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指战员

    说完他沉重地呼了口气，对身边的士兵命令道：“现在我命令，部队分成两部分，分别由我和秋田少尉指挥，从镇南方突围。突围成功之后，汇合地点暂时定为西南边的那处洼地。”

    ……

    公鸡头捧着所谓的‘热汤’，蹲在一边看着祥娃子支使傻墩挖掘机枪阵地。

    热汤是蛋花汤，只是鸡蛋有点少，可能一大锅只放进了两三个鸡蛋，除了表面能看到的零星蛋花模样，下面完全是清水。

    还好表层偶尔能看到一点油星，证明后勤的那帮孙子给的并不是热水。

    只是大冬天的，送上来的热汤早就不热了，充其量有点余温，让人喝进去不觉得那么凉。

    不过这对在前线的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

    以往在阵地上，想喝口水都是极难，更别说是做好的热汤了。

    此时的他已经渐渐从魔怔中恢复过来，重新变成了一个有些呆木的老兵。

    对祥娃子支使新兵弹药手干活，他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在战场上，老兵就是有诸多的权利，支使新兵干活真不算什么。

    “成天吃那么多，挖个坑都挖不动，你娃都会干啥子？”

    傻墩擦了擦额头的大汗，抬头憨憨地对着在一边抄手看的祥娃子解释：“这土太硬嘞，都冻上嘞，不信你下来挖挖试试。”

    祥娃子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土已经冻上了，只是他毒舌的习惯发作，无聊吐槽而已。

    “莫得偷懒，赶紧挖！”

    “俺饿嘞，俺想吃馍。”

    祥娃子对着傻墩的军帽就是一巴掌：“馍馍馍，成天就晓得吃，今天你要是挖不好，劳资今天让你啥子都莫得吃。”

    傻墩没有反抗，以前要饭的时候，被人打得次数多了。

    听到挖不好坑就会没吃的，他赶紧重新投入到挖坑的行动中去。

    祥娃子有些无聊，凑到公鸡头身边，瞧了眼还有大半半盒的蛋花汤，讨好般说道：“头儿，你要是喝不下……”

    公鸡头毫不犹豫对着祥娃子就是一脚：“滚！”

    祥娃子被踹得差点滚进傻墩挖好的坑里，拍了拍屁股不满嚷道：“不给就不给撒，打人干锤子？”

    公鸡头刚想骂他几句，忽然脸色一变，把手里的鬼子饭盒往地上一放，不顾洒进汤里的泥土，拽起旁边的步枪就趴了下来。

    祥娃子见状急忙就地一滚，滚进了傻墩挖了一半的掩体里。

    头儿是属狗的，能在百米内就闻到鬼子的味道，这是他们两年能活下来的重要依靠。

    他轻轻把不远处的捷克机枪拉到身边，瞪了眼想问话的傻墩，把对方的话憋回了肚子里，缓慢拉动枪机，让声音低不可闻，用口型无声询问上面的公鸡头。

    “哪锅方位？”

    公鸡头把头深深埋进了稀疏的枯草中，只伸出手指指了指下方的洼地。




第四百一十六章 意外
    十几个鬼子喘着粗气仰躺在斜坡上，刚才他们心惊胆战地穿过了支那人的阵地，有惊无险地突围成功。

    为保证不发出声响，他们把身上的水壶都扔掉了，还有饭盒等任何能引起响动的东西都被全部舍弃。

    恰好当时他们突围的地方有己方的机枪声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这才趁敌人注意力转移的机会，从镇南成功突围。

    这里是计划中的汇合地点，他们会在这里等待秋田少尉率领的另一支队伍十五分钟。

    要是十五分钟对方还没有抵达，那他们就会独自向小王山的己方阵地撤退。

    镇内的枪声已经越来越稀疏，战车的轰鸣声清晰可闻，偶尔响起的三八式步枪的枪声，证明里面还有自己人在战斗。

    要是按照以往，遇到袭击的他们会依托有利地形固守，等待支援。

    但是这次不同，敌人竟然出动了战车，镇内没有混凝土工事，更没有战防炮等反战车武器，要是固守那就是等死。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个时候要是还没突围出来，剩下的几乎就没什么希望了。

    “大尉，上面似乎有人。”一个鬼子司务兵（厨子）悄声对着工藤指了指上面。

    周围的鬼子闻言，神情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各种武器。

    工藤对着一个手中有枪的老兵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转身面对山顶的方向，把脸仰起，迅速起身向上瞄了一眼，就立马把头缩了下来。

    看到工藤询问的眼神，他摇了摇头。

    周围的鬼子顿时放松下来，他们并没有怪那个司务兵，因为一路上心惊胆战的他们，也经常会疑神疑鬼。

    那个司务兵想说点什么，看了眼刚才探头侦查的那名曹长老兵，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工藤自然更相信自己手下老兵的判断，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对着周围的士兵们打气道：“士兵们，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到……”

    “公鸡头，你那布置得咋样嘞？排长让俺来问问。”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粗嗓门的声音，把工藤的话憋了回去。

    ……

    公鸡头把胸前的四颗手榴弹放在了顺手的位置，现在他们这只有三个人，能派上用场的其实只有他和祥娃子两个。

    虽然手里有一挺捷克式机枪，但是想靠一挺机枪就压制住下面的鬼子，无疑是痴人说梦。

    鬼子的枪法太准，稍一露头脑门上就可能多个洞。

    目前还不清楚下面的鬼子有多少，八成是从镇子里突围出来的鬼子，数量肯定不会太多。

    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去寻求增援，等大部队赶到，只要在坡上用手榴弹招呼，己方不用遭受伤亡就能解决下面的所有鬼子。

    就在他嘱咐弹药手傻墩去要求增援的时候，后面冷不丁传来排里一个兄弟的声音。

    “公鸡头，你那布置得咋样嘞？排长让俺来问问。”

    公鸡头赶紧翻过身拼命向着对方挥舞手臂示警，试图阻止来人的靠近。

    可来人似乎没有看懂他的手势，还在大大咧咧向着他们走来。

    “你在那摆弄啥嘞，你倒是吱个声……”

    “叭！”

    一颗6.5毫米子弹穿过了那名士兵的脖子，带着一团血花不知射向了何处。

    公鸡头眼睁睁看着那个兄弟倒下，挥舞的手臂猛然顿住，咬着牙低声咒骂了句什么。

    他赶紧翻身趴起来，旋开手榴弹的底盖，把拉弦拽出来，瞥了眼铁壳位置，是汉阳出产的牌子货，心里稍微有了底。（当时像汉阳、金陵、巩县等大型兵工厂出产的手榴弹比较有保障）

    果然，底下传来鬼子跑动的声音，听脚步声有十来个。

    脚步声分成了两拨，一波是从正面，另一波隐隐约约是从西面绕后。

    公鸡头猛地拉响了手榴弹，默数三秒，对着祥娃子吼了一句“西面”，就向坡下扔下了手榴弹。

    “轰！”

    “哒哒哒哒哒……”

    祥娃子默契地趁着下面鬼子被爆炸影响，向着西面绕道的鬼子打出了连射。

    他的身体随着机枪的后坐力不停乱颤，但是左手却牢牢摁住顶在肩膀的枪托，抖动的枪口一直瞄准了那四个绕后的鬼子。

    “咔哒！咔哒！”

    子弹打空的提示音响起，他急忙拔出弹夹，丢给了在后面傻愣愣待着的傻墩。

    “装弹！十五发！”

    说完他就提起机枪换了个方位，从身上掏出一个二十发满弹夹装上，重新拉动枪机，对着下面烟尘快要散尽的鬼子开始了点射。

    “哒哒……砰……哒哒哒……”

    绕后的四个鬼子有没有解决，他并不清楚，但是他估计最少打伤了两个，因为亲眼看到两个鬼子中了弹。

    至于剩下的两个鬼子有没有中弹，他心里没底，因为在枪响之后，剩下的两个鬼子就拼命机动躲避起来，瞄准变得越来越困难，他只能暂时照顾起坡下的鬼子。

    一个弹匣没打完，他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公鸡头比他还要小心，开了一枪就早早看不到人了。

    “扑簌！扑簌！”

    果然他开枪的地方有子弹扎在土里的声音，祥娃子仰躺在坑里，对着公鸡头吼道：“头儿，现在咋个办？”

    他刚才瞄了一眼，底下的鬼子有七八个，手榴弹的炸点离对方少说十来米，根本就没炸着人。

    而且他打的那半匣子弹，估计也没有什么效果，这不同于刚才打侧面绕后的鬼子，底下的鬼子正对着他，目标范围太小，射击精度无法保证。

    实际上与他猜测有些差距，侧面的四个鬼子，三死一伤，而底下的鬼子，是一死一伤。

    其中那个最先示警的鬼子司务兵，被他一枪蒙中了肩膀，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啥子咋个办，等支援！”

    祥娃子咬了咬牙，这时候是绝对不能跑的，那是把后背漏出来给鬼子当靶子打，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跟鬼子拼命了。

    原先偷袭的计划已经失效，只能想办法压制下面的鬼子，等排里的人来支援了。

    于是他只得重新换了个位置，向着记忆中鬼子的地方不露头盲开了几枪，希冀能压制住鬼子的进攻。



第四百一十七章 绝地反击
    鬼子的战斗意志很坚决，在遭受机枪扫射之后，并没有原地等待，而是在工藤的命令下，向着坡上的机枪阵地发起了进攻。

    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一个冲锋就能占领敌人的阵地，甚至还能缴获敌人的机枪。

    两个鬼子在前进到离坡上二十多米的距离，从腰间掏出了手雷，磕响之后扔了上去。

    “轰！”

    “轰！”

    所幸鬼子是低地打高地，一颗手雷扔过了头，越过山坡飞向了另一侧的坡下，没有对公鸡头等人有什么影响。

    另一颗却是扔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爆炸引起的烟尘夹杂着雪花扑簌簌落下，洒在了几人的头上。

    祥娃子抖落掉头上的泥土，知道这时候再不拼命，等鬼子上来，他手中的机枪就彻底没了用处，甚至还不如边上那个傻子的镐头好用。

    于是他重新架起机枪，对着下面的鬼子开始扫射起来。

    “哒哒……”

    “叭！”

    尽管他换了个位置开枪，可依旧被一个鬼子用三八大盖击中了右肩，子弹似乎卡在了锁骨的位置，让他差点没握住手里的机枪。

    他咬紧牙关，顾不上肩膀的疼痛，依旧架起机枪对着距离最近两个鬼子扣动了扳机。

    机枪的后坐力作用在他受伤的右肩上，每一次枪响，都让他疼痛难忍，可他依旧咬牙坚持着，因为不坚持就是死！

    相比较于对死亡的恐惧，祥娃子只是想奢望地活着。

    两个鬼子明显是老兵，技战术素养肯定在他之上，规避动作飘忽不定毫无规律，可在十几米的距离上，这些动作都没了用处。

    机枪的枪口对着试图躲避的两个鬼子不停喷吐着弹丸，像是打着跳舞的节拍，一哒哒，二哒哒，伴随着两人身上喷溅的血雾，欢快地嘶鸣着。

    这时候下面那个开枪的鬼子将子弹重新上好了膛，已经举起步枪向着不到五十米距离的他瞄准了。

    就在他感觉要死亡的瞬间，一双大手拽着他的脚把他拉进了坑里。

    “叭！”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帽子飞过，灼热的气流甚至烧焦了他的头发，他再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自己的右肩似乎已经不听使唤，渐渐有些麻木，殷红的鲜血渗出棉衣，染红了右肩一大片。

    “头儿，劳资又欠你一条命咧！”

    公鸡头显得呆木的脸上毫无表情，把自己的钢盔扣在脸色发白的祥娃子头上：“欠个锤子！等咱俩到了阎王爷爷那再算！”

    说完他将一颗手榴弹旋开底盖，放在祥娃子手边。

    他们两个都是跟鬼子打过好几次交道的人，深知鬼子的残忍，要是落在鬼子手里，那真是死都不如。

    曾经几次他们抢回被鬼子占领的阵地，亲眼看到曾经的战友被鬼子如何残杀，那死不瞑目的眼神，让两人宁肯死都不想当鬼子的俘虏。

    做完这些，他把镐头塞进一旁一直当观众的傻墩手里。

    “给俺这个弄啥，俺……俺么杀过人……俺也不敢杀人……”

    公鸡头对这种情况很熟悉，当初他们出川的时候，一些新兵们也是这样。

    因为他们原先都是老实的农民，仓促披上一身军装，还没适应好军人的角色。

    “你娃不杀他们，他们不仅要杀你，还要杀死劳资跟祥娃子！杀过**？就像杀鸡一样，待会儿只管跟着劳资，对着他们的身上刨！”

    说完公鸡头不再理会傻墩，拉响一颗手榴弹就向下面扔了下去，因为他听到鬼子靠近的脚步声了。

    “轰！”

    随着爆炸声响起，他大步越出了还没构筑好的机枪阵地，挺着刺刀就冲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鬼子。

    傻墩愣了下，看着已经冲出去的公鸡头，很想向对方解释他没有杀过鸡，可是看着那道莫名高大的身影，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哇哇乱叫着举着镐头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