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跃千愁
几人算是看出来了,唐牧压根不想说出真相,他这个样子,随时会倒下,谁也没办法逼他
次日天明,庙门嘎吱开出一条缝,一只眼睛在门缝内往外溜了几眼。
门缝渐渐打开,道爷脑袋伸了出来左顾右盼。
门再开,道爷探脚轻轻侧出身子,踮着脚尖轻悄悄落步,不敢发出声响,继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出到外面绕着小庙转了圈,竖着耳朵听,睁着眼睛看,小心观察着四周。
似乎隆冬季节,外面天寒地冻,草木枯黄。
到处扔了几块石头探路,也不见什么反应,发现好像真没什么危险后,庙外站在山坡上的道爷方放松挺直了因保持警惕而猫着的身板,再次从怀里摸出了那只镜面打磨的光可鉴人的铜镜,唉声叹气地对着自己的脸左右照了照。
镜子塞回怀里,看到了山脚的小溪,一溜烟地跑下了山。到了溪边,跳上溪流中的一块石头,看着倒映在溪水中的自己的影子,唉!又是一声长叹。
之前在庙里借着外面的光线照过镜子,结合自身目前的情况,差不多搞明白了那老头为什么称呼他小兄弟,喊他小兄弟一点没错,还真是小兄弟,发现自己成了个小小少年郎。
慢慢蹲在石头上,对着清澈溪流顾影自怜了会儿,肚子咕咕叫,饿了。
不管这少年郎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饿肚子的感觉却是由他实实在在承受着,起身四顾,得想办法找吃的。
无意中看到隔山的地方似有炊烟袅袅迹象,跳过溪流,找到一条好像正通往那边的野径,一路保持着警惕摸了过去。
翻过山岭躲一棵大树后面观察,见到了一座村庄。
村子显得有点狼藉,似乎被火烧过,不少妇孺哭哭啼啼,村民们正在清理凌乱的村子。
道爷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脏兮兮的麻布鞋破洞处露出的大脚趾翘了翘,有点惨不忍睹,不过和村民们的打扮相符,也让他有了底气露面走了出来,带着几分心虚走向了那个村子。
刚进村,便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跑了过来,鬼哭狼嚎地抱住了他,道哥儿,你还活着啊,还当你被那些杀千刀的兵匪给祸害了
一个时辰后,道爷明白了,这个村子昨天遭了乱兵洗劫,死伤了一些人,他出现在那破庙估计是因为躲避乱兵。
炊烟熄灭,村里吃了个半饱不到的男人们开始进山找吃的,主要任务是去挖一些根茎植物或猎捕一些野兽供村民熬过这个冬季。至于村里的粮食都被兵匪给洗劫一空,刚才一点吃食还是谁家藏起来的没被兵匪发现的,这点东西糊不了全村的口。一点吃的暂时供应给了要干体力活的男人,老弱妇孺得忍饥挨饿继续收拾狼藉一片的村子,等到男人们去山中将吃的找来。
寻找食物的男人中,道爷也稀里糊涂的成了其中一员,小少年也当成了男人用。
如今不叫道爷,在这个村里的本名叫牛有道,不知是否是时也命也,和他‘道爷’的称呼正合。
牛有道就牛有道吧,道爷倒也不在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牛有道。
对这种奇事,他虽然惊奇,却也不算太难以接受。他这种干‘考古’出身的人,死人的身后事见的多,稀奇古怪的事不少见,对这种魂魄寄人体躯的事,各种古籍传说也见过不少,别人当迷信,他却一直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确认自己的状况后,心态还好,能坦然接受。
总之在这里不算是不明不白的人,有个合理身份,道爷自己也决定了,就叫牛有道吧。
就近寻找食物的事交给了少年们,远行寻找较为冒险的行程则交给了那些成年人。
打着找食物的幌子,牛有道跑了单,没去找食物,而是回了破庙。
庙里一块悬挂的破布幔被他扯了下来,裹了老头的尸体,背下了山,来到了老头说过的河边。
钻进竹林挥舞柴刀放倒了一些竹子,修掉枝叶,长短做了截取,找来枯藤之类的东西泡水,编造了一个相当扎实的三层连体的大竹排,阔气宽敞稳当。凭他的生活经验,编造竹排是很简易的事情,费不了什么事。
竹筒垫底当滚轴,编好的竹排轰隆推入水,老头的尸体放了上去,还搜罗了一堆枯柴堆积在上,又从小河边找了块扁平的大石头放上竹排。
一支简易船桨,一根竹篙,一起带上了竹排,从村里带来的锄头也扔了上去。
一刀砍断拴着的枯藤,竹篙岸边一撑,竹排载人离岸。
撑着竹排,借着水流的流向,慢悠悠荡开碧波而去。
至于为何没有留下跟村民们一起重建家园,首先对这些村民没什么感情,而这些窝在山窝里的村民们也没什么见识,他装傻充愣问了好些,结果村民们连外面什么局势都搞不清楚。他不愿窝在这里种地,很好奇这里的世界,更好奇那内力精深到吓人的东郭浩然所说的上清宗是怎么回事。他还是道爷的时候就喜欢这种修炼的东西,经常从古墓里寻找类似典籍,有着去上清宗见识一下的强烈**。
其次是这鬼地方经常遭匪兵洗劫,自己这少年躯的家人早就被那些匪兵给祸害了,村里类似他这种情况的不少,他孑然一身,走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也不愿久留,趁着跟村子里的人不熟悉尽快走,怕留久了和村民们有了感情后难以割舍,于是悄悄走了。
一饭之恩,将来有条件自当报答,虽然连半饱都算不上。
而带上东郭浩然的尸体是因为觉得多带个证据去上清宗要稳妥点,是不是也显得有诚意一些?
这天寒地冻的,他觉得保鲜应该还可以,带着不麻烦。
第五章 别不识好歹
竹排飘出小河,融入了大河,牛有道收了竹篙,任由竹排随波逐流,去向想必东郭浩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理由骗自己,倒不用多疑。
坐在竹排上,用柴刀片出了一些小竹条,扯了点事先准备的枯柴,摸出火折子在那扁平的大石头上生了一小堆火,将小竹条进行着烘烤,烤出汗青,直到烤的韧性足够了,又将小竹条截断成了小段。从怀里扯出了之前在村里准备的麻线,用手绷了绷,确认了结实程度应该足够,遂将小段竹条分节点绑在了麻线上,绑的位置在竹条中间点上。
又从怀里扯出一根麦秆,截成小小段,将韧性十足的小竹条卯弯,小段麦秆将绷在一起的小竹条两头给套住了,让小竹条无法弹开。手到破衣洞里一阵掏,摸出了一小把麦粒,这是他在村里泥地里一粒粒扒拉出来的,估计是匪兵抢粮时洒落的。捻一粒麦粒塞进了绷住小竹条两头的麦秆孔眼中,如此作为,在一根麻线上连做了十几个简易机关。
随后麻线入水,一头拴在了竹排上,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牛有道也不管了,一截竹筒从河里取了水,慢慢咽入口中捂热再咽下肚子,坐在竹排上烤着火,欣赏着河道两岸的风景,眼神中明显有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坐下竹排有点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拽动,神色一喜。动静不断传来,他却坐那没动,没等多久动静就消停了。
竹排后面拉起麻线往回收,很快便见水中拖出了一只两三斤重的鱼。两边鱼鳃已经被弹开的竹条给撑开了,才一会儿工夫这条鱼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别小看这小小而又简单的捕鱼机关,鱼鳃乃是鱼在水下的呼吸系统,呼吸产生了障碍,就算是在水下生活的鱼也得被水给淹死。这竹条有弹性,鱼一下两下也挣不脱,加之缺氧在水下很快就没了力气,一旦中了就很难跑掉,鱼钩钓上的鱼反而能在水下较劲许久。
当然,这小机关也有缺陷,大鱼难搞到。
没办法,村里条件有限,没有食物给他携带,他只能因地制宜随便拾点东西凑合一下,一路上总得想办法果腹吧。
将鱼摘下一扔,又重新绷上小段麦秆装上诱饵再次放入水中。其他麦粒已经泡涨,他估摸着诱鱼几率已经大大增加。
捡起半死不活的鱼,摸出匕首将鱼开膛剥腹在河里稍作清洗,重新点上火,棒棒将鱼一串,就在那自得其乐地烤了起来。既然能抓到鱼,看来这边的生态环境还不错,他准备吃喝拉撒就在这竹排上了,听说这边兵荒马乱的,估计还是呆在竹排上安全点。
鱼刚烤熟,烫着双手吹嘘的牛有道还没啃上几口,竹排下面又有了拉扯的动静,牛有道乐了。
与此同时,远处岸上,一辆马车正在颠簸狂奔,后面一队人马疾驰追着。很快追上,两边冲过的骑兵扬起弓弩朝着马车内一阵乱射,惨叫声传出,马车也迅速被控停。
竹排经过时,慢慢啃着烤鱼的牛有道亲眼目睹士兵从马车内掀落几具尸体,有一人似乎没死,正跪地求饶,一将拍马靠近,手中枪一枪刺出,将跪地之人刺倒。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凶,对经历过另一个世道的牛有道来说,有点过分,最重要的是之前村庄的见闻,令他对这群官兵先入为主,没什么好感,却也只能是冷眼旁观。
拔回枪的将领也注意到了牛有道,稀奇,竹排上烤鱼?
牛有道也发现这群官兵注意到了自己,遂假装良民,忙自己的,从竹排后面拽上麻线,又收了一条鱼上来。
那将领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神色,对一旁手下道:隆冬季节,破烂寒衣,却有办法果腹,这少年看着机灵,稍作训练也许是个好苗子。说话是个女人声音。
下属会意,这是要将那少年抓来当兵,当即朝竹排上的牛有道呐喊:那少年郎,快些靠岸,有话问你。想骗过来。
牛有道哪敢靠岸,当做没听见,衣服上随便擦了下手,拔了插竹排上的烤鱼,继续埋头吃自己的,有装聋子的味道。
哚!一支箭羽钉在了竹排上颤微微,就在牛有道身边,差点吓牛有道一跳,这要是射偏一点还得了?
怒眼抬头看去,结果发现正是之前提枪杀人之将。
对方坐在马背,持弓指来,喊道:少年郎,过来!
声音清脆明亮,还算好听,牛有道才知这是个女将,只因风尘仆仆穿着战甲看不出雌雄,顿时怒了,朝对方比出一根中指,另大声送出两字:贱人!
女将虽没看出他比出的中指是什么意思,但从对方的咒骂中也能判断出这手势绝对不是夸她,一普通小民敢正面骂官兵,胆子不小,有那么点意思,冷笑了一声。
她手下立刻有十几人张弓拉箭,对准了这边。
我去!牛有道怪叫一声,怎么忘了对方有弓箭,早知不该骂人惹怒对方,一个翻身,噗通钻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一连串哚哚声,十几支箭羽钉在了牛有道刚才坐的位置,火光跳起,石板上燃烧的柴火被箭矢射的翻飞。
女将咦了声,眼中愈发露出欣赏神色,发现这少年郎不简单,反应速度够快,一般人怕是已经吓的不知所措,这少年的第一反应却是预先规避危险,确认了的确是个好苗子,更加激起了她将之收于麾下的兴趣。
她抬手止住了搭箭欲再射的手下,一脸戏谑地看着,率队跟着飘流的竹排并行。
水下伸手攀了竹排边缘,冒头一看,牛有道才发现竹排上堆积的一堆干柴已经被火给点燃,赶紧挥臂泼水,将刚燃起的火苗给浇灭了,若竹排被烧毁了的话,没有载具凭他目前的身板怕是没办法将尸体带去上清宗。
见对方人马不疾不徐地在岸上随行,摆明盯上了他,牛有道攀着竹排,脚下划水,拉着竹排往另一边的岸旁靠。
女将随手从箭壶里抽出支箭,搭弓拉弦,嗖一箭射出。
牛有道回头跟着闪过的箭影看去,只见箭矢插在了对岸一颗歪脖子树干上颤动,嘴角不禁抽搐,起码六七十米宽的河道,能轻易射中对岸一颗不算大的树,对方什么意思太明显了,这是在炫箭技,在警告他,敢从对岸上岸,她就能一箭放翻他,别想跑。
牛有道的确有这念头,实在不行就给东郭浩然来个水葬,他溜上对岸跑人算了,不是他无情,而是水里太冷了,泡久了非丢小命不可。
女将嘴角带着戏谑笑意,一副看你能在水里泡多久的样子,领着人马压着骑行速度,盯死了牛有道。而且还让人马拉在河岸开了长线,长距离盯守着河段,防止他潜水钻远了逃跑。
硬抗了一阵,牛有道牙关冻的开始哆嗦,终于忍不住了,大喊道:那位将军,小人跟你无冤无仇,何故以死相逼?
女将回道:无冤无仇?刚才贱人骂谁?
牛有道无语一阵,又喊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行?
女将干脆道:不行!
牛有道:究竟怎样才肯放过?
女将:很简单,来我麾下效命赎罪,做我的兵!
如此刁蛮,去了还不被你折磨死?牛有道腹诽不已,他也不敢相信对方,相当怀疑对方是想把他骗上去收拾。既然对方不讲道理,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大声回道:当你的兵没兴趣,当你的男人怎样?
女将冷笑道:毛没长齐的东西,还敢嘴硬,看你能泡多久!一根箭搭上弓,做欲射状。
牛有道猛吸一口气,钻进了水里,抓着竹排下面编扎的藤,躲在竹排下面潜行。
然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遂再次悄悄冒头,结果一冒头,对方又作势拉弓,再次将其逼入了水中。
反复几次后,牛有道算是明白了,对方在耍他,可他还不敢不躲,万一对方真的射他怎么办?他现在有点怀疑东郭浩然的话,不是说那护身符能护他一路平安么,怎么不见有效果。
他不得不溜到了堆积干柴的位置躲避,干柴下面是东郭浩然的遗体,现在也顾不上会不会惹得箭矢伤及无辜。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他想办法脱身的时候,前方河岸出现了复杂地形,马匹难以再靠近河边行走,河流开始蜿蜒改向,远处出现了巍巍山影,河流似乎要流经山岳地段,流速似乎也加快了不少。
一名部从拍马到了女将身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女将眺望了一下前方的地形,略沉默之后,摸出了一面牌子,系在了箭上,上弓嗖的一箭射出,钉在了竹排上,随后大声喊道:小子,听好了,今天看你陪本将军玩的高兴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外面兵荒马乱,世道艰难,若是想通了,可持铭牌来广义郡找官府,自会找到我,别的不敢保证,保你吃饱穿暖却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奔个前程,别不识好歹!说罢拨转马匹,领着一行人马折返,疾驰而去。
第六章 求仙问道之心
去广义郡找你?这念头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下而已,因为实在是太冷了,牛有道没心思考虑这个,也没打算去找对方,他对这些官兵没兴趣。
眼巴巴看着人家走了,确认人家的确是走了,牙关打颤的牛有道费力地爬上了竹排。
不出来还好,一出水吹着冷风,那叫一个酸爽,更冷,浑身直哆嗦,牙关喀喀喀个不停,又冷又饿。他真想跳回水里去,也许更暖和一点,可他知道那和温水煮青蛙没什么区别,一旦发现不对,估计再也没办法从水里爬上来。
摸出火折子想烤火,结果发现火折子也湿透了,没法用。
瞅到扔竹排上还没啃几口的烤鱼,赶紧抓了起来,僵硬着十指捧在手里哆嗦着咬,想办法补充能量,身体热量好像已经消耗的没了,那是从骨子里冷出来的劲,人感觉都要冻僵了,四周明显是荒郊野外,看不到人烟迹象求救。
后来发现不行,整个人的知觉似乎都有些发木,昏昏沉沉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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