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梦者

    “小虞，我也可以很忧郁，很神秘，还会永远地爱你。”

    不适时的表白打断了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神交，也成功点燃了虞林夕的怒火。

    “你尽管一厢情愿，但请你闭上嘴巴。”虞林夕看都不看一眼她的仰慕者，语气冷若冰霜。

    多么残酷的一句话，将何瀚宇的真心敲得粉碎，可怜的狂犬因此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说话。车厢里的气氛也是急转直下，陷入了古怪的沉默，直到一站之后，虞林夕又重新打开了话匣。

    “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年轻的凯西驾着马车从自家农场往莫尔特小镇运送番茄。这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如果顺利的话，凯西在中午之前就能回到农场，但直到那天傍晚，她都没有出现。凯西的父亲沿着农场与小镇间的唯一路径——茯苓小道寻找女儿的踪迹，却只在小道中间找到了被糟蹋的番茄和吃得满嘴鲜红的老马。他连夜赶到莫尔特小镇，敲开了合作伙伴的家门，但那人却表示根本没见过凯西。无奈之下，老农场主只好回家等待，并在第二天清晨报了警，可她的女儿至今仍下落不明。

    凯西的失踪只是一个开始，在之后的2个多月里，弗朗西斯伯爵的领地里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事件，失踪人口已经达到16人之多。在此期间，当地警方与公国特派员完美诠释了‘无能’一词的含义，不仅没能破案，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凡事都要插一脚的赏金猎人协会发出了s级悬赏令，却只吸引到一些b级以下的猎人，对案件调查鲜有作用。

    以上是我们这次任务的部分信息，顾同学你怎么看”

    “我”顾实之前在麦秸镇听助教讲过一些“女子失踪事件”的细节，也进行过推理和猜测，但在虞林夕面前摆弄只能是自取其辱，故而搪塞道:“我没什么看法，无脑跟着你就好啦。”

    “你还真是现学现卖啊，我这不是一个人说话觉得无聊嘛。”虞林夕展开了撒娇攻势，扯着顾实的衣角道:“顾同学你就帮着分析分析嘛，你说那个‘吸血鬼抓人’的流言是不是真的”

    “那个虞同学你能不能先放手。”顾实心虚地瞥了一眼何瀚宇，发现对方依旧面如死灰，才继续道:“虽然处女血对血族的诱惑很大，但他们无法在日间行动，况且就算是高等血族，也不敢在人族的领地上肆意妄为。”

    “所以不是吸血鬼干的咯。那会是谁”

    “虞同学你既然带着我们往晓赫季斯城堡赶，那你应该有自己的答案的吧……”

    “我没有呀。我只是觉得伯爵领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位伯爵夫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顺便一提，晓赫季斯城堡原本是狮鹫大公安德烈格洛弗德的表兄弟——弗朗西斯格洛弗德的住所。但弗朗西斯伯爵英年早逝，膝下又无子嗣，所以他的城堡和领地现属于他的遗孀——伊莎贝尔格洛弗德伯爵夫人。”虞林夕说到这里捧起自己的脸颊，眼冒桃心道:“啊，真想快些见到那位夫人啊，据说岁月在她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伯爵夫人不是想见就见的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伯爵夫人虽然深居简出，但并不反感其他贵族的拜访。以小虞的美貌，一定会受欢迎的。”虞林夕十分自恋地鼓捣起自己的头发，又道:“不过这位夫人果然很可疑啊，对自己领地里的人口失踪案不闻不问，就连悬赏令上的赏金都不是由她提供的。”

    “由平民众筹的赏金、警方与特派员的无能、高级猎人的不作为，这些都表明女子失踪事件背后的水很深，很可能牵扯到贵族丑闻。”顾实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猜道:“但要说一定是贵族干的，那也不一定。所有案件都有几点共性:失踪者均为1520岁的年轻女性、案发时无目击证人、案发地点只有失踪者一人的痕迹。这些证据所指的，是一名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神秘犯罪者，或者说失踪者同时也扮演着绑架者的角色。”

    “精神操控师和秘密结社的猜想吗……”虞林夕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山坳上，年代久远的城堡若隐




第五十五章 下午茶
    乌涅华时间下午4点，晓赫季斯城堡。www

    “真是抱歉，本来应该请你到花园边上喝茶的。但这个季节，风大了些，我这身体又禁不起风吹，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格洛弗德伯爵夫人换了一套稍显宽松的礼服，便邀请菲莉丝古莲娜子爵一道喝下午茶。

    “伯爵夫人您客气了，应该是我冒昧打扰才对。”

    虞林夕可恨死身上的束腰裙了，勒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说品尝托盘上的精致点心了。

    喝着芳香的红茶，吃着松软的糕点，格洛弗德伯爵夫人与虞林夕聊起了贵族间的风流韵事，上至王国皇帝与某位修女的私情，下至d姓男爵的特殊癖好，这位足不出户的贵妇还真是消息灵通。

    虞林夕对纳达尼亚的古老家族有些研究，勉强能接上伯爵夫人的话题，要换作别人，恐怕早就穿帮了。但她肚子里的蛔虫却无法忍受光看不吃的聊天，饥饿使她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虽然有些失礼，但她不得不将话题引向某个震惊帕兰多公国的大事件了。

    “伯爵夫人，我经过周边小镇时发现很多人家都门窗紧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搞得人心惶惶”虞林夕顿了一顿，继续道:“如果能帮得上忙，我愿意效劳。”

    伯爵夫人看了一眼虞林夕，随后夹起一个核桃挞放入自己的碟中，她显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在吃完蛋挞后反问道:“对了，尤菲米娅古莲娜伯爵近日可好”

    听伊莎贝尔谈及尤菲米娅，虞林夕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穿帮了，她迅速扫了一眼伯爵夫人的表情，发现并无异常才小心翼翼道:“母亲大人的身体很好，伯爵夫人您与她认识”

    “呵呵。”伯爵夫人淡淡一笑，说道:“岂止认识，我当初还抱过刚满月的你呢。www”

    什么还抱过菲莉丝。不是说伊莎贝尔原本只是帕兰多的普通贵族吗，怎么会跟冷菲奇的古莲娜一族扯上关系虞林夕感到自己的情报出了些状况，她对菲莉丝古莲娜这个身份做过调查，但对伊莎贝尔却只是间接了解。

    大概是看出了虞林夕的疑惑，伯爵夫人又补充道:“我的原名是伊莎贝尔夏洛特，说起来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姨妈呢。”

    这下虞林夕算是明白了，什么帕兰多的普通贵族，这位伊莎贝尔可是鼎鼎大名的夏洛特一族啊！想来也是，贵族通婚讲究门当户对，配得上格洛弗德的也就那么几个家族，是自己大意了。但虞林夕还是要诅咒那个黑夜圣典——朱懿琳，提出交易的是她，挖坑的也是她，真是丑女多作怪！

    “是吗”此时的虞林夕反倒不慌了，她想着迟早都要撕破脸皮的，暴露了也就暴露吧。“那姨妈您就没想过回冷菲奇看看吗”

    “唉，太远啦。”伯爵夫人的眉宇间有着几分哀愁，相信无论男女都要为之动容。“对了，你还是别叫我姨妈了，显老。”

    另一方面，顾实等人被领到了稍远一些的偏厅中休息，老管家表示厅内的东西可任意赏玩，还吩咐女仆推来了茶和糕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离开这间房间。老管家的招待一点都不失礼数，他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没有哪位贵族会允许他人的扈从在自己家里随意走动。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至于三个男人嘛……就只有尴尬了。管理员秦鷁在进到偏厅之后就倚在墙角假寐，这确实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与墙角为伴是不是傻受到暴击的何瀚宇瘫在一把椅子上，他生无可恋地盯着吊灯上的烛火，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缓过来。闪舞www顾实不怕沉默，他和另外两人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神经紧绷着，因为散出去的精神力、附上灵火的眼睛，都告诉他这座城堡充满了阿比斯的味道。

    与三个单调的大人相比，小白是充满活力的。小家伙没有进到过如此奢华的地方，对那些新鲜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他触动一架三角钢琴的琴键，然后被它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拿起一把古董剑挥舞了几下，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原处；他站在一面大镜子前观察着有些变形的自己，或远或近，或露出獠牙，或鼓起脸颊，好久才失去了兴趣；最后，他的嗅觉将他引向了香味浓郁的食物，云津一旦在口中大量分泌，眼睛就再也移不开点心架了……

    香气独特的伯爵茶、各式配料的三明治、烘焙至金黄的司康饼、五颜六色的水果塔，很少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更别说一个活了十几年都没吃过多少像样东西的苦孩子了。小白是想吃这些点心的，却迟迟不敢动手，因为和他一道的几个大人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让他不禁怀疑这些食物是否有问题。

    “食物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城堡里的人。”仿佛看穿了小白的内心，顾实将一块涂上奶油的司康饼递到小家伙的面前，问道:“吃吗”

    “嗯”小白接过司康饼，并豪迈地啃了起来。

    “记住，一会儿要是动手你就躲在我身后。要是走散了也别乱跑，用防御魔法保护好自己。”顾实一



第五十六章 伊莎贝尔格洛弗德
    “人魔什么是人魔”伊莎贝尔格洛弗德伯爵夫人沉吟着，她并不是在装蒜，而是真的没有听过这个词汇。

    “人类之形，恶魔之心，是为人魔。”

    在虞林夕的感知之中，除了眼前的格洛弗德伯爵夫人，晓赫季斯城堡里就只有那个年迈的管家是正常人类了。一方领主的卫兵和仆人均为人魔，即使放眼整个纳达尼亚王国，这样的状况也是绝无仅有的。

    “啊……倒是贴切。”格洛弗德伯爵夫人并不忌讳这个问题，事实上她已经向来访的客人解释过无数次了。“那些人啊，都是跟随我丈夫出征过的战士。被马车拉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尸体了。身体支离破碎，心中却有不甘。是我牵线，让他们与恶魔签下契约，才保住了性命。”

    “伯爵夫人你……您知道这么做的代价吗这样活着……”

    “我当然知道。”伊莎贝尔的语气悲伤且决绝，“无论是我，还是他们，都将受到永世的折磨。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圣女只会摇头叹息，只有魔鬼才会提出交易。至少现在，老人有子女可以尽孝，妻子有丈夫陪伴左右，孩子的童年不再孤单，这难道不值得吗”

    伯爵夫人的演艺或许能够博取部分人的同情，但那终究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在与恶魔签下契约的身体里，已有多少臣服于邪恶的，又剩多少坚守着善良的本心，她应该心知肚明。

    虞林夕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产生多余的同理心，她清楚那些人魔根本扮演不了伯爵夫人口中充满爱意的角色，但表面上还是显露了同情。她刚刚从伯爵夫人的口中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提示——这个女人亲口承认了与恶魔之间的关联，身上却没有一丝深渊的气味，这样的异常正是揭开城堡迷纱的关键。

    分散在各处的感知力重新回归到虞林夕身上，她的眼中银丝密布，相信再巧妙的伪装也躲不过那对火眼金睛。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正如魔女第一眼看到的那样，伊莎贝尔从头到脚都是个普通人类，既没受到诅咒也不沾染邪恶的气息。但这怎么可能就算伊莎贝尔出淤泥而不染，只要她主持过契约仪式，身上就必有深渊的印记，如此干净实在是匪夷所思。

    “菲莉丝菲莉丝古莲娜子爵”伯爵夫人看不到虞林夕眼中的规则序列，她只是觉得子爵沉默的时间偏长了，便唤了后者几声。

    “嗯”虞林夕的眼睛恢复了神采，她尬笑道:“抱歉，有些走神了。”

    “这个季节确实容易恍惚呐。”伯爵夫人用丝帕擦了擦嘴唇，这顿下午茶已经喝得够久了。她起身走到虞林夕身旁，道:“菲莉丝，陪我走走吧。”

    2公斤碳水化合物，45公斤脂肪，8公斤蛋白质，2公斤矿盐，30公斤水；呼吸平缓，心率78次每分钟，血液在血管里周转循环；千道表里层规则萦绕运作，无一不属于人类。虞林夕再三对伊莎贝尔进行了解析，结果还是最初的那个——普通人类，这让她陷入了沉思，神话品质的可以说是当今最强的先天卡牌之一，能够直接作用于规则，当初在辛卡基下水道中，她能识破割喉者的伪装，现在想看穿伊莎贝尔理应轻而易举。

    “菲莉丝。”伯爵夫人在前头不疾不徐地走着，不知要将子爵领到哪里。“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现在外面风头正劲，平时那些经常来访的年轻人都不太敢出门了，倒是你一个远在冷菲奇的亲人能来拜访，给我这冷清的城堡增添了几分暖意呐。”

    “我也是恰巧在辛卡基办点事情，就顺便到这里来拜访一下。”虞林夕虽然很想将话题再度引向女子失踪事件，但那么做太刻意了。“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要不然我带来的那两只亚种，送您一只”

    “菲莉丝你真是的，跟我客气什么啊。闪舞www”伯爵夫人回头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能来看我就是最好的礼物啦。”

    “伯爵夫人您您真是太亲切了。”虞林夕的眼眶有些发红，当然这只是演技。

    一路都说着话，伊莎贝尔领着虞林夕走过长长的回廊，踏上了向上的阶梯。一般而言，城堡二层是堡主的私密空间，来访者是不宜参观的，但伊莎贝尔却执意要将虞林夕带上去，后者也不好拒绝。

    “伊莎贝尔格洛弗德与深渊存在着必然联系”、“真理之钥能够解析一切表、里层规则”，以上是虞林夕脑内推演的两大前提。一面应付着伯爵夫人，一面在脑中进行推演，这位天才确实能够做到一心二用，并做得比顾实之流熟练得多。线索归集、思维沉淀，虞林夕最终得到了两种结论:

    第一，眼前的“伊莎贝尔”并非真正的伊莎贝尔，前者虽拥有着后者的思想与记忆，但身体却属于另一个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伊莎贝尔”的身上没有深渊的气息，还顺便解开了她永葆青春的秘密。

    第二，作用于伊莎贝尔身上的深渊规则是底层规则，真理之钥无法解析。这种猜测简单粗暴，但若成真，对于乌涅华来说绝非一件好事。乌涅华是永恒幻境，深渊也是永恒幻境。一个永恒幻境的底层规则被另一个永恒幻境侵入，将是崩解的预兆。

    行至伊莎贝尔的卧室，风情万种的伯爵夫人突然附到虞林夕耳边轻声说道:“菲莉丝，仆人们还在准备晚餐，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第五十七章 深渊入侵
    乌涅华时间傍晚5点48分，晓赫季斯城堡。闪舞www

    难以忍受皮开肉绽之苦的伊莎贝尔格洛弗德最终承认了自己就是女子失踪事件的始作俑者。为了换取青春美貌，她允诺将72名处女献予魔神，伯爵领里失踪的16名女孩只是这场献祭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流浪女孩被偷偷运进城堡，并献入深渊。

    虞林夕没有对伊莎贝尔草菅人命的行为多加评判，她只是平静地通过留声魔法将其罪行记录下来。在长达十分钟的盘问之后，魔女对着快要断气的伊莎贝尔施放了一个治疗魔法，接着问道:“这么大的动静，狮鹫大公难道不闻不问吗”

    “哼哼哼”伊莎贝尔已经十分虚弱了，只能用鼻腔里的呼气代替高傲的冷笑:“安德烈将兄弟送上战场，自己却躲在后面的孬种他怎么敢让家族丑闻公之于众呢”

    “这就是事件毫无进展的原因吗公国特派员不仅没有出力，还尽帮倒忙。”虞林夕喃喃道。

    只因生为贵族而只手遮天，只因生为贫民而任由践踏，在人命低贱的时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常态。虞林夕之前就有预感，没想到事实的确如此。以灵族为刍狗，魔女并不感到悲伤，只是这么一来，用伊莎贝尔换取赏金的计划就破灭了，天知道狮鹫大公为了维护弟媳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好在路费已经足够，任务奖励的学分也会得到承认，现在只等艾尔伯特教授赶来收拾残局了。”伊莎贝尔身上的谜题尚未完全解开，虞林夕却没有要深究的打算。她别过身去，将感知力伸向厨房，那里有丰盛的晚餐，将是这次探险最好的奖励。闪舞www

    想要迎接黎明，就不能在夜里闭上眼睛。只要是旅者，就该谨记“不到最后不能放松”的道理。或许是离开里世界太久，失去了应有的警觉；又或许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犯下了傲慢的原罪，虞林夕竟然在这种时候放下防备，将背后暴露给了她的敌人……