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知道的末日

    “不行，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叔叔跟你说……”徐林还企图用教育一般孩子的方法来教育她。

    “他们杀了我爸爸！”孩子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徐林的话。

    “啊……”徐林接下来的话一下说不出口了。

    十一二岁的孩子已经有点明事理了，她看着徐林手中的缩小者，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伤：“我爸爸是一名警察，结果他今天死了……就是被他们这些人……不，怪物杀死的！”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王兵！”

    徐林沉默，他记得今天警察的阵亡名单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还是被林心悦杀死的，而且死亡的时候还被现场直播了……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有没有看见。

    不，是肯定看见了吧，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愤怒。

    一个孩子在电视上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亡，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啊……

    想到这些，徐林面对小女孩的气势瞬间弱了许多。

    “还给我！”小女孩向徐林伸出手。

    “不不，你找错目标了，这个……跟杀死你爸爸的那些人不是一伙的，你这样只是在伤害无辜的人，知道吗”徐林尽量温柔的说。

    小女孩看着徐林，将信将疑。

    “乖，听叔叔的话，回家去找妈妈，然后好好的睡一觉，好不好”

    小女孩看了徐林一会，突然扭头走了，徐林知道她不一定会听自己的话，甚至可能她马上会去找下一个目标，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部分人类和缩小者之间的仇恨……真不是他可以消弭的。

    看着手上的缩小者，徐林知道他还没有掌握高维的力量，否则也不会被小女孩虐得这么惨，掌握高维力量的缩小者在普通人类面前，无吝于神祇。

    徐林也没有太想管这个缩小者的意思，把他放在地上就离开了，至于他之后是生是死，徐林还真没有兴趣。

    想着刚才的事，徐林突然觉得人类还是意识统一比较好一点。

    从上古时代至今，人类的历史就是战争的历史，充满了欺瞒、诈骗、掠夺、仇恨、杀戮，如果有一个机会彻底结束这一切，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徐林轻声说出一些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这其中的“一些人”也包括了他。

    难怪心悦那些人那么狂热了，徐林突然有点理解了他们。

    “变小吧，都变小吧！”徐林仰天笑道，笑声充满了无奈，但又有着别样的平静。

    现在缩小者和人类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了，仇恨在逐步扩大，如果全人类都变小，或许就没有那么多污七糟八的事了。

    不知为何，徐林此时突然想到了公园里那个缩小者唱过的歌谣，曾经他不懂这个歌谣的意思，现在却有点明白了：

    “我们降生于低维

    弥散于高维

    宇宙如同一幅画般

    那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巨大的画卷了起来

    那是光所不能传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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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首好歌啊。”徐林摇头苦笑。

    黑暗的房间中，四周的窗帘都被拉上了，连一丝一毫的光线都投射不进来，徐林正在其中呼呼大睡。

    “徐哥！徐哥！”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一个人冲了进来。

    莹白的光芒终于洒进这个沉寂已久的房间中，可以看到地板上堆满了吃剩的桶装泡面和压缩饼干的塑料包装，没有清理过的桶装泡面残骸一摞摞的叠在一起，里面的汤汤水水有些已经风干，有些却还没有，和已经发硬了的面条搅拌在一起，像是一座枝干虬结的“印象派”的雕塑。

    因为空气不流通的缘故，房间里还充满了古怪的异味，让每一个初次接触的人都闻之欲呕。

    比如我们这位刚进来的客人，就直接呕了出来。

    “哇！”张智痛苦地低下头，对着地板，一大坨稀烂的食物从他口中喷薄出来，于是房间里除了原本的异味之外，还多了胃酸的酸涩气息。

    徐林睡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身，看着眼前的张智，十分不解：“你怎么来了

    张智呕完之后，用身边散落着的一块纸巾擦了擦嘴，道：“徐哥，我知道了。”

    徐林看着张智，有点犹豫：“在你说什么事之前，我想先提醒你……那块纸巾我曾经用来擦过屁股……”

    “呕！……”

    几分钟之后，张智一脸严肃的坐到了徐林面前，徐林看着强装严肃的张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他嘴角还有一点黄色的痕迹……

    “徐哥，我知道了。”张智认真的道，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什么了”徐林显得很疑惑。

    “我知道你前段日子的举动为什么这么怪异了。”

    “你……知道了吗……”徐林的心情突然低沉了下去。

    “嗯，他也跟我接触过了。”张智说的“他”不知指的是谁，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用手指向天指了指。

     




72
    “你的想法太危险了。”共和国的将军端坐在徐林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

    蓬头垢面的徐林站在将军身前，显得很疲惫，那是当然的，他可是一路从南方地区赶到北京，由于现在飞机列车等公共交通工具早已在军方管制之下，他只能自己驾车，连开了几天几夜，现在还没倒下，完全是靠一股精神在支撑着。

    对面的将军姓江，是徐林来到北京以后所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了，其他更高级别的官员他根本接触不到。

    听到江将军的话，徐林苦涩的笑了一下：“但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江震坐在徐林面前，内心的寒意却止不住的涌上来，他算是共和国比较有进攻性的少壮派将领了，但听完徐林的计划后，他仍是感觉不寒而栗。

    他不敢想象如果把这个计划报告给上面的大佬听，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以反人类罪逮捕你！”江震将军说道，语气变得冰寒起来。

    “将军说笑了，中国法律中现在还没有反人类罪这一条。”徐林微微欠身道。

    “那我就随便找个理由把你关进监狱！”江震发泄似地道，“你这种想法，简直……简直就是把全国十三亿人民放在火上烤！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谁来担当”

    “我来担当！”徐林挺直了背说，在他平凡的三十年人生中，他是第一次把背挺得那么直。

    “反正我不会同意的，你最好还是快点打消这个念头！”

    “这是愚蠢！！”徐林突然激动起来了，“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未来会怎么样吗，你们以为这个政府还能维持多久，你们以为你们的权力还能享受多久！！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们能够为人类的延续出一份力，如果你们不去做，那么人类就注定灭亡了！！”

    面对激动的徐林，江震只是平静的转着手中的圆珠笔：“如果你再大吼大叫，我就让人把你拖出去了。”

    “而且顺便再说一句……”江震看着徐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同！意！的！”

    徐林好似一下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颓然无力，他沉默的盯了江震好一会，才叹息道：“你应该能查得到我的手机号码吧，如果改变主意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之后，徐林就转身向门口走去，肩膀垮下，好似一下老了十岁。

    江震耳边听着徐林今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看着徐林逐渐模糊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

    徐林走出军区大院，心里充满了迷惘，他不明白刚才自己怎么会这么激动。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真的有必要吗他在心里反问自己。

    人类是否延续真的和自己有多大关系吗而且意识融合也不一定意味着死了吧，自己不是还曾经“憧憬”过全人类意识融合的世界吗

    深度剖析自身的心理后，徐林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矛盾之处：一方面对现世的厌恶导致了他对场生命描述的那个“大同世界”的向往，没有战争，没有阶级，没有贫富，所有人都是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另一方面却是对未知的恐惧。

    毕竟谁也不知道，意识融合之后，自己的个体意识还会不会存在……

    如果个体意识不存在的话，那么自己还是自己吗

    往大了说，人类这个由差异化群体组成起来的种族，还算是存在吗

    摇摇头，这些问题实在太过复杂，徐林也不愿去想，反正他提出了他的办法，那些高位者没接受，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他好歹也算是为人类的延续努力过了。

    顺着林荫小路向前走，转过一个弯，迎面就是北京城宽阔的街道。

    相比徐林所在的那个南方小城，作为一国首都的北京无疑热闹繁华了许多，哪怕是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下，大街上依旧充斥了来往的人群，车水马龙，似乎和几个月前微潮还没降临时毫无分别。

    听说就连那些叛乱的缩小者都不敢在北京撒野，潜逃到了距离北京最近的天津去。

    毕竟北京兵多……

    所以在现在，徐林还能感受到几分普通市井生活的气息。

    北京应该是现在全国治安最好的几个城市之一了，中央下达的各项政策也是贯彻得最彻底的，所谓天子脚下，果然是名不虚传。

    但在这安宁平静的表面下，徐林也看到了惶惶的暗流：街上的路人大多行色匆匆，街道两边被政府强制勒令开店的店主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客人来只会简单应付两声——这座从元朝时就传下来的皇城，也是在硬撑呐……

    徐林顺着街道缓缓向前走，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想小时候的事，想他从小接受的只是别人安排的道路，想他和林心悦并不快乐的婚姻。

    如今这一切，也只是过去了啊，他在心里感慨道，在老北京的一座桥边停了下来。

    此时北京这种老式建筑已经很少了，他站在桥边，看着底下的几尾游鱼，心里叹息。

    现在这些动物还没有变小，不过也快了，据场生命所说，地球上的一切生命都是要高维化的，连一株小草都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这些灵智未开的动物，在面对高维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徐林脑中思绪犹如潮水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眼睛却一直在紧紧追随那几尾游鱼。

    突然，他看到了令他十分惊异的一幕——那几尾游鱼的其中一条，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而是变小了！！

    徐林亲眼看着那条游鱼，突然缩小了十倍左右，它似乎对这种情形很不适应，但疑惑了一会，又很快摇头摆尾的游动起来了。

    毕竟鱼的的记忆只有七秒……

    直到此时，徐林才听到周围传来惊恐的尖叫，他扭头看去，发现刚才大街上还人潮涌动的人群突然不动了，一个个眼睛盯着地上，像见了鬼一样。

    地上有什么呢地上有的是一堆堆衣物，本来应该是好端端穿在人身上，但现在却散落一地。就好像是有人突然把全身衣物脱光了扔在地上，而且关键是这些衣物内部竟然还在蠕动。

    这幕情景好像有点熟悉，徐林立刻就想了起来。

    “第二次微潮！”他脱口而出，声音极低，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还不止是这样！他把目光向一个方向投射过去，刚才在那个方向，桥的栏杆上坐着一个缩小者，和他一样看着底下的流水，似乎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但此时，那个缩小者却不见了踪影。

    不，是变得更小了，徐林努力睁大了眼睛才能看清，那个缩小者还在栏杆上，但却变得只有一个指节大小，连老鼠都比不过了，就像一只蟑螂。

    “太快了吧。”徐林暗自咂舌，他知道第二次微潮会发生，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现在才离第一次微潮几个月啊！！

    说好的十年呢！！说好的宇宙尺度呢！！还给不给地球人民活路了！！

    第二次微潮比第一次微潮幸运的，就是路上的交通工具少了许多，第一次微潮引发的大车祸，已经毁掉了全国十之七八的交通工具，而且也让剩下的人对车子这种交通工具产生了恐惧，一般不会轻易动用。

    但徐林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倒霉的遇上车祸。

    在第二次微潮发生的时候，他站在桥头，身旁正好有一辆路上很少见的汽车，而那个司机又正好在这次微潮里变成了微人，而那辆汽车行驶的方向又正好对着徐林。

    其结果就是，徐林在扭头之后，刚把周围的情况看了个大概，突然就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辆丰田汽车撞了个正着。

    身体高高的飞起又落下。

    直接撞进了河里去。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是徐林在失去意识前，想的最后一个念头。

    徐林的日记第五十七页：

    （注：这是我在这本日记中记载的最详细的一段经历，因为我希望能够永远记得）

    …………………………

    车祸对于我来说是一



73
    我靠着床头坐在病床上，面前是一张床上用的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台笔记本电脑是我托高雯从我初到北京时住的酒店里拿过来的，随之拿过来的还有其他行李，都在我旁边的床底下放着。

    哦，对了，高雯就是那个负责照顾我的，不像护士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