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知道的末日

    没想到子约第一次见到科技之都，竟然会是在江雨寒的记忆里。

    该说不愧是科技之都吗，哪怕是十年前的科技水平，依旧远远甩开天罗城好几条街。

    而科技的发展一般是呈指数爆炸趋势的，在余下的十年中，城市的面貌肯定又翻了几番，此时现实世界的科技之都，说不定已经超出了子约的想象。

    子约向远方望去，透过层层高楼大厦，看到了一截向外弯曲的黑铁也似的墙壁，这截墙壁很黑，非常黑，比一般的高楼都还要高点，子约猜测，这应该是晶耀城墙的一部分。

    但子约向另一边望去，竟然也看到了类似的巨大的黑乎乎的墙壁，不过这次的墙壁不再是黑铁材质了，而是像黑曜石，虽然黑但也有微微的透明，折射映照在其上的阳光。

    怎么回事，这不就有两面城墙了吗

    这两面墙壁分别在子约的两边，是绝对不可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连起来的，子约思考了半晌，才想通其中的关键。

    这的确应该是两面城墙，一面内墙，一面外墙，其中那面稍微高点的像黑色水晶的墙壁应该是内墙，因为它的弧度是微微向外凸的，那面疑似黑铁墙壁的城墙应该是外墙。

    这就好像是一个同心圆，子约此时正站在外面一圈的面积中。

    而那面像黑色水晶的墙壁，说不定也是“晶耀”这个城市名字的由来。

    背着书包的江雨寒蹦蹦跳跳走在路上，子约潜伏在他身后的地下，只有半个身子露出地面，反正也不虞会有人发现。

    一边跟着他，一边向四周打量。

    这座城市大部分地方都是很清晰的，但在远方，却有几幢高楼比较模糊，与和它们同等距离的高楼相比，显得模模糊糊，如在云雾。

    这应该是江雨寒的记忆不清楚导致的，就好像曾经在上一段记忆中墙壁上发现的那些“马赛克”一样。

    这与其说是个记忆世界，倒不如说是个梦世界，这是一个以江雨寒原本记忆为根本推衍形成的一个梦。

    比如说昨天晚上子约到江静美的房间，在真实世界中，江雨寒肯定不知道他姐姐那天晚上在干什么，但也许他曾经看过姐姐那副样子，就嵌入了这一段记忆。

    小部分是真实的，其余却是根据合理的想象，推衍形成的。

    当然，如果按照江雨寒原本的生活“轨迹”，这个记忆世界和真实世界也没有什么两样。

    毕竟他每天所看到的，与之对话的，都只是那些熟悉的人。

    真正有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出现了子约。

    子约跟了江雨寒一路，这一路江雨寒都是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但在接近校门口的时候，他情绪突然低落下去了。

    江雨寒所上的是一座普通的小学，晶耀的教育制度和宏纪元，甚至和其他大多数城市都不一样。

    由于不需要全能型人才，所以义务教育只有六年，所有基础教育都要在这六年内完成，也就是俗称的“小学”。

    中学只有三年




43
    变化是在子约来到这个世界的半个月后发生的，那时是一节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一群过度早熟的“小学生混混”来到了江雨寒的教室外面，指定要教室中的一名同学出去。

    “猴子，你出来！”一名混混在教室外面叫骂道，由于巨猩是人类最大的敌人，所以“猴子”已经变为了骂人最狠的一个词。

    额，要说和宏纪元哪个词比较像的话，应该就是“龟孙”，“龟孙子”差不多了。

    被指名的是一个叫“李冬雷”的男孩，不知道他和外面这帮人结了什么怨，此时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堵他，他吓得面色惨白，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nmb，叫你出来你没听见啊！”外面的人看李冬雷没有反应，骂骂咧咧的就要走进来亲手拽他。

    但他们甫一进入教室，就被一柄扫帚胡乱打出去了。

    李雪霏站在教室门口，双手持着一柄扫帚，因为刚才动作剧烈，连头上的双马尾都有些凌乱，气喘吁吁，但眼神却是毫不示弱的与那些混混对视在一起：“别欺负我们班的同学！”

    “你谁啊，别碍事！”那群混子骂骂咧咧道，现在他们还小，不懂女人的好处，等他们长大一点，估计就是一片“求交配”的狼嚎了。

    “你们快去找老师。”李雪霏对她身后的一个同学道，眼神稍显慌乱，但语气却是很镇定。

    “我看谁敢！”一个混子踏前一步，他身后那群同伙就自动分出十几个，把走廊两边都拦起来了，根本过不去人。

    “你……”李雪霏一阵气急，手上的扫帚似乎想要挥舞下去，但又不敢。

    那领头的不等李雪霏的扫帚挥舞下去，就直接一个进步，一脚踹在李雪霏的胸口，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李雪霏被踹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白色的连衣裙胸口一个黑乎乎的脚印。

    教室门口没了遮挡，一群人都跟着那领头的混子冲进来。

    那领头的家伙站到了讲台上，对着教室里的人逐一扫过去：“这个班貌似挺团结的嘛，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团结，你们班长现在倒在地上，你们来打我啊！”

    他嘴上说着欠揍的话，但他的眼神所到之处，教室里竟无一敢和他对视，所有人都把头深深低下，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雪霏倒在地上，显得又孤单又无助。

    子约站在江雨寒身后，看到他几次把拳头握紧又张开，似乎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江雨寒现在的确很犹豫，在李雪霏被踹倒的时候他就想冲出去了，但他很害怕，非常害怕，领头的那个张哥听说和地下黑暗势力有关系，听说还杀过人。

    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以讹传讹，但也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只是一个有点贫的普通学生，遇到那些家伙敲诈都是乖乖把钱交出去，现在又怎么敢和那些人对上

    但他站出去了，在班级里其他人都默然无声的时候，他第一个站了出去。

    他平时就有点贫，所以这一次他也是强颜欢笑，用最贫的一面来面对他们，试图压下心底的恐惧。

    “哎呦呦，张哥，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啊！”他一边说，一边把地上的李雪霏给扶起来了。

    “看在我交了那么多次保护费的份上，这次的事就算了吧。”他走近张哥，试图先攀攀关系。

    但张哥却鼻孔朝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你谁啊！”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江雨寒笑着点点头，和张哥的话却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下一秒，他突然暴起，右手抄起一把椅子就往张哥头上砸。

    妈蛋，早看你不爽，班长我能欺负，也只有我能欺负！是你这种小瘪三能欺负的吗

    张哥反应还算迅速，用手臂微微挡了一下，但却被椅子腿扫中额角，立刻青了一大块。

    “草他妈的，上！”张哥带来的手下都不是光说不练的，看到江雨寒动手，瞬间围了一大片上去。

    由于人数重重叠叠，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看到江雨寒是在被围殴。

    江雨寒此时还没有练过国术，不会任何的格斗技巧，虽然凭着一腔血气在支撑，但很明显是落在下风。

    “大家上，把雨寒救出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几个男生领头，不要命似地冲击那群混混的阵营，其他人也觉得血气上涌，向那群混混围了过去。

    江雨寒爱开玩笑，在班级里人缘也不错，如果放任他在班级里被围殴，那这个班的脸也都被丢尽了。

    这个班有几十个人，如果团结起来，那十几个混子也没什么好怕的。

    男生是最先动手的，把一个混混拉出来就没头没脸的打，随后女生也动手了，用还没蓄起指甲的纤纤十指往人脸上挠，一些混混还没他们老大那么光棍，敢打女生，顿时倒了大霉。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虽说是混战，但所有人都还知道分寸，没有用武器，也没有出现太严重的伤势。

    张哥鼻青脸肿的从混乱的战团中爬出来，往地下啐了一口口水，那个臭小子，别人打他管也不管，偏偏揪住自己不放，才短短几分钟，自己的脸估计连老妈都不认得了。

    张哥眼中突然出现一丝狠色，他从怀中掏出一柄闪亮亮的匕首，乘着别人都在各自混战之际，把匕首藏在袖中，又向混战的核心走了过去。

    那边，江雨寒正在应付几个混混的围殴。

    之后发生的事没有人说得清，只看到人群“哗”一下散开，在教室中心，一具流血的尸体躺在那里。

    张哥胸部被穿透，在死之前还睁大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所有人看着这具尸体，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女生干呕了起来。

    江雨寒就站在这具尸体前方，右手握着一柄流血的匕首，惊骇欲绝。

    李雪霏突然捂住嘴巴哭泣了出来，她不是在为被杀的人哭，而是在为江雨寒哭，经过今天，江雨寒就会变成一个饱受指责的杀人犯。

    “叮！”匕首掉在地上。

    李雪霏的哭泣，江雨寒的惊骇欲绝一下在子约眼中凝固住了，黑暗冒出来，把周围的一切都席卷一空。

    子约闭上眼睛，他知道，他又要“轮回”了。

    ……………………

    光，白色的光。

    子约抬眼望去，只见这是一个卧室，衣柜摆在墙角，床也靠墙放着，头顶的白炽灯冒着白光，向窗外看去，外面是漆黑的夜空，还能看到几点星光在其上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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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蓝色的空间，一片片记忆的碎片就好像星辰一样漂浮在其中，一幕幕曾经的记忆就好像动画一般在其上掠过，泛着眩目的光彩，包含了一个人十九年的人生。

    这个空间的中线是一条黑色的道路，悬浮在虚无的蓝色之上，就好像一条星空之路。

    子约此时就站在这条道路上。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片记忆碎片严严实实的把他后面的道路遮挡住了，上面的记忆从头开始播放，正是江雨寒正在做着作业的一幕。

    看来从记忆中脱离……就会到道路的另一边呢，子约暗自嘀咕。

    从这段记忆中脱离的经历很简单，在子约训练了江雨寒半个月后，那“张哥”还没来得及掏出匕首，就被江雨寒打翻在地，伤得不轻，但好歹没被杀死。

    随后学校人员赶来了，事态也被阻止进一步扩大。

    之后的事子约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从那段记忆中脱离。

    他从记忆中脱离，就再次来到了这片蓝色的空间。

    “不知道后面的路还有多长。”子约暗自嘀咕，开始继续往前迈步。

    这一次子约走了许久，记忆碎片像巨大的玻璃一样斜插进黑色的道路中，但没有一片是完全把道路遮挡的，子约总能找到缝隙通过去。

    这里不知年岁、日月，子约走得快要腻烦的时候，这条黑色的道路才真正到了尽头。

    但事情还没有真正的结束，在这条黑色道路的尽头前，一面记忆碎片矗立在那里。

    这片记忆碎片比子约以往看过的都要巨大，其上的光彩更显得眩目，就好像一堵发着光的巨墙，把后面的道路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背后。

    “最后一次了么”子约微微一笑，走近巨大的光墙，把手掌向上面印过去。

    一股庞大的吸力传来……

    ………………

    这是一个冬天，微微的白霜覆在屋顶和台阶上，街上的人大多都穿着厚实的大衣，戴着帽子和毛绒绒的手套，哪怕子约是灵魂体，也莫名的感到有一丝寒冷。

    很奇怪，这次江雨寒竟然没出现在子约身旁，以往进入他的记忆都是一眼能发现他的，但这次子约找遍了前后左右，愣是没有看到一个像江雨寒的人。

    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少女，脸庞轮廓让子约有点熟悉，他稍微一回想，这不就是江雨寒的那个同桌李雪霏吗，只是好像长大了许多。

    少女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安静的立在一根电线杆下，身上穿一件白色的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雪色的干净围巾，脚下蹬一双白色的靴子，全身皆白，就好像冬天的雪精灵一样，与地上的白霜十分相衬。

    少女仰首望天，哈出一口白气，摩挲已经变得有些冰冷了的双臂，在她背后的建筑上，“少管所”三个大字显得有些刺目。

    “哗！”一声，铁制的大门打开，一个少年背着一个有些简陋的包走了出来。

    李雪霏看到这个少年，显得有些高兴，急忙迎了上去。

    少年看到李雪霏，眉头一皱：“我爸妈他们呢”

    “叔叔阿姨在家里，准备等你回去为你庆祝呢，我就自告奋勇来接你了。”少女轻声道。

    “嗯。”少年轻轻嗯了一声，就埋头往家里走，少女也赶紧跟上。

    子约在看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江雨寒，毕竟长得太像了。

    在他们两个要走的时候，子约也偷偷摸了上去。

    只是他为什么会从少管所出来呢一边偷偷跟着两人，子约一边在心里思考这个问题。

    “是因为杀了那个‘张哥’吗”记忆碎片之间并不是连通的，子约“更改”了那段记忆，但在现实世界中，江雨寒却是的确杀了张哥的，那么被关进少管所也就顺理成章了。

    子约并没有猜错，江雨寒的确是因为过失杀人才在少管所里关了五年，直到今天才刚刚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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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雨寒不知道在少管所里经历了什么，出来之后沉默寡言了许多，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埋头走路，似乎没有听到少女的话。

    李雪霏见江雨寒没有应答，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时我们还只有六岁吧，真有趣，我爸带我到你家作客，你蹲在地上玩个陀螺玩具，嗯，是个陀螺玩具吧，我向你要，你不肯给，结果我们就吵起来了。回去的路上，我还气鼓鼓的向爸爸说，再也不到你家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