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周混得的确也不咋滴,相好的最后跟人跑了不说,自家老爹还被他气死了。
孑然一身的他,在一次军统招外勤中,报名参加了。
当时的军统还不叫军统,招收的主要人员也是黄埔生为主。
但是随着军统扩编,全部招收黄埔生自然是不可能,没那么多的人员给他们。
余成周在第一次出勤的任务中,目标任务就傻乎乎地跳窗逃走,正好摔在了他的身前。
就这样,他侥幸立了功。
但是因为他不是黄埔出身,上级并没有重视他,只是象征性多发了点钱给他,编制还是个外勤。
不过余成周也因此认识到了军统的强大,那些平常他平时需要仰望的人,他好几次都参与了抓捕行动。
从此之后,余成周就彻底变了,每次出任务,他都特别卖力。
加上他帮派成员的身份,总能想办法从底层人员那得到消息。
就这样,余成周渐渐获得了上面的赏识。
其实不管是什么部门,说全部在混日子有些冤枉,但是要说一半人都卖力,就有些扯淡了。
有一成人工作上心,就已经效率很高了。
余成周就是那种卖力的,而且还是那种下死力气的那种。
因此一些得罪的活计,上头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这次上级派他来,也是看上了他这点。
加上他自以为背靠军统,有些目空一切,自然就有人不喜欢他。
余成周一直都在机关工作,哪里见识过地方上军头的跋扈。
这次被派到阳县担任稽查处处长,别人都避之不及,只有他觉得这是份美差。
这可是外放呢,一直以来,外放都是肥差。
而且为了级别对等,他的军衔还被提升为了少校。
军统里,校官可是个分水岭,想担任校官,可是极其困难的。
正当他美滋滋的时候,没想到招收人员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很多人都不爱去阳县,最后是他许了很多的好处,才拉了不到二十个人来到阳县,稽查处的架子,才算是勉强搭了起来。
原本稽查处作为一个情报单位,是有权利随意传唤上尉已下的军官的。
当然,到了校官,他得得到军事主官的同意,或者是上级直接给他下了命令。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这都是有潜规则的。
什么样的人,你可以传唤,其实就是抓捕。
像委座侍从室的几个校官,别说是他的上级了,就是戴老板,都得小心奉承巴结。
其实他抓瘦猴,本来并没有想如何,只是想宣示下存在感。
能干上主力团团长的,要么就是本事太大,上面不用不行。
要么就是后台太强,上面还是不用不行。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别人,这阳县,也是有我余某人一席之地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资料不详的独立团团长,竟然敢真的跟他反对,竟然丝毫不怕他的身份。
他仔细回想了下,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后台。
要不然也不会在物资后勤上,被上头卡着了。
他听着李景林那讥讽的话,心里十分恼怒。
可随后,那个最先闯门的小个子的话则让他差点跳脚。
“哈哈,老大,你借的胆子就是好用,你看那个沙雕,他脸色都青了,哎呀,好气呦,呀,你看,又发绿了,难道这就是老大你说的绿帽王吗?这不该叫绿脸王吗?”
余成周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李团长!你的手下都是这么管教的吗?”
李景林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来到审讯的桌子上,随手翻看了下审讯记录。
瘦猴笑嘻嘻地看着李景林说道“老大,我你还不放心吗?”
李景林白了瘦猴一眼“放心个p,你看你都说了些啥,物资的事情是能告诉外人的?你当这是玩呢?被鬼子知道了咋整?”
瘦猴继续嬉皮笑脸“没有的事,老大,我说的都是些不紧要的,就是这些不紧要的,我说的数量都跟真实情况差距很大,鬼子真要是知道了,还帮了咱们不少忙呢。”
余成周被几人故意的忽视给激怒了“李团长,这里是第五战区驻阳县稽查处,是军事要地,你冒然带人闯入,可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了吗?”
李景林斜睨一眼余成周,冷笑说道“你觉得你能到这阳县,是凭了什么?没我松口,上头会安排个稽查处?信不信劳资现在就带着部队后撤,上头还是求着劳资带兵回来驻防!”
余成周脸色一变,指着李景林喝道“李团长,你可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你这可是公然藐视上级命令。”
“负责?行呀,你可以原话传给你的上级,就说是我李某人说的,你看他能把我怎么办?”
“你!”
李景林靠近余成周,本来他就人高马大,比余成周高半个多头,他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余成周。
“你记着,这阳县虽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但是我想让谁失踪,你看看谁会反对我!”
余成周被李景林的气势所迫,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可随即,他就被自己的怯弱感到恼怒。
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眼前李景林的气势,就像是那些军中大佬一般。
他有些不确定,对方的话,到底是虚言恫吓,还是真的敢背后下死手。
难道他不怕上级追究他吗?
他色厉内荏地回敬道“我可是长官部亲自任命的稽查处处长!”
李景林气势猛地一收,重新恢复到懒洋洋的状态,他随手拍打着审讯记录本。
“哦,瘦猴,走了,这半天没见你,家里兄弟都怪想你的,趁着没人知道,赶紧回去报个平安去。”
第二百零六章 红脸白脸
余成周看李景林要带走瘦猴,下意识地就要反对。
“不行,李团长,洪上尉可是涉及到一起倒卖军需物资的大案,有一位万姓商人当人证,你不能就这样带走他!”
余成周敢抓瘦猴,自然是有消息来源。
前不久他枪毙的那个商人的伙计,透露出一条消息,独立团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一批军事物资被送出阳县。
这在余成周看来,瘦猴就是李景林的白手套。
不过倒卖军用物资,实在算不上什么罪名。
哪个军事主官不干这种事,真要是追究,那得罪的可不是一两个人,得罪的是整个果军军事体系。
敢直面整个军事体系的,别说是他了,就是委座都不敢。
他能保住领袖的位置,就是靠着下面这些大部分军头的拥护。
像那些以这些名义被抓的,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罪名根本就不是这个。
他这样做,也只是想警告李景林。
可姓李的这么不给他面子,他就想把这件事闹大。
李景林能不知道这批物资去了哪吗?
他自然不会给对方借机生事的机会。
他好奇地看了眼瘦猴,又看了眼余成周。
“证人?我咋没看到?”
这时候两个警卫带着一个脸色青肿的人来到了审讯室。
“李团长,救我呀,我是薛副县长的连襟,上个月还在募集抗日捐款的大会上见过你呢。我都是被这个余处长给逼得,他说我不作证,不仅要枪毙我,还要抄了我全家,你看他把我打得,这几天我都没脸出门了都。”
李景林点了点头,对着余成周摊了摊手。
“余处长,看来你这个人证并不靠谱啊,你看,上来就翻供了,你这审讯能力,我实在是太怀疑了。”
余成周一把抓起万姓商人的衣襟“老东西,总有你后悔的……”
“砰!”
一道鲜血溅到了余成周的脸上,让他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李景林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枪,仿佛抚摸着什么绝世珍宝,在那自言自语说着话。
“这人我记得,捐款大会上,这人捐了十块法币,但是这人差点逼死的一对母女,都捐了五个大洋,瘦猴呀,有时候,做生意,你也得看人,像这种人,想办法坑他就是,没必要正经跟他做生意。”
瘦猴苦笑回答“老大,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他好好做买卖呀,是他请的我见面,说有三万斤的粮食,每斤不到市面的三成价格成交,不过是些陈粮,我就想着可是看看成色再谈。”
李景林轻点下头,表示知道了。
而这时候的余成周,才算是回过神来。
他看着额头一个大洞的万姓商人,尤其是对方那死不瞑目的双眼,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懵。
姓李的这就开枪了?
而且是在他的稽查处里明目张胆地开枪?
他哪里来的胆子?
看着对方轻描淡写的样子,他没来由地有些恐惧。
对方刚才的话明显不是玩笑,是真的敢杀人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李景林把腰间的枪套扣子扣上,对着地上的尸体抬了抬下巴。
“该人意图抢枪威胁现役军官,被我自卫击毙,你们都看到了吧?”
除了木然的余成周,就连那些中山装都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好了,这么晚了,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你们稽查处的也是,早点休息,别成天寻思着那些有的没的,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去搞到一些鬼子的情报去。”
说完之后,李景林也不再理会所有人,自顾自出了审讯室的大门。
瘦猴笑眯眯地来到余成周面前“余处长,当初我说啥来着,别惹恼了我老大,你看,惹恼了他就是这样,唔,我的配枪该还给我了吧?难道余处长不打算还?”
余成周莫名想起了中午抓瘦猴的场景,尤其是瘦猴的话,现在想想,还历历在目。
这姓李的果然是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还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怪不得总部那些人都不爱来,果然在下面干这种得罪人的事,比在总部干难多了。
他从腰间取出那支还没捂热乎的勃朗宁手枪,递给瘦猴。
“洪副处长,刚才多有得罪,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余成周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脸色说变就变。
浑然没了当初嚣张跋扈的模样,仿佛一下子就低声下气起来。
但是瘦猴却并没有因此看轻对方,反而心里对对方的警戒等级一下子就提了好几个级别。
他打量了一下余成周,忽然展颜一笑。
“余处长,我们老大这人对待朋友,那是一向很讲究,没人不竖个大拇指的,但是对待敌人,这个,也没敌人了,因为敌人都到下面找阎王报道了,余处长,你可得想清楚,到底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呀!”
余成周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地看着对方。
他的确存着要是有一天能找回场子,一定也要狠狠羞辱下姓李的,但是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而已。
低头只是他作为一个曾经的混混,一个习惯的做法而已。
街头打架,打不过就得认怂,要不然你会被打死的。
瘦猴却是把手枪拍到了余成周手上“对待朋友,这就是礼物,但是要是敌人,这就是武器,余处长,这句话,你该想得明白吧?”
余成周脸色变幻不停,不过只不过持续了不到几秒钟,他就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枪收了起来。
“明白,我老余可是个识时务的人,与洪老弟是一类人。”
瘦猴哈哈一笑“余处长果然是个妙人,正好,我知道一处地方,那地方的夜宵做得十分地道,不如一起?”
余成周神情坦然了许多“正有此意!”
旁边的二小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俩沙雕怎么还称兄道弟上了,瘦猴这沙雕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难道被抓了一次,就真的脑子坏了?
只有瘦猴心里明白,老大的白脸做完了,是时候轮到他这个红脸上场了。
第二百零七章 战场后遗症
余成周是否能成为自己人,瘦猴心里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老大李景林的择人标准很简单,做人要有底线。
在民国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偶尔背着良心做些逼不得已的事情,这是可以谅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