的诚意，是时候该他履行诺言了。

    野果再怎么好吃，也只不过是野果而已，饿一两顿也不会死。

    张子安慷慨地把背心递给它，“我说话算数，给你吧。”

    “嗝儿！果子！果子！熟透的果子！”

    酒猴一把夺过背心扛在肩上，一溜烟儿地蹿回乱石堆上面，小心翼翼地挪开一块石头。

    酒香四溢。




蟾宫折桂（10）
    酒猴精灵得到了熟透的果子，其他猴子们也兴奋异常，一个个馋酒馋得抓心挠肝，像是多年没尝到酒味的酒鬼。

    说来也是，果子只有熟透的时候才最适合酿酒，否则酸度太高，一年之中只有秋季是果实成熟的季节，秋天的果子酿成的酒，放到一群酒鬼的手里，能撑几个月？怕不是几天就喝完了。

    猴子们全都聚集到乱石堆上，流着口水看着酒猴鼓捣果子，对外界的其他事情完全不在意了，真的跟人类酒鬼犯了酒瘾差不多。

    张子安也跳到了乱石堆上，伸长脖子一看，原来猴子们利用石头表面天然的凹陷或者孔洞，把石头当成了一个个天然的小酒窖。

    然而，这些酒窖绝大部分都空了，只剩果酒的酒香和一点点果肉的残渣，看得出来这些酒鬼猴子们正处于青黄不接的酒荒时期，怪不得它们为了得到果子，愿意拿它们的一切来交换——人类不也是这样？瘾头儿一上来，就算是亲爹亲妈也敢出卖。

    有的猴子为了解酒瘾，用挖空的木头盛着清水，倒进空了的酒窖里，然后趴在石头上啜饮这些沾了酒味的水。

    酒猴精灵毕竟是精灵，没那么low，它的酒瘾最严重，但它是个体面而讲究的酒鬼，它可以接受掺水的酒，但身为酒客的尊严令它绝不会接受掺酒的水。

    它打开了个形状最好、密封最严实的小酒窖，酒窖里面本来就有一些果子，一打开就飘散出扑鼻的酒意，就像是普通人买回水果放在室温下忘了吃，水果软烂之后所散发出的那种味道，但是更加香甜醉人。

    它把背心里的果子全都倒进小酒窖里，拿一根树枝戳了戳，跟原有的果子搅拌均匀，又加了些清水，然后郑重其事地用石块盖住，再用草泥糊住缝隙。

    至于背心，它没还给张子安，瞅了瞅他的衣服，有样学样，把背心套到了自己的身上，由于背心对它来说过长了，它穿着像是一条裙子。

    “吱吱！”

    “吱吱！吱吱！”

    猴子们被酒香味刺激到，纷纷围拢过来，馋相毕露地盯着那个酒窖。

    “嗝儿！滚一边去！果子还是果子！不是酒！”酒猴作势恐吓，“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再喝！”

    它明白一些酿酒的原理，其他猴子们却不懂，酒尚未喝完的时候，它们也许能忍耐一二，但现在它们亲眼看到酒窖全空了，只剩这么一点希望，都唯恐自己喝不到酒，依然围着不散，虎视眈眈地彼此戒备。

    酒瘾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越来越重，这些猴子们的酒瘾也是。酒猴初来乍到的时候，它们还不知道酒为何物，看着它把收集来的美味果子不吃而是藏进石头里，它们还讥笑它傻，但是当来年开春，它启封酒窖时，那飘散出来的醉人香气，简直把它们的魂儿都勾走了。

    酒猴不算小气，因为自己喝闷酒没什么意思，有同伴共饮才好，于是它慷慨地把果酒分给其他猴子，让它们也尝尝，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猴子们食髓知味，又不像人类那样有一定的自制力，全都沉迷果酒无法自拔。

    没办法，这么点儿酒不够大家喝的，酒猴就指挥它们收集野果酿酒。

    春天的果子酿出来的酒又酸又苦，跟马尿一样难以下咽，夏天的果子酿出来的酒稍好一些，勉强能喝，谈不上美味，最好的就是秋天的果子。

    但是，眼看没有果子的严冬即将到来，酒瘾越来越重的它们要如何度过这个漫漫严冬呢？

    猴子们喝起酒来没有计划、没有节制，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每次的酒刚一酿好，就被它们抢食一空。

    现有的这些果子，充其量也就能酿出三四碗的果酒，根本不够大家分的，春天打开酒窖的一瞬间就要抢破头。

    甚至可能等不到小半年后的春天了，看这架势，酒瘾发作的猴子们闻到酒味，现在就想杀鸡取卵。

    酒猴当然要维护酒的尊严，目前酒窖里的那些东西根本还不是酒，只是烂果子而已，怎么能暴殄天物呢？

    它竭力向猴子们说明，但无异于对牛弹琴，酒瘾上头的酒鬼们是不会听什么解释的，逼急了别说是带着酒味的烂果子，就算是带着酒味的石头，说不定它们也会放进嘴里嚼嚼。

    这并非夸张，听说战斗民族的酒鬼们一旦酒瘾发作，连战斗机的防冻液都不放过，甚至在2016年的时候有一则真假难辨的新闻，说是伊尔库茨克市的穷人们把含酒精的沐浴露当酒喝，结果喝死55个人，原因是沐浴露的标签上只写着含乙醇，实际上还含有对人有毒的甲醇。

    生产沐浴露的厂家其实也挺冤的，人家生产时候也没想过有人会拿沐浴露当酒喝啊……

    因此，酒瘾一旦发作，所做所为根本没有下限。

    人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猴子。

    平时，猴子们因为酒猴会酿酒，相当于掌握了核心科技，对它恭敬有加，尊它为首领，对它言听计从，但现在这种酒瘾发作抓心挠肝的情况，就算是亲爹亲妈挡在那个酒窖前，它们也要大义灭亲。

    酒猴似乎不擅长战斗，在战斗力这方面跟普通猴子没有太大区别，被猴子们推推搡搡的，非常狼狈。只要它被推离原位，刚密封好的酒窖就会被猴子们拆开，把带着酒味的果子们分食一空。如果它坚持反抗，说不定后果更严重。

    丑态百出的酒鬼猴子们令精灵们看得无不摇头，特别是飞玛斯，它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沉迷于美酒佳肴，回想起来不禁暗暗后怕，说不定它也险些成为这些酒鬼的一员。

    张子安还指望着让这只唯一能跟他沟通的酒猴精灵给他带路，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于是提议道：“扛斧子的男人那里，应该有很多酒吧？美味香醇的桂花酒，足够大家喝的。我正想去找那人，不如大家同去如何？打土豪，分美酒！”



蟾宫折桂（11）
    吴刚！

    扛着寒光闪烁的利斧，蛮牛般的肌肉兄贵，整天闷头砍树的同时也是一位酿酒高手，毕竟月宫里没有手机也没有WiFi，闲着干什么呢？总得找点儿事做。

    显然，猴子们都见过吴刚，而且都对那个男人畏惧甚深，一听到他的名字，它们甚至从酒瘾中暂时清醒了，吓得面面相觑。

    “嗝儿！”酒猴吓得打了个又大又臭的酒嗝，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咔擦！咔擦！”

    它比划着用力劈砍的手势，意思是会被吴刚把脑袋给剁掉。

    张子安给它们做起了思想工作：“我问你们，这月桂森林，这月桂树，是属于吴刚的么？”

    酒猴把他的话翻译给猴子们，猴子们听得一愣，纷纷摇头。

    “对啊，土地、树、花、果都不属于吴刚，是属于你们大家的，用这些东西酿出来的酒也应该属于大家！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落后的私有制！这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有酒大家喝，有钱大家花，一定要实现共同富裕！”他义愤填膺地说道。

    弗拉基米尔听得频频点头，局座的思想水平又双叒叕提高了啊。

    猴子们听得稀里糊涂，不过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在酒瘾的作用下，平时对吴刚避之唯恐不及的它们，此时被他描述的桂花酒勾走了魂儿，这时候即使跟它们说，用一条胳膊或者腿换一碗桂花酒，它们可能也会同意。

    酒瘾这种事，真的没法说。

    张子安进一步煽动道：

    “吃野果，备酒浆，直闯广寒战吴刚，吴刚那里有佳酿！”

    “吃他娘，喝他娘，吃喝不够找吴刚！”

    “不当差，不储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猴子们哪里听过如此蛊惑人心的话，顿时被搔到了内心的痒处。

    对啊！我们为啥要辛辛苦苦收集野果储备过冬的粮食？吴刚那里有酒有肉，凭什么不让我们吃？抢就完事了！

    “吱吱！”

    “吱吱！吱吱！”

    猴子们群情激奋，捶胸顿足，脸上杀气腾腾，仿佛吴刚真的欠它们的酒一样，而把张子安看得像是给它们指引光明的救世主。

    他这个“救世主”实际上做了什么呢？只不过空喊了几句口号而已。

    吴刚又怎么惹到这群猴子了？人家自己酿酒自己喝，本来也跟猴子们没关系，现在猴子们却认为他欠它们的酒……这是什么道理？因为人有我无，就要去抢吗？

    精灵们听得纷纷摇头，这种莫名其妙的口号明明是在鼓励好逸恶劳、宣扬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歪风邪气，但因为正好迎合了这些猴子不劳而获的心理，竟然得到了它们如此的拥护？真是世风日下，猴心不古。

    唯一不感到意外的只有猴子们的同类，π。

    早在第一次进入梦境世界，被耍猴者逮住被逼卖艺的时候，π就已经知道同类是多么自私和冷酷无情，后来进入机器之梦的经历，更加印证了这点，所以它对这些同类们一点儿也不同情。

    张子安见猴子们都被动员起来了，向酒猴使了个眼色，后者犹豫了一下，把心一横，重重地点了点头。它何尝不想痛饮桂花酒呢，平时光是远远闻到香味，它就好几次险些不要命地扑过去。

    它不仅同意了，为了表明破釜沉舟的决心，还把自己刚封好的酒窖给打开了，把带着酒香的果子分给猴子们——这些果子部分发酵，已经含有少量酒精。

    猴子们争抢着吃了果子，不一会儿酒意上涌，步伐不稳，更是发起了酒疯，脸红脖子粗地互相打闹，拍打胸膛声嘶力竭地吼叫，用尾巴将自己吊在树枝上晃来晃去，明明是两只公猴子却骑在了一起……像是浑身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还有的猴子借着酒疯想来撩拨精灵们，那就是自找倒霉了。

    菲娜和弗拉基米尔这些治下严明的精灵，根本看不下去这群猴子令人作呕的丑态。

    神话里，孙行者敢于大闹天宫的部分原因，八成也是因为那只猴子在王母娘娘的宴席上偷喝了太多酒，发起了酒疯。

    没办法，猴子就这么不胜酒力又酒瘾贼大。

    如果这是现实世界，张子安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忽悠一群猴子去冒生命危险，但这并不是现实世界，这群猴子应该只是类似于怪鱼和蟾蜍的游戏角色，它们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所做所为也和现实世界里的猴子差不多，其实并不是，因此他也不用觉得内疚之类的，很少有人会对游戏里的无名小角色而感到内疚吧。

    理查德落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嘎嘎！你这个白痴大概是生不逢时。”

    “为啥这么说？”他好奇地问道。

    理查德翻了个白眼，“你若是生于古代乱世，就凭你这不要脸的劲头和煽动力，说不定也能混个‘天王张秀全’之类的匪号青史留名。”

    “张秀全是谁？我叫张子安。”他挥手把它赶走，“匪号什么的……多难听。”

    酒猴吃完了果子，借着酒劲狠狠地打了个酒嗝，“嗝儿！战吴刚！战吴刚！战吴刚！”

    猴子们不等它下令，呼啦一下子向森林的某个方向蹿去，酒猴也混在里面，向张子安他们招手示意跟上。

    “吱吱。”

    π拦住了它们，向它们挥了挥手里的木棍，又表演了横扫、竖劈、直捅、撑杆跳等使用方法。

    猴子们的特点是擅于模仿，它们一看木棍居然有这么多玩法，于是跳到附近的树上，折断树枝掰掉枝杈当作木棍，学π的样子挥舞，不一会儿就玩得有模有样。

    猴子们虽然不是精灵，但它们强在适应这里的重力和环境，而且借着酒劲心狠手黑，再加上犯了酒瘾后那种悍不畏死的疯狂，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