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流苏门帘上的法术似乎受到正确密钥开启的效果，一个秘法印记在门帘上浮现出来，老鬼婆赶忙将激活了自己护符上的秘法印记，两者对应之后，帐篷的自动撩开了门帘。

    在老鬼婆带领下，跨过帐篷的大门，走进其中。

    还真是不可貌相，奎斯本来以为这间不起眼的帐篷最多附加一个四级的“李欧蒙的小屋”，结果进来才发现一个七级的“魔邓肯豪宅术”被恒定在这里。

    “真是……真是坑了不少钱啊。”

    踏在明显有焦炎地狱风格的完美六边形的钢制地板上，奎斯看着老鬼婆恭谨地向一个坐在一本巨大书桌后抄写文书的商会会长行礼，并且介绍着自己带来的这个大金主的一些需求。

    不出意料，这个把自己全身藏在带兜帽的皮质罩袍里，只露出一个既像豺又像狗一样面部的家伙才是这个商会真正主事。

    而且他果然是一头尤格罗斯魔，更加确切地说是一头尤格罗斯录判魔。

    录判魔是焦炎地狱尤格罗斯魔种的抄写员、档案管理者、谈判专家以及交易中间人。和在守序邪恶的巴托九狱生活的契约魔一样，这些中立邪恶的邪魔天生就会说和书写各种已知的语言。

    只不过由于在焦炎地狱的尤格罗斯魔社会规则中，他们必须要服从地位更高但实力未必及得上他们的督裁魔的管辖，许多录判魔选择离开焦炎地狱来到同属于邪恶阵营的巴托地狱或者无底深渊混饭吃。

    这种邪魔天生就是摆弄法术技艺的好手，通过学习大多都能成为优秀的术士或者法师，只不过在近战方面他们则比“战五渣”强不了多少。力量和敏捷堪称一般的他们，多亏了有个好脑子才能在下层界这片地界混得下去。

    没有听完老鬼婆的冗长叙述，录判魔商会会长直接默发了一记“恶意变形术”，将老鬼婆暂时从一个美丽的木精灵少女模样变成了一只吐着分叉舌头，在焦躁之下四处乱窜的小型蜥蜴，为此录判魔不得不再补上一发“次级立场牢笼”。

    “嘿，您瞧，这些雌性的小家伙说话从来就不知道需要言简意赅、提纲挈领，一点都不晓得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她们习惯性地唠叨和遭遇了一点问题就大惊小怪上蹿下跳的毛病真的是糟糕到了极点。”

    录判魔将手里的卷册从书桌后面站起身，走到奎斯近前，双手合十行了一个法师礼仪，见到老鬼婆变成的蜥蜴还在牢笼中挣扎不休。

    他似乎对这种失礼的行为有点不满，手上捏出了一个强酸法球的起始手势，老鬼婆立马乖乖停止了挣扎。见到自己的威慑成功，录判魔满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请问您具体需要一些什么我需要预估一下价格，当然如果您向那个小家伙说的那样使用灵魂棱柱这种硬通货做交易，我可以做主，给予您九折的贵宾优惠待遇。”

    “这次血战的对手情况，势力划分，有无可能参与到战争之中的第三方力量，以及一些高级战士职业者们常用的修炼方法……”

    执掌一个营地后，在巴托每日都会有相应的日俸和津贴，支付的货币就是灵魂棱柱——他这才知道链魔一心想要向上爬，好去掉“代理”两个字的意义——那意味着每天都会有更多的灵魂棱柱可以拿，这东西对魔鬼增强自己的力量可是大大有好处。

    这项新的收入给了奎斯购物时的足够底气——他可不会想利用那些驳杂不堪的灵魂能量强化自身，因此没有巴特祖对于灵魂棱柱那种近乎守财奴的变态吝惜，对他来说物尽其用才是更好的选择。

    “嗯，清楚明白。”录判魔打了一个手势，一根已经在卷轴上自行记录奎斯话语中提及物品的羽毛笔笔停止了书写，这份清单被隐形仆役拖到了商会会长的手中。

    “先从最简单的入手，高级战士的修炼技巧，让我想想……”

    说是想一下，可是录判魔马上就操纵隐形仆役从自己的藏书架上拿出了一本装帧不慎体面的小册子。

    “实话实说，那些喜欢舞刀弄枪的大老粗们，哦我不是说您，”录判魔看到奎斯身穿轻甲腰胯长剑的打扮，为自己不小心的冒犯抱歉了一下。

    “习惯近身搏斗的生物，哪怕是有神祗可以信仰的神眷武士们，或者修炼到最高境界可以长生不死的强大武僧，也是依靠着本能和一些粗浅技巧来增强自己战斗能力。

    也许他们的攻击无人可挡，防御无懈可击，但是这些能力除了最基本的技巧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可以传授的窍门，强大的是他们自己而非他们的修炼方式。”

    录判魔说道这里突然止住了话语，用一种“你懂得”的表情看着奎斯。在被支付了一枚“灾币”的打赏之后，这头巧言却不妄谈的邪魔继续了他的叙述。

    “当然就如整个多元宇宙中的基本的规律——混乱与秩序，善与恶，天生对立却又互相依存，武者之中也存在着一小部分，他们之中流传着可以不断提升武斗技术的修炼法门。

    他们将不同类型的技巧分为不同的战斗流派，其中体系最为完整的有

    擅长集体行动，精通合击之术的白鸦流派、

    偏好对于身体和武器精妙控制的铁心流派、

    和圣武士很像，依靠信仰进行战斗的虔心流派、

    通过对神经反射和心智进行训练，攻守皆如疾风的钢魂流派、

    专注于力量提升，破坏力以及防御能力都很出色的石龙流派、

    激发身体兽性本能，在闪转腾挪间进行狂暴输出的虎爪流派、

    精通隐匿偷袭的技巧，可以用身体调动负能量和阴影能量的影手流派、

    以寝技和摔投技巧著称，单对单搏斗之中罕有败绩的暮日流派、

    用武技来操纵火焰、偏重于范围伤害的漠风流派……

    这些武斗流派流传在这个多元宇宙的偏远角落，那里实在是罕有人至。那些武斗技巧的知识，偶尔从位面旅行者口中，流传到通达博学之士耳中的也大多都是些粗浅的名字。

    毕竟一般的位面旅行者大多都是高超的施法者，对于武技，他们大多一窍不通，或者本身就不屑一顾。

    不过恰巧我也去过那个武者横行的位面，作为一名善于记录的尤格罗斯商人，我不会和那些物质位面的巴佬一样浅薄，因此鄙人妥善地记录了一些从那些有着非凡武技的战士手中交易过来的知识。

    虽然是肯定是残缺不全的，但我可以保证但凡记录的内容全部用预言系法术真测过，以确保其详实无误。

    况且正所谓物依稀为贵……”

    见这头录判魔口嫌体正直地干起了和他手下老鬼婆一样的“电视购物”式推销，奎斯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语。

    “二十枚灵魂棱柱，是我能够接受的最高出价。”

    “少于四十枚我是不会同意的。男孩，要知道知识是无价的。”

    “呵呵，尤格罗斯魔，你以为我那么好骗那本册子只是一个抄录法术制作的复制品，最多二十五枚灵魂棱柱。”

    “男孩，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你恐怕在永远都找不到这些稀少的知识拓本了。三十五枚灵魂棱柱，一口价。”

    “你的这些东西能七天无理由退款么能免快递费么能有客服小姐姐耐心服务么”

    前两个词汇录判魔没有听懂，他只懂了奎斯用炼狱语说的“小姐姐”这个词汇，本来他想用他的商会有“三十多名老鬼婆可以服务”来回答。

    可是看了看被关在“次级力场牢笼”之中的那个家伙，又想起老鬼婆真实的模样，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没有”这个词回复奎斯——虽然录判魔是一个贪婪而又狡诈的黑心商人，但是通常言行合一，并不屑于说谎。

    “所以，没有这些售后服务条款，凭什么要让我为你的这些残章断轶付这么多钱

    或者说除了我还有谁会付你一个哪怕一个绿角子

    那些根本都不会阅读的无脑恶魔

    还是每天都在渴望权力和其他更强大力量的魔鬼

    抑或你觉得从物质位面来到这里的巴佬们之中，有谁还有心思在血站前线重新开始自己的修炼

    没有其他人！这是绝对的买方市场！”

    仿佛是为了增强自己的气势，奎斯像录判魔迈了一步，这个举动让这个近战废柴的邪魔赶忙后退。

    “朋友，哪怕你的确为了获得这些知识付出了一些代价，

    可是如果它们无法交易出去就永远没有丁点回报，

    作为同一个合格的商人，都应该学会及时止损这个词不是么

    二十七枚灵魂棱柱，我的最终出价。

    用来付账的可不是俗气的灾币，也不是会宛如毒螯的银币，更加是有可能和你的其他六面体的钢币粘在一起永远无法分开的磁石币！

    想想那些蕴含了灵魂力量的美丽晶体在你钱袋子里碰撞的感觉……”

    谈价时的奎斯，简直比魔鬼还魔鬼。利用和“某宝”商家在“某旺”上砍价习得的宝贵经验，蓝龙少年竟然把以狡狯著称的尤格罗斯魔商人怼得哑口无言。

    此时如果有属性面板这种东西，恐怕奎斯在“谈价”、“巧言”、“唬骗”方面，技能的等级都在飞速上涨。




第48章 饥饿营销之道
    “好吧成交，不过想问一下，您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商会作为培训讲师”

    在得到必然是否定的答复后，录判魔只得将拓本交给奎斯，然后将其支付的一小袋灵魂棱柱仔细清点了两遍，在确认无误之后小心地受到了自己罩袍内侧的口袋中。

    似乎是想要找回一下场子，这头尤格罗斯魔定了定神，对自己使用了“狐之狡诈”和“枭之洞察”两个法术，临时提高了自己的智力和感知能力，然后豺犬一样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能吓哭小孩的自信满满微笑。

    “善于雄辩的男孩，下面这个关于血战情报交易就有些复杂了。首先——”

    录判魔伸手从罩袍内部众多的口袋之中找出一点有着泛着荧光的细沙，抛在空中之后，吟唱了一小段法术咒语，这是奎斯目前唯一看到这头邪魔需要材料和吟唱才能施展的法术。

    “似乎是某种高等反侦测魔法。”奎斯对其作出了基本的判断，同时也暗暗地防备着有可能出现突然袭击。

    感觉到了面前少年的防备，尤格罗斯录判魔在完成法术吟唱之后解释道：“放心不会有烈焰或者寒冰干扰我们的交易。只是一个小小的准备工作，我在每次情报交易之前，都会准备好相应的反侦测手段。”

    “有备无患。”不知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还是称赞尤格罗斯魔的谨慎，奎斯只回复了那么一句。

    “没错！有备无患，一个绝好的习惯，”捋着没有几根的髭须，仿佛是对自己施展的反侦测法术的效果极有信心，录判魔不再像之前那样轻声细语地陈述，他以一种介乎于犬吠和狼嚎之间的嗓音，用炼狱语高声附和着奎斯的话语。

    “男孩，我承认你确实是谈买卖的行家里手，不过为了下面的交易我也做好了充足准备。”

    拍了拍手，隐形仆役为录判魔递过来一个只有半身人喝酒用的酒樽大小的沙漏。

    “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个词语都是极具价值的血战情报，保管让你觉得物超所值。只不过——”

    随着这个尤格罗斯商人打了一个响指，沙漏漂浮到了奎斯面前，同时上方的沙子开始落下。

    “这个交易，没有价格可以讲。

    现在，每当沙漏里的沙子落完，你都需要支付三枚灵魂棱柱，

    至于你愿不愿付账。男孩，你可以随时拿起计时沙漏，我不会阻拦你。”

    果然，能在下层界做生意的家伙也都是有些本事的，居然懂得“饥饿营销”和“分时付费”的把戏。

    奎斯把三枚灵魂棱柱抛到录判魔伸着的手中，表示同意他的交易规则。

    尤格罗斯魔商人颠了颠接到手的报酬，露出满意的神色，缓缓说道：

    “对于血战的情报感兴趣，说明阁下并非仅仅是被魔鬼们从物质位面拉过来的普通士兵。

    根据我们商会从巴特祖一族的高层伙伴处获得的资料，之前营地的代理指挥官已经在一场遭遇战中阵亡，而代替他成为这处营地实际掌控者的，想必应该是您了吧。

    这次与以往不太一样，并非是由阿弗纳斯的现任领主拜尔阁下而是由尊贵的邪龙之神——五首龙神提亚马特殿下作为总指挥统领整个血战战局。

    这是不多见的，哪怕是纵观整个血战的历史，能有伟大的真神参与进来的次数也并不算多。

    除了指挥官的问题，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就是这次战争爆发的地点并非是经常爆发大战的灰色原野，交战的双方也并不是为了争夺万渊平原和阿弗纳斯的控制权——这可能和其他魔鬼向你透露的情报并不相符，深渊与巴托更多的时候是势均力敌的，

    这次战争有些之前发生过几次个例的渗透作战的征兆，

    巴托九狱的阿弗纳斯与无底深渊的某一层面在人为的推动下——更有可能是恶魔王子或者是魔鬼领主的大手笔，在部分地区发生重合，魔鬼和恶魔的大军相互战斗，最终胜利的一方将会获得除了血战的阵营奖励之外额外的回报——占据的领土。

    这种战役，一般的确是魔鬼占据优势，起码过去发生的屈指可数的渗透作战，都以魔鬼最终胜利而宣告终结，因此被深渊之中数个层面被阿弗纳斯捕获，被拉出了混乱阵营，逐渐被地狱同化，地狱新的土地……”

    说到这里，录判魔停止了讲述，沙漏已经落完。奎斯依照协议又递给这个邪魔三枚灵魂棱柱，他才继续说道：

    “这种位面渗透几乎每次都会为魔鬼一方带来巨大的收益，而魔鬼却很少主动去使用这种作战方式。原因就是与收入成正比的前期巨大投入。

    根据巴特祖高层的统计，想要推动阿弗纳斯与一个深渊位面完全重叠，需要中等神力构造出一个完整化身的全部力量——这个化身几乎等于一个有着微弱神力的神祗；哪怕是部分重叠，也需要至少一个弱等神明消耗一个完整的化身。

    以邪龙之神提亚马特殿下的弱等神力的实力，想要实现这一点，自然可以称得上是所耗甚多。要知道这仅仅是战前的准备工作所需的投入。

    而想要取得完全胜利，按照以往的经验，至少需要动用军队征战超过两百年的时间。期间还可能遭遇其他恶魔领主甚至恶魔王子的袭击，即使是有巴特祖魔鬼们的支持，这场战争五首龙后也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除非她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录判魔再一次停止了叙述，露出了宛如奸计得逞一般的笑容，急于知晓这些秘辛的奎斯只能如约付款。

    “男孩，亦或是指挥官阁下，你做了明智的选择。

    一个人所能指望在血战中留下的最持久的影响，也不过是在这场战争的编年史中成为一个小小的注脚，可惜亿万年来只有极少数凡人有过如此殊荣——当然那些睿智的神明不再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