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苏阳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驹锦嫣然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别离 思多难眠
脑中乍然闪过一丝疑虑,脱口而出:“说来……小十三下山这么久,还不曾过问过山上那些土匪境况如何好似全然不关心。”想起前一弹指还哀痛自责,后一弹指便欢呼雀跃的小十三,嘴角莫名弯起:“年纪小的好处约莫就是……没心没肺。”
深夜阑珊,弦月斜挂半空。
暗影一闪而过,门房养的野猫子这几日正发情,月当半空时总发出凄厉的叫声,似初生的婴孩竭力啼哭。
初始时,隐匿在暗处的禁卫军总会在听到啼哭声时现身查看。只是这野猫子发情不是一时半刻能消停得了,时常整夜不停叫唤,白日里反倒懒洋洋躺在门房石板下补眠。
一来二去时间久了,任由野猫子如何发情,不见禁卫军有半点动静。
说是闭门休养,实则难休养好的。平日装出一副闲云野鹤自在山人的模样,不过是要府中的眼线照实传给宫中人。
汤十一身穿夜行黑衣,从半敞开的窗户鱼跃而入,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我屋内极简素,榻前一方棋盘大小的案几,还是我前几日闲来无事,砍了根竹子做的。除此之外,只有一张黑檀床榻在屋子正中央。
我掀开白麻幔帐,枕头之下除了一包银针之外,还刻有一朵玲珑大小的梨花,栩栩如生。
寻常人看不到这么仔细的地方,纵然禁卫军暗探和宫里派来监视的人,不时趁我远离仪瀛水榭,去我屋内走上一遭——一眼望得到头的屋子里,空荡的很,也寻不出什么东西。
那朵黑檀梨花,正是一处机关。
汤十一躬身钻进只容一人的方口密道,我将两截床板落下,走到竹案熄灭油灯,关紧虚掩的房门。
屋内漆黑一片,门外野猫夜啼,声声哀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弹指 谋筹离去
我用指节轻轻叩击竹案,闭上眼睛数着时辰。半柱香后,树叶摩擦人身的窸窣声响起,叫春的野猫子一声尖啼,奔着远处惊跑了。
若非我耳朵灵,那猫爪肉垫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是听不见的。
我晓得,是换防的人来了。
我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像极了闷热烦躁的方圆天地内,窜进一股热风。潮湿,黏腻,愈发燥热,紧绷着毫无喘息之机。
那人轻轻朝地上啐了一口,便没了声息。这人,与其他禁卫军不同,或许早年间立下过什么了不得的战功,每次监视换防,要比其他人磨蹭上许久。
也只有他,有胆子将叫春的野猫一脚踢开。
整个九州之国,大多崇文轻武,这是治国方略和先祖经久所累积的经验决定的——文人至多以死谏,而举戈叛变,颠覆朝政的,从来都是武将。
文人轻武,武将自然也视文官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搅弄墨汁之人,一旦立场对峙,互相看不上罢了。
与文人越高才,越自谦不同。武将,越是战功赫赫,越是气焰压人。这人心中十成十的怨气,倒没有半分隐匿。
让惯取人性命,喜欢在战场杀戮的修罗,来彻夜轮番监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国师兼任兵部尚书,于他而言,便是大材小用。
手指缓缓松开,一丝凉意从掌心沁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窜进灵台,接着便是阵阵刺痛感,心中的烦闷消散大半,整个人清明不少。
我下意识握紧拳头,虽然知道绝无可能,但心中仍惧怕,门外的修罗也闻得到这浅淡的血腥。
我闭上眼,眼前便是整个天地。
天地之间,连野猫叫春的凄厉声都没了,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一呼一吸。
我用食指指腹,轻轻敲击竹案。一击即是一弹指,一个弹指,足以让我想许多事。时间太过安静,太过漫长无边。
我既盼着时间再慢些……透过纵深潮湿的地下,我好像能看到早已远离仪瀛水榭数十丈的汤十一在往更远处摸索……开辟暗道从来不是一件易事,软糯的泥土,随时都有塌方的可能。
多一点时间,就多半分离开的可能。
我如一尊会思考的大佛一般,静静虚坐榻沿,用一声声叩击轻轻算着时辰。
一心二用并非难事,我可以一面思考朝局走势,一面记住自己敲击了多少下指节。只有眼前浮现出帝君时,所谓一心二用的本事便似被狗吃了。
数十年前,师父为训练我能一心多用,使了多少法子。满头的白发硬是愁得灰暗不少,脱落不少。而我自己,也挨了许多罚,受过许多鞭子。
这一身过硬的医术,便是那时学的。
“小徒弟,为师又要打你,又要替你医治,委实累得慌。”
师父说这话时,我满心欢喜,以为师父日后便不会再惩戒。未料想,师父笑眯眯的随手抚下一撮白发,柔声细语:
“为师将一身医术传授于你,往后,你可自行医治药愈。”
自那后,我挨的打,便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
一千八百个弹指,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帝君的模样,时不时乘我失了防备,溜到眼前。
如墨如瀑的长发规谨的束起,冠上青玉帝冠。一身红黑相间,鎏金龙纹镶边的大裳。双眉如峰凛然,双目深沉似渊。便只是那么站着,通身帝王的威严之气,四溢难掩。
帝君青华,站在繁复浩瀚的星空,站在玉阶垒砌的高台,站在野草遍布的荒地,站在摩肩接踵的市集,站在高山深谷、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凤 暗与月合
我玩笑道:“公公这正六品的监副侍,做我的奴才,要我使唤,是万不敢当的。”
墨月浅浅瞥过墨玉,身子又低了几分,才答道:“主子万莫要揶揄奴才,更别听墨玉那丫头胡说。莫说监副侍,纵然是监侍,奴才也永远是主子的奴才,这是比秤砣还真的事。”
我挑眉道:“成,那便一起做纸鸢。”
墨月眼珠子骨碌一转,才笑答道:“成,奴才和禁卫将军交接一二,便来。”
墨月所言与禁卫军将军交接怕是假,跟太后传递消息才是真。
我看着远去的墨月,对墨玉道:“墨玉,你有没有觉得,你兄长走起路来,有些尿急”
墨玉一下子羞红了脸,咬着小嘴不答话。
墨月这一交接,便费了三四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从城东走到城南,再喝上一盏茶,从城西走到城北都足够了。
墨月来时,月已上梢头。
我看着墨月皱起眉头:“这禁卫将军太不知礼数,也不给公公乘个轿撵”
“公公这两条腿,看起来又酸又软,似要散架。”
墨月道:“奴才来迟了,不曾为主子做纸鸢……”
我打断道:“无妨,专等公公呢。明日做,今日便各自散了,休息去。”
墨玉神色中掩不住的忧心,却不曾同墨月说话。
翌日大早,我让管家将小十三、长命、墨玉、墨月、汤十一都叫来做纸鸢。
长命着急做小孩子的小衣小鞋,早早便回了瑶光阁。
汤十一猩红着眼捏断了几根做纸鸢的竹骨,打着瞌睡回去补眠了。
管家则借着管理府内事务之名,自由来去。一会儿上些时鲜瓜果,一会儿添些热茶清酒。
墨月疑心道:“汤少侠,为何双眼猩红”
我瞧着连凳子都坐不稳的墨月笑道:“男人么,晚上还不是做那些事做多了没有娶妻,只好借借手。饱食思淫欲……人伦而已。”
墨月面上浮一层尴尬,我连忙道:“都怪我,忘了大家虽同是男人,公公却是不同的,没有这个需求!”
见墨月仍有疑虑,我似不经意道:“如今长命有孕在身,我也是个正常男人。从前还能不时约上一二朝中大员,去什么春风楼啊,开开荤。如今,整三十日出不去,同吃斋念佛有什么区别”
“你说我这双十年华,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没什么事分散精力。莫说汤十一了,纵然是我,感觉到了,也得借借这拿笔的手一用。”
小十三将刚裁好的纸鸢一把掷到我脑袋上,直将宣纸穿进脖子。
咬着牙恨道:“大人!你无耻!流氓!哼!”
说罢纸鸢也不做了,提起裙角撒脚丫跑了。
墨玉脸颊上浮着一层潮红,却不敢和小十三一样任性离去,低着脑袋用棉线扎竹骨,只当什么都听不见。
墨月任由我自说自话,躬身做着纸鸢。
我看一眼墨月微微颤着的腿,紧着道:“公公……不,我叫你阿墨如何”
墨月脸皮抖了几抖,道:“好。”
我捧着脸看向墨月,递过一盏茶道:“听说蜀南尚男风,有钱人以豢养男宠为乐,不知阿墨,以为如何”
我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正是要叫这墨月想入非非。
墨月的手停在半空,我这盏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这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墨月终究伸手,接过了我手中的茶。
我并未放手,与墨月僵持着各执一半茶盘,浅笑道:“我这府中,也差个男宠。”
说罢后,我与墨月同时松开了手。一盏茶直直坠落,砸到石桌四碎成屑,满桌的纸鸢被打湿,明前的龙井茶嫩叶扑在浅黄的宣纸上。
“啧啧,可惜了。这嫩如雀舌,甘如龙涎的龙井茶,还是管家亲自泡的。”
墨玉慌忙跪在地上请罪,道:“主子恕罪!”
这满是碎石的武场,却不如昨日的草地柔软,跪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渐去 别意浓愁
武卫道:“属下恐此时与帝君撕破脸皮……属下等难以护主子周全。”
我摇头道:“看好墨月,便没有撕破脸皮。”
武卫虽有不解,却并未再问。
我道:“那墨玉和墨月,并非一个路数。说起来,若太后信任帝君,又何必再加派个墨月来府中监视。”
武卫沉思道:“夜里禁卫军轮番监视布防,也是太后安排”
我赞许的看向武卫,道:“不错。”
“帝君有监禁之意,却无监视之心。墨月的态度又比墨玉强硬上许多,若非我今次知晓,墨玉与墨月,虽同为宫里派来,身后人却不同……只怕会误会了帝君。”
“禁卫军是帝君亲兵,为何会听太后懿旨”
“我亦不知……或许太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已经深入禁卫军。又或许帝君默许太后这般行为……总之,太后与帝君虽为嫡亲母子,但历史上嫡母干政的例子,不在少数,仍需提防。”
“这也是为何,我想亲自见帝君一面的缘故。”
我未说出口的缘由,还因为,梨花纸鸢已现,只要暗道一通,我随时都可以离开。
离开后,若要再见一面,少说需三五载光阴。
武卫十二人,将墨月团团围住,没挨到第二日清晨,墨月已悲愤交加,加之身体不适,昏死在文渊院。
我捡起墨月做的几个纸鸢,显然做的还不错。早晨有风,稍不注意,墨月做的纸鸢飞出了墙头三尺。
一只羽箭噌的从矮墙下冲出,穿透破墙而出纸鸢。
原本振臂高飞的纸鸢一弹指便沉沉坠落,消失不见。一阵铠甲声响起,转瞬又半点都听不见了。
我索性命人,将墨月抬进宅子里,又喂了些吃不死睡不醒的药。
紧接着,我哪里都不去消遣了。抬了摇椅坐在大门口,叫管家拿来一壶茶,五盘瓜子,分别是五香葵花籽、蜂蜜葵花籽、老卤南瓜子、清炒西瓜子、酸腌蜜瓜子、盐焗倭瓜子。
我翘起二郎腿,将盘子搁在腿上,开始嗑瓜子看戏。
门口的禁卫军巡逻比往日更勤了,总在途径大门口时偷偷朝我打量。
我好意道:“嗑不嗑瓜子”
禁卫军伸长了脑袋。
禁卫将军一鞭子落地,裹起道道沙尘,迷蒙了眼睛。个个禁卫军走的也愈发规矩。
我拿手挥去眼前的沙尘,道:“从前我门前,早晚各有六名家仆洒扫,是出了名的干净整洁。你们才来不到二十天,这灰尘比得上塞外了。”
见无人理,我起身走至门槛。
充耳不闻的禁卫将军飞一般赶到。
“国师!帝君有命,叫您养着,出不得!”
我倚着门直摇头。
“这门口太脏了,影响帝城市容,我亲自扫一扫。”
禁卫将军提鞭欲拦,我狠狠一瞪,禁卫将军将鞭子别在腰间。
“末将这就着人清扫。”
“我怕你手下这些粗人,扫不干净。”
“……”
“末将亲自扫!”
“禁卫将军不是粗人不过看起来虎背熊腰的,比这些禁卫军还要粗上几分。”
“……”
“当真人不可貌相!”
“……”
说话间,墨玉乘撵而至。
我下意识往外走,禁卫将军伸手拦住,我又后退几步。
我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帝君的龙撵不曾来。
我咽了咽口水,巴巴等着墨玉进门便拽住墨玉水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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